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到了這個時候,西西才理解到山本和子相中她的原因——啞! 明白了和子的這層用意后,西西便刻意疏遠眾人,成天裝聾作啞地悶頭做事。 和韻的內斗令山本和子頭疼,卻給了西西一個很好的起點。 這五個月的時間,她可以安然度日。 不必像做設計師助理時,又要處理好繁雜的人際關系,又要豎起渾身的硬刺,抵擋周邊的嘲笑和孤立。 同時,這段時間也足夠她站穩(wěn)腳跟。 成為好員工,當然不是她奮斗目標,西西更希望在這段時間學會插花,真正地進入這個行業(yè)。 她被偷走了三年,如今已經(jīng)二十七歲,無論將來語言恢復到什么程度,都迫切需要掌握一技之長。 插花便是她為自己選擇的出路,也是條將愛好與事業(yè)統(tǒng)一起來的康莊大道。 在對工作駕輕就熟后,西西開始統(tǒng)籌時間,擠時間自學。 她從作品欣賞入手,在系統(tǒng)中調出造冊作品,一開始只是泛泛地看,以愛好者的身份隨興欣賞。 在對作品有了一定了解后,便開始有針對性地研究,企圖摸索出售價與品質間的關系。 然而這并不容易,西西這時才發(fā)覺自己對日本花道所知甚少,又反過頭來重新研究起專業(yè)知識。 她買了一些書,也從網(wǎng)上搜到不少教學素材,瘋狂地惡補理論知識。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她在古代和二娘學插花時全憑心情,恣意而為,哪里懂得什么理論? 只要插出來漂亮、有意境、賞心悅目就行了。 可看到書中池坊立花、盛花、未生流、格花、投入……這些繁雜的名目,西西腦袋大了好幾圈兒。 她感慨于花道的博大精深,偶爾又覺得這些只是日本人的臭講究,儀式感太重,使這項活動失去了活潑和快樂。 也許,把興趣變成工作,注定會是這個結果吧? 西西啃完她手頭的幾本書后,再回過頭來看這些作品,有了新的認識,也能分辨出不同風格。 尤其是送來的實物作品,西西不用看備注資料,也能大致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心中有數(shù)之后,西西開始了動手練習。 她在古代長年浸yin此道,對自己的動手能力極為自信,自忖這方面是她的優(yōu)勢所在。 這天西西正在練手,猛聽身后一陣怪笑,扭頭只見一身絳紅色掐腰小套裝。 來人身材苗條,臉上厚厚的濃妝讓人看不出本貌,也猜不出年齡。 只有身上散發(fā)的花香型香水味兒,還有可愛的手機吊鏈讓人覺得或許年紀不大。 西西當然認識她,她就是修。 出事那天指著大罵她“手欠”的那個女孩兒。 修大三時拜在山本和子名下,今年大學一畢業(yè)便跑來幫忙,被和子派在別墅區(qū)的形象店駐店。 西西知道她年紀雖小,卻是和子最寵愛的弟子,不愿與之發(fā)生沖突,點頭讓開了身子。 修搖頭擺尾地晃到桌前,瞄著桌上的花枝,薄唇扯出一抹譏笑: “連花剪都不會使,也敢在這里賣弄!” ☆、算賬 修搖頭擺尾地晃到桌前,手里掄著手機鏈,眼睛卻瞄著桌上的花枝,嘲笑道: “連花剪都不會使,也敢在這里賣弄!花道是那么好學的?呵,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是個人才,做著拜師的美夢吧?” 西西聞言一愣,花道竟這么講究,連用把剪子也有說法? 想想似乎極有可能,這點她還真忽略了,要好好查查! 不等她多想,修卻變本加厲地繼續(xù)道: “實話告訴你吧,我?guī)煾覆贿^看你是個啞巴,可憐你!你要真有本事,也不用給我們當老媽子了。對了,飯呢?我都要餓死了!” 西西被她的無禮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心想不要同她一般見識,卻終究沒有那么大的雅量,只氣得胸口一起一伏。 眼下她嘴皮子不利索,只能兩個字、兩個字往出蹦,對罵只會淪為笑柄,不得不暫壓怒火,轉身去廚房取食物。 西西一邊盛飯一邊恨恨地想,等哪天她能說話了,捂著半邊嘴也要把這小毛丫頭罵死! 她打好兩份外帶的飯,再次進入休息室,卻見修一個人干巴巴坐在椅子上。 修擺弄著筷子命令道:“去叫師父吃飯??!” 西西見她的神情,便猜出修一定才去回來,卻碰了個釘子。 可能是比賽壓力太大的緣故,山本和子的脾氣越來越差,一開始還只是摔東西發(fā)泄,近來動不動就罵人。 西西才不會傻到去當炮灰,飯菜涼了,一會兒炒新的就是。 