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謝云:“嗯哼,限量版嗎?我多的是,你再看看這個……” 溫故默默地喝水。這水還是他自己倒的,謝云丟下一句要喝水自己倒,就去分享他的各種染色劑和模型了。溫故看著他們聊得熱火朝天,明智地沒有加入,而是幫他們都把水倒上了。 謝云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才恍然想起什么,“你們是來干什么來著?” 這個時候再提配樂的事有點不合時宜,溫故微笑道,“沒什么,就是來探望一下您?!?/br> “我呸,”謝云把水杯一擱,笑罵道,“當(dāng)我這是老人院啊,還來探望……我想起來了,你們是來找我配樂?” 洛子言脆脆地應(yīng)了聲,“哎!對!” 謝云想了想,“什么題材?時髦一點的我就接?!?/br> 溫故揣摩了一下謝云的喜好,沉吟片刻道,“時髦的,是講一個藝術(shù)大師成長的故事,他要用手上的刀和整個社會相抗衡,里面還有個銀色頭發(fā)的角色?!?/br> “嗯?”謝云有點興趣了,“劇本給我看看——是發(fā)生在未來?” 溫故:“……幾十年前吧?!?/br> 謝云頓了一下,“里面有好看的衣服不?” 溫故:“……大棉襖,顏色可以設(shè)計一下,保證有時尚感?!?/br> 謝云回過味來,遲疑道,“那個銀色頭發(fā)的是?” 洛子言也有些茫然,“溫故,里面哪里有銀色頭發(fā)的?” “咳,”溫故壓住洛子言的肩膀,微笑道,“主角的師傅頭發(fā)變白的不就是銀色的嗎?” 謝云:“……出去!滾!” 謝云說是要他們滾,其實還是把劇本留下來了。 “木雕?”他大概翻了一下劇本,挑眉,“你們挺大膽,這種題材票房要吃虧。” “有您在,票房總不會太慘?!睖毓蔬@馬屁拍得輕描淡寫,自然無比,謝云翹了一下嘴角,不予評價。 他在沙發(fā)上亂摸了一下,摸出另一本劇本,啪地一聲摔在桌上,正是《唐少爺》。他坦蕩道,“你們也看到了,封庭已經(jīng)找過我了,劇本我也收下了,但我還沒有完全答應(yīng)他。你們的劇本我也可以看看,到時候選哪部戲配樂我自己也不知道,一切要看靈感,你懂嗎?” 溫故點頭稱是。他們目的達到,也沒有久留,利落地走了。 溫故出來時心情很好,謝云愿意收下劇本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了,他腳步也輕快了不少,愉悅道,“我們這次運氣不錯?!?/br> 張姐抱著謝云送她的夢境系列之紫水晶,迷醉地點頭。 洛子言抱著謝云送他的后現(xiàn)代工藝品,迷醉地點頭。 溫故:……搭檔全部都不靠譜,這戲沒法拍了! ———— 配樂是屬于后期制作的部分,并不影響劇組的進度,所以不等謝云下決定,《刻木》已經(jīng)正式開拍了。 溫故剛拍完一場,下到一邊休息,張姐捋著自己閃瞎人眼的紫色長發(fā)湊過來,示意他看手機,“方致聲放了他和謝云在片場的合照。” 方致聲v:感謝謝云老師來探班,很期待和老師合作哦!(附圖) 溫故的目光從照片里謝云那頭七彩祥云移到張姐的紫色頭發(fā)上,木然道,“你確定要保持這種形象?” “怎么了?”張姐一撩頭發(fā),“為了討好謝云,一切都是值得的!” 溫故暗忖,我看你自己也樂在其中。 張姐推了他一下,“不要轉(zhuǎn)移重點,現(xiàn)在大家都覺得謝云會和封庭他們合作了。” “不一定,”溫故多看了幾眼那條微博,“謝云沒有拒絕我們就說明他還沒有真的下決定。”