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他僅僅只是過了三招,再扛不住霍丞的拳頭,此時另一道冰冷的聲音乍響:“別動!再動我殺了她!” “霍丞……”寧蝶弱弱地開口,她并非有意被人挾持,誰能料到房間里還會有那男人的同伙。 霍丞卻笑了,“想用女人威脅我?” 他快速地在上衣口袋里掏出搶,指著和他過招的男人,“你放了她,我放了你同伴?!?/br> 挾持寧蝶的人慌了慌神,他拉寧蝶從沙發(fā)上起來,兇惡地把人往后拽,如鷹的眼神里沒有妥協(xié)的意思。 霍丞果斷地沖身旁的男人開槍,那人應(yīng)聲倒下,外面守備的警衛(wèi)聽見槍聲,沖開門呈一字隊形排開,紛紛舉槍對著脅迫寧蝶的人。 地上的血流蜿蜒,霍丞示意自己的下屬們別輕舉妄動,他踏著血跡走到離脅迫的人只有三步的地方,他笑道:“給你一個選擇,放了她,我放你走,你拿再多的錢,沒有命還談什么享受,你如果選擇執(zhí)迷不悟,我敢擔(dān)保你就算有命踏出這個門,也會死得很慘。” 他的笑意含著滲進骨子里的寒冷,肯定他說的不虛。 寧蝶瞥了一眼地上死去的那個男人,她第一次見到槍殺,抑制不住地心中一陣發(fā)顫,而冷硬的槍口頂在她的太陽xue,周圍很靜,能聽見人時高時低的呼吸聲,和死亡如此親近,一開始的畏懼過去后,寧蝶反而心情趨于平靜。 她本便是死過一次的人。 “我怕什么,”脅迫她的男人破罐子破摔道,“我既然有膽來刺殺你,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今日殺不了你霍丞,但拉個墊背的也不枉此行!” 他的手扣在扳機上緊了緊。 “等等!”霍丞臉上的從容出現(xiàn)裂痕,好似偽裝撕開一條縫,他讓身后的下屬們?nèi)堪褤尫旁诘厣?,其中一位和他走得近的屬下急道:“將軍!不可!?/br> “我說放就放!”他厲聲斥責(zé),然后對脅迫的人道:“我現(xiàn)在和你換,我做你的人質(zhì),你把寧蝶放了,堂堂一個男人,挾持一個女人算什么好漢?!?/br> 那人顯然是不信,他剛才可親眼看見自己同伴的下場,這霍丞的本事大著狠。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得緩慢,雙方僵持,寧蝶一動不動的站得腿麻,她稍挪腳,那男人兇惡拽住她頭發(fā)地威脅道:“再動我崩了你!” “放了她!”霍丞舉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槍口一轉(zhuǎn),他對準(zhǔn)自己的小腿—— 砰! “將軍!” “霍丞!” 最后一聲驚呼來自寧蝶,她眼睜睜地看著霍丞輕皺眉頭,拖著染血的左腿上前半步,“我來和她換,現(xiàn)在你可以放心地挾持我了?!?/br> 他說完把搶扔到一邊,越走越靠近那人。 “不——”寧蝶搖著頭往后移,“你為什么要讓我覺得我是個罪人!” 那人死死地拉住她,“給我老實別動?!?/br> 說完用勁地半拖著她走向霍丞,然后把她往旁邊一推,速度地摟住霍丞的脖子,把槍口對準(zhǔn)霍丞的腦袋,猙獰地笑道:“這下你該去地獄見……” “霍——” 砰—— 血濺上薔薇花邊的金紋衣柜,徐徐地流至地面,寧蝶那聲撕裂心肺的喊叫尚卡在嗓子眼,她驚懼地睜大眼睛,看霍丞半邊側(cè)臉和身子上,俱是血淋淋的液體。 下屬們快速跑上前,幾人負責(zé)把霍丞腳邊的尸體清理干凈,兩人攙扶霍丞坐到沙發(fā)上,派人下去打電話叫紅十字的救護車,霍丞伸直那條受傷的腿,方便下屬蹲下身替自己進行簡易的包扎處理,他脫去染血的外套,用手帕揩拭臉上的血跡,再自然不過的沖寧蝶招手:“過來!” 寧蝶愣在原地不動,她還未從這場刺殺的震撼里回過神。 僅僅三十秒鐘里,她先是見霍丞替她做人質(zhì),再是一秒內(nèi)對面的窗戶里的狙擊手隔空槍斃刺客。 她的心就像在經(jīng)歷可怕的拋空旅行。 救護車的抬人擔(dān)子緊急地運上來,霍丞被人扶著躺上去,對其中一名白衣護士道:“替我看下這位寧小姐,她似乎受了驚嚇?!?