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柔娘臉上的不悅顯而易見,氣勢洶洶地進來,毫不客氣地推開了簌簌的房門,一看就是帶著火呢。 小姑娘微微一哆嗦,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了那含水兒的眸子朝她望去,一臉無辜。 柔娘瞧她那可憐見兒似的模樣,想來適才屋外的話她也是聽到了,再一想她病秧秧的,反復燒了五六天,沒什么精神,怕是那陸少澤勾搭,她也沒精力有旁的鬼心思。 養(yǎng)了十五六年,柔娘深知簌簌心性,她雖表面柔柔弱弱,極其乖巧,瞧著天真無邪,但骨子里頭主意正著呢,沒那么好擺弄。 不過女人有女人的弱點,等生米煮成了熟飯,這府-妓做了,她不得不認命的時候,也就認了。 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柔娘才能徹底把心放下,眼下是夜長夢多,所以她才煩躁才急,生怕出什么岔子,但看小姑娘這副模樣,怕是心有余也力不足了吧。 思著,柔娘心頭的火到是也退了,外頭的事兒只口未提,沒說什么過分的話,反而是一些關懷的。 她現(xiàn)在金貴,不管怎樣,還得她身子好起來才行。 簌簌半裝不裝,躲過了一劫。 當夜,她便把衣服徹底改好了,但卻一宿也沒怎么睡。 前路茫茫,說不怕是假的,尤其是想起今日柔娘說的話。 她說沒有薛家的男人也會有別人家的,還說她就是一個禍水。 她逃出薛家不難,難的是往后的日子。她沒錢,還無依無靠,連個可奔赴的人都沒有。簌簌想了許久許久,終是也只想到了一個人——那京城的官家小姐。 可惜,她覺得她甚親,但對方卻是根本就不認識她。 不過不管怎樣,那也算是一個奔頭,一個念想。 簌簌想上京城。 當夜,她迷迷糊糊,小腦袋瓜里盤算的都是一些不切實際的天方夜譚,終是天將亮了的那陣子瞇了一會兒。 第二天,兩個消息。 其一,陸少澤病了。 其二...... 柔娘腳步碌碌,過來問她:“這兩天誰來過?” 小姑娘聽這話心一顫,手中的杯子不可察覺地晃了晃,直覺告訴她,柔娘發(fā)覺了她的柜子被人動過。 “除了表少爺,六爺來過兩次。怎么了娘,出了什么事嗎?” 簌簌忐忑不安,小心試探。 柔娘聽罷,往椅子上一坐,攬過茶碗“咕咚咕咚”灌了一半,而后瞧著那碗搖頭,“六爺良才美質,自不會做出那腌臜事兒!”說著眉頭緊蹙、吊死鬼似的翻著白眼兒,仿佛半空有個陸少澤,“呸”地一聲,將嘴中的茶梗吐了出去,“倒是那個陸少澤,虧得他還是個讀書人,手腳不干凈!” 簌簌緩緩攥了下小手,背脊一層冷汗,基本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于是更近一步地問道:“娘,是丟了什么嗎?” 柔娘瞟她一眼,“倒是沒有?!?/br> 簌簌松了口氣,知道她還沒發(fā)現(xiàn)衣服丟了。 想來也是了,如若覺得柜子被人動了,肯定會先檢查貴重的東西。貴重的都沒丟,便不會去看旁的了,此時顯然,她只是猜測,并無證據。 簌簌沒再說什么,捧著溫熱的杯子小心地低頭啜飲,水汪汪的眸子緩緩微轉,心中這一刻做了決定。 她,不能再等了....... 第4章 出逃 她不敢賭這個變數(shù) 眼下她裝病七日,這本就不是什么長久之計。 今日之事有些可怕,不定之處太多,柔娘可能很久也不會發(fā)現(xiàn)丟衣之事,但也可能下一刻鐘就會發(fā)現(xiàn)。 如若衣服被發(fā)現(xiàn),簌簌也就等于是敗露了。 她不敢賭這個變數(shù),也賭不起,跑了還有希望,跑不了便是萬劫不復。 原她打算五日內逃離,今日是第四日,也算是在計劃之中了。 擇日不如撞日,簌簌不管了,便就是今晚吧,想來大不了還是一死,她又不是沒死過!但就算是死,她也不要死在薛家! 