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可珺寧卻沒有順桿往上爬的愛好,凡事都講究適可而止,今日的深刻印象任務她已完成,所以不必再糾纏了。 于是她便忍著痛往后退了兩步,感謝地施了個禮,“多謝這位壯士出手相救,小滿……” 她剛一開口,小丫頭便抹著眼淚走上了前,輕車熟路地從荷包里掏出了好幾顆晶瑩剔透的玉珠遞了過來。 珺寧接過來,遞到了對方手中,“雖說大恩不言謝,但還是感謝壯士的仗義相救,不然本宮今日……”說著露出一臉的后怕。 “……小小誠意,請笑納!” 裴夙隱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壯士?呵呵,更有意思了…… 但他還是將那些玉珠接了過來,瞥了一眼,果然是上等貨色,說起來還是自己賺了呢! 然后就見面前的小丫頭微微舒了口氣,好像生怕欠了他人情的模樣。在她身后,李沅芷緩緩走上了前,表情復雜地說了句,“謝謝四jiejie……” 珺寧聞言,表情瞬間一僵,旁人沒看到,裴夙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他就見小丫頭轉頭,白了李沅芷一眼,“哼”了一聲,跟對他的生疏態(tài)度完全不同,語氣里頭的親昵與自在非常明顯。 哼完了就準備離開,但剛邁出一步,卻又有些不甘心地轉頭看向李沅芷,“我才不是為了救你呢,你給我記清楚,只有我能欺負你,旁人都不行,哼!” 說完,自認為贏了的小丫頭高高地揚起頭,在李沅芷有些驚愕的表情中,扶著小丫頭一瘸一拐地就往前走去,走了大約有十丈的距離之后,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愿意突然回頭看了一眼,竟恰好看見那白衣公子將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取了下來,正站在燈火闌珊處,含笑望著她。 只那一眼,她的臉就刷的一樣紅到了耳朵尖,然后猛地將頭轉了過來。 “公主你的臉好紅啊……” “你……你管我!” 盡管兩人談話的聲音很是低弱,但耳力極好的裴夙還是聽見了這小聲的談論,頓時低笑出聲,笑完他的眼中掠過一絲冷然。 李氏……珺寧…… 第3章 攻略心機質子(三) “哎,是四公主嗎?四公主!四公主……”之前還摔在一旁,躺在那里裝死的文松浩一聽見珺寧的聲音,立馬跟沒事人兒似的蹦了起來,不停地呼喚道。 可惜珺寧早已走遠,即便沒走遠,也絕不會給這男人一點好臉色看的,雖然她并不需要刷女主李沅芷的好感度,但也并不意味著會和這種小人虛以委蛇好嗎?那個文松浩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猥瑣之氣,正是珺寧最討厭的那種人。 不過若真攻略起來,這種人倒真是最麻煩的事情,因為自私自利,心中只有自己,永遠不會滿足,你為他生為他死,他仍會嫌你奉獻的不夠,出軌就不說了,等你失勢了,只會一腳將你踢得遠遠的,俗稱白眼狼,相比之前那些反派倒個個都是至情至性之人。 眼睜睜地看著珺寧就這么消失在了他的眼前,文松浩立馬就開始煩躁了起來,之前他分明就感覺那小丫頭對自己動了心了不是嗎?他剛想欲擒故縱一下,兩天沒找她。再找她,對方竟然不理他了,這也就算了,今天她看見了自己竟然和什么都沒看見一樣,連自己摔到了,都沒分一枚眼神過來,這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李沅芷看著滿臉懊悔的文松浩,眼中掠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嘲諷,隨即又抬頭看了一眼珺寧離開的方向,不管怎樣,今天她的這條命都是她這個并不親厚的四姐救的,她李沅芷從不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自然不會再放任文松浩這種渣滓再去接近李珺寧,就算還了她這一命之恩了,至于文松浩……呵…… 莫名地,眼巴巴望著前方的文松浩突然后背一涼,眼角瞥到站在一旁的李沅芷時,才突然反應了過來,自己怎么能在他未過門的妻子面前露出這種情態(tài)呢,他喜愛國色天香的牡丹不假,但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他也愛啊,等他將李珺寧迎娶回家,等他得到了陛下的重視,官居一品,一個李沅芷還不是手到擒來,到時嬌妻美妾,豈不樂哉! 