/br> 護士走過來,安撫地拉過寧蝶的手,溫柔地盈盈笑道:“小姐,你好像在發(fā)抖,我扶你坐下,倒杯熱水給你好嗎?” 寧蝶木納地搖搖頭,她推開好心的護士,大步而堅定地要逃出這間包廂。 “寧蝶!”霍丞喊她道。 而她聽到他的聲音卻越走越快,好似再晚一步,一切都將要來不及。 “霍先生請別動,”一眾人紛紛圍著霍丞,忙著按住他把人送上救護車,他只有看著寧蝶逃開的背影,面對生死都不動色的表情在此刻冷了冷。 寧蝶是以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下樓,她頭發(fā)亂糟糟的,臉上的胭脂模糊不堪,大衣的衣扣斜斜地沒有扣工整,甚至一只繡花鞋的鞋帶都沒系上,這副像是剛從淪陷區(qū)逃來的混亂模樣,在她走進餐廳時令不少人側(cè)目。 林萊玉對完獎回來一會了,自然她是按照寧蝶的計劃,把寧蝶給她的七十五塊大洋當(dāng)作李壕中獎送給李壕,她正在和李壕笑著閑聊,看見寧蝶,連忙說道:“你總算從洗手間出來了,我和你說,李壕中……你這是怎么了?” 她錯愕地看著驚慌失措的寧蝶滿面的淚痕。 “李壕,”寧蝶慌亂地坐在李壕身側(cè),她哆嗦著唇,像是為求鎮(zhèn)定,她投入他懷中,李壕身上清冽的薄荷香皂的味道散在她的鼻端,她吸了吸鼻子,如同一只狼狽的流浪貓,一直往這片溫暖的懷里縮,“我求求你,李壕……” 她哭著乞求,“我求求你,讓我愛上你吧?!?/br> 林萊玉驚得說不出話,李壕同樣被對舉動驚住,但她看見蜷縮在自己懷中的女子,瑟瑟抖動的瘦弱肩膀說不出無助,他油生憐惜之情,溫厚的大手輕輕撫摸寧蝶的背,“寧小姐,能被你喜歡,是陳謀的榮幸?!?/br> ☆、第28章 選擇 寧蝶仍是止不住地流淚,茶是不能吃了,林萊玉走過來拍著她的肩膀好言安慰,和李壕歉意地告別,趕著把寧蝶扶下樓,送其回家。 李壕追上來道:“我和你們一起?!?/br> 林萊玉沒有反對,她看出寧蝶似乎對李壕有著說不出的依賴。 三個人乘坐電車,一路上林萊玉摟著失魂的寧蝶,她有諸多疑問要問,但考慮車上人多,只對寧蝶說些別緊張之類的好話。 李壕一直保持沉默,女孩子的心思他不便于多問,電車到十三街的道上停下,三個人陸續(xù)下來,李壕把她們送到胡同口,方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去。 “李壕,”寧蝶頓時回過神叫住他,巴巴地對他看著,“我之前說的是認真的,后天,不,就明天,我們能一起去看電影嗎?” 李壕說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夢里的洛神能垂青自己是幸福還是怕難以高攀的自卑?幾種情緒交織,他臉色微微一動,道:“好,明天見?!?/br> 寧蝶得到他的回復(fù),心情才略略平靜,她這幅模樣是不能讓蘇梅看見,唯有先回林萊玉的家,李鳳出去上班,林家保姆假期沒有結(jié)束人也不在,寧蝶被林萊玉安排坐在沙發(fā)上,打來熱水替她抹臉,林萊玉一邊替她擦拭,一邊蹲下身直視她道:“你去一趟洗手間,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寧蝶搖頭,林萊玉想到三人下樓時看到救護車,又聽到不少議論的話,于是猜測地問:“你該不是撞見殺人的場面了?” 見寧蝶沒有否認,林萊玉有些理解她反常的原因,亂世紛爭,就算是安穩(wěn)的西南,這種事都難以避免,她認識的小姐妹里有幾人看到過這種場面,嚇得瘋癲的也有。 “沒事,沒事了,”林萊玉來回摩挲寧蝶冰冷的手,“人不過是佛祖座底下的一盞燈,人死等同燈滅,滅燈可怕嗎?吹蠟燭的事?!?/br> 寧蝶勉強地點頭,為免林萊玉擔(dān)心。 李鳳長期上夜班,導(dǎo)致睡眠不佳,家里備有安神的中藥,林萊玉趕緊找了出來去廚房煮上。 寧蝶喝下藥,不知是藥效的作用還是人真累了,歪頭便倒在沙發(fā)的靠墊上睡著。 夢里又是槍聲,漫漫的黑色空間里只有霍丞站在一束光下,被子彈擊中的胸部在汩汩地流血,他慘白的面容擠出一絲詭笑: “寧蝶,這一槍是還你的恩情?!?/br> “我不要!”寧蝶猛然坐起來,客廳里一片靜悄悄,只有一盞昏黃的燈亮著,想起還在林萊玉的家里,她揭開身上的毛毯。 “萊玉,”她穿上鞋子,因剛才的夢她一陣發(fā)慌,林萊玉抱著電話機在房間里打電話,聲小如蚊,房門敞開,房間里沒有開燈,月光明亮,寧蝶站在門邊問,“萊玉,你在和誰打電話?” 林萊玉轉(zhuǎn)過沐浴在月光中泛青的臉,冷冷的目光,“是李皓先生的電話。” “他有……有什么事?” “他說霍先生槍傷感染,死了。” 寧蝶扶著門說道:“你說什么?” “霍先生槍傷感染,死了?!?/br> “不可能,分明……他受傷的只是腿。” “你記錯了,”林萊玉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他是被搶打中了胸口,他是為你死的!” “不,不是——” “寧蝶!寧蝶!你醒一下,” 寧蝶迷惘地睜開眼睛,站在沙發(fā)邊的林萊玉正焦急地看著她,“你做噩夢了,一直在說夢話,你還好么?” 寧蝶大口地喘氣,她貼身的旗袍濕透,渾身還在流冷汗,臉上神色恍惚。 “你臉色這么難看,今晚好好休息,”林萊玉指著客廳餐桌上的海碗道:“我剛煮好面條,你要不要先吃點?” 寧蝶一直搖頭,牢牢地抓住林萊玉的胳膊。 后來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被林萊玉送回家,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洗完澡上床,蘇梅問了她什么也不記得,跟靈魂出竅一般。 早上人醒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梳洗打扮,怎樣最艷麗,怎樣去折騰,想著和李壕去看什么電影。 若一個女子真心要投入愛情中,所產(chǎn)生的熱情往往令人訝異。 連一向沉靜的寧蝶也不能免俗。 林萊玉當(dāng)她是受刺激過度,是要分散注意力,倒不去八卦寧蝶和李壕的發(fā)展進度。 而她的不參合,等三四天過去,寧蝶和李壕發(fā)展已是順利確定戀愛關(guān)系。 這速度快得好比魅晨公司換形象代言人的頻率。 那天還是寧蝶和李壕在漁船上游湖被林萊玉撞見,林萊玉把兩人叫上岸請吃茶,回家路上,待李壕不在,走上吊橋,林萊玉不解地問:“這幾日我聽蘇阿姨說你每天不在家,你是不是整天和李壕在一塊兒?” 寧蝶干脆地答:“是啊?!?/br> “你們……你們該不……” “我和他在交往,”寧蝶微微一笑,她昨天剛做完頭發(fā),把齊耳短發(fā)的發(fā)尾卷了內(nèi)扣,巴掌小臉更顯得尖了。 “你這三天不見,怎么消瘦了一圈?!绷秩R玉嘆氣,“你和他未免太倉促,而且他家的條件,我也不是那種愛富嫌貧的人,但萬一,真萬一你以后嫁給他,他能養(yǎng)活你嗎?” 寧蝶無所謂地笑道:“瘦了拍戲更好看,我想過了,七十五塊大洋夠李壕讀完書,到時候他去當(dāng)老師,我把這戲拍完想辦法和魅晨解約,平平淡淡地和他過日子,總是餓不死?!?/br> “你現(xiàn)在的生活難道不平淡嗎?”林萊玉搞不懂寧蝶為何這么急促,“你和李壕相處不過幾天,這么快定下關(guān)系,我瞧著他人是不錯,可以后他要是變心……” “不會,”寧蝶道,“我了解他,他是個好人,上輩子我欠他恩情,這輩子該還?!?/br> “寧蝶,”林萊玉摸上她的額頭,“你不會是被嚇壞腦子了吧,你說的話我怎么不明白呢?” 寧蝶拿下她的手,笑道,“再過幾天就要進劇組了,學(xué)校的課業(yè)也不能落下,那陣子肯定忙碌,我和李壕商量好了,《孤女記》拍完我們就訂婚?!?/br> “你是認真的?”林萊玉看寧蝶的眼睛里沒有一絲猶豫,她只好道,“你要下定決心我不攔你,但這事你還得過蘇阿姨那關(guān)?!?/br> “我媽一直催我交男朋友呢,”寧蝶笑著說道,垂下眼睛,林萊玉總覺不靠譜,她要真是為愛歡喜,幾日不見又如何會憔悴。 買栗子的小販路過,寧蝶喊住小販買袋栗子吃著完,身上只帶了一塊大洋,額數(shù)太大小販沒有零錢找,寧蝶一副不知該怎么辦的模樣僵著不動,林萊玉替她把錢付了,一共不過幾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