小姑娘暗暗下定了決心,與柔娘很小心地說話,面上無異,但腦中“轟隆轟隆”的,心跳的很快,緊張,忐忑又害怕。 她從小膽子就小。 前世出逃時,有陸少澤安置好了一切她都怕,更何況今生她是獨自一人。 待終于把柔娘盼去了三夫人那伺候,簌簌立馬不裝了,不再是一副虛弱的模樣,起身便下了床去。 她倒是也沒什么可帶,只備了一件衣服,然后把自己從小到大攢的那點錢拿了出來。 少的可憐,簌簌數(shù)了好幾遍,都是只有十二文,但終是聊勝于無,倒是總比身無分文得好。 自重生之后,簌簌一直捉摸著弄點錢,可她第一不敢拿柔娘的,第二不敢出屋,實在是沒什么法子。 此時事情一步一步地趕過來,她倒是也顧不得了,天無絕人之路,還是先跑了再說。 該備的都備好了之后,簌簌來到自己小屋的后窗前。 前世的那夜發(fā)生在前天,她便是從這窗子跑的,今生自是還得靠它。 簌簌推開那小窗,仔細地查了查,搬了個小板凳來,踩上去,正想先試試,但還沒待動,卻突然感到臥房外有那么一絲似有似無的細微聲響。 簌簌弦兒繃得緊,此時戒備心里極強,立時便止了,凝神仔細著,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而后細聽,她愈發(fā)地心驚,那聲音確是真有,且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竟是像極了腳步聲! 簌簌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當即便下了來,慌張地朝房門奔去,霎時之間,幾近與此同時,一個男人躡手躡腳,弓著腰,賊眉鼠眼的模樣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不,是他們彼此出現(xiàn)在了彼此的眼前! 心口“砰”地一下,簌簌小臉兒煞白。 只見那男人中等體量,年齡不大,相貌平平,但錦衣華服,穿的甚好,看到她的一瞬間,忽地魂兒沒了一般,定在原地,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人卻不是那薛六爺薛連是誰! “簌,簌簌??!” 薛連來了幾次了,那美人兒都是插著門,他也沒見到人,故今日做起賊來。 七八天了,他心癢難耐,但本想看一眼也行,然眼下真看到了人哪還受得了。這雪-白-嬌-嫩,美艷絕倫的小玩意是天上來的吧,那一句之后,便失心瘋了一般,朝簌簌撲了過來。 “簌簌!” 小姑娘一聲驚呼,膽兒都嚇破了,但雖驚未亂,千鈞一發(fā)之際,抬手“砰”地一下關了門,纖細如蔥的玉手顫著卻也麻利地把那門插了。 接著外頭便是“咣咣咣”的敲門聲。 “簌簌,簌簌!” 薛連腦子混了,竟是沒她靈巧,轉眼就被關在了外頭,使勁兒地敲著。 “簌簌,叔叔喜歡你,叔叔是真心喜歡你。你若是不愿意老夫人那法子,叔叔帶你走也成,叔叔把你弄去外面,給你買宅子,買衣服,買金銀首飾,你你你要什么叔叔給你買什么,叔叔肯定保你一世富貴,你說什么,就就就是什么!或者,或者叔叔娶你也成,叔叔可以休妻,娶你,讓你做薛家的六夫人!簌簌,簌簌,左右早晚的事兒,叔叔什么都答應你還不成么!你就別饞叔叔了,今天就給了叔叔吧!” 簌簌要瘋了,插了門也緊緊地推著,玉手按著那不斷晃動的門栓,臉色煞白,身子顫抖。 對方滿口胡話,不斷哄騙,現(xiàn)在怕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薛連撞門撞的越來越猛,她這小屋的門可沒那么結實。 小姑娘呼吸急促,當真是嚇也嚇死了。 “爺冷靜些,老夫人正病著,旁的爺都在爭搶著盡孝,爺為了這事弄出太大動靜給人知道了對爺不好,若是傳到了老夫人耳中,定是要傷心生氣的?!?