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時思回過神,給她一個安撫似的微笑:“我沒事?!?/br> 蘇瀾扶著她進了門,在沙發(fā)上坐下來之后,又出去倒了杯熱水回來給她。時思顫著手接了,水還有些燙,但仍是一口氣喝了半杯,直到一股暖流仿佛沿著血液涌入四肢百骸,她才輕呼了一口氣,臉上也漸漸恢復(fù)了幾分血色。 蘇瀾不無擔(dān)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下去看看?!?/br> 時思聲音暗啞的應(yīng)了一聲。 蘇瀾出門后,時思放下水杯,微微向后靠坐在沙發(fā)里,可她只不過剛剛閉上眼,卻又重新睜了開來——只要閉上眼睛,眼前就滿是傅銘淵的影子,怎么都逃不開。 時間仿佛變得格外緩慢,時思一直默默坐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蘇瀾才終于回來。 蘇瀾進門前,面上還殘留著明顯的怒意,但推門而入的那一刻,時思抬頭看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她小心翼翼的掩藏好了,不再露出半分痕跡。她走到時思面前,語意輕松的笑了笑:“我們下樓吧,齊晉說他已經(jīng)走了。” 時思點點頭,起身和蘇瀾一起朝門外走去。 * 廳內(nèi)依舊是賓主盡歡的熱鬧場面,時思卻連一分鐘都不想再留在這里。她強打精神跟在蘇逸杰身旁,和幾個曾經(jīng)有過合作的熟人交談片刻之后,終是提出先走一步,蘇逸杰卻不顧她的婉拒,態(tài)度十分堅決的和她一起出了門。 “其實你真不用送我的?!边~下臺階的時候,時思再一次道謝——即使兩人此次只是因為公事出席,但她仍不想欠他任何人情。 向來活躍的蘇逸杰此時卻異常的沉默。他腦子里一直回響著的,是之前無意間聽到的,齊晉和那個叫蘇瀾的女孩子之間隱秘而又激烈的爭吵。 “你為什么要瞞著時思?”彼時蘇瀾一副又氣又怒的模樣質(zhì)問齊晉,聲音里分不清失望和憤怒哪一個更多些,“她一點心理準(zhǔn)備都沒有!為什么不能提前告訴她一聲?你難道不知道這三年她是怎么過來的嗎?” 齊晉聽似平靜的聲音里卻有勉強壓抑的怒意:“那你帶那個小警察過來之前,有提前問過我的意見嗎?” “你少用這種語氣稱呼他!他有名字!” 隨后,是蘇瀾針鋒相對的反擊,蘇逸杰沒有再聽下去。 他忍不住朝走在身邊的時思看去,她的神情依舊淡定從容,除了臉色稍顯蒼白了些,似乎一切都和進門前沒有任何差別。可是蘇逸杰卻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般,覺得時思距離他無比遙遠(yuǎn),遠(yuǎn)到仿佛即使他再怎么努力,也無法追逐她的腳步。 時思伸手去開車門的一瞬間,手腕卻突然被蘇逸杰攥住了。 蘇逸杰看著她,在她眼中一閃而逝的錯愕中,他聲音有些模糊的說道:“……別去相親?!?/br> “什么?”時思因他突如其來的幾個字愣在原地。蘇逸杰的神色卻是從未有過的鄭重:“我知道你心里還忘不了他,我也知道自己沒他成熟,也比不上他的能力、他的家世,但是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你知道我一直喜歡你,總過一天,我也一定會讓你忘了他,不會再因為他難過?!?/br> 蘇逸杰的聲音微顫,再沒有往日半真半假的調(diào)侃和試探。 時思不知道蘇逸杰如何得知傅銘淵的事,她因過去的事被他再次提及而有片刻的怔忡,但很快就已經(jīng)回過了神:“對不起?!?/br> 她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但蘇逸杰顯然并不想輕易放開:“時思,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那些事已經(jīng)都過去了!你看看齊晉,他眼里只有那個蘇瀾,你呢?你這么痛苦他在乎過嗎?” 