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走的近了,才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七八歲左右的小小少年,頭頂正中央的位置梳著一個小小的發(fā)髻,身上的衣裳極為單薄,腳上甚至還穿了一雙草鞋,露在外頭的腳趾一個個都凍得又紅又腫的,看著就嚇人的厲害。 可他卻像是什么都感覺不到一樣,繼續(xù)拄著一根樹枝,背著一個破竹簍子,緩慢而堅定地往前走著,嘴里還一直低低地嘟囔著什么。 “聽陳大叔說了,上次他挖到那野山參的地方好像就在這里,只要今天挖到了,就能賣錢,賣了錢就可以給娘買藥……” 說到買藥兩個字的時候,少年的眼中竟然一瞬間就閃過了一道驚喜,隨后停下來,搓了搓已經(jīng)快要僵硬了的雙手,沖著手心輕輕呵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冷的狠了,感覺就連自己呵出來的氣都是涼的。 無奈之下,他也只好將手邊的樹枝和竹簍子放在一旁,從竹簍里拿了把小木錐,就開始細(xì)細(xì)地打量起腳下的這塊地來。 野山參的葉子上次陳大叔給他看過了,少年幾乎只要一看見地上有差不多的葉子,就立馬拿木錐開始扒拉起來,可惜幾乎次次都落空。 眼見著天色越來越暗,太陽這才剛出來多久啊,就又要落山了,少年嘆了口氣,他感覺今天恐怕會無功而返了,算了,要不,還是看看自己下套子的地方去吧,說不準(zhǔn)還能套上一兩只傻兔子呢。 少年這樣樂觀地想到,卻不知道,自己早已被身后虎視眈眈的野獸同樣當(dāng)做了一只“傻兔子”。 野獸的低喘之聲越來越急促,就在它快要撲上前,一把摁住這早已守了許久的獵物時,半空之上突然憑空一個霹靂。 猛然一聲炸響,不僅少年被炸懵了,就連守在他身后的野獸也被嚇得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著。 隨后霹靂之聲越發(fā)頻繁劇烈,就連山頂也被那偶爾落下的雷光劈得山石四濺。 一塊磨盤大小的山石更是骨碌碌地就朝少年的腦袋砸了過來,這一砸要是落實(shí)了這少年恐怕真的會命喪當(dāng)場。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少年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好似在雪地里埋久了,一時竟完全動彈不得,眼看著那山石就要朝他砸過來了。 少年驚惶地睜大雙眼,渾身上下抖如篩糠。 娘,娘,我還沒給娘抓藥,我不能死,不能死,快起來,快起來…… 可是少年心中越急切,卻越是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起不來,眼看著那山石就要滾過來了。 他嚇得立馬就閉上了雙眼,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心里頭想的最后一件事情卻是,要是他死了,他娘怕也是活不成了…… 越是這么想,少年的眼淚就流得越兇。 可沒想下一秒,他就聞到了一股極好聞的香味,隨后整個人便落入了一個溫暖而柔軟的懷抱當(dāng)中。 迷迷蒙蒙之際,他便聽見一個清冷悅耳的女聲在他耳邊緩緩響起,“越軒,你我二人之間的切磋,何必非要牽連一個凡人?手段未免太過下作!” 聞言,她懷中的少年瞬間就睜開了雙眼,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珠錯也不錯地看著將他半托在懷中的人。 入眼而去,欺霜賽雪的肌膚,精致而圓潤的下巴,耳垂就跟玉珠一樣,蒲扇一般的睫毛正微微垂著,年紀(jì)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雖然少年看不見她的正臉,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卻突然感覺好像什么聲音都在抬頭的一瞬間離自己遠(yuǎn)去了一樣。 就這么愣愣地看著她,仿佛就好像看見了春日村口盛開的那一樹的白梨花,風(fēng)一吹,花瓣就輕輕柔柔地飄零下來,美極了。 