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她是在兩個老仆的掩護下,借著火勢逃出生天的,出來后依太子之言在一個偏僻的山洞里等了整整三天,靠苔蘚充饑,才等來部下接應(yīng)。 來接應(yīng)的是太子從各地招回來的舊部,日夜兼程趕回來,共四十余人護送她前往嶺南改頭換面重生生活。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太子早一點把人調(diào)回來,這四十多個人加上他們手下近一百人,在狩獵場中的那場謀反,是不是就不會敗了。 只差那么一點點了,只要再一點點就可以生擒皇帝。衛(wèi)子楠!為什么又是你突然殺出來!你救駕有功又得封賞,聽說還懷孕了?我憑什么就要過這種苦日子,等待著體內(nèi)惡魔一樣的小蟲將我啃噬,逃不過早死的結(jié)局! “夫人,探路的回來說前方?jīng)]有危險,明天我們可以正式啟程了?!?/br> 衛(wèi)子悅摔了手中豁了一個口的碗,驚得熟睡中的秦睿突然哇哇大哭:“不走了!去嶺南等死嗎!” 她不走,她要留下來做點什么,最好讓衛(wèi)子楠生不如死! ☆、91 近兩日朝堂上三皇子一系,對恒王劍拔弩張的態(tài)度相當(dāng)明顯。譬如,某處賑災(zāi)遭遇棘手問題,就會有人跳出來,詢問恒王如何解決。 料想恒王游手好閑,書從來不好好讀,必定回答不上。然而,結(jié)果卻令他們始料未及——恒王不但說得頭頭是道,許多觀點甚至相當(dāng)老到。 再比如,就某事引起的議論爭執(zhí)不休,非要他恒王也來說一句,好丟個臉,結(jié)果他必會一針見血,有理有據(jù)。 原本是想讓恒王的愚笨襯托三皇子的睿智,不料居然讓恒王出盡風(fēng)頭,叫三皇子一派叫苦連天,被打得措手不及。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恒王究竟有幾把刷子,他們之前從未了解過。因為之前的恒王,那也不過是個閑散王爺,遇事兒能躲則躲……對了,小時候還摔過腦子,扭不回來的。 但現(xiàn)在這個情況,顯然不在他們控制范圍內(nèi)。 直到這個時候,三皇子才后知后覺——恒王,恐怕才是那背后最大的推手。 聯(lián)想太子接連受挫,得益的看起來是他,實則難道不是躲在背后的恒王么。當(dāng)時秦傕娶了衛(wèi)子楠,裝得有多要死要活,父皇心軟之下封他王位。那之后又繼續(xù)裝得傻不愣登,不僅博夠了好感,還從中得了令人艷羨的好處。 越傻越得保護,恒王母子倆雙雙晉位。到最后,他一箭射中太子,救駕有功,居然又得封賞。太子謀反,這里頭究竟有沒有恒王的功勞,令人深思。 秦坤氣得牙癢癢,重整旗鼓,不得不接受這個可能比先太子還要棘手得對手。他對恒王的了解少之又少,安插在恒王府的眼線甚至只有兩個。 就在他下令大力調(diào)查恒王的第二天,卻有一本奏折,令他不戰(zhàn)而敗。 廷尉顧琛參他慫恿心腹官員賣官鬻爵,收受大量賄賂,在東南沿海勾結(jié)海賊販賣私鹽,另有收受的賄賂清單一本奉上。此外,還有他心腹官員的罪證整整一捆。 直到這個時候,秦坤才明白過來,那日在他府中偷盜之人哪是太子手下,根本就是恒王的人。想那顧琛也效忠恒王,他有一個女兒是恒王的妾室,恒王妃素有悍名,居然從來不曾為難她。 那一次,恒王偷的是他的聯(lián)絡(luò)名冊,那名冊里面詳細記載了他和每個私交官員聯(lián)絡(luò)時使用的不同暗語。因為人員眾多,地域也廣,有些暗語他記不住,只能寫下來。所以,他來不及一一提醒對方,就被恒王的人用暗語套了話。 那一捆罪證,加起來恐怕能要他的命啊! 皇帝剛調(diào)養(yǎng)回來幾分的身子,在翻到第四本證詞的時候,終于顯露出了不支。秦坤惶恐地抬頭,被迎面砸來一本冊子。 拾起,上頭是他和云州守城將軍稱兄道弟的對話。 “袁氏的兩個好兒子,都要反朕不成!