直到這一刻,時思才意識到蘇逸杰究竟誤會了什么,她有些啼笑皆非,但卻因為手腕上隱隱的刺痛而終是皺了眉:“你誤會了,我拒絕你和齊晉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和他只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屬,和你也是?!?/br> 蘇逸杰眼中的光芒變得黯淡而又頹喪:“我喜歡了你整整快三年……你什么時候才能好好看我一眼?” 時思急于掙脫他的手,可對方卻并不肯輕易放開。一拉一扯的僵持間,眼見著蘇逸杰的臉慢慢靠近,不遠(yuǎn)處一輛車的遠(yuǎn)光燈卻倏然亮了起來。 時思幾乎下意識的抬手擋在眼前。 刺眼的光亮中,對面車的情況一時之間并不能看得清楚,但就在兩個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時候,車?yán)镆呀?jīng)有人下來,片刻之后就走到了他們面前。 “時小姐?!?/br> 是秦川。 秦川一如過去的斯文有禮:“如果您不想讓我送您回家,我可以聯(lián)系齊總,他會派司機送您?!?/br> 時思在看見秦川之后,便已經(jīng)不顧刺眼的燈光朝那輛車直直看去。她不知道他在不在那里,也不知道明明早已離場,秦川又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可看了許久依然看不清,明亮的燈光反而刺得她幾乎掉下淚來。 于是,她從手包里往外拿手機的手也難免有著幾分不易覺察的顫抖:“不必麻煩了,我和蘇瀾一起走就好。” 秦川發(fā)現(xiàn)傅總剛剛的猜測和她如今的反應(yīng)做法不謀而合,于是不由得心中再次感慨傅總對于她的了解,但面上依然是不動聲色的沉穩(wěn)內(nèi)斂: “好?!?/br> * 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對時思的沖擊太大,一直到她進了家門,大腦依然混亂不堪。 當(dāng)時打完電話之后,蘇瀾很快就和周正來接走了她。蘇瀾的車開過去的時候,秦川溫文有禮的面容和蘇逸杰挫敗歉疚的眼神,都因著和那輛黑色賓利的擦肩而過,而在她眼中漸漸模糊起來。 彼時賓利的車窗半敞著,傅銘淵依舊是當(dāng)年的習(xí)慣,動作慵懶的靠坐在座椅里閉目養(yǎng)神。而她因為躲在車窗厚暗的玻璃膜后,才敢放任自己大膽的看他一眼。 只是那個瞬間里,他的眼神卻毫無預(yù)警的睜開。她眼見著傅銘淵朝蘇瀾的車看過來,即使明知道他不可能看得清,但他當(dāng)時的眼神,卻仍是讓她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她不知道該怎樣形容他那個眼神。柔軟而又繾綣,卻又帶著無法言說的悲傷,仿佛直直穿透車窗,一下子刺中了她的心臟。酸澀到近乎麻木的疼痛從心頭一點一點蔓延開來,直至充斥了所有的血液和脈搏,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他一共只不過出現(xiàn)了一分鐘,就足以讓她的世界兵荒馬亂,狼狽不堪。 時思房間的燈整晚都亮著,樓下車?yán)锏娜?,也一夜未眠?/br> 傅銘淵看著掌心里的兩枚藍(lán)寶石袖扣,眼底滿是今天時思乍見到自己時驚慌失措的臉。 她今天穿了黑色的禮服長裙,優(yōu)雅性感,妝容也愈發(fā)精致,比以前更成熟了些,但仍一如當(dāng)初般美麗明艷。 這樣的時思,于他而言是陌生的,卻也是熟悉的。 他一直懊悔于自己酒會上舉動,不該抑制不住心頭的沖動走到她面前。他當(dāng)時平靜的和她說話,面無表情的擦肩而過,但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當(dāng)時究竟需要怎樣的努力克制,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微弱起來,才能讓自己不在她面前露出半分的異樣。 其實他原本的計劃,不過是在二樓遠(yuǎn)遠(yuǎn)的看她一眼——就像他這三年里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做過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