李沅芷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打什么主意,但見他那惡心的眼神就知道肯定不會是什么好事,便沒再理會他,轉身正準備向剛剛救下李珺寧的男子道謝,卻發(fā)現(xiàn)那人早已不見了,只剩下一副青面獠牙的惡鬼面具,上頭已經(jīng)落了好些好些細雪了。 兩日后,楚辭閣,還是那個臨湖的小筑。 屋外紅梅傲放,屋內(nèi)身穿墨黑織錦長袍的裴夙正端坐在小幾前,閉眼品茗,就在這時,一名黑衣人悄無聲息的從屋頂上落了下來。 “主子,最近有個小丫頭一直拿著你的畫像在打聽你的姓名來歷還有行蹤,我們是不是要……”黑衣男人的聲音平實而沒有任何感情。 “小丫頭?”裴夙將白瓷杯輕輕放下,“誰的人?” “儀嘉公主李珺寧?!?/br> “李珺寧?呵……”裴夙的腦中突然掠過一張倔強的小臉,到現(xiàn)在他都還記得她鼻頭上那粒粒細小的汗珠,和那芊芊細腰。 “不用……”他倒想看看那丫頭到底想做什么,“畫像呢?” 黑衣男人聞言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張保存完好的畫像出來,雙手呈上。 裴夙一展開,眼睛就凝住了,久久都沒能移開。 與此同時,珺寧好笑地看著面前哭哭啼啼的小滿丫頭,聽她哭訴她一不留神,公主的畫就被人偷了,她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嗚嗚…… “沒事,沒事,不哭了,我這里還有!”珺寧再抽出一張畫來,畫上畫著的仍是那晚燈火闌珊處的裴夙,只是繪畫手法卻和這里的人完全不同,而是素描寫實的手法,乍一眼看上去,畫上的人就要從紙上走出來一樣,太像了! 一聽珺寧都沒有責怪她,小滿哭的更厲害了,“可……可那是公主的丹青啊,怎么能落于他人之手……” “沒關系,那本就是要送給那人的……”珺寧微微一笑。 “小滿沒有送人,公主,你相信小滿啊!明明就是被人偷走的,下次要是讓小滿碰見那人,絕對打他三十大板……”小滿氣呼呼地說道。 珺寧挑了挑眉,摸了摸她腦袋,笑了,傻丫頭。 之后又是一日,之前毫無頭緒的小滿今日竟然立馬就打聽到了畫上的人姓裴名夙,乃是北昊十年前送過來的質子一名,十年了,這人就像是被北昊王完全遺忘了一樣,再加上南楚勢大,根本就不在意得罪北昊,對這個質子極為怠慢,導致裴夙竟到了在楚辭閣登臺表演的地步,也虧他彈得一手好琴,也寫的一手好詞,才得以才名遠揚,活得像個他國皇子,否則真是比市井之徒都不如了! 可楚辭閣到底是煙花之所,這個質子也算是完全廢了,即便回了北昊,皇位也絕對與他無緣,所以那些王孫子弟們都特別愛欺辱他,而其中又以李珺寧的二哥李君旸最甚。 而他也是當初南楚國破之時死的最慘的一個,千刀萬剮,在午門慘叫了三天三夜才終于咽了氣。 珺寧聽完了小滿的匯報,立馬就從中明白了那裴夙恐怕開始對自己產(chǎn)生興趣了,因為那日對李沅芷的舍身相救,也因著那神乎其神的素描畫法。 他開始好奇了,所以才讓屬下的人將自己的消息泄露出來,否則憑著小滿這個榆木腦袋,拿著畫在外頭打聽個十年八年都不會得知任何消息的。 而接受到對方訊息的珺寧,到了這月十五便和小滿打扮打扮去了楚辭閣,因為現(xiàn)在裴夙的名氣大了,有選擇的余地了,所以他可以決定每月只有十五那日才會登臺演出,就這樣還得了個無雙公子的美名,外人都道他琴詞雙絕,世間無雙。 在外人看來是他娛樂了大眾,可在珺寧看來,還不知道是誰在娛樂誰呢?唉…… “公……公子,胡子好扎人啊……”小滿因為實在不適應那兩腮茂密的胡須,竟然伸手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撕下來一條。 見狀,珺寧立馬幫她粘好,“不行,不行,你再不聽話,下次就不用跟我出來了,綠豆糕、云片糕、金絲糕什么的也別吃了,哼!” “好吧……”小丫頭一臉委屈。 珺寧這才心滿意足地領著她往楚辭閣走去,此時的兩人,小滿已成為了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矮個大漢,而珺寧則成了個滿臉麻子的暴發(fā)戶公子,拿著把扇子,咧嘴一笑,模樣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既然都選擇男扮女裝出門,干嘛還保持風度呢?