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阮氏憂心忡忡的點了點頭,可哪里能真的不擔心。幾十年的刀山火海沒有打垮冀王,可一場風寒讓冀王倒下了,就她去向冀太妃請安時,觀老太妃模樣,情況似乎比外界傳言中還要差一些。 也是因此,整個信都都躁動起來,而蔣嶸蠢蠢欲動。天璇是世子妃,他們沈府自然是站在蔣崢一面,一旦最后蔣嶸勝了,沈府必然會被清算。 沈天樞少不得又安慰了阮氏一番,然后去找沈凜。 神色不屬的阮氏回到屋里,只覺得度日如年,正煩躁間,丫鬟因著頭皮進來:“展小少爺發(fā)起熱了?!?/br> 阮氏神色一頓,一臉的果然如此,不到兩個月大的孩子在冰天雪地里來回折騰,不病才怪。小孩子金貴,北地寒冷,如她,朵兒幾個不滿周歲時,除非萬不得已,絕不會在冬天帶他們出門。 “府醫(yī)過去了嗎?”阮氏只覺得心累。 “去了,也開了藥,小公子咽不下去,奶娘等吃了藥,還沒做這么快下奶?!毙『⒆映圆幌滤?,那就只能奶娘吃了再喂奶,不過效果甚微,聊勝于無罷了,所以小嬰兒才金貴?。?/br> “眼下七姑奶奶急的都哭了,老夫人也急的說不出話來?!?/br> 阮氏垂了垂眼,把自作自受這句話在心里過了過,沈老夫人身子越發(fā)不中用了,這一年就沒下過床??!可別急出個好歹,這般想著,阮氏站起來:“我去看看?!?/br> 在門口阮氏遇見了聞訊趕來的劉氏,婆媳倆對視一眼,都是一臉的無可奈何,整了整神色一前一后入內。 靜安堂里愁云慘霧,旁邊的小娃娃燒的滿臉通紅,哭聲如同奶貓兒,沈妙嬌坐在炕上哭天抹地的喝罵著府醫(yī):“廢物,都是廢物,要是浚兒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們……” 劉氏和阮氏都是眉頭一皺,兩位府醫(yī)在府上侍奉了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是沈凜對他們也客客氣氣。 “情況如何?”劉氏打斷沈妙嬌的喝罵。 孫府醫(yī)皺眉道:“喂不下藥,小公子的熱便無法退!若是再這么燒下去,恐怕,恐怕……”給小主子看病是他們這些府醫(yī)最頭疼的。 沈妙嬌勃然色變,悲鳴一聲:“那你們趕快想法子啊,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法子,要是浚兒好不了,我扒了你們的皮?!?/br> 阮氏心中煩躁感更甚,冷聲:“七姑姑你在這兒大呼小叫只會嚇到浚兒和兩位府醫(yī)外,于事無補?!?/br> 聞言,早已是心急如焚的沈妙嬌勃然大怒,尖聲道:“病的不是你兒子,你當然輕松,要是你兒子病了,你還能這么云淡風輕嗎?” 阮氏臉色一沉:“我不會為了置一口氣,就把剛出生的孩子不管不顧的帶出屋子。” 沈妙嬌臉色一白。 這檔口,好拽門外的丫鬟打起簾子稟報:“奇詭來了?!?/br> 沈妙嬌已經不是臉色發(fā)白而是面無人色了,她簌簌發(fā)抖的站起來,驚慌失措的喃喃自語:“他怎么會來的,他怎么會來的?!彼揪蜎]派人通知展家兒子病了的消息,她怎么敢讓展家人知道。 手腳發(fā)涼的沈妙嬌低頭看看病弱的兒子,手足無措的奔向躺在床上的沈老夫人:“娘,娘!” 望著眼前的一切,劉氏長長的嘆出一口氣來,這幾年這樣的戲碼她已經看了不知道多少回。 不過這一回比她想象中更嚴重,展望書一見兒子孱弱模樣,恨得雙眼通紅,抖著手指著沈妙嬌,胸膛劇烈起伏,一字一頓道:“和離!”兩個字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沈妙嬌身子一顫,不敢置信的看著展望書,片刻后爆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如此大的動靜,便是在議事的沈凜和沈天樞都知道了,此刻沈凜哪里有心思理會沈妙嬌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那就和離吧,吵吵鬧鬧,沈家的臉都被他們丟盡了?!?