朕倒是小看了袁家!”皇帝當(dāng)堂震怒,終于沒能堅持住,在滿朝文武的驚呼之下,暈倒在徐旺身上。 秦坤艱難地伸伸手,卻見恒王從他跟前一閃而過,沖到最前面去背著皇帝進了偏殿,等候御醫(yī)來診。與此同時,徐旺代為宣布退朝。 整個過程中,甚至沒有給他一個勝利者的嘲笑。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敗了,和廢太子一樣,敗在恒王這個笑面虎手中,甚至來不及反抗。官員們跪了一地,生怕里頭有自己的罪狀,也不敢來和他攀談。 兵敗如山倒,他此刻心如死灰。 舒淼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陛下龍體有恙,已經(jīng)退朝,三皇子不準(zhǔn)備走嗎?諸位同僚,也都不準(zhǔn)備走了?” 走?結(jié)果不都一樣,還不是要被你舒淼親自來抓。 秦坤鐵青著臉,跨過殿門,一句腔都沒有開。他抬頭,仰望著數(shù)日以來沒有歇過一天的毒辣太陽,知道這份光亮從來不屬于自己,以后也再也不會屬于自己。 父皇啊,為什么當(dāng)初你要給我機會,而你的選擇卻從來不是我…… 秦傕一直守到皇帝蘇醒,皇帝擺擺手,不耐地讓他下去,他才出了宮。本滿身輕松地回去看看自家夫人今天有沒有好好的,未料這一路被人給堵了三四次。 就因為三皇子沒希望再爬起來,就急不可耐地攀他的關(guān)系了? 秦傕一個都沒好生搭理,一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二是他實在急著回去看他媳婦兒今天有沒有不舒服。 耽擱他回家時間的人,一個都沒好印象。 好容易回到夫人身邊,結(jié)果半句溫柔繾綣都沒有——衛(wèi)子楠在擦她的甲胄和兵器,嘴里念念叨叨,大概說的是“以后用不著你們了,都躺箱子里去吧”。 晨練她倒是喜歡,但最近懷了身孕,不能大動,起碼到她生產(chǎn)之前,這些東西都只能安靜呆在箱子里了。 “霜雪,我的梅子呢?” 她看見秦傕回來,先是一笑,沖著門外吼了聲兒,然后才對秦傕招呼道:“王爺回來了,進展如何?” “有夫人這顆福星,哪有不順利的。”秦傕上來抱她。 最近憋得難受極了,夫人愈發(fā)叫人喜歡,可他卻碰不得,每每只能多抱一會兒寬慰自己燥熱的心。 “夫人有沒有想我?!彼亲⌒l(wèi)子楠的唇,貪婪地汲取。 哪知剛一親芳澤,霜華就端著碟子進來了,嘴里勸著:“王妃,這都第三碟了,不能再吃了?!?/br> 繞過屏風(fēng),赫然見夫妻二人本抱在一處,因她進來匆忙分開,霜華不好意思地放下碟子:“奴、奴婢去煮茶!” 秦傕那眼神差點剮掉她一層皮。 “那么兇做什么?” “夫人不懂?!?/br> “嗯?” “……我去出恭。” “……” 秦傕快步走了。 衛(wèi)子楠在后面喊:“出恭不是走這邊嗎,王爺往那邊去做什么?” 秦傕頭也不回,推門去了凈室…… “……”怎么變洗澡了…… 她懶得管,拿著抹布繼續(xù)擦起了她的盔甲,自言自語:“神神叨叨的……說去出恭,反跑去凈室。近的不去,去遠的?” 她擦了會兒,突然手上一頓,回過味來,臉上飛過紅云,久久不散……上一次他去凈室的時候,呆了好久,還以為他拉肚子了呢,原來是那回事…… 皇帝寢宮里,皇貴妃又為皇帝擦了一遍虛汗。 皇帝喝了兩碗藥,昏睡了半日,清醒過來時已生不起什么氣。太子謀反都發(fā)生過了,三兒子鬧出腌臟事,還能擊垮他不成。 他原想在恒王與三皇子之前擇一優(yōu)良,三皇子畢竟更有經(jīng)驗,他私心更屬意三皇子的。誰知…… 當(dāng)朝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一條條罪狀實實在在,誰也掩蓋不了。他想護也護不住,竟留了機會給恒王。 皇貴妃拿著羅扇,有一下沒一下地給皇帝扇著風(fēng)。 皇帝不知怎的,突然又生了怒氣,一把打開她的手,咬牙切齒:“愛妃養(yǎng)的好兒子。” 