修又催了幾次,口氣也漸漸軟下來。 西西卻置若罔聞,細嚼慢咽地吃飯,心中卻暗爽不已。 修的家就在別墅區(qū),不說回家吃飯原本就方便,就算是犯懶,一個電話保姆就分分鐘把飯送到,何須她天天跑來跑去的。 還不是想趁吃飯的時候,與師父多親近親近。 結果今天非旦沒如愿,還平白挨了罵。 西西冷眼旁觀,心里雖然氣順了些,不過倒是挺為這些弟子不值。 她一個月還有5000元工資好拿,每周也能休息一天。 可像修、暢這樣的弟子天天服務于工作室,非旦一天休假沒有,還分文皆無。 等熬到出師后,她們才能在和韻店里寄售自己插花作品。饒是如此,也依舊要被山本和子抽成。 西西每天坐陣大本營,看著這些作品進進出出,倒是認真算過一筆賬。 只以近一個月的銷售來看,扣除和子的抽成后,他們中月入兩萬的僅只一位,而月入過萬的也只有兩人! 這樣的收入真的很一般,至少與前期投入不成比例。 暢已經(jīng)出師兩年,作品卻銷得很差,那點收入只能當零花錢。 好在她家境富裕,只是把插花當做消遣,有主顧識貨就很開心。 而以修為例,要出師至少也要七年后。 就算她天賦異稟,一出師就能擠身月入兩萬的行列,要把前七年的工資補回來,也很吃力。 就拿西西這個“老媽子”的工資來算,修想要回本兒,最少也得熬到九年之后,前提還是她真的那么優(yōu)秀。 九年!用人生最好的九年去博一個未知的明天,西西可沒興趣! 想到這里,西西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修還敢看不起她這個“老媽子”,她當初也做過這份工,不知道守著這些機密數(shù)據(jù),有沒有算過未來的收入? “你裝的什么聾?叫你請師父,聽不懂啊?等會兒飯菜涼了,小心師父罵!” 西西聞言頓住筷子,從容地往碗里夾了小山一樣高的菜,沖修甜甜一笑,端著飯碗回廚房吃飯了。 身后傳來修氣急敗壞的罵聲…… 西西被這個背景音搞得極為愉悅,不免想起母親常掛在嘴邊上的話—— 吃飯時不能生氣,要不食物會積在胃里,對身體不好。 呵,以后有機會可要提醒修一下呢! 吃過飯,西西躲在機房錄資料,直熬到下午兩點才晃出來,見留下的午飯沒了,想必和子已經(jīng)吃過。 嘿,成功躲過憤怒中的母獅! 西西收拾好廚房,又發(fā)了兩單貨,忽然想起修所說的花剪問題,在網(wǎng)上搜了半天,卻一無所獲。 看來她是亂說的! 西西聳聳肩,抽空繼續(xù)上午的練習。 平時她極少在這時間練手,因想著今天和子午飯吃得晚,午睡應該也錯后了,這才開動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西西終于停下手。 前后左右細細欣賞了一會兒,覺得已經(jīng)有些花道的意思了,正在自我陶醉的時候,猛發(fā)現(xiàn)身旁站立的和子,失聲驚呼。 和子正看得入神,被西西的叫聲嚇了一跳,捂著胸口不住摩挲。 四目相交,二人都有些尷尬,山本和子咳了一聲,笑道: “你果然有天分!只是你的基礎太差了,如果真想走這條路,可得從拿剪子開始一點點學起?!?/br> 西西心下一動,這才確認修不是言過其實,花道的講究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這條路她當然要走,卻不想做七年白工。 好在和子也沒有要她回答的意思,接著說: “我以前為學生們錄過幾張啟蒙用的光盤,你可以去資料室找找看,應該會有幫助。其實,花道作為一種興趣愛好,閑時怡情養(yǎng)性也不錯?!?/br> 西西秀眉一抖,這日本人國學造詣真的不低啊,還能說出“怡情養(yǎng)性”這么有逼格的詞,嘖嘖。 山本和子扔下高大上的臺詞,回插花室創(chuàng)作去了。 西西卻被她撩得連北都找不著了,自從來這兒工作后,和子對她說過的話,加在一起也沒這回多。 而且,還是表揚的! 重要的是,西西此前練習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看到影響不好,有了和子這番話,瞬間從地下轉為地上,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練了。 也就是說,她能一邊兒拿著工資,一邊學插花,這怎能不叫她興奮! 西西怕會錯意,也不敢向任何人提及。 這樣過了一個月,西西愈發(fā)肯定和子對她有意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