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就在小衛(wèi)禎被拖至拐角的那一瞬間,昏迷不醒地衛(wèi)子楠突然清醒過來,伸手準確無誤地捏住抓蛇人的手腕,隨即袖中匕首寒光出鞘,割斷了毒蛇的頭。 一切只在眨眼之間發(fā)生。 突然之間的變故讓程氏和她的奴仆驚呆了,衛(wèi)禎趁機逃脫,連摔兩次才跑到衛(wèi)子楠身邊,抱著她的腰哭得肝腸寸斷。 于此同時,墻頭上的竇先收起了暗器,終于松了口氣——王爺料事如神,王妃這一趟果然有性命之虞。不過,王妃似乎更勝一籌。 “你!不可能!不可能!”程氏驚恐地看著沒有一點異樣的衛(wèi)子楠,再看看落在桌上不及拳頭大小的蛇頭,臉色煞白如紙,“你不可能清醒?!?/br> 衛(wèi)子楠摸摸衛(wèi)禎的頭,先把程氏晾到一邊,拿絹布擦干凈匕首上的血,將之入鞘,交給衛(wèi)禎:“拿去防身,切不可再叫幾個雜碎欺負了?!?/br> 衛(wèi)禎擦干眼淚,捧著匕首重重點頭:“我沒用,但以后一定勤加練武,再不會丟姑母的臉。” “嗯,別學這些丟人現(xiàn)眼的手段。” “我會跟姑母姑父學好的!” 程氏老臉拉下去,黑透了。衛(wèi)禎話里的意思可不就是瞧不起她手段低劣么,可她這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他有好日子過。 衛(wèi)子楠這才扭過頭來,招呼程氏,順手端起桌上的糕點聞了聞,露出贊許之色:“唔……朝露樓的美玉中藏真是香啊?!?/br> 程氏臉色微變,沒想到她竟知道這是美玉中藏。要知道這糕點月初才有三份,且配方少有人知,莫不是她知道這里頭含了酒。 “母親,我就這么不招您待見?虐打也就罷了,現(xiàn)在還想毒死我?”衛(wèi)子楠莞爾,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小團糕點餡兒,“我不勝酒力的事,只有您和太子妃知道。而這美玉中藏,您大概覺得不喜歡甜食的我之前沒碰過,甚至卑劣如我,聽都沒聽說過??上?,您猜錯了,我不僅知道,還曾吃醉過呢?!?/br> “你明明……” “我明明吃下去了,對不對?!毙l(wèi)子楠把那塊餡兒扔到桌上,抱臂,“躬身給禎兒拍衣裳的時候摳出來了,吃的只有皮?!?/br> 所以,當這盤點心端上桌的時候,她就知道程氏會對她下手,故而將計就計先裝醉再說。沒想到程氏如此歹毒,居然意圖用蛇取她性命。 吃一塊糕點就醉,然后被蛇咬傷,就是仵作驗尸也驗不出什么,因為這糕點里是酒,不是迷藥也不是□□,又是微乎其微的量,誰能想到她會喝醉。 她這個弱點,真是……致命啊…… 回去大概得練練酒量才行。 程氏癱在凳子上,怎么也沒料到會失敗。一次不成,不會再有第二次,衛(wèi)禎也將整個過程看見,這下全完了…… “我這個人有仇必報,太子妃算計我兩次,就付出了兩次代價。只不過,今天在禎兒面前,我不多與你計較,也不想落下弒母的罪名,所以,您不會有事。但我需要提醒你,我不找你算賬,但我會讓太子來償還。” 程氏:“……” “有時候我會想,為整個衛(wèi)府和家國奉獻生命的父兄,臨死也再三囑咐我要顧全鎮(zhèn)國公府的他們,如果泉下有知,看清楚母親你是什么樣的人,不知會不會感到不值。我一死,衛(wèi)府還剩下什么,只剩下一個仰人鼻息的太子妃就足夠了嗎?” 程氏說不出話,她實在是怕死,怕衛(wèi)子楠會報復才會害人。殺母之仇不是她道歉服軟就能揭過去的,這樁舊事必然會是你死我活的結(jié)果。 