/br> 沈凜不無厭煩的說道,這些年沈妙嬌三五不時的鬧一場,顧忌著沈家的面子,展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樣,哪怕展家已經知道這個女兒不得寵,但是她畢竟姓沈,展家很明白自家若是過分了,沈家不可能置之不理,如此越發(fā)縱得她肆無忌憚了。 沈凜對著沈天樞道:“為了面子顧著她,反倒因此傷了家里的面子?!彼麄兗遗撼黾蘖硕己煤玫模退逊蚣音[得雞飛狗跳,不明就里的還以為他們沈家女兒都這德行呢。 “祖母一哭,怕是展望書又要心軟了?!鄙蛱鞓行Α?/br> 沈凜道:“難成大器!” 沈天樞無奈一笑,展望書要是當眾下沈妙嬌的臉什么的,他們肯定不答應,可若是私下教育,禁足抄書什么的,他們吃飽了撐的才會去管,偏展家人就是不明白。 沈凜擺擺手:“算了,現(xiàn)階段懶得搭理他們,等這事了了再說。”神色一整:“你出府吧!” 沈天樞斂容,行禮后退下。 蔣崢在府衙內等著他,見了面二話不說,沈天樞便把事情說了,一邊說著一邊遞上紙條:“你怎么看?” 紙條上寫了金吾衛(wèi)和蔣嶸密謀兵變,而金吾衛(wèi)眾所皆知是蔣崢的人,蔣崢笑了笑:“是真的,這兩天正打算知會你一聲?!?/br> 沈天樞一愣復又笑了:“那就好!”跟隨的人有本事,他們這些追隨者自然歡喜。 過了會讓他問:“阿璇有消息了嗎?”外人還以為天璇在靜養(yǎng),但是他這個做兄長哪里不知道怎么回事。 蔣崢嘴角一揚,緩緩一點頭。 ☆、第152章 爆竹聲聲辭舊歲,一開始天璇害怕噼里啪啦的聲音驚到女兒,不想這是個傻大膽,但凡外面來一個響炮,她就哈一聲,傻樂傻樂的,樂得天璇心情也好了許多。 這是她有生以來過的最清冷的一個除夕夜,幸好,天璇低頭親了親女兒香軟嫩滑的臉蛋,還有她,否則她得多寂寞。 月娥進來道:“子時已過,外面動靜也小了,夫人要歇下嗎?” 天璇淡淡的點了點頭,她根本沒心思守歲,奈何外面的動靜不讓人好好睡。 月娥看著天璇哄睡了安安,然后把她放在床邊的嬰兒床上,旋即自己上了床。月娥這才上前放下紗帳,吹滅燈火,脫去外袍和另一個丫鬟睡在一旁的榻上。 她們四個人,兩個人睡在外間,兩個人睡在屋內,可以說是保護也可以說是監(jiān)視。 月娥幽幽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大人那邊如何了。又覺天璇可憐,如無這個意外,她該有一個熱熱鬧鬧的除夕夜。 胡思亂想間,月娥沉沉入睡,直到一陣幾不可聞的動靜將她猛然驚醒,月娥豁然起身,就著朦朧的月光便見幾個黑色的影子,歷喝:“什么人!”說話間抽出榻上長劍。 觸景生情而郁郁的天璇睡得并不深,便是睡得再深,這樣的金戈碰撞之聲也能把人叫醒,不待多想,她立馬撩開床帳撲向小床上的女兒。 抱住女兒之后睡夢中的天璇抬眼便見黑漆漆的屋內似群魔亂舞,她心里升起一抹希望,希望之中又混雜了恐懼。是蔣崢來救她們母女了嗎?若不是他! 蔣紹有一句話說得對,無論如何,他不會傷害她們,但是別人不會放過這個可以威脅蔣崢的機會。 “夫人!”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正在小心翼翼貼著墻角往外走的天璇眼眶倏地紅了。是寒露! 寒露越過人群直沖向天璇。 這會兒功夫,勝負已見分曉,桌上的燭火也被人重新點燃。 天璇閉了閉眼適應了下才睜開眼簾,隨之響起安安響亮的啼哭。打斗時不哭,這會兒倒是哭起來了,天璇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只能扶著她的背安撫,小家伙是被驚醒的,不一會兒便又睡過去。 天璇這才有時間關注場上,一群人里她只認得玄斗,蔣崢的左膀右臂。 玄斗抬手一拱:“屬下來遲,請夫人贖罪?!蹦抗馊粲兴茻o的在她懷里的襁褓中掠過,夫人失蹤時已有身孕,應該是這個孩子了。 這會兒,獲救的感覺才真真實實的填滿她整個胸腔,天璇怎么會怪罪他們,感謝她們還來不及。 “這兒腌臜,夫人先隨奴婢等離開?!焙短嵝选?/br> 聞言,激動的心情稍稍平復,取而代之的濃郁的血腥氣。天璇瞥見了重傷的幾個丫鬟,尤其是月娥,滿臉不甘和懊喪的看著天璇。 天璇撇過臉:“好!”當下緊了緊懷里的孩子。 寒露隨手取來一條厚實的披風裹住兩人,院中慘烈情形入目,讓天璇腳步下意識的一頓,吸了一口冷風后,復又抬起腳。 移步到隔壁后,寒露便道:“夫人和姑娘穿戴好后我們便離開,此地不宜久留?!?