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真的這么有趣?” “當然,我們承接各種事務,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上至武林盟主,下至游街乞丐,保你不出一年,閱盡江湖百態(tài)!” “現在的江湖不是沒武林盟主了嗎?” “你太天真了!表面上當然大家都不提了,但其實仍有幾只隱形的手,他們隨便動動,江湖就能掀起血雨腥風!” 中庭樹蔭下,兩個腦袋湊在一起,仿佛正密謀著足以顛覆江湖的大事。 “幾只?” “嗯?” “這樣的手有幾只?” “云中杭家、夏侯山莊當然算,天然居勉強可以擠入,剩下寒山派、暗花樓、玄妙派這些雖也有點名氣,但還差得很遠?!?/br> “萬貫樓算嗎?” “哎喲不要這樣比啦,我們和他們不是一個路數的?!?/br> “你們什么路數?” “哪管江湖風云變幻,我等只愿家財萬貫!” “萬貫了嗎?” “……” “你看起來很窮的樣子。” “少年郎,苦盡才能甘來,先苦后甜懂不懂?而且我們萬貫樓雖為逐利,但其實更講究兄弟義氣,不然為何兄弟們吃糠咽菜也要跟著我!” “他們傻。” “……” “兵窮窮一個,將窮窮一窩?!?/br> “……” “我還是跟著師父吧。” “好徒兒!”聽了半天的丁若水熱淚盈眶,情不自禁撲了過去。 琉璃嚇了一跳,轉身本能一躲。 丁神醫(yī)沒撲著自己徒兒,倒把祈萬貫抱了個滿懷。 祈樓主受寵若驚:“這、這位兄臺不用如此熱情……啊,春兄也回來了啊……真不好意思,你看,我就是這么招人喜歡……” 春謹然已經從初見故人的意外中恢復過來,所以這會兒很體貼地沖對方笑笑:“沒事,你開心就好。” 丁神醫(yī)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自己抱錯了人,連忙撒開。 祈樓主寂寞許久初得溫暖,竟有些戀戀不舍,不過一看對方那稱不上友善的眼神,還是輕嘆一聲,任佳人遠去。 春謹然沒工夫體會祈萬貫的細膩心思,只奇怪道:“話說回來,你怎么會在這里?” 祈萬貫聞言終于正色起來:“當然是前來尋春兄你啊!” 春謹然有點蒙:“此話怎講?” 祈萬貫一拍他肩膀,既親熱又有些責怪道:“不是答應了加入萬貫樓嘛,那就不要到處亂跑啊,要不是你的家丁告知,我還真不知到哪里找你!不過來這里才知道,所謂做客也是托詞,你其實是與這位丁兄出門辦事了,沒轍,我只好在這里傻等唄?!?/br> 春謹然出門前,確實同下人講,若有人找他,便說他去丁若水這里做客了。畢竟去給青宇治病是青門的私事,青長清未必希望對外宣揚。所以前去找他的祈萬貫被這樣搪塞,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問題是—— “我什么時候答應加入萬貫樓了?!” 祈萬貫愣住,好半晌才道:“你不是回了我一首詩嗎,詩中言辭懇切地表明了你想加入萬貫樓的決心,看得我心潮起伏,不能自已!” “不不,你先等一等再已,”春謹然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我是回了你一首詩不假,但好像和你說的……有點出入?!?/br> “怎么會!”祈萬貫激動起來,生怕好不容易招入的悍將跑掉,連忙吟道,“洞里無云別有天,桃花如錦柳如煙。仙家不解論冬夏,石爛松枯不記年。難道春兄回的不是這首?” “……”春謹然這下是真的想不通了,“詩沒錯,但你是怎么從中看出我想加入貴派的決心的?” 祈萬貫昂首挺胸:“春兄可否一句一句吟來?” 春謹然:“洞里無云別有天?!?/br> 祈萬貫:“萬貫樓別有洞天?!?/br> 春謹然:“桃花如錦柳如煙。” 祈萬貫:“樓主兄弟盡是大好青年。” 春謹然:“仙家不解論冬夏?!?/br> 祈萬貫:“加入萬貫樓后不論江湖風云變幻?!?/br> 春謹然:“石爛松枯不記年?!?/br> 祈萬貫:“我也要為它賣命到??菔癄€。” 春謹然:“……” 祈萬貫:“有毛病嗎?” 春謹然:“沒毛病。祈兄真乃文采飛揚?!?/br> 祈萬貫:“春兄過獎過獎。” 春謹然:“呵呵?!?