/br> 那薛連終于等到了她說話,聽她這般一說,倒是也沒一點油鹽不進,降低了些幅度,“好乖乖,叔叔不敲了便是,你開門,咱們輕輕的。” 簌簌唇瓣顫著,嬌柔的聲音中當即便帶出幾分細細的啜泣。 “不是我不依爺,我大病初愈,站都站不穩(wěn)呢,爺,爺憐憐我成么?讓我再養(yǎng)養(yǎng),明日,最晚后日......行么?” 她那嗓音本就軟柔細膩,那柔中又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甜,酥死個人兒了,這般一求,再一想她那妖精般的身段,可人兒的小臉蛋,男人上頭之時,那糊涂的片刻,還真可能把心肝兒都給了她。 薛連自然就是那最最普通的男人,何況她諾了他明日,他怎么舍得拂了她不答應。 聽她說完,薛連漸漸地冷靜下來,不再敲了,重重地喘息幾聲,口中叨念,“明日,可,那便明日。” 而后過了一會兒,他終于漸漸恢復了常態(tài),負手笑了。 這個結果,他還是滿意的。 接著那男人便仿若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低頭瞅了一眼自己身上掛著的一塊藍金玉石。 這玉石價值不菲,是他此時身上最貴的飾物。 男人摘了下來,探身朝著門內的小姑娘笑著,賤兮兮地道: “乖乖,叔叔送你個寶貝,算是你和叔叔的定情之物,叔叔可是愛死你了?!?/br> 他說著臉離著那門更近了一步,笑著,聲音也更油膩了,“叔叔明個來.......美人兒等我?!闭f罷低身,將那玉石放到了地上,抬頭又看了那門一眼,站直了,等了半晌兒,依依不舍一般又道了好幾句別,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簌簌一直未放松,心口狂跳,小手始終緊緊地扣著那門栓,直到聽到了腳步聲遠了,方才徹底松了口氣,人貼在門上緩緩地蹲了下去。 太可怕了! 眼下,她卻是死活今晚都得走! 簌簌壓下了心中悸動,穩(wěn)了許久方才不抖不顫,而后她開了房門,瞧著地上那塊玉石,微微咬上了唇,盯了許久,心中知道不該要他這東西,但自己實在是太窮了! 小姑娘終是撿了起來。 當夜,天剛一黑,她就躺了下來,假裝睡覺,但實則自然是精神的不能再精神了! 她仔細著母親那屋的動靜,更是時而躡手躡腳地下來從窗子瞥那屋中的亮光。 待燈滅了,她便小心翼翼地換了男子衣服,摸著黑兒給自己束了男子發(fā)髻。而后躺回了床上,又等了良久,良久,終是鄰近三更之時起了身,插了門,更是用被子把小床做成有人的模樣,一切就緒后,心驚膽戰(zhàn)地打開了后窗,踩了小板凳,一聲未露地翻了出去,出去后便用泥土抹臟了小臉兒。 外頭夜黑風高,小姑娘裹緊衣服,也顧不得怕黑了,心中一面不斷叨念著阿彌陀佛,各路神仙都來保佑她;一面憑著前世陸少澤帶她跑過一遍的記憶,小心口“噗通,噗通”地一路潛行,直奔薛府后門,到了后,藏匿叢處,趁著四更守門換班之際的短暫時刻,麻利地逃了出去。 待一口氣跑出了好遠好遠之后,她真是恨不得跪下來拜天拜地拜菩薩! 然就在這時,毫無征兆,黑夜之下,竟是有人從她身后突然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簌簌還未及思索分毫,人便失去了意識...... ********* 翌日一早,薛府六房夫人譚氏起身剛剛撥開紗幔便望見自己的貼身丫鬟朝她微微點頭。譚氏會意,轉頭瞅了瞅里頭熟睡的薛六爺,起身下地隨丫鬟出了臥房。 那小丫鬟出門便笑了,壓低聲音,“夫人,二小姐和三小姐房中的嬤嬤天未亮便來報了,告訴夫人放心,二小姐和三小姐替夫人出了氣,那個小賤人被賣了!” 譚氏本還有些繃著臉,聽聞眼睛一亮,臉上自然是也露了喜色。 “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