/br> 對此,天璇心中有數(shù),二話不說就開始更衣,然后把安安嚴嚴實實的裹在身前,一行人這才離開了這個禁錮了她三個月的小院子。 # 信都城內,萬家燈火。 冀王府的氣氛卻有些凝滯,蓋因冀王暈了過去。 太醫(yī),府醫(yī),凡是有名望的醫(yī)生能請的都請來為冀王為看診,然而情況不甚理想,被請來的諸人低著頭都不敢看王府中人的臉??砷愅跻巳溃瑹o人留人到五更。 冀王勉勉強強睜開了眼,這位不久之前還虎虎生威的魁岸中年,此刻面頰凹陷,唇色發(fā)白,依稀子老了十歲不止。他艱難的動了動手指,不得不承認老天爺還是公平的,任你權勢滔天又如何,依舊躲不過生老病死! 一場風寒,一場風寒!冀王拽緊了拳頭,旋即又頹然的松開,再不甘心又如何,還能爭得過天不成。只是在死前,有件事他必須解決。 在冀王斷斷續(xù)續(xù)說出自己要登基之后,不管是幾個兒子,還是被緊急請來的文武重臣都沒有表現(xiàn)的大驚小怪,在南北平定之后的,他們心里都清楚蔣氏稱帝的時刻到了,這一場病不過是把這個時間提前了一年半載而已。 冀王戎馬半生,這一輩子什么都有了,早已是無冕之皇,唯獨差這個名分,名分也是他最渴求的。 在冀王說完這一句話之后,剩下的安排都是蔣崢在布置,他安排一件事,冀王便點頭示意可行,如此花了半個時辰便把事情都定下了。 說完了,冀王也精疲力盡,蔣崢便提出告辭。 旁人紛紛應和。 冀王微微點了點頭。 半年之前還矯健剛毅,如今卻虛弱的連話都說不出來,諸人內心千折百回,面上不敢露出分毫,如冀王這樣的最見不得別人同情他。 一行人魚貫而出,蔣崢命人送幾位老臣離開:“辛苦各位大人,合該團圓的日子還要來回奔波?!?/br> “世子言重,這些都是臣等分內之事,”年高望重的王尚書道,冀王病的這樣,萬一有個好歹,他們這些老臣不在場,那才是麻煩了。 外臣被送走之后,只余下蔣崢等幾個成年兄弟還有靖郡王。 靖郡王攏了攏衣袖,望一眼大侄子蔣崢,再望一眼蔣嶸,暗暗嘆了一口氣,有本事的兒子多了也不是好事:“那我先走了,有事派人通知我。” “二叔慢走!”蔣崢。 蔣嶸含笑:“二叔慢走?!?/br> 目送靖郡王帶著蔣紹,蔣縱離開,蔣嶸笑吟吟開口:“大哥,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管開口?!?/br> 蔣峼大咧咧道:“我也是,大事我干不了,小事還是可以的。” 蔣崢扯了扯嘴角,對蔣峼道:“你安分守己就是幫我最大的忙。”歷練了幾年,公事上雖然長進了點,但是私生活上依舊一團亂麻。 蔣峼夸張的縮了縮脖子,叫屈:“我有這么差勁嗎!” 聽著蔣峼不依不饒的鬧騰蔣崢,蔣嶸嘴角若有若無的一勾,蔣崢這話是對他說的。 安分守己。父王身子垮了之后,也找過他說過,暗示將來少不了他一個鐵帽子王。鐵帽子王,為什么他只能做王。 回到院子里后,蔣嶸并沒有會寢房休息,而是入了書房,墻角剛到,就有人稟報王姨娘端著參湯來了,蔣嶸只讓留下了湯,不一會兒,畢繡瑩也帶著湯盅來了,如王姨娘一般,只留下了湯。 蔣嶸望著被送進來的湯盅,意味不明的一笑,女人的心思,可真讓人猜不著,讓她們?yōu)橹膭拥牡谝粋€男人就那么難忘嗎?畢繡瑩是這樣,顏懷玉也是如此。 想起顏懷玉,蔣嶸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冷。竟然忘了他,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想不到蔣紹手里還有這樣的寶貝,想來他的好大嫂也被喂了。不知道若是老大發(fā)現(xiàn)費盡心機救回來的妻子心心念念這另一個人,該是何等心情,是不是如他這般。 不過他更希望老大找不到,蔣嶸輕輕一扣案幾,門外貌不驚人的小廝入內。 “傳信,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沈天璇挖出來?!边@可是老大的心肝,蔣紹的眼珠子。 小廝應是后立刻退下。 且說蔣崢回到流波院第一件事就是看元寶,守夜的白露見他屈膝行禮。 蔣崢略一頷首,邁著長腿幾步就到了床邊,被堆里拱起小小一團,只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