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霍丞方起身,憐愛地撫摸她的臉頰,“有空和我回一趟霍宅?!?/br> 回霍宅?想到要見霍丞的家人,寧蝶皺起眉,前世她和霍丞的母親相處的日子,委實不是一段愉快的記憶,“我不想去?!?/br> 她說的直接,連委婉的托詞都沒有?;糌┯行┎粣?,屋子內(nèi)的暖氣足夠,他脫下軍大衣掛在勾衣架上,回過頭問她,“怎么?” 寧蝶翻過身,背對著人,“要我去霍宅做什么?!?/br> “去了對你有好處,”霍丞湊過來哄她,“你只要去了,想要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br> 寧蝶冷笑,“若是我去,你答應(yīng)放我離開,再不糾纏我么?” 提到這個話題,霍丞便冷了臉,“除此外的條件。” 寧蝶繼續(xù)背過身,“那有還有什么值得我稀罕?!?/br> 她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妻,沒有受到霍宅的承認,只是個掛名,說難聽點就是個情婦罷了。 情婦有情婦的好處,聚散有時,難得引起輿論的關(guān)注。 “為什么不愿意?”霍丞耐心地俯身去親吻寧蝶的手指尖,“給我個合理的理由?!?/br> 寧蝶不樂意地道:“你告訴我,要我去的理由又是什么?” 屋里開了燈,對方臉上任何一個微表情都瞧得清晰,霍丞親吻的動作一愣,復(fù)又笑道:“過陣子有個吉日,易動土、易出門……” 他溫柔的目光流轉(zhuǎn),“更易嫁娶?!?/br> 寧蝶抽回手,驚得一時語結(jié),他竟然真動了要娶她的想法,重活一世,原可以重新選擇的霍丞,為什么還是要娶她,可是就算霍丞要娶,難得自己還要再一次重蹈覆轍嗎?“對不起,我還不想嫁人?!?/br> “理由?” “我……我戲還沒有拍完。” “不會和你拍戲沖突?!?/br> “我還在上學(xué)?!?/br> “讀大學(xué)堂不影響你完婚?!?/br> “可我……” “嗯?” 寧蝶垂眸,“霍丞,你真心喜歡我?” 霍丞別扭地輕咳了一下,他平時冷漠強勢慣了,溫情的話說得難為情。 寧蝶訕笑,“可是霍丞,你怎么就確定我喜歡你呢。” 霍丞渾身一震,眼底的溫柔剎那間冰凍,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他站直身,微笑道:“難不成你還能喜歡別人?” 這笑里的嘲弄不言而喻。 他用力捏住寧蝶的下巴,眸子里倒映出一張寧蝶毫無表情的臉龐,“你該明白,今生今世,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就不信我霍丞的女人誰還敢碰!” 霍丞丟下這惡狠狠的話,顧忌到客人還在樓下等候,他先行離開,只是腳步略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過一會從下面?zhèn)魃蟻硪魂囆φ?,失神的寧蝶盯著墻上的鐘表發(fā)呆,前世多少寂寞難捱的夜晚,她數(shù)著時間入睡,這種日子,她絕不可能再重來一次。 夜半熄燈,窗外的月色月光銀白,寧蝶了無睡衣,拉開了窗簾站在窗邊賞月,她突然羨慕林萊玉有抽煙的習(xí)慣,這種思緒煩擾的時刻,偶爾真需要一種東西來分散注意力。 景色做不到,回憶做不到,唯有和思緒一樣虛無縹緲的東西。 想起霍丞大衣口袋里或許有煙,雖然霍丞在她面前從沒有抽煙的習(xí)慣,但應(yīng)酬難免,他身上既然有煙的氣味,說不定也是帶煙的。 寧蝶梳洗完穿著睡衣去找煙,房門在這時被擰開,霍丞誤以為她在睡覺,哪知道人站在衣架前,雙雙愣住,寧蝶先放開大衣,往床上躲,蓋好被子她便后悔,自己往被子里鉆,不明擺引狼入室。 