第27節(jié)
還真是來之前做好了功課,這個都查出來了。蘇憑一時啞然,楚冰看著他,卻仿佛解鎖了什么新思路一樣,驟然轉(zhuǎn)向林峯。 “我和他關(guān)系不一般?!彼潇o地說,在蘇憑的注視中面不改色,“我們倆一起養(yǎng)了只貓,叫旺財,舅舅要不要看看?” “一起養(yǎng)貓?”林峯楞了一下,隨即臉色一變。他的視線在楚冰和蘇憑之間來來回回地掃視,皺緊眉頭問:“你們在一起了?” 楚冰抿緊唇,不說話,和林峯一起看向蘇憑,明顯是將選擇權(quán)交到了蘇憑手上。蘇憑愣了一下,在楚冰楚珩林峯三人的凝視中頓了兩秒,最后看了楚冰一眼。 楚冰移開視線,不與他對視,蘇憑微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恩?!?/br> “是在一起了?!?/br> 第四十八章 心有明悟 林峯當(dāng)時的臉色,實在是難看得可怕,楚珩現(xiàn)在回憶起來,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喝了口香檳壓驚。 他是楚市長那邊的親戚,雖說和林峯沒有直接的血緣牽扯,但不幸在國外念過幾年mba,期間承蒙林峯照顧,現(xiàn)在想起這個高標(biāo)準(zhǔn)嚴(yán)要求的林舅舅,腿肚子還是覺得隱隱抽筋。 對他而言,一個林峯的威壓等于三百個他爸,換句話說,就是楚總裁的嚴(yán)厲和林峯完全沒有可比性……楚珩幽怨地嘆了口氣,放下杯子轉(zhuǎn)頭怒視蘇憑:“你怎么還在這兒,還不快走?!離我們家小冰遠(yuǎn)點兒!” 看這卸磨殺驢的嘴臉,蘇憑內(nèi)心嘖了兩聲,慢條斯理地看了眼門口,懶洋洋地拖長了聲音:“林叔叔剛走,也不知道是離開調(diào)查了還是抽根煙冷靜一下,總之……” 楚珩咬牙切齒:“你就站在這兒,不許走,不許動,敢碰小冰一下我砍了你的手!” 楚冰:“……楚珩,你先冷靜一下?!?/br> 楚珩斷然拒絕:“沒法冷靜!劇組放兩天假,所以你今晚是要回去住嗎?住這臭小子對面?!我和你一起!!” 楚冰理智而冷漠地拒絕:“不行,你太吵了,我要休息?!?/br> 楚珩退而求其次:“那我就去蘇憑家借住一晚!不過不和他睡一個床。蘇憑你回去睡沙發(fā)去聽見沒有?” ……所以你原本是打算和楚冰睡一個床嗎?!蘇憑幽幽地盯了他兩秒,語氣凝重地問:“堂哥,你想去德國看骨科嗎?” 楚珩冷著臉:“你叫誰堂哥?堂哥也是你能叫的?” 蘇憑:“你倒是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啊?!?/br> 楚珩皺眉:“你怎么還不滾?!” 蘇憑微笑:“你讓我站在這兒不動的啊?!?/br> 楚珩:“哼,你不走我走!” 他說完這句話后儼然地哼了一聲,像陣風(fēng)一樣飄然遠(yuǎn)去了,背影風(fēng)度翩翩,英俊瀟灑,熟悉他的人卻能從其中察覺出一點匆忙倉促的意味,幾乎可以稱得上落荒而逃了。楚冰和蘇憑注視著他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俱都一陣無言。 為什么我周圍都是這樣一群神經(jīng)不正常的人?楚冰深深呼吸,對自己的靈魂發(fā)出了拷問。蘇憑在一旁興致盎然地看熱鬧,看楚冰有點渙散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沉吟片刻后,愉快地又補了一刀。 “大概是因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這個人怎么還不去死呢?楚冰面無表情。 林峯和楚珩先后來了又走,這場宴會依然沒受什么影響,衣香鬢影談笑風(fēng)生,無人注意角落里站著兩個年輕的熟面孔。蘇憑站在楚冰對面,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視線投向一邊,會心地微微笑了一下。楚冰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正看見落地窗外淡色的月光,淡漠又清冽。 他們之前的兩次見面,都是在落地窗前。一次是初見,一次是生日會,也算是個見證了他們歷史的小物件。楚冰收回視線,看向蘇憑,臉色一整,向他認(rèn)真地道了謝。 “這次感謝你出手相幫,我舅舅也很忙,不會在國內(nèi)待太久。