可能是察覺到他的眼神,少女立馬轉(zhuǎn)過頭來,直接就看見了懷中小孩那怔楞的眼神,眉頭微蹙,隨后立馬就將他放了下來,清冷的眼中略微柔和了下,“趕緊下山去吧,這不是你能呆的地方,快走吧……” 可沒想她的話音剛落,桀桀的怪異笑聲就從兩人頭頂驀地響了起來,隨后一個稍顯陰柔的聲音就好像在他們兩人耳邊細(xì)細(xì)低語似的。 “別呀,小師妹,看這小孩細(xì)皮嫩rou的,正好可以用來讓我再祭練一個紅蓮?fù)樱嗪?!?/br> 話音一落,一個著了一身紅衣的男人就出現(xiàn)在了兩人面前,頭發(fā)披散在身后,眉長斜飛入鬢,雙眼則是細(xì)長的狐貍眼,臉上涂了一層厚厚的白粉,白的怕人,嘴上卻染了一層厚厚的胭脂,嫣紅之色,活像剛吃完人而來。 一見這樣奇異怪狀的人,少年瞬間就瑟縮了一下,他感覺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將他拆吞入腹一樣。 “師兄,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一聲師兄?!鄙倥p眼冷凝,目無表情,“越軒,你勾結(jié)魔教,欺上瞞下,盜走我青微宗的至寶紅蓮寶經(jīng),打傷三師叔,是也不是?” 聞言,紅衣男人嘴角的笑意不減,不可置否。 “好,今天我就要代師父清理門戶!” 說著,少女立刻就拔出自己的隨身寶劍,直指那紅衣男人的面門。 “憑你現(xiàn)在還未結(jié)丹的本事怕是打不過我的……” “打不打得過,打完了才知道……” 說著,少女身上突然飛出一條白練一下就將身邊的小孩卷至一旁,整個人腳尖一點(diǎn),騰空而起。 隨后雷光劍光再次糾纏到了一起,被少女白練保護(hù)著的少年,抬眼看去,除了那一道道光刃,和那糾纏到了一起的紅白之色,竟然在看不到任何的人的影子。 這是……這是娘常說的仙人嗎?聽聞他的爹爹也是拋下他和他娘去修仙去了,已經(jīng)走了好多年了,在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已經(jīng)走了,他也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見到他…… 少年這么想著的時候,頭頂上方的戰(zhàn)斗好似就已經(jīng)分了勝負(fù),一道紅色的影子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從空中倒栽了下來,直接就在地上砸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呵呵呵,龍珺寧,你果然不愧是師父最為看重的弟子,這才只是筑基八層的本事,就能將我這個師兄打成重傷,好,好……” 對方這樣恭維,站在空中的少女的臉色仍舊沒有任何的變化,就像是一塊雕刻精美的冰雕似的。 看著她這樣,紅衣男子眼珠一轉(zhuǎn),竟也不逃,轉(zhuǎn)身就一掌朝那被少女保護(hù)在白練之內(nèi)的小孩打過去。 那一掌幾乎蘊(yùn)含了他剩下的所有的雷電之力,少女瞬間就到了那白練這邊來,一劍就刺穿了那擊過來的手掌,卻不知怎么,竟然撲了個空,眼看著紅衣男子的身影好似水紋一樣抖動了下,隨后整個人猶如一縷青煙一樣消散在了原地。 “龍珺寧,等著我,呵呵呵呵呵呵……” 男人刺耳的笑聲漸漸遠(yuǎn)去,少女目無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佩劍。 鏡花水月之術(shù)嗎?每催動一次都是以自己功力為代價,現(xiàn)在的越軒怕是已經(jīng)跌落到了筑基巔峰的修為了,不足為懼。 沒錯,這一回,珺寧附身的正是這么一個叫龍珺寧的少女的身上。 龍珺寧,無父無母的孤兒一枚,卻是難得一見的天靈根,純陰之體,修煉一日的所得恐怕要抵其他普通凡人修煉三月。 還在襁褓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青微宗的現(xiàn)任掌門,駱元正抱回了青微宗,成為他最小的一位入門弟子。 自幼就被各種天材地寶灌溉著,被所有青微宗的人捧在手心里,可能是因?yàn)樾逕捁Ψǖ木壒剩部赡苁且驗(yàn)樯眢w的緣故,非但沒有自小被養(yǎng)成一個驕橫跋扈的性子,反而越長大,臉越冷,直到及笄之后,算是青微宗出了名的高嶺之花,冰山美人,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 珺寧穿越過來的時候,這位姑娘正在追蹤她那叛了師門的四師兄,越軒,一個沒注意就被對方暗算了個正著,魂沒了,珺寧正好交易了過來。 