霍丞沒有放輕腳步,許是和客人飲了幾杯酒水,他先去洗漱,完了穿著睡袍走出來,寧蝶躺在床上沒有回頭,她知道霍丞走到她的床邊駐足,房間里靜得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再過了一會,霍丞遲遲沒有上到床上的打算,寧蝶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正要開口之際,霍丞又轉(zhuǎn)身離開,門被他順手輕帶上。 這下寧蝶倒是驚訝。 他鬧得哪一出? 想想寧蝶沒往心里去,再說他們才起爭執(zhí),獨處確也尷尬。 這晚沒有霍丞的折騰,寧蝶睡了個好覺,早上起來,餐桌上照常備好她的那份早餐,蘭芯利落地幫她拉開椅子。 待寧蝶入座,對面坐著的霍丞放下碗筷,起身直接要走,一旁的仆人丫鬟們忙著給他遞外套,叫司機,膽戰(zhàn)心驚地恭送他們的二少爺。 寧蝶看了眼霍丞,對方戴上軍帽,似是心情不佳,推開要為他撐傘的仆人,長腿一邁,跨進屋檐外的雨幕里。 難怪今早的下人們都白著臉色伺候。 “二少爺早餐沒吃幾口就走,軍務(wù)的事件重要,身體更是重要??!”蘭芯看著桌上沒有怎么動過的點心和白粥,急著為霍丞心疼。 寧蝶咬一口面包沒有搭話。 “寧小姐,二少爺今早是怎么了?有沒有為難你?”蘭芯站在一旁又問。 二少爺只要心情起伏大,多半是和寧小姐有關(guān)。 寧蝶機械地嚼了幾口面包,她怎好說昨晚霍丞睡的是客房。 “寧小姐早,”清早上李皓撐著一把黑雨傘來訪,進門便問,“霍先生可在?” 幾日不見,李皓依舊的書生氣濃郁,戴著他常喜歡的帶有垂鏈的金絲邊眼鏡,一襲灰青色長衫,對寧蝶說話總是客氣有禮。 蘭芯先一步回答道,“哎呀,可不巧,二少爺剛出門,李先生沒碰見嗎?” 李皓搖搖頭,“要是知道他先過去,我哪會多跑一趟?!?/br> “李先生可用過早點?”蘭芯問道。 李皓笑著擺手道:“不必客氣,我用過了?!?/br> 不過霍丞走了寧蝶還在,這讓他覺得奇怪,霍丞走時,如若寧蝶在,哪次不是磨磨蹭蹭地拖延時間,何曾這么干脆過。 “既然霍先生不在,那我也先過去軍務(wù)處,”說罷李皓要離去,擔(dān)心是不是軍務(wù)處有急事。 “等等,”蘭芯急著說,“我去廚房準備點吃食,勞先生你帶給二少爺,今早二少爺胃口不佳,都沒吃多少?!?/br> 李皓狐疑地看向?qū)幍糌┪缚诓患训臅r候,多半是和她有關(guān)。 寧蝶頭一遭覺得蘭芯的嘴碎一點也不親切,她撕著面包尾迎著李皓的目光瞪回去,“霍丞哪怕是打一個噴嚏你們都找我,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事事皆知?!?/br> 說罷沒了吃早點的興致,整理下大衣衣擺的褶子,準備去劇組拍戲。 李皓笑了笑,“寧小姐誤會了,李某可沒有問罪的意思,你去劇組正好和我順路,不知道有沒有榮幸和寧小姐同乘一輛車。” 管家正好備完車過來,邁著矯健的步子過來,剛好聽見這句話,直道:“自己人還客氣什么,寧小姐,李先生,車備好了,你們是現(xiàn)在出發(fā)嗎?” 寧蝶點頭致謝,兩人等蘭芯備好餐盒,再同乘了一輛車,春天的雨勢來得猛,雷聲陣陣,頗有些駭人。 車子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駛,離市區(qū)有段路,李皓望了眼窗外壓頂?shù)臑踉?,先一步說話道:“寧小姐的新戲進展如何?” 他身邊的寧蝶也把視線從窗外收回,淡笑道:“月底就要殺青了?!?