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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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的問題問完了,這件事我會當(dāng)做不知道的?!彼Z速很快,一如既往地干脆,扭頭就要朝木屋走去。 “憑闌?!?/br> 這一聲“憑闌”聽來很平常,是他一貫的語氣,冷靜、不帶感情,但不知怎么卻讓人忍不住停下來,忍不住探究。 江憑闌腳下步子一滯,已經(jīng)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身子顯得有些僵硬。她覺得,她的不自在或許只是因為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喊她的緣故? 身后遲遲沒有動靜,倒是頭頂“轟隆”一聲巨響,連帶著整個密道都跟著一震,四面磚墻都有粉末簌簌滾落。 江憑闌怒罵一聲:“天殺的……”還沒來得及說完那句“火藥不要錢嗎”就被身后人連拖帶拽地拉走了。 喻南拉著她朝木屋方向跑,似乎也被氣笑:“我以為他們有分寸的。” 她一愣,隨即小聲感慨:“倒總算像了回人?!?/br> 她說得小聲,以喻南的耳力卻是聽見了的,他因此有些不明所以:“從前不是?” “是人,卻不像人,”她解釋,“你心中有思慮、有算計、有謀局,卻唯獨沒有波瀾。一個事事料定在心,從無波瀾起伏的人,怎么會像人?” 喻南腳下步子極快,兩人很快便遠(yuǎn)離了半坍塌的那一段密道,他放開她的手腕停下來,似乎對她的話頗感興趣:“那該怎樣才像個人?” “像剛才一樣,多一些‘我以為’,多一些‘怎么會’,人一旦有了意料之外的事,心中便有了起伏,有了驚,有了怒,才能不像個死人一樣活著。有時不必處處算計到位,否則沒了驚喜,得多無趣?” “我倒覺得,你一直在給我驚喜?!?/br> “啊,是嗎?”她故作驚訝狀,“那真是倍感榮幸,我竟不知,原來你那張面具后邊,一直是被我氣到的表情?” 他似乎被嗆著,低聲咳了起來,江憑闌神情十分無辜:“啊,還有你久病不愈,動輒咳嗽,竟也是因為我?” 他有心瞪她卻無力抬頭,手按在心口一聲又一聲地咳著,江憑闌這下不敢再氣他了,當(dāng)真不好意思起來:“只是想氣氣你,讓你有點人間煙火氣,你可別被我氣死了?!闭f著便想給他順順氣,把手伸到他后背拍一拍。 她手一伸,兩個人都是一僵。他僵住,是因為他從不將后背敞開給他人,從沒有一雙手可以離他后心如此之近。她僵住,是因為明顯感覺到他下意識躲閃卻在移步的一瞬克制自己停了下來。 她能夠理解習(xí)武之人常年養(yǎng)成的警覺,只是不太明白,強勢如他,百般謀略千般算計,有誰能威脅得了他的性命?又有誰值得他日夜防備,以至她一個沒有內(nèi)力的人輕輕一伸手便能引起他如此劇烈的反應(yīng)? ☆、共生死 思慮很多,到了腦海中卻不過一瞬,她僵住的手很快落在了他背上。 這手勢抬起時輕柔,落下時又帶幾分恰到好處的力度,他雖知自己的傷病不可能這樣就被醫(yī)好,卻莫名覺得舒暢了些,體內(nèi)那些亂涌的氣息都似被這只手用這樣的動作熨燙、撫平。 原來……這個動作是這樣的滋味。 江憑闌見他不咳了也就把手挪開了,四下無聲,一時有些尷尬,她只得沒話找話道:“爺爺有輕度哮喘,咳得厲害的時候常需要人照顧,這是跟醫(yī)生學(xué)的手法。”她看看密道半塌的那頭,“你是不是對石灰之類的粉末過敏?” “興許吧,”他直起身子,“忌諱的東西太多,記不大清?!?/br> “這么說來,你這病倒像是沒治了?!?/br> “你看起來似乎很高興?” 兩人的和睦果然永遠(yuǎn)超不過三分鐘,她趕緊笑呵呵擺擺手:“哪敢呢?”然后指指上頭,“時間差不多了,該上去看看了吧?” 他忽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聽。江憑闌立刻把頭湊了過去,耳朵一貼,隱約能聽見上頭有忽近忽遠(yuǎn)的打斗聲。 壁燈微亮,一室靜謐,兩人專注于上頭動靜,絲毫沒注意到彼此早已是呼吸可聞的距離。