不理會程氏,衛(wèi)子楠側(cè)低下頭:“禎兒,去看你母親了?!?/br> 衛(wèi)禎本不喜歡祖母那般做派,無奈那是長輩,不得不敬。今天居然讓他看到這樣一幕,再是把孝順掛在嘴邊,圣人的話再怎么振聾發(fā)聵,也攔不住他要疏遠程氏的心。 就差那么一點點啊,姑母如果不加防備,今天就命喪黃泉了。姑母那么好,教他武功,教他做人,改了他一身臭毛病,和母親不差一二。反觀祖母,如今懂事了的他終于曉得了,祖母差點寵壞了自己。 “好,看了母親我們就回去吧,姑父大概等急了?!毙l(wèi)禎說完,沖程氏一躬身,“那我們就先走了,祖母保重?!?/br> 一大一小頭也不回地去找宋氏,就這么對程氏不屑一顧,將她晾在后頭再未搭理。程氏眼睜睜看著衛(wèi)子楠走,雙眼氣得通紅,再看看掉在桌上的蛇頭,差一點氣暈過去。 衛(wèi)子楠帶著衛(wèi)禎進了宋氏的院子。 宋氏知道兩人要來,早就妝扮妥當,坐在院子中靜候二人,待聽到門房通報以后,便站在原地迎接。 雖然她看不見,但雙眼中的光澤包含著的期待感人心動。 “母親!”衛(wèi)禎一進院子就撒丫子撲到宋氏身上,嗚嗚嗚地哭,“我好想母親啊,做夢都想?!?/br> 宋氏摸著他的頭,用耳朵聽音,尋找著衛(wèi)子楠的方向:“王妃也來了吧,快請坐。” “嗯,嫂子別來無恙。”衛(wèi)子楠在對面坐下,示意衛(wèi)禎扶他母親坐好。 衛(wèi)禎抬起小腦袋,牽著母親的手,扶著母親落座,迫不及待地跟宋氏說剛剛發(fā)生的事:“禎兒回來有一會兒了,先去了宜蘭園拜見祖母……祖母剛剛想毒死姑母呢,好可怕,我擔心母親在府中不安全……母親可不可以搬出去?” “什么?”宋氏皺眉,轉(zhuǎn)而面相衛(wèi)子楠,眼神空洞中帶著一絲絲的震驚,“禎兒說的是真的?” “真的,不過她沒得逞——嫂子要不要搬出去,我那忠武侯府還沒人住。你搬出去了,禎兒才能安心?!?/br> 宋氏想也沒想就搖頭拒絕了:“不了,哪有兒媳婦搬出去,不侍奉公婆的。我若這么做,是丟禎兒的臉,丟我爹娘的臉。況且,我的眼睛也不是沒救,最近能隱約看到光了呢。我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br> 衛(wèi)禎高興壞了,伸出五根手指在宋氏眼前晃。 宋氏瞇著眼睛笑:“禎兒,你在試探娘?” “太好了!”衛(wèi)禎狂喜,摟著宋氏的脖子親了又親,“等母親眼睛好了,禎兒給您耍大刀,姑母說我進步可大了。剛才,祖母手下那幫雜碎三五個才把我制住,是不是很厲害!” “嗯,我們禎兒長大了。”宋氏笑容滿面,拍拍衛(wèi)禎示意他下去,轉(zhuǎn)頭過來招呼衛(wèi)子楠,“有勞王妃帶禎兒回來看我,還遭遇這樣的事,我真是過意不去。” “無妨,母子本不該分離?!?/br> “哦,對了?!彼问舷肫饋硎裁?,“等我的眼睛好了,再偷偷幫恒王看看相,我總覺得他并非池中之物?!?/br> 衛(wèi)禎聽不懂兩人在說什么,他只要賴著母親就好。 衛(wèi)子楠笑了笑,回想起上一會宋氏跟她談心,她還不信,結(jié)果后來印證了——秦傕一直都在偽裝騙人。 “不必了,嫂子。” “為何?我還不信我?!?/br> “不,我現(xiàn)在信了?!鳖D了頓,補充道,“所以,不需要嫂子再看一遍?!?/br> “……”宋氏張張嘴,大約猜到了恒王和恒王妃之間發(fā)生了什么,當即就閉嘴不談了。 三個人說說笑笑,時間飛快流逝,到黃昏時分衛(wèi)子楠才帶著衛(wèi)禎打道回府。原以為這一日就這么過去了,卻不想在太陽徹底落山的時分,從鎮(zhèn)國公府傳來一個消息。 