/br> 祈萬貫:“嘿嘿?!?/br> 圍觀全程的丁若水后退一步,悄悄將徒弟拉到自己身邊,語重心長地告誡:“琉璃,記住,以后與人說話也好,通信也罷,能用大白話說清楚的,千萬別拽文?!?/br> 琉璃似懂非懂,但從“春兄”痛苦的眼神中體味到,師父說的,應該是好話。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祈樓主總算接受了自己會錯意這個悲傷的事實,而春謹然也才想起來,若水小筑外面還晾著一位裴少俠。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祈萬貫毫無意外地被抓去當了壯勞力—— “別看他瞧著瘦,還真沉?!逼順侵魉浪捞е嵯乱恢荒_,無比吃力。 春謹然抬著另外一只腳,也非常認同:“都不知道rou藏哪兒了。” 與琉璃合力托著肩膀的丁若水好心幫裴少俠解釋:“未必是rou多,有些人天生骨架重,這樣的人就算死了變成骷髏,也是沉的?!?/br> 祈萬貫囧:“我感覺裴少俠不會喜歡這個比喻。”說完他忽然想到另外一個問題,“你們不是外出辦事么,怎么辦完事倒抬著他回來了?是事情與他有關?還是意外碰見了他?話說回來,他到底因何昏迷?” 春謹然黑線:“你的問題會不會有點多?” 祈萬貫不好意思地笑笑:“職業(yè)習慣,職業(yè)習慣?!?/br> 祈萬貫的說法倒是提醒了春謹然,待到將裴宵衣安置好,他便將祈萬貫帶出屋子,拉至一處僻靜地。 見慣了風浪的祈樓主馬上了然:“春兄有事?” 春謹然點點頭:“你剛才問的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因為會牽扯到別人,但我卻希望你能幫我弄清一些問題,不知是否可以?” “當然,”祈萬貫想都不想,“我就是靠這個吃飯的,別說你不回答我的問題,就算你騙我,也無所謂,我們之間的感情好壞絕不會影響萬貫樓的辦事效率!” 春謹然十分贊許:“好樣的!” 祈萬貫笑得謙虛而憨厚:“有錢能使鬼推磨嘛?!?/br> 春謹然:“……” 祈萬貫:“春兄到底想弄清什么問題?” 春謹然搖搖頭,忘掉祈樓主深刻的“自我評價”,正色道:“我想知道裴宵衣和天然居的底細。一,裴宵衣與天然居到底是個什么關系。二,天然居的靳夫人又是個什么樣的人。” “裴宵衣的底細不難弄清,”祈萬貫說著,有些困惑地皺眉,“靳夫人就更簡單了,全江湖都知道她是個寡婦,似乎被男人傷害過,所以也不太喜歡男人,也正因如此天然居都是女眷……” “江湖上都知道的事情當然不用你祈樓主出馬,”春謹然打斷他,“我想知道的是,江湖上全都不知道的?!?/br> 祈萬貫:“具體哪方面?” 春謹然:“全部?!?/br> 祈萬貫:“裴宵衣和靳夫人?” 春謹然:“還有天然居?!?/br> 祈萬貫:“這可是個危險活兒。” 春謹然:“我知道,但是我確實也沒多少錢。你看能不能看在我們兩個的交情上……” 祈萬貫:“一千兩行嗎?” 春謹然:“這個真沒有……” 祈萬貫:“那就一百兩。再低我確實不能干了……” 春謹然:“不用再低了成交!” 祈萬貫:“合作愉快,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春謹然:“那個,我能多嘴問一句嗎,貴派上次不是剛從杭家得了大把銀子,怎么感覺還是很缺錢的樣子……” 祈萬貫:“唉,福之禍所伏啊。前腳剛接了杭老爺銀子,后腳夏侯老爺就來信讓我們幫忙尋找他家被盜的古董花瓶?!?/br> 春謹然:“花瓶沒尋著?” 祈萬貫:“怎么可能,我是誰啊,不出三日,花瓶到手!” 春謹然:“那不是好事嗎?” 祈萬貫:“然后我手一滑就……” 春謹然:“所以花瓶在竊賊手里毫發(fā)無損到你手里就粉身碎骨了?” 祈萬貫:“我也不是故意的!可那夏侯山莊不依不饒,我只好破財免災,我這心里苦啊——” 風吹樹影動,夾著樹葉的沙沙聲。 春謹然迎風遠眺,他無法體會祈樓主的苦楚,但總覺得自己的一百兩銀子八成要打水漂。 第34章 若水小筑(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