后來越軒見她出現(xiàn)還詫異了下,但最終也只以為是她的身上有掌門給的護(hù)身之寶,誰知道這么一眨眼的功夫,自家原本的小師妹就已經(jīng)換了人了。 而且來的這個悟性更高,心性也更為堅定,在追逐他的過程中還突破了一層。 這才讓他這個之前內(nèi)傷未愈的師兄最后只能拼著跌落一級的危險才逃出了她的追捕。 珺寧默了默。隨后轉(zhuǎn)頭看向身后那個只有自己一半高的小豆丁,面上雖然沒有什么變化,心中卻早已經(jīng)不知道哀嚎了多少聲了。 是的,這一位就是她要攻略的反派,江未離。 哦對了,他現(xiàn)在還不叫江未離這個名字,他有個十分別致而精巧的小名,栓子。 栓子,栓子,在一眾反派男神里頭是多么的接地氣,多么的質(zhì)樸大方。 珺寧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小豆丁,其實(shí)名字她還真的沒什么所謂的,就是對方足足比自己小了九歲,天哪,比她小九歲啊,現(xiàn)在只要她一半高,她攻略起來壓力實(shí)在太大了。 就在珺寧沉默的檔口,天邊竟然又黑壓壓地飛來一群人,直接就落到了她的面前。 “師叔祖,我等幾人剛剛聽聞這里有打斗之聲這才趕了過來,您沒事吧?” 拜倒在自己面前的則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是的,雖然她年紀(jì)小,但她在師門的輩分因?yàn)樗膸煾刚娴耐Ω叩?,基本上門內(nèi)的小輩見了自己都要加一個祖字。 “無礙,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珺寧早在和越軒打的時候就已經(jīng)看到了這群人正快速地朝這邊趕來,想來這也是越軒這么干脆利落逃走的原因。 “師叔祖您已離宗三月,故而有所不知,我青微宗三年一度的開山大典就要召開了,我們這是為了拜入我青微宗的弟子們而來?!崩项^的神情越發(fā)恭敬。 “哦?” 聞言,珺寧看了他一眼,隨后伸手將自己的白練收了回來,轉(zhuǎn)頭看向栓子的方向,“你還是快下山吧……” 畢竟看小孩這凍得渾身青紫的模樣,她也確實(shí)有些不忍,但現(xiàn)在還不是兩人見面的時候,這一次也只是算留下個初印象吧。 吩咐完,珺寧又看了那跟著花白頭發(fā)老頭身后的幾名男男女女,看模樣大多都是十七八歲的模樣,應(yīng)該是師門里頭的小輩出來跟著歷練歷練,她朝他們微微一點(diǎn)頭,祭起自己的佩劍,就踏了上去,低頭就看見栓子正眼巴巴地看著她。 珺寧蹙了蹙眉,指了指他,“如果可以的話,可否請你們幫我把這個小孩送回家,他們那個地方應(yīng)該也有許多適齡的小孩,你們看著如果適合的話,就帶來青微宗好了……” 聞言,花白頭發(fā)的老頭渾身一顫,忙不迭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謹(jǐn)遵師叔祖法令。” 說完再抬頭,珺寧已經(jīng)不見了。 那老頭立馬轉(zhuǎn)頭看向一臉茫然的栓子,笑呵呵的別提多慈祥了。 而站在他身后的小輩弟子們卻已經(jīng)開始小聲地討論了珺寧來了。 “剛剛那就是龍珺寧嗎?也太美了,之前也只是聽旁人說龍美人,龍美人的,今天才明白那些傳言都不足夠描繪她萬分之一美啊,聽說還是純陰之體,感覺她站在我們身邊都感覺靈氣充裕了不少呢?果然有些人啊,就是天之驕女呢!” “可不是,不過傳說她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今天一看雖然看上去有些冷,但其實(shí)還是很隨和的嘛,不過是真美,聽聞都已經(jīng)是筑基七層了,真是厲害!” “聽聞那碧落山的天之驕子凌寒對龍珺寧一見鐘情,再見傾心,聽聞非龍珺寧不娶,現(xiàn)今都已經(jīng)開始央求自家?guī)煾竵砦仪辔⒆谇笥H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成?” “哎呀,那也是他們那些大人物頭疼的事情了,我們這些小嘍啰們還不只能看著……” “也是……” 而此時的小栓子卻突然感覺心頭空了一下,剛剛那好像仙女一樣的jiejie走了呢,他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隨即就在地上再次看見了那野山參的葉子,也顧不得在場還有其他幾個陌生人,立馬就蹲下身,撅起小屁股,拿著那還沒有丟下的小木錐就開始刨了起來,果然,沒一會,一個成人食指粗細(xì)的野山參就被對方完整地挖了出來。 “咦?” 領(lǐng)隊的老頭看著那野山參上面散發(fā)著的些微靈氣,捋了捋胡子,這小孩子融雪天氣出門,就為了挖這么一株野參嗎?果然,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但性格倒是堅毅,于是他便伸出靈氣探了探。 隨后有些失望地?fù)u了搖頭,雖說有靈根,可以修行,卻是最為斑駁雜亂的五靈根,比自己的四靈根都不如,窮極一生,恐怕也筑不了基,唉,可惜了…… 等栓子小心翼翼地將野山參包好,放進(jìn)背簍里背上,那老頭立馬就撈起他的后衣領(lǐng),來時花費(fèi)了足足兩個時辰功夫的栓子,此時卻發(fā)現(xiàn)竟然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村子門口,頓時興奮的眼睛都紅了。 心中第二次有了想要修仙的念頭,第一次來自于之前的那個仙女jiejie。 聽聞對方幾個人是要來他們村子里挑選修真的苗子,栓子更興奮了,要知道修仙那可是郡縣里頭的大戶人家才可以做的事情,他們這些孩子雖然一直都聽說有仙人,卻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只因?yàn)閺膩硇拚骈T派都只看世家大族的推薦,哪有那么多心思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跑,有那個功夫還不如多修煉一會,這一回來栓子的村子也算是因?yàn)楝B寧破了例了。 眼看著小孩那興奮的眉眼,老頭也不免樂呵呵地笑了起來,竟然在村子里真的發(fā)現(xiàn)好幾個修仙的好苗子。 最后就剩那一開始的小孩了,老頭曾親口問他要不要帶他會宗門,卻見對方猶豫了下,就禮貌地拒絕了,理由是他還有母親需要照料。 老頭也沒有強(qiáng)求,畢竟一個五靈根,他根本就不需要強(qiáng)求,只是回去之后卻是要好好跟師叔祖匯報一下。 而另一頭踏在飛劍上的珺寧,腦中卻開始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起江未離,也就是栓子的劇情來。 江未離,自幼僅僅只有一個母親將他撫養(yǎng)長大,父親不知所蹤,好像是修真去了。 后來母親病故,他在八歲那年獨(dú)自一人闖過了青微宗宗門的考核,拜入了青微宗。 青微宗招弟子,有兩種方式,一種就是三年一度的開山大典,難度稍微簡單一點(diǎn),另一種則是宗門前的考核,幾乎九死一生,不過闖過了,就一定會被青微宗收入門下,甚至還可以選擇一位金丹老祖作為自己師尊。 原劇情當(dāng)中的,江未離就是闖過了九死一生的考核,拜了一位金丹老祖為師。 只是那位金丹老祖卻一直都看不起他這個五靈根的弟子,幾乎就沒怎么教導(dǎo)過他,不僅如此,還時常羞辱他,基本上,在青微宗的六年,江未離就是這樣屈辱著過來的,可修為竟然也如一般三靈根的弟子一樣,穩(wěn)步發(fā)展,還筑了基,這下可就引起了那金丹老祖的懷疑了,他自問除了丟給他這個徒弟一本入門功法之后就再也沒有理會過他,他到底怎么筑基的,這可是個大問題,于是在細(xì)心觀察之下,他竟然發(fā)現(xiàn)那江未離的脖子上掛著的那枚烏黑的珠子竟然是枚寶珠,不僅可以凝結(jié)高純度的靈液,還能復(fù)制丹藥。 如此逆天的珠子,他自然惦記上了,從此就開始溫和地待起江未離來,簡直將他看做了自己的兒子一般,而這樣溫和的嘴臉在一次秘藏之中便徹底地撕開了。 可惜珠子并沒有被他撕到手,反而讓江未離對他起了疑心,他一計不成,就在出來之后,污蔑江未離與魔教相勾結(jié),修煉魔功,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五靈根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