/br> “魅晨那邊聽說對這戲十分重視,后期宣傳定能跟上,寧小姐說不定能是第二個‘袁鸞’,對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寧蝶盯著李皓瞧,他相貌儒雅,五官漂亮卻不顯得女氣,是張好看的臉,可怎么說話總不如外表來得踏實,帶著試探和繞彎呢,“以后……以后我想做個老師。” “現(xiàn)在雖然流行女權(quán)運動,可做女老師還能養(yǎng)活自個的畢竟是少數(shù),寧小姐對拍戲沒有興趣?” “我一共拍戲不過兩次,哪次都是身不由己,為何要喜歡?”寧蝶反問道,她語氣甜軟,倒不顯得咄咄逼人。 李皓扶著額頭發(fā)笑,“魅晨那邊的合同估計是個麻煩事。” “我自會和陳先生說明白。”寧蝶微微嘆 苦惱,陳粵明對她的客氣,是建立在她和霍丞的關(guān)系上,到時她如果和霍丞分開,陳粵明怕是沒那么好說話。 李皓點點頭,并未發(fā)表意見,這時車子停住,他困惑地問司機:“小李,怎么停了?” 叫小李的司機回過頭說:“前面有車要過來,路太窄,下雨天又怕打滑,我把車靠邊上,讓他們先過去。” 李皓表示了解,稍候片刻,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和他們擦著過去,險些掛著。 那輛原本開走的黑色小汽車突然停住,很快有人瞧他們的車窗,小李把車窗搖下,一個身穿青布長衫的體面下人撐著藏藍色雨傘,賣笑道:“我們家老爺托我給小姐、少爺?shù)乐x,勞你們讓路,耽誤工夫?!?/br> 小李笑著回了些客套話,那人話帶到,自然人也很快離開。 李皓贊賞地道:“看來他們家老爺是個知禮的人。” 他偏頭卻看見寧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此刻寧蝶在想,那老爺何止知禮,上輩子她做了他女兒數(shù)十年,寧沉觀微的本事她可是深有體會。 如果今日給他讓路的不是霍丞公館里這輛價值不菲的老爺車,寧沉怎會舍得派他身邊最得力的屬下過來試探。 ☆、第52章 醋意 “是有什么事嗎?”李皓不放心地追問一句。 寧蝶搖頭裝作無事,“只是聽剛才那人口音像是西北人。” “哦~對了,寧小姐家鄉(xiāng)是在西北,”李皓露齒笑道。 寧蝶回以微笑,車窗外春雨如柱,這個季節(jié)的西北不同于西南,怕是天氣要冷上幾分。 再聊了幾句閑話,車是先到近些的軍務(wù)機關(guān)處正門處停住,守門的士兵見到霍公館的車,拿起旁邊放置的備用傘沖出屋檐過來打門。 “寧小姐,”李皓下車,臨了忍不住多嘴,“希望你能珍惜和霍先生相處的日子?!?/br> 寧蝶靜靜地看著他,李皓許是知道自己失言,歉意地笑了一下,卻又感嘆地道,“畢竟眼下這種平穩(wěn)的日子不多了?!?/br> 他說完關(guān)上車門,將風(fēng)雨聲隔絕,寧蝶面上顏色不變,只是眼睫毛顫了顫,她沒有完全聽懂李皓的話。 西南、寧府、霍丞,真是纏得人心里一團亂。 到了劇組,寧蝶因心中煩擾,拍戲時幾次走神,導(dǎo)演鄧家輝氣得摔拍板,有火不能發(fā),讓寧蝶單獨去一邊醞釀臺詞。 今日有雨,只能拍室內(nèi)戲,寧蝶獨自待在化妝間擺弄衣服首飾,艾華敲門而入,下午有幾場他和寧蝶的對手戲,搭檔的狀態(tài)不佳,他想過來詢問一番。 看見寧蝶面上心事很重,別人的私事艾華不便于詳細過問,推開門,他單手沒入西服褲兜里,干咳了一聲,道:“下午三場戲的臺詞,你準備得怎么樣?” 寧蝶恍然回神,昨晚忘記臺本的事,她歉意地一笑,“下午之前我會記下來?!?/br> 艾華點點頭,欲言又止,還是轉(zhuǎn)身將門合上。 化妝室里再次恢復(fù)安靜,寧蝶默默地坐回椅子,把桌上的劇本翻到有標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