江憑闌擔(dān)心即便柳暗、柳瓷兩人聯(lián)手也未必是沈老家主的對手,所以一直把手?jǐn)R在腰間槍上,忽聽上頭傳來一聲悶哼,隨即風(fēng)聲一緊,似有人暴退而來。她一驚,下意識扣動了扳機(jī),卻聽見兩聲“啪嗒”重合在了一起。 一聲是她的槍,還有一聲是……兩人同時轉(zhuǎn)頭,便見安置在對墻凹陷處的轉(zhuǎn)盤飛快地轉(zhuǎn)了起來。轉(zhuǎn)盤不大,轉(zhuǎn)夠一圈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喻南雷霆般抬手取下臉上面具,掌風(fēng)一動,面具先碎而后發(fā),“鏗”一聲響,四瓣鐵片恰好卡在轉(zhuǎn)盤的四角。 轉(zhuǎn)盤停住,上頭啟動機(jī)關(guān)之人似乎驚愕了一瞬,然而高手對招豈容分神哪怕一瞬,柳暗、柳瓷掌風(fēng)如雷,剎那便至,沈老家主連人帶墻飛了出去,殘喘幾聲便了氣息。 喻南抬手又是一掌,卡在轉(zhuǎn)盤上的鐵片立刻化為齏粉,轉(zhuǎn)盤一動,密道頂壁口子現(xiàn)出,柳暗、柳瓷反應(yīng)也極快,一個翻身便下來。 兩人下來時都有些踉蹌,想必受了不小的傷,江憑闌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傷勢就被柳瓷抬手止?。骸傲肿雍突鹚幏坷锒加猩蚣胰恕!?/br> 言下之意很簡單,林子里正有人朝這邊過來,城外火藥房也有人守著,而柴房那頭已經(jīng)被炸塌,他們的去路都被堵死了。 “喂,”江憑闌用手肘推了推喻南,“現(xiàn)在怎么辦?” “你不是已經(jīng)想到法子了嗎?” 兩人打的暗語令柳家兄妹一頭霧水:“什么法子?” 江憑闌不答反問:“你們倆,懂八陣圖嗎?” “懂一些?!?/br> “來,”她走到對墻壁燈下,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邊在墻上刻畫邊道,“木屋四面為林,林中藏八陣,且以‘天、地、風(fēng)、云、龍、虎、鳥、蛇’命名之,這里是天、這里是地……” 她手中匕首劃得飛快,柳暗、柳瓷一瞬不瞬地看著。 “我們所在的木屋為第九大陣,你們先去‘龍’字陣,將那里的樹移位,然后往那邊去,以逆時針為序,將八門陣法逆施?!?/br> 兩人都是聰明人,很快明白了江憑闌的意思。沈家人要從林子里出來,必然是按著自家陣法走,若他們能改變陣法的規(guī)律,便可將沈家人困在其中,自己脫身離開。 “那你呢?” “人少為宜,你們倆先去,我等一炷香再走。” “不行……” “少廢話!你們遲一步,我就遲一步,還不快抓緊時間?!?/br> 柳家兄妹被她連推帶搡地趕走了,兩人出了木屋倒也不再停留,立刻飛身朝林子掠去。依他們的性子和微生玦的交代,這種時候是絕對不會離開的,但江憑闌推出兩人時,在他們耳邊說了一句話:“我有事?!?/br> “我有事”擴(kuò)展開來便是“我還有事要做”,她既然不當(dāng)著喻南的面說這句話,就說明這事跟喻南有關(guān),兩人知道時間緊迫,不宜再拖,只好先走一步。 喻南低低一笑:“什么事這么要緊,值得你冒險留下來做?” 她一臉的坦誠:“監(jiān)視你唄。我以為,比起沈家人,你更危險?!?/br> “哦?” “四個人一起行動目標(biāo)太大,萬一有什么差錯,你是死不了,你不死,我也死不了,那你說,死的人會是誰?” 他隱在陰影里望著壁燈下的她,似詢問更似嘆息:“江憑闌,你對誰都這么有情有義嗎?” 她笑得氣死人不償命:“是啊,除了你?!?/br> “所以情愿搭上自己性命?” 她一懵,一臉“你在說什么我不明白”的表情。 喻南沒答,忽然回過身去,將手掌貼在墻壁上:“三,二……” “一”字落,密道另一頭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比剛才那聲有過之無不及,只是兩人離城外火藥房尚有大段距離,因此未被波及。 “沈家人還真不可惜這密道啊?!?/br> “見不了光的東西,自然毀了更好?!?/br> “這密道里究竟還有什么秘密?” “沈家百年名門,立足至今并非毫無道理,若真是什么正派,早該與柳家一樣下場。” 江湖嘛,本就是這樣,世人眼中光明磊落的名門正派也未必就是行俠仗義救苦救難的菩薩。