這件事貿(mào)然這么說,他肯定不會信,只是感情狀態(tài)調(diào)查不出個明確的結(jié)果,能拖一天是一天,讓他這次能自己回國就算是圓滿完成任務(wù)。時間不會太久,我后天還要繼續(xù)進(jìn)組拍戲,希望不會給你造成太大麻煩。” “這倒是沒什么,就算父母那邊問題來我也可以搪塞過去,其他人繞開話題就行?!碧K憑聳肩,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大問題,反正他是個瀟灑的單身狗,又不會有人介意楚冰什么。 “不過你居然最終會選擇假扮情侶,不太像是你的風(fēng)格。” “看到你靈感突現(xiàn)?!背降瓱o波地回答,面對蘇憑譴責(zé)的視線,自己也覺得自己的這番話未免太過不走心,只得重新修改了回答。 “因為別的事情攔不住我舅舅的腳步,這是我最后的,不是辦法的辦法?!彼⑽@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的漫天清輝,眼神有點黯然。 “創(chuàng)業(yè)未半而中道崩殂,換做你,應(yīng)該也并不甘心吧?!?/br> “對我來說,有些事,一步都沒法妥協(xié)。我如果今天選擇跟我舅舅回去,那之后應(yīng)該就沒有辦法繼續(xù)演戲了,然后按部就班地訂婚結(jié)婚,嫁進(jìn)門當(dāng)戶對的家庭里,富貴清閑地相夫教子。這個圈子會很快忘記一個銷聲匿跡的演員,但對我來說,這種遺憾,是一輩子的折磨?!?/br> “我其實有個很好的家庭,清貴富足,親情深厚,抱怨一句仿佛都是矯情。”她重重地呼出口氣,淡淡地笑了一下,“但是在這條路上,我的確從來是獨自前行,無人與共?!?/br> “但我還是想努力,堅持到不得不放棄的那天?!?/br> 這是條光芒璀璨的路,有旁人呢難以想象的榮光與冠冕,也有旁人難以想象的艱辛與孤獨。蘇憑看著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眼神正控制不知的一點點柔和下來。 “能幫上一點小忙,我很高興?!彼芍缘卣f。楚冰看他一眼,被他眼中潺潺的柔和看得微怔,有些不自在地撇過臉去,想了想又轉(zhuǎn)過頭來。 “只是請你幫個忙,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擔(dān)心,盡量不給你填任何麻煩?!彼?,蘇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楚冰的意思,便聽見她說:“江越那邊你可能很難開口,我會代你說明?!?/br> 說明什么?蘇憑動作頓住,看著楚冰,慢慢揚起了眉:“有句話其實不方便多問,但我還是有點好奇。如果今天楚珩找的不是我,而是把江越找過來救場,那你也會因為當(dāng)時的情況,承認(rèn)和江越正在戀愛中嗎?” 為什么問這個?楚冰錯愕地看著他,但見他神色間不似玩笑,也就端正了態(tài)度,思索了一下,對他搖了搖頭。 “不會?!彼f,“我舅舅知道他?!?/br> 冷靜又理智的答案,邏輯清楚,從上帝視角審視并解決問題,很有楚冰的個人風(fēng)格。但蘇憑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他看了楚冰很久,久到楚冰覺得他腦子出問題了的時候,終于再次開口。 他帶著一點古怪的表情,慢慢地點了點頭:“所以你真的是認(rèn)真地考慮過他,然后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 楚冰皺眉:“這不是廢話嗎,難道你指望我是跟著內(nèi)心的直覺做決定?我在你眼里是個沒有智商的白癡嗎?” “那倒也不是。”蘇憑搖頭,看了她一眼,微微嘆了口氣。 “你在我眼里,智商沒有什么問題,就是情商比較令人心涼?!?/br> “你找死嗎?”楚冰語氣不善,看樣子很想動手,礙于一沒有抱枕二場景不對,強忍著沒有發(fā)作。蘇憑低笑,視線在她臉上停了一會兒,從未如此清楚地意識到了一點。 包裹在這具強勢美麗皮相之下的,是一個更加冷漠桀驁的靈魂。任由一份感情上能感天動地,下能感動自己,她的心依然堅守防線,百毒不侵,像是站在群山之巔上向下俯視眾生的神明,若是不能將她擁入懷里,只能被她永遠(yuǎn)踩在腳底。 他自己潔身自好多年,高嶺之花的外號一直被叫得很響,現(xiàn)在決定要去摘一朵更遙遠(yuǎn)更冷傲的高嶺之花時,才深深明白個中艱辛無奈。 