程氏死了。 ☆、第76章 問罪太子 程氏死了,就死在衛(wèi)子楠回府之后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里。死因也出來了,說是被蛇咬了,大夫去的時候已經(jīng)不頂用了。 一句遺言都沒留下,就這么撒手去了。 彼時聽到消息,衛(wèi)禎還呆在和鳴院沒走,當時就傻眼了,隨即蹲在墻角悶聲哭。那是畢竟他的祖母,再怎么不好也是疼愛他好些年的。而且,程氏是被蛇咬死的,一聯(lián)想起她要害姑母,且那蛇頭已被削掉了,他就覺得后怕。 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毒牙,自作自受吧。 衛(wèi)子楠讓他哭了一會兒,才把哭唧唧的衛(wèi)禎送回去,讓春香仔細照料。回來和鳴院對上秦傕的時候,她開口第一句話就問:“是你干的吧?!?/br> 幾乎不用懷疑,這事兒和秦傕脫不了干系。 秦傕也不否認,翹著二郎腿靠在躺椅上,像個沒事兒人:“夫人在鎮(zhèn)國公府遭遇了什么,竇先已回來說明。程氏既然動了惡毒心思,就罪該萬死,太子也一樣,遲早的問題?!?/br> 自從親歷了一場刺殺,他下手只會更狠。這一次,就不會是給程氏下點混合瀉藥那么簡單了,必然要之付出相應的代價才夠解氣。 “……”衛(wèi)子楠把門關上。 “夫人怕什么,這和鳴院又沒外人?!?/br> “怕?”衛(wèi)子楠在他旁邊坐下,臉上沒有顯露出太多驚訝和興奮,相反更趨于平靜,“我會怕么,我只是有些可惜,程氏死得太便宜了?!?/br> 她怎么會手軟呢,“嫡母”于她而言并不意味著束縛她的手腳,她更希望程氏也感受一番她生母當年的掙扎。 程氏就這么死了,反而缺了一點痛快感。她承認自己大概有顆黑心,報仇能讓她痛快,那些世俗的道理在她這里行不通。 “看到夫人如此六親不認,我就放心了。”秦傕扇開扇子,語帶笑意,“此乃多事之秋,多留一個就多一層禍害,所以,不如鏟除干凈,否則腹背受力興許壞事。那晚的暗殺,為夫我可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活活嚇少了三年陽壽?!?/br> “我知道?!彼D頓,“王爺你在幫我干我不好親自辦的事,很了解我嘛。不過,程氏居然是被毒蛇毒死,你是用哪種方式動的手?” “這個簡單?!鼻貍嗥饋碜?,竟然忍不住加深了笑,“等你一走她就氣得狠狠捶桌,竇先趴在墻頭一個石子扔過去,將那蛇頭打挪了位置,正好落在她手掌下方。她那么一拍,正中毒牙?!?/br> 這死法……是不是太寒磣點了……自己拍毒牙上? 衛(wèi)子楠聽他這么一說,也忍不住勾勾唇:“本就哭不出來,你居然還害我在嫡母去世的時候笑……說,你是不是早就授意你的人對程氏下手了?” “那是!”秦傕仰起頭,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本王的命令如下:不管程氏做什么,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竇先敢于下手,動作果斷,這事兒辦得本王很滿意?!?/br> 好吧,程氏也算是自食惡果。蛇是她弄來的,拍上毒牙也是她倒霉,她在自己的地盤上出了事,總之算不到別人頭上。 衛(wèi)子楠靜下心去,簡單想了想之后該怎么辦。 程氏一死,鎮(zhèn)國公府便是宋氏主事,她眼睛有希望治好,近段日子應該沒有問題。只是,勢必得把衛(wèi)禎送回去盡盡孝,可能還會就此留在鎮(zhèn)國公府,否則只宋氏一個人在,恐怕說不過去。 