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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紀寒川是背對著群眾,否則一定會被人認出來。 哇兒哇兒—— 嗚……嗯,嗚……嗯—— 警車和消防車很快到了樓下,紅白警戒線拉開,警察疏散著人群,消防員鋪開充氣墊,有個指揮官模樣的人拿著麥克風(fēng)向樓上大喊,才起個頭就接到了電話,被告知遇險者是位精神異常的病人。 這情況比自殺的人還要棘手,神志不清的人沒有恐懼,聽不懂喊話,隨時隨地都可能一腳踩空。 消防員的救援速度很快,住院大樓的頂層天臺和25樓的陽臺都出現(xiàn)了背著繩索的消防員的身影,兩個消防員都吊著救生繩,一個從上一個從下,慢慢地向遇險者所在的空調(diào)外機移動。 圍觀的人群驟然發(fā)出潮水般的呼叫,指揮官一抬頭,原來高空中的人抱著排水管給自己翻了個面,從一個空調(diào)外機轉(zhuǎn)移到另一個空調(diào)外機上去了。 兩個消防員頓時都在半空停住身形不敢再刺激他。 26樓里也進了兩名消防員,他們本來打算沿著紀寒川自己爬出去的路把他帶回來,但無論誰往紀寒川那邊接近,他就抱著水管像個螞蚱似地從這個空調(diào)外機跳到那個空調(diào)外機上。 那么高的樓層,風(fēng)聲獵獵,空調(diào)外機和水管上都還有未化盡的雪,紀寒川每挪動一次,所有的人就提心吊膽一次。 “這樣不行,你們只要接近他他就會躲避……”紀寒川的心理醫(yī)生也趕了過來,跟消防員說道,“病人雖然記憶混亂,但他一直是有訴求的,他的潛意識里不信任這里所有人,他在尋找他的父母,那才是讓他有安全感的人。但是病人哥哥說他們父母早已去世,也沒有留下任何照片、音頻和視頻,其實病人現(xiàn)在的智商大概只有五歲,所以我建議找一位兒童心理專家過來和他溝通,最好能勸他自己回來……” 徐進急道:“你不就是心理專家嗎?” 心理醫(yī)生難以向門外之人解釋他們這個專業(yè)領(lǐng)域里的細分工有天差地別,只是再次重申了自己的建議。 于是立刻有人開始聯(lián)系兒童專家,病房里外到處都是亂糟糟的,照顧顧聿澤的李夫人正和別人討論著,絲毫都沒察覺自己抱著的小蘿卜頭什么時候滑到了地上,又不見了蹤影。 顧聿澤吃力地從一雙雙大長腿的間隙里擠進來。 紀寧生跪在那里,直勾勾地望著窗臺,他已經(jīng)什么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他只知道假如他弟弟從這樓上掉下去,那他也跟著跳下去。 他知道假如紀寒川真的出事,那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紀寒川和顧珩北會一直好好的,不用分開這么多年,紀寒川也不用回來找顧珩北。 “顧珩北……顧珩北……” 紀寧生喃喃著,他想站起來,既然小川能認出他,還能恨他,那么小川一定能認出顧珩北,他必須把顧珩北找過來…… 紀寧生血絲密布的瞳孔驀然瞪到最大! “叔叔,你怎么了呀?”顧聿澤站在紀寧生面前,在紀寧生抬頭的剎那他其實微微瑟縮了下,面前的叔叔樣子有點可怕,眼睛紅得像動畫片里的會吃人的怪獸,頭發(fā)亂糟糟,衣服也皺巴巴,但顧聿澤又太好奇,“你為什么要跪在這里???” 紀寧生看著眼前的孩子,喉嚨里像是被塞進了一塊guntang的熱鐵,他一寸一寸抬起手臂,手指哆嗦得如同痙攣,連上下牙關(guān)都在瘋狂打顫:“你……你是……” “我叫顧聿澤……”孩子咧嘴笑了起來,也不等大人再問,就自顧自地介紹自己,“我是顧珩北家的!” 紀寧生腦子里瞬間被劈過千萬條閃電,每一條都帶著千萬伏電壓在他血管神經(jīng)里噼里啪啦炸。 然而紀寧生什么都來不及再去想,他忽然伸手夾住孩子站起來,起身的那刻他因為供血不足差點連帶著孩子一起栽下去。 顧聿澤被嚇著了,“哇”一聲大哭起來。 紀寧生卻不管不顧抱著孩子直撲向陽臺:“小川!你看看這是誰?你看這是誰?” 突如其來的變故又震駭?shù)剿腥耍⒆油劾怖泊罂?,朱曉楠急得想搶過孩子,門外看顧小孩的李夫人也大驚失色,病房里的其他人還以為紀寧生也精神失常了要傷害孩子幾乎全團擁上去要搶,只有徐進大喊一聲:“都別慌!等一下,你們先別慌!” “噓——” 除了徐進和抱著顧聿澤突然沖上去的紀寧生,就只有兩個消防員離窗臺最近,示意所有人噤聲的就是消防員。 紀寧生反抱著孩子,幾乎把孩子托出了陽臺,孩子的小臉徹底暴露在窗外,徐進和消防員結(jié)結(jié)實實捕捉到紀寒川看到孩子那一刻的表情變化。 紀寒川木然青灰的面孔像是凝固的蠟像倏然熔化! 徐進喊道:“他認得孩子,你們別慌!” “哇哇哇——爸爸!mama!小叔叔!”顧聿澤四只小胳膊腿兒在半空中蹬成了風(fēng)火輪,孩子實在被嚇壞了,“嗚嗚嗚小叔叔……” “孩子別哭,你別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徐進伸長手臂護住孩子,柔聲說,“你看到外面那個叔叔了嗎?他回不了家了,你看到他了嗎?他在看你,他認得你,他在對你笑了……” 徐進的語氣越來越激動,嗓音卻越來越輕,“寶寶,你哄哄他,讓他回屋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