頂著一張干凈的小白臉,誰都看得出你是女的好嗎?她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怎么猥瑣怎么來,這滿臉的胡渣子,還有下顎處的那顆大黑痣,蠟黃的臉,她自己照鏡子都認不出自己來,她還就不信了,旁人能認出堂堂南楚的四公主正在逛青樓! 只是剛準備進門,因為珺寧形容實在太猥瑣了,那兩個看門的便立馬攔下了她,珺寧看都不看兩人,抬手就是兩錠沉甸甸的銀子扔了過去,然后在兩人看直了的眼神中,帶著小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真的是大搖大擺啊,就差沒橫著走路了,那妖嬈嫵媚的鴇娘一見她出手如此闊綽,立馬就粘了過來,恭維的話不要命地往外撒。 頓時就把珺寧逗得笑個不停,抬手又是兩錠金子,“我要最好的……哦,不,我要最近的位置!今天我就是為了無雙公子來的!” 收了金子的鴇娘直接就笑成了一朵菊花,彎腰弓背地把珺寧引到了離裴夙最近的那張桌子上,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珺寧坐下之后倒是一臉的興奮,左看看右摸摸一幅沒見識的模樣,坐在二樓雅間里頭的裴夙,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錦衣,一看見她那副打扮,差點沒把口中的茶噴出來,又見她故作老練實則什么都不懂的好奇樣子,突然就笑出聲來。 坐在他兩側的兩位幕僚見自家公子驟然開懷大笑,俱都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還是盡職盡責繼續(xù)匯報他們這近一月來所做的事情。 “行了,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不用特意過來匯報,你們只要好好幫我盯著那兩頭就行了,特別是北昊那頭,我的那位好大哥和那位神童三哥的爭斗也快要尾聲了吧,給我加把火,我要他們兩敗俱傷!”裴夙笑著,眼中閃過一抹陰沉。 “是。” “公……公子……你看,無雙公子來了哎!”一見裴夙上臺,小滿就激動地跟什么似的,不停地說道。 也難怪,這小丫頭今年才剛滿十三,正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好奇的年齡,之前珺寧只給她灌輸了點裴夙是她救命恩人,并且優(yōu)秀的不行的思想,她就已經(jīng)把裴夙當做了偶像來崇拜了,甚至還背地里暗搓搓地希望自家公主能嫁給裴夙,別以為她不知道。 “知道,我看到了!”珺寧立馬捂住了她的嘴,壓低聲音說道,然后抬起頭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離自己只有咫尺之遙的白衣男子,小臉通紅地看著他撫琴。 于是楚辭閣就出現(xiàn)了這么一道風景,無雙公子在上頭微笑著撫琴,在他正下方,兩個猥瑣的男人,一個滿臉麻子,一個滿臉絡腮胡,捧著張小臉昂起頭,聽得臉頰通紅,一臉陶醉。 第4章 攻略心機質子(四) “喲,這不是我們的北昊的七皇子,琴詞無雙的無雙公子裴夙公子嘛,這琴音聽起來果然是跟傳說的一樣繞梁三日,余音不絕啊,妙,妙極了!哈哈……”就在所有人都在欣賞裴夙的琴聲時,一個聒噪的聲音,突然在眾人后頭響了起來。 一聽到那聲音,珺寧頓覺心下了然地轉頭看了過去,果然,就是她那個死的無比凄慘的絕世大炮灰二哥,李君旸。 只見來人輕搖著折扇,努力想要做出風流倜儻的味道來,可渾身上下散發(fā)的氣質比珺寧這個刻意做出來的都要猥瑣,眼珠發(fā)黃,眼底發(fā)青,腳步虛浮,一看就知道是個耽于酒色的,要不是他命好,有個做皇后的娘,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里哭呢?要知道李珺寧的其他幾個兄弟哪個不是龍章鳳姿之態(tài),只這一個李君旸,實在爛泥扶不上墻。 珺寧在心中暗暗鄙視著,還沒顯露在臉上,那頭的李君旸突然就咋呼了起來。 “我的天,哪來的丑鬼,快給小爺我趕出去,快點,嘔,我都要吐了,趕緊的……” 珺寧親眼看見對方那食指指著的方向不是自己和小滿還能是誰,我去,她還沒嫌棄他呢,他倒嫌棄起她來了……還說她是個丑鬼! 