江憑闌并不意外,也沒什么興趣深究,聳聳肩道:“炸了也就炸了,原本也不可能從那頭出去的。” “那么你以為,”他指指上面,“還能從這里出去?”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他之前那句話的意思,愕然道:“你現(xiàn)在不會是在告訴我,我們出不去了吧?” “不然?”他坐下來閉目調(diào)息,大有一副“能跟你死在一起真好”的樣子。 她氣極反笑:“您喻大公子親手設(shè)了今日這個局,居然沒給自己安排好退路?” “我的退路,不正是被你親手堵死的嗎?” 她啞然。拿柳家兄妹當(dāng)擋箭牌的事她做不出來,更不允許他做,所以她把自己跟他綁在一起,本以為以他能耐,換個法子出去就是了,誰知會是眼下這種結(jié)果。 他語氣冷淡,絲毫不像在談什么性命攸關(guān)之事:“沈家歷代祖輩的智慧并非如你所想的兒戲,陣可以改序,但機(jī)會只有一次,一次過后便成了死陣?!?/br> “你是說,等柳暗、柳瓷順利離開,這里就成了沒人能進(jìn)來也沒人能出去的絕境?那林子里那些沈家人呢,總不至于被自家的陣法困死在……”她若有所悟地住了口,看了一眼對面陰影里打坐的人。 沈家的陣法是無論如何不會困死自家人的,他們外人沒有法子,不代表沈家人沒有法子,陣法如是,密道亦如是。要想脫困,只能靠沈家人,只是……她湊到他跟前俯低身子,悄聲道:“你跟沈家到底是個什么關(guān)系?這個節(jié)骨眼出現(xiàn)在這里,他們非但不懷疑你,竟還會救你?” 或許是她湊近得突然,他驀地抬頭,剎那間眼底詭譎涌動,竟似星辰般亮。她在那樣瀲滟至近乎逼人的眼神里看見自己的倒影,看見自己愣住的神情。 他沒戴面具。 她起初幾度欲見,后來為保全性命唯恐避之不及的這張臉…… 墻上壁燈泛著白,卻白不過他的面容,可明明是近乎病態(tài)的白,不知怎地又讓人想起水天一線處半隱半露的明月,或是暗盒中華光自生的羊脂玉,那般皎潔剔透,唯有黑夜才能容納的美。密道里似乎暗了一霎,天地間一切光亮,從月色到星辰,從壁燈到她手中還未收起的匕首,都在這般絕色里黯然。 密室,黑暗,靜默無聲的男女。她彎著腰半俯低身子細(xì)細(xì)打量他的臉,他盤膝而坐抬起頭,用比她更為耐心更為細(xì)致的神色回看她。 半晌,足足半晌,她回過神來,輕輕“啊”了一聲,并不為自己方才的失神而羞怯,反倒控訴似的問:“你怎么不戴面具?” 他似是沒想到她第一反應(yīng)竟是如此,愣了愣,然后指了指她身后墻上的轉(zhuǎn)盤。 她這才記起來,沈老家主死前曾欲圖躲進(jìn)密道,被他一掌廢了機(jī)關(guān),而那時所用,正是他幾乎從未離身的面具。當(dāng)時情急,后來他又一直立在陰影里,所以她才一直沒發(fā)現(xiàn)。 “你易容了吧?” 他似乎更沒想到她會這樣問,又愣了愣,然后搖了搖頭。 “我說這里太暗,我什么都沒看清,你信嗎?” 他再搖頭。 “那我會死嗎?” 問了半天,她在意的竟是這個? “當(dāng)然不會,”他覺得有些好笑,“你一個女孩子家,為何總將‘死’字掛在嘴邊?” “既然如此,你總戴著面具做什么?” “習(xí)慣罷了。” 多數(shù)時候以假面示人,因而養(yǎng)成了習(xí)慣,即便并無所需也一直戴著面具,這樣一個人,說到底是有些悲哀的吧?她正想到這里,忽然聽見一句更令她驚愕的話。 “你是第一個?!?/br> 她愣了半晌才說出話來:“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我是第一個?第一個看見你臉的人?” “是,”他抬起頭笑了笑,“很奇怪吧?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長什么樣。” 這話聽來荒誕,她卻不知怎么就信了。他在人前是假面,而在人后,一個大男人也不可能對著銅鏡端詳自己的臉,所以不知道自己的長相似乎也情有可原。只是這樣的事是從他多大的時候開始的? 素來伶牙俐齒的人又說不出話來了,她覺得,或許是信息量太大,腦容量不夠,所以自己才一再發(fā)愣,一再空白,甚至不知為何覺得心里特別壓抑,特別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