他掃了幾眼張姐的非主流頭發(fā),若有所思道,“你保持住,我猜謝云說不定下次就要來我們這里探班了?!?/br> 第47章 陳軒剛拍完一場沖突戲,現(xiàn)在下來背上還全是冷汗。他坐在座位上扇了一下風(fēng),一邊看場上洛子言跟溫故交代下一場戲的要求。 洛子言拿著一張紙,很認真地說著什么,表情凝重。溫故若有所思,不時點頭。 下一場戲是《刻木》的核心戲之一。《刻木》有三場主角獨自雕刻的場景,其中有大量的內(nèi)心獨白,是主角性格轉(zhuǎn)化的重要轉(zhuǎn)折點,難度很高,大家都做好這幕拍個十幾遍的準(zhǔn)備了。 溫故如果不能邁過這個坎,下面的戲也很難進行。 忽然,院子入口那里傳來些sao動。 陳軒抬頭一看,只見一頭七彩爆炸頭和一頭紫色長卷發(fā)一起走進院子里。一路引起不少人的圍觀。 不僅是因為這閃瞎人眼的造型,更是因為劇組是明令不允許閑雜人等探班的,這個老頭不知道什么來頭,居然能讓溫故的助理親自去接進來。 陳軒:“……謝云?” 陳軒助理聽到了,疑惑道,“陳哥,方致聲不是說謝云要為《唐少爺》配樂了嗎?這全網(wǎng)都知道了,他現(xiàn)在怎么來我們劇組了?” 陳軒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大概是為了來打方致聲的臉的?”他自從星光獎之后就看方致聲不爽。 “……真的假的?” “不知道。”陳軒看向溫故,表情嚴(yán)肅了些,“這還要看溫故的表現(xiàn)怎么樣了?!?/br> 謝云拒絕了張姐拿來的凳子,生氣道,“你這是為老人讓座是不是,我年輕著呢,你自己坐!” 張姐哪敢坐,隨手把凳子塞給一個工作人員,“坐著?!?/br> 工作人員在謝云和張姐的壓迫下,把凳子往地上一放,顫顫巍巍地坐下了三分之一個屁股。內(nèi)心嚎哭,我工作還沒做完呢!這是要坐到什么時候?。?/br> 張姐見謝云的目光轉(zhuǎn)向片場中心,介紹道,“這是在拍張?zhí)煜驳牡谝荒华毎讘颍啊?/br> 謝云截住她,“等等,不用說這個?!?/br> 他的目光掃向場地的布置,“看電影不就是看演員的表演嗎?你看電影時可不會有人在你耳邊叨叨劇情。這是哪一幕,這是什么劇情,我會自己看?!?/br> 張姐訕訕地閉上嘴,和謝云一起安靜地看向溫故。 洛子言退回到導(dǎo)演椅上,大叫一聲,“a!” 溫故扮演的張?zhí)煜驳皖^垂手,茫然地踏進了院子里。他的手緊緊攥著一個光滑精致的小木雕,一手握著一把雕刻用的小刀,指尖用力得發(fā)白,但都比不上他的臉色蒼白,他緊抿著毫無血色的嘴唇,一雙眼睛儲滿了暴雨前天空凝聚的烏云。 眾人心里都看得一顫,輕易地感受到少年的悲傷和痛苦。 謝云忽然開口道,“是他被師傅說靈氣不足的那一幕吧?” 張?zhí)煜惨簧部?,表現(xiàn)他的悲傷的場景很多,溫故卻能表現(xiàn)得讓人一眼看出是哪一幕,很不簡單。 張姐點頭,“是的。” 張?zhí)煜彩莻€孤兒,被一位木雕師收養(yǎng),從小跟隨著師傅學(xué)習(xí)木雕。幾年后,師傅收養(yǎng)了另一個小男孩作為他的師弟。正是這個小男孩,讓張?zhí)煜驳谝淮握嬲J識到什么叫天賦,什么叫老天賞口飯吃,什么叫無能為力。 師弟隨手雕出來的一只鳥,都能栩栩如生,展翅欲飛,而張?zhí)煜矡o論如何努力,都無法達到這種水平。 一次,師傅布置了一項任務(wù),要他們一起雕出一個美人像。張?zhí)煜糙に伎嘞肴烊?,看遍了世面上他能找到的所有作品,終于雕出了自己有史以來最滿意的一份答卷。 