至于太子那邊,程氏的死訊大概有夠衛(wèi)子悅受的,她本就臥病在床,才剛了下地,身子定然禁不起折騰。 果然,天還沒黑完,便聽說太子府急招太醫(yī)進府,且還連請了兩個,足見衛(wèi)子悅聽到消息后病情有多兇險。 至于衛(wèi)子楠自己,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只是連夜把衛(wèi)禎送回去,就撒手沒再管過。程氏的喪事輪不到她一個庶出子女管,沒的管出個好歹來被太子妃戳著脊梁骨罵。 宋氏眼睛不方便,倒是太子幫襯上了,另有幾個族中的長輩在cao心,盡力把程氏的葬禮辦得風風光光。 程氏的死訊在第二天傳遍了京城,百姓們茶余飯后少不了要談一談這位衛(wèi)夫人。有嘆她命苦孤寡的,夫君親子全都戰(zhàn)死,女兒又疾病纏身……將軍遺孀也這般難做,更何況戰(zhàn)死兵卒的家眷。 一時話題又說到了剛剛結(jié)束的那場五年浩劫,戰(zhàn)爭留下的陰云還未徹底從人們心頭抹去,多少家庭妻離子散,斷絕香火。 還是最后衛(wèi)大將軍扭轉(zhuǎn)戰(zhàn)局,大家才有好日子過。于是乎,對程氏的同情也隨之淡去了——誰不知道程氏對衛(wèi)將軍自小苛待呢。 以前大家不知道這些,等衛(wèi)將軍一戰(zhàn)成名自立門戶以后,那些后宅的齷齪事才被翻出來說。說多了,哪一個不替衛(wèi)將軍寒心的。結(jié)果呢,分明遭人唾棄了,衛(wèi)夫人居然還是不改態(tài)度,大有死磕到底的意思。 現(xiàn)在終于結(jié)束了,不知如今的恒王妃心中是何感想。 被人時不時拉出來同情一番的衛(wèi)子楠,其實已經(jīng)沒什么感想了。她是嫁出去的女兒,還是嫁進了皇家的,回去衛(wèi)府就連披麻戴孝都不必。所以,只在第二天回了一趟,然后要等出殯時再去一次。 “這酒是怎么回事?”秦傕看著顧氏把一小瓶甜酒放到桌上,抽著嘴角問自己媳婦兒,“不會想慶祝終于弄死了一個吧。” 顧氏擺好菜,臨走之際插了句嘴:“王妃說以后每天都要送一瓶過來,妾身那點存貨都不夠用了,得抓緊釀酒呢?!?/br>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慶祝程氏翹辮子。 衛(wèi)子楠打開瓶蓋,放在鼻下聞聞,給自己倒了小半杯杯,隨口回道:“我覺得,有必要練練酒量?!?/br> “噗……”秦傕一口飯噴出去了,“我沒有聽錯?” “對,你沒有?!彼⌒『攘艘豢冢X得甜酒還挺好喝,“現(xiàn)如今有機會了,是該練練了。喏,剩下的半杯,還有一瓶,都是王爺?shù)??!?/br> 她只喝了一口,確保自己不醉,以后再慢慢加量好了。剩下的甜酒,秦傕喝起來估計就跟喝白水似的。 “嘖?!鼻貍嗪眯Φ亟舆^來酒瓶,仰頭全給喝干凈了,“也就是說,本王今后頓頓有酒喝?準確的說,還是夫人喝剩的?!?/br> “大概是這樣的?!币豢诰葡露牵芸煨l(wèi)子楠臉頰就變得微紅。倒不覺得頭暈——看來下頓可以加一小口。 “你瞧你,擔心個什么勁兒。程氏沒了,本王有信心拿下太子和太子妃,夫人的秘密將永遠埋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么好防備的?!?/br> 衛(wèi)子楠吃著菜,死活改不掉狼吞虎咽的臭毛病,含糊不清地答:“不防天不防地,我防你?!狈滥銊硬粍幽米砭扑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