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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頭看向他,彎著眼睛緩緩開口。 她說:“葉風,我們一起去市實驗吧。” 我們一起去。 *** 兩天的體育考試都很順利,然而讓林絮差點認栽的,是最后一個項目——立定跳遠。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每個人有三次機會,以最遠的一次成績計分,她連跳了兩次,竟然都沒有及格。重新站回踏板上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腿都要軟了。雙手起勢的動作做了好幾遍,她卻無論如何也不敢起跳。 體育老師催促的哨子聲響起,圍觀同學們的取笑或鼓勵一句句地鉆進她的耳朵里,讓她的心越來越亂。 有跟她關系好的女生在一旁喊:“林絮加油!” 有他們班的男生在興致勃勃地看熱鬧,交頭接耳指著她笑。 也有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同學語氣嘲諷地說:“喲,學霸連跳個遠都跳不過,學習學傻了吧!” 直到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人群的嘈雜聲,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涞剿男纳稀?/br> “林絮,你還想不想去市實驗了?” 她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怔怔著望向他。四下的人群也紛紛看向了他。 這樣見不得人的野心,被他明晃晃地擺在明面上說了出來?;蛟S是因為他質問的語氣太過直接坦蕩,反倒讓她少了幾分尷尬,多了幾分勇氣。 “別怕,自信點兒,趕緊跳?!?/br> 少年單手抱著籃球站在不遠處,笑容溫和,眼神溫柔。 心中的火苗仿佛“噌”地一下被點燃,她忽然就不怕了。 深呼吸,起勢,起跳,落地。 當她摔進沙坑里,聽到一旁體育老師高喊“1m7,及格”的時候,她懸在心中的一塊大石終于落地。 她爬起來,探著頭在人群里尋找他的身影。遙遙地,她看見他朝自己笑了笑,而后胳膊搭上了身邊男生的肩膀說:“走吧,打球去?!?/br> 他穿淺藍色球衣的欣長背影,慢慢地淡出在她的視線中。 林絮曾經(jīng)并不知道自己最喜歡的顏色是什么。 她沒有特別喜歡的顏色,也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和人。 然而那天之后,她總是會在別人問起的時候說,她最喜歡的顏色,是淺藍色。 那是她在簡陋乏味、沉重壓抑的學生時代里見到過的,最干凈明澈、最亮眼輕快的一種顏色。 那是她喜歡的人,最喜歡穿的顏色。 ☆、躲閃 “沒繁花紅毯的少年時代里,若不是他,我怎么走過籍籍無名?!?/br> ——《真相是真》 可惜世事并不能盡如人所愿。很多事情即便盡力了,也未必最終會水到渠成。 中考后的一整個暑假,林絮沒再見到過葉風。 她覺得老天爺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僅僅是針對她。老天爺就從來不輕易跟葉風開玩笑。那個家伙,仿佛是上天選中的寵兒——他一生下來就是要受盡榮耀和寵愛的。 葉風不出意外地在中考中拿了全縣第一名,順利被市實驗錄取。她卻發(fā)揮失常,總成績742分,全縣排名第66名。 “你們家小絮,不是在學校一直考年級第二嗎?怎么中考成績還沒我女兒的高???” “我兒子發(fā)揮超常,平時考試從來沒考進過年級前20。結果中考考了749,可給他樂壞了。你們家小絮是不是也考了740多分啊,她準備去一高還是二高啊,沒準能跟我兒子成同學呢!” mama陪著笑臉跟鄰居同事們解釋,說我們家小絮考理化的時候身體有點不舒服,才發(fā)揮成這樣的。平日里狗腿的叔叔阿姨們如今卻是一臉的嗤笑和不屑,仿佛在說:“考成什么樣?。渴裁礃硬欢际悄銈兗液⒆幼约嚎汲鰜淼膯??” 沒有人會聽她解釋。 當那張華麗光鮮的畫皮被連著血rou扯下,丟掉了遮.羞布露出原形的