不過——蘇憑閉了下眼,再看向楚冰時,笑得高深莫測。 這種瀆神的感覺,真是完完全全地挑起了他全部的斗志與征服欲,他很早就察覺了自己對楚冰的好感,但當(dāng)時卻選擇退后一步,將感情壓制回去,一方面是覺得麻煩,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份好感到底有多深,究竟值不值得自己孤注一擲地排除萬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當(dāng)時的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趁早謹(jǐn)慎行事,好過互相耽誤。 而現(xiàn)在他終于察覺了——他對楚冰的感情,是強烈到聽她提及別人都覺得如鯁在喉的獨占欲,無論她在別人的眼里是個御姐,是個傲嬌,還是個高嶺之花,現(xiàn)在在他眼里,都敵不過她是個女人這一認(rèn)知。 而這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她得是他的女人。 蘇憑心里掀起了多少驚濤駭浪,楚冰全然不知。但她對著蘇憑笑得高深莫測的臉,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異樣,沉吟著審視了他一眼。 “你怎么突然笑得跟個變態(tài)一樣?”她狐疑地問。蘇憑聞言笑得更加意味深長,只道:“之后再告訴你,現(xiàn)在我還有一點事情要辦。” 什么事?楚冰目送他施施然離去,忽而想到了什么,臉色有點微妙。 ……今天怎么回事,一個個的都是跟她說完話后轉(zhuǎn)頭就走,當(dāng)她是瘟神嗎?! 蘇憑這一走,楚冰就沒有看見過他了,她當(dāng)晚回家時楚珩居然跑到了她家來,可憐兮兮地說蘇憑沒回來要借住,被她眼都不眨地趕回家,回身對著不請自來還趕不走,正盤身窩在她枕頭邊上的旺財,隨手揉了揉它脖子下面的軟毛。 “家都不回了,恭喜你主人脫離宅男隊伍?!背鶎ν斦f,“我猜他可能是不要你了?!?/br> 旺財:“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半個月后,蘇憑和江越正面對面坐著。江越揉了揉額頭,疑惑地看了蘇憑一眼:“不是知道我最近忙嗎,怎么這個時候一定要叫我出來?” “忙著準(zhǔn)備盛大的告白?”蘇憑問,江越愣了一下,搖搖頭,臉上有點不自然,“是公司里的事情,等我這段時間忙完了再去找她。” “忙公司里的事情,還是忙自己的人生大事?”蘇憑問,江越一愣,視線緊緊地盯住他,“你怎么知道——” “最近和你們公司合作的杭珊,家里和我有些交情,我?guī)退隣康木€跟你合作,碰巧她對你有些意思?!碧K憑坦誠地說,江越看著他,臉色頓時變了。 “你派她來勾引我?!”他難以置信地問。 蘇憑看著他:“她怎么勾引你了?用漂亮的長相,獨立的性格,還是優(yōu)越的家世?” 江越臉色難看地瞪著他不說話。蘇憑垂眸淡淡地笑了一下,幫他殘忍地說破事實。 “她什么都沒做,頂多態(tài)度要好一點,但是你對著這些動心了。一個性格好會回應(yīng)你的解語花,的確比冷冰冰不給人希望的楚冰好,會動心也沒什么可奇怪的,但我的確只是提供了這么個人,多余的事情一件沒錯,最終的決定權(quán)在你?!彼酒鹕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江越,慢慢活動了下關(guān)節(jié)。 “這么做可能有點卑鄙,不過我從來不標(biāo)榜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彼o靜地說,“江越,你要是你不服的話,來打一架吧。” 第四十九章 私人授課 江越無聲地、深深地看著他,慢慢捏緊指節(jié),驟然一拳打了過去。 他們做朋友多年,玩笑般的動手也有過,畢竟蘇憑這個人,的確很多時候都讓人很想打他。但從來沒有一次是像這樣,江越眼底帶著決絕與歇斯底里,手底下毫不留情,照著臉直接招呼。蘇憑沒有還手,被他這一拳打得臉頓時偏向一邊,抬手擦了擦嘴角,輕輕嘶了一聲。 一定是被這一下打得淤青了,真疼。 “這一拳我不還手,之前說過不對楚冰動不該動的心思,是我食言在先。