結(jié)果,師傅看到卻只是搖頭嘆氣,評語“太匠氣”。 而師弟一路該玩玩,該睡睡,最后匆匆忙忙雕出來的成品線條不夠圓滑,曲線不夠優(yōu)美,卻能讓師傅眼前一亮,拍手叫好。 靈氣,張?zhí)煜矡o法接受自己輸在了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上,大受打擊,才有了這一幕的內(nèi)心獨白。 張?zhí)煜沧叩骄?,無助地坐在地上。他拿起自己手上精心刻出來的木雕,看了又看,這是他努力了那么久的成果。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件簡單的木雕,而是他幾年來全部心血的凝結(jié)。 他本想著,通過自己的努力,自己一定能得到師傅的認可,他把自己最深重的期望都寄托了這一尊小小的木雕上。 然而,他就這樣被那虛無縹緲的靈氣、天賦打敗了,他那無數(shù)個沉重地夜晚,凝在他心上化不開的寒潭夜色,就這樣被輕易地擊碎。 他不甘心! 但他可以不甘心嗎? 他久久地看著自己手上的木雕,直到眼睛刺痛得睜不開,淚水模糊了視線,恍惚中他看見自己手上的那件木雕變成了師弟的作品,那渾然天成的美感,能奪取所有視線的美,多動人啊…… 眼淚落下,他的視線漸漸清晰,再看自己手上的木雕,匠氣,匠氣! 他忽然發(fā)狂一般把用刀子在木雕上亂劃,刻出一道道深重的傷痕。 哐當(dāng)。 他的刀子落地,張?zhí)煜脖е哪镜瘢曂纯奁饋怼?/br> 片場里的所有人都看著場內(nèi)的那個少年哭得那么肝腸寸斷,他的痛苦仿佛融進每一個人的骨髓里,從內(nèi)心深處隱隱抽痛。 謝云暗道,好! 他不是導(dǎo)演也不是演員,但他干電影行業(yè)那么久,鑒賞能力還是有的,能被他夸好的作品不多。他看向洛子言,看他怎么反應(yīng)。 “卡!”洛子言揚手,“不行,重來!” 溫故從那種狀態(tài)中抽離出來,疲憊地喘著氣,“好,我知道了。” 片場里的人都見怪不怪地收拾了一下道具,準(zhǔn)備下一場。 謝云一怔,這還不夠好? 張姐在他身邊嘆了口氣,“小洛導(dǎo)演要求嚴(yán)得呀,大家都習(xí)慣了。” 洛子言見溫故滿身狼狽的樣子,關(guān)心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溫故點頭,下場,正好見到謝云站在場外。他毫不驚訝地走過去,笑著打了個招呼,“謝先生,您感覺怎么樣?” 謝云打量了他那件白色老頭背心,真情實感道,“這身,土!” 溫故:“……” 溫故開玩笑道,“不如謝先生來當(dāng)我們的服裝顧問?”他腦補了一下每個人都頂著一頭彩色頭發(fā)的場景,雷得一個哆嗦。 謝云不屑地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這是全組的品味問題,不是換一個服裝顧問就能改變的。” 溫故默默擦汗。 作為一個品味受到認可的人,張姐干笑著出來打圓場,“謝先生剛才看了溫故的表演,有什么感受嗎?” 謝云沉吟片刻道,“我看你演戲的時候……” 溫故屏息,靜等他的回答。 謝云接著道,“我一點靈感都沒有。” 這是拒絕的意思嗎? 溫故難掩失望,很快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微笑道,“沒關(guān)系,我們下次也可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