她哪丑了?哪丑了??。?/br> “你說誰丑鬼呢?”珺寧怒起拍桌,全身上下只剩下那雙能看的眼睛瞪得溜圓,恨恨地瞪著李君旸。 旁人都沒看到,裴夙倒是看個一清二楚,小丫頭可能是拍桌子拍重了,疼了手,此時正背到身后,不停地揉著,那雙白玉一般的小手,蜷到了一起,看上去可愛極了! “喲呵,沒想到還是個硬骨頭??!”李君旸氣極反笑,看了一眼珺寧,又覺得實在太過慘不忍睹,立馬就撇開了腦袋,“都給我上,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看看,這皇城腳下到底是誰做主!” 說著,李君旸身后的那群屬下便好像一群被馴養(yǎng)良好的狼狗,立刻兇神惡煞地朝珺寧主仆二人撲來。 珺寧瞬間就覺得不好了,這么對上肯定是自己吃虧啊,而且她還不能暴露自己公主的身份,否則她那個特別疼愛她的皇帝老爹第一個饒不了她,御史們也會一個個上奏,畢竟男女大防不嚴是一回事,堂堂一國公主領著小丫鬟上青樓又是另一回事了,不然為什么所有人都不看好裴夙呢,還不是青樓戲子都是下九流的緣故! 但打不過不代表不能拼一把,原主還是有點武功底子的,明的不行,暗的還能不行嗎? 她立馬把之前出門就綁在腰上的那根軟鞭抽了出來,作防御的姿態(tài)。 李君旸雖然人品不好,但他眼神好啊,在珺寧一抽出那極具象征意義的長鞭,他就突然發(fā)現(xiàn)整件事的發(fā)展好像有些不受他控制了! 就在他正準備開口喊停的時候,他那群蠢貨手下已經(jīng)開始向那人下手了,然后一鞭就被人打了回來,接著就是各種混亂,他幾次想要開口都沒找到機會,而看那人舞鞭的手法,他就覺得更像他那個無法無天的四妹了! 另一頭珺寧倒覺得更加得心應手起來,因為她發(fā)現(xiàn)她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往往在自己防備不及的時候,那些打手的攻擊就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給打開。 而這楚辭閣除了裴夙她想不出還有誰會出手幫她…… 所以這一回又是她贏了…… 在裴夙的多番掩護下,珺寧竟然帶著拖油瓶小滿成功地沖破了那些人的防線,直接就沖到了李君旸的身邊,在對方詫異的眼神中,一把抓起旁邊桌子上的一盤雞屁股就拍在了他的臉上,然后拉起小滿就往外跑去。 不管怎樣她都必須先回宮內(nèi),要知道有個詞叫惡人先告狀,額,錯了,是先下手為強!哈哈…… 白天的那番sao亂沒持續(xù)多久,當事人就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而托珺寧搗亂的福,以往每次十五登臺都要飽受李君旸侮辱的裴夙今日沒沾上一點事。 “如何?” 夜幕漸漸降臨,裴夙靠在湖邊的欄柱上,將手上的糕點掰碎,細心地喂著湖里的鯉魚,頭也不回地問道。 “儀嘉公主先李二皇子一步回了宮,然后拉著她的小丫鬟去見了南楚皇帝,說她二哥不成器,在外頭欺男霸女,還呈上了一封血書,是個被李二皇子強行占有的小婦人臨死前所留,也不知怎么到了儀嘉公主手里,南楚皇帝大怒。之后李二皇子進了宮,告狀儀嘉公主女扮男裝逛青樓,被南楚皇帝一巴掌扇了回來,現(xiàn)在儀嘉公主在南楚皇帝的乾清宮里頭哭,李二皇子被禁了足,接下來的幾個月,主子恐怕都看不到他了……” 匯報到最后,黑衣少年的聲音里頭甚至還帶了些許愉悅,連聲調(diào)都拔高了不少。 聞言,裴夙將自己手中的糕點全都撒了下去,看向不遠處那欲落未落的夕陽,嘴角微微勾起。 調(diào)皮。 珺寧知道一味的單純天真對于裴夙這種反派來說是遠遠不夠的,那樣到了最后說不定他也只會把自己當做一個玩物,以后他登了帝位,珺寧很可能也只可以做他一時的寵妃,而非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更不是他心中的唯一。 所以在對方好感度攀升的同時,適當?shù)男臋C與實力顯露是非常必要的,這才有了她這出惡人先告狀的戲碼。 之后的一月內(nèi),珺寧沒再去過楚辭閣,反而跟著她的那些兄弟們開始認認真真地學起琴棋書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