這件事對我來說是個教訓(xùn),警告我以后不要隨便亂做承諾,有很多事情比所謂的面子和無謂的義氣重要得多?!碧K憑放下手,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手臂一橫擋住江越的下一拳,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他腿勁奇大,江越被他踹得倒退幾步,依然一言不發(fā)地怒視著他。 “這一腳還你,你可真有本事,心眼都算計到我身上來了?!碧K憑捏了捏自己的拳頭,帶著肅殺的風(fēng)聲猛地?fù)]出,貼著江越的臉擦過去,一拳打在了江越腦后的墻上,俯身向他逼近,眼中神色咄咄逼人,是很少出現(xiàn)在他身上的強勢。 “你有多喜歡她,喜歡到就算追到她的幾率不到百分之一,也要一直耗著她的時間,擋住她看向別人的眼睛,就為了把自己的那一點機會茍延殘喘下去?江越,既然不甘心只守著這一株霸王花,何必放棄你姹紫嫣紅的后花園?你是有多情深如許,有資格和她互相耽誤?” “這是我喜歡她的第五年,你呢?你認(rèn)識她多長時間?”江越冷笑,朝他毫不猶豫地踢過去一腳。兩人也算頗為熟悉,彼此了解對方的路數(shù),對打之間拳拳到rou,每一下都發(fā)出厚實的悶響,聲音不大,聽上去卻有心驚rou跳的感覺。蘇憑雙臂交叉攔下他的一胳膊肘,眼中的風(fēng)暴積蓄得越來越濃,正當(dāng)此時卻聽見江越的下一個問題,饒是以他現(xiàn)在怒意橫生的狀態(tài),依然為這句話頓了一下。 江越憤怒中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黯然,咬著牙問他:“如果你喜歡上了一個五年都沒回應(yīng)過你半個字的姑娘,你會怎么做?為她守身如玉,潔身自好,謹(jǐn)小慎微,然后看著她嫁人生子?如果你是我,你就真的能默默守著她?五年?十年?二十年?你能撐多久?” 蘇憑為這句話頓了一下,安靜地聽江越把話說完,而后點點頭,一拳打在了江越臉上。 “我會放棄?!彼f,“沒人教過你,單戀還指望別人回應(yīng)是耍流氓嗎?你為楚冰做過這些,所以呢?想讓她以身相許?你有沒有問過她,你做的這些,她需要嗎?” 江越回?fù)舻娜^停下,聞言譏誚地笑了一下:“那你說她需要什么?是了,你和她是朋友,跟她關(guān)系很近,你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你為什么就不幫幫我呢?從一開始就沒有幫過。蘇憑,圈里都知道我拿你當(dāng)最好的兄弟,但是也都知道你朋友眾多,從來沒見你對哪個特別上心過。” “在今天向我攤牌之前,該做的不該做的,你又做了多少,那時候想起我了嗎?除夕的電影,《夜行》的首映式,還有宴會上的假情侶……這些,你真的以為,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們的動作停下來,江越攥住蘇憑的衣領(lǐng),慢慢將他拉向自己,雙目赤紅地問:“我今天就在這里問你一句,蘇憑,你覺得我傻是嗎?你拿我當(dāng)什么?” 蘇憑閉了下眼,聽到江越的話淡淡地笑了一下,捏住江越的手,一點點將他的指骨從自己的衣領(lǐng)上挪開,不閃不避地注視著他。 “我拿你當(dāng)值得信任的人?!彼f,“聰明,坦率,講義氣,有能力。你是個很值得交的朋友,我信任你到愿意將我動心的女孩拱手相讓給你。覺得你比我愛她更深,能帶給她更好的一切?!?/br> “但是現(xiàn)在我收回了這種想法。”他將江越的手一下甩開,沉靜地抬眼,眉宇間的鋒利與堅定無所遁形。 “能帶給她最好的一切的人,除了我,還會有誰?” 江越眼神不善地看著他:“楚冰說過她喜歡你?” “沒說過?!碧K憑聳肩,看著江越,抬手比了下自己的心口。 “但是看事情不光要用眼睛,也要帶上腦子和智商,用上自己的心。她對你究竟是什么樣的想法,你們之間究竟是真的有緣分還是全靠一廂情愿死撐,兩個人之間相處究竟是什么樣子,江越,你這么聰明,難道真的不明白嗎?” “另外還有一點?!碧K憑看了他一眼,平靜地最后補上了一句。 “雖然都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決定上半身的動物,但會用上半身約束下半身,是人和動物最基本的區(qū)別之一。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