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李盛安離開前,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過身看向病床上英俊蒼白的青年:“抱歉,沒經(jīng)過你的允許,我還是把過去那些事告訴了她?!?/br> 傅銘淵徹底清醒之后,心思敏感的他已經(jīng)從時思的一些言行中猜到了一些端倪。雖然他并沒有問什么,但這聲抱歉仍是在李盛安心中盤桓了許久,如今說出口,心中也不由得松了口氣。 “說起來是我應該謝謝你,李叔?!?/br> 雖然是謝意,但是他的聲音里并無過多的情緒起伏。 傅銘淵身體尚未恢復,久坐之后仍有些乏力,他抬起頭,動作輕緩的揉了揉眉心,目光中閃爍的光芒一時晦暗難明。 “只要能讓她回頭,我本來就不介意用任何方式。” 第37章 “時小姐,醫(yī)院到了?!?/br> 到達醫(yī)院地下停車場之后,察覺后座的一人一直動靜全無,司機回過頭去,才發(fā)現(xiàn)時思靠在后座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睡著了。 時思聽到聲音睜開眼睛,下意識的朝車窗外看了看,這才知道身在何處。 如今傅銘淵的身體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她陪在醫(yī)院里只是簡單照顧他的起居飲食,但她仍然睡不好——自從得知傅銘淵的舊事開始,她便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夜都在做同一個夢。 她夢到傅銘淵懸在崖邊,滿身是血的朝她伸出手,可還沒等她伸手抓住他,他就已經(jīng)掉進了萬丈深淵。 她站在崖邊低頭看著他,甚至能看到他墜落時眼中清晰的絕望。 他其實一直是在等她救他的。 夢里的悲慟和愧疚那么真實,以至于她每次驚醒的時候都滿身是汗。醒來后她總是心有余悸的去看旁邊病床上的傅銘淵,直到確認他呼吸均勻沒有任何異樣,才能躺下來,努力平復心情之后,再次睡去。 時思揉著眼睛坐直了身子,司機已經(jīng)下車幫她打開了車門。 下車之后,她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正從一輛銀色跑車上下來的傅銘凱。 傅銘凱正要朝電梯口走去,就也已經(jīng)看到了她,于是雙手插袋站在遠處,一副等她過去的樣子。 走近之后,傅銘凱毫不客氣的吩咐跟在時思身后的司機:“你可以先回去了?!?/br> 見時思并沒有表示任何異議,于是司機向兩人頷首之后,轉(zhuǎn)身離開。 跟在傅銘凱的身后朝著電梯口走去,時思一言未發(fā),但也并未再像從前般,表現(xiàn)出對他的排斥和懷疑。 逝者已矣,無論大人間有著怎樣的是非對錯,孩子卻永遠是無辜的。時思直到看見傅銘凱的這一瞬間,才想起當初自己反擊他同樣不正常的時候,為什么他一直面具似的笑容會出現(xiàn)一瞬間的龜裂跡象。 因為傅銘淵是受害者,傅銘凱同樣也是。 “我哥怎么樣了?”傅銘凱神情輕松的一路向前走著,并沒有看時思,“希望我的突然出現(xiàn),不會讓他的病情加重?!?/br> 明知傅銘淵只是車禍受傷,但傅銘凱似乎永遠喜歡攻擊他的心理問題,時思剛剛那些對他近乎于同情的想法,此時卻如鯁在喉,回擊不是,不回擊也不是。 “怎么突然這種表情看我?”傅銘凱見她不說話,回過頭去看她,察覺到她復雜的神色,以為她質(zhì)疑自己此行的目的,此地無銀般解釋道,“你不用擔心,我可不至于故意落井下石,專門跑到醫(yī)院來氣他。” 時思對此不置可否,只是腳步加快了些,和他并肩前行。 據(jù)她所知,傅銘淵尚未醒來的那兩天,泰和股價動蕩,高層之間也難免有人想借機動些小手腳,但這段時間里,傅銘凱確實如他所說,并未落井下石。 “我聽說那兩個董事聯(lián)系過你,為什么你……”時思的疑問還留了半句在口中,并未說完整。 傅銘凱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卻反而笑了起來:“你對你那位男朋友的實力太不了解。李盛安和秦川他們那幾個人不是吃素的,除非他真的突然死了,不然泰和亂不了的?!?/br> 更何況,他的目標,從來不是錢。 時思對他言語間的微嘲并不在意:“我可能確實遠沒有你了解他,可我也不明白你恨他的理由。當年的事,明明和他無關(guān)?!?/br> 傅銘凱腳步一滯,隨即看向她:“你知道了?” 他問完之后,又仿佛并不在意時思的回答,若無其事的輕笑出聲:“……怪不得這么快就和好了?!?/br> 時思從未在他面前掩飾過自己對傅銘淵的維護:“他和你一樣,只是這件事里的受害者,更何況他受到的傷害……遠遠大過你。” 兩人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電梯口。只是電梯還沒有來,傅銘凱看著面前緊閉的電梯門,聲音有些輕:“哦?是嗎?” 因為他受到的傷害遠遠大過自己,就不能恨他嗎? “我想知道……受到傷害的大小,你是怎么衡量的?”傅銘凱原本清越的笑聲此時也多了幾分不易覺察的陰沉,“因為他在現(xiàn)場嗎?因為他都看見了?是不是因為我什么都沒看到,所以你甚至說不定會覺得……我還有那么一點兒幸運?” 不等時思回答,傅銘凱的笑意卻已經(jīng)消失了。 “我倒寧愿看見的是我,那樣的話,至少我還能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而不是像個白癡一樣放學后回到那個房子里,等著一群陌生人來告訴我,我的爸爸到底是怎么發(fā)瘋的! “可這并不是他的錯!”時思忍不住開口,聲音里依舊滿是對傅銘淵的回護。 她不能夠忍受傅銘淵遭受過那樣的不幸之后,還要面對唯一親人毫無因由的恨意——這種所謂的恨,更像是一種遷怒。 傅銘凱冷笑著反問:“那是誰的錯?你又覺得……我應該恨誰?” 他溫柔美好卻早逝的mama,沉默寡言的爸爸,歇斯底里的繼母……每個人都在他的生命里粉墨登場,卻又迅速的鳴金收鑼,他卻仍留在原地,就像一個找不到獵物的獵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沒有方向。 “恨誰都好,”時思面容平靜,“但不該是你哥哥?!?/br> “哥哥……”傅銘凱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自唇齒間叫出的稱呼帶了些輕蔑,嘲諷,又仿佛夾雜著無盡的唏噓。 電梯門打開,傅銘凱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 “真可惜,除了他,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其他人可以去恨了?!?/br> 那些他愛的,他恨的,早就都已經(jīng)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