皇貴妃先是一怔,隨后勾勾唇:“臣妾這個做母親的,沒怎么管他,說來慚愧。倒是父慈子孝,是陛下教導(dǎo)得好?!?/br> “會說話,這點隨你?!被实鄢读顺堵燥@蒼白的嘴,“從何時開始算計的?竟能瞞過朕的眼睛,壯大至此?!?/br> “陛下,臣妾和傕兒能有今天,尊位富貴全拜陛下恩賜?!?/br> 皇帝:“……”也是,這對母子從未求過什么,他們能有今天,全是他的恩賜??删驮谘燮ぷ拥紫拢尤灰灿袀窝b。 皇貴妃看皇帝不說話,又道:“臣妾和傕兒從不敢覬覦自己不該擁有的,一切只為保命而已,還望陛下饒恕?!?/br> “可朕給你們母子的保護從不吝嗇!”皇帝掙扎著坐起來,看見皇貴妃在他面前跪下,對著多年的寵妃扯出一絲艱難的笑,“給你們母子雙雙晉位,明年你便會是皇后之尊……到頭來,竟是朕多此一舉了?!?/br> “陛下!”皇貴妃抬起頭,眼睛隱隱噙了眼淚,“臣妾在后宮被先皇后屢次毒害之時,不敢告訴陛下,因為臣妾知道,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陛下為了顧及太子,絕不會動先皇后。所以,臣妾只有忍下來,多年以來惶惶度日……請恕臣妾冒死直言,陛下能給的保護不過爾爾。恒王妃不就是個絕佳的例子么,靠誰都不如靠自己,所以,臣妾……” “夠了!”皇帝喝住她,原想發(fā)怒,但見到皇貴妃隱含淚水的眼睛,便就狠不下心。 他的愛妃說得不錯,如果皇后毒害她的事在早幾年揭發(fā)出來,他一定不會廢后。不到萬不得已,太子不能有個廢后生母。 所以,不怪蕭氏要自謀出路,他做不到一怒為紅顏,什么都不顧。 轉(zhuǎn)念又想,蕭氏的溫柔小意一直是他所愛,他母子確也沒做過對不住他的事,甚至沒給他添過什么煩心事兒。 可是,他始終有一種被利用的憤怒。作為帝王,居然被人握在手心耍得團團轉(zhuǎn),甚至于可能推動太子謀反,造成今天這個局面。 叫他如何容忍! “把恒王叫來,朕要親自問他?!?/br> 作者有話要說: 頭好痛……怎么感覺越寫越渣 ☆、第92章 監(jiān)國皇子 秦傕進門的時候,正好與離去的皇貴妃打了個照面。母子倆對了個眼,從皇貴妃的眼里看到的更多是坦然,沒甚焦急與慌張。 秦傕還未進門,便已心中大定。 進了門,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皇帝面前。 “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身子可好些了?” 皇帝沒理他,吃著宮人送來的藥膳,將他晾了許久。細碎的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來,映在他的頭發(fā)上,原本只是鬢角泛霜的發(fā),恍惚間已成了花白,被光線一照,顯得好生蒼老。 皇帝用完了膳,用玉碗漱口,瞥眼見恒王老老實實跪著一聲不吭的樣子,就驟然生出一團火——還在裝! 一時火大,手中玉碗照他臉上扔去。 秦傕略一偏頭,便就躲開了。玉渣濺了一地,他身著的寶藍錦袍被水灑濕了幾點,卻并沒有顯出半分狼狽。 “你還知道躲開?!被实蹥獾馈?/br> “兒臣若傷了,如何未父皇分憂。是故,不敢不躲?!?/br> 尚不知二兒子本性如何,皇帝到嘴的責(zé)怪,給生生咽了回去:“好!好!好!好理由,好借口!朕倒想問問,你要如何為朕分憂!” 秦傕埋頭,依舊跪著:“回父皇,兒臣當(dāng)盡分內(nèi)之責(zé),恪守本分,一不結(jié)黨**,二不貪婪索取。父皇愿我大昭國泰民安,千秋萬代,此亦是兒臣之心愿。今父皇封兒臣五珠親王,卻無實權(quán)官位封賞,兒臣除卻上朝,說幾句好聽話,自問沒能為父皇做些什么,此乃兒臣之遺憾?!?/br> “呵,你的意思,還嫌朕給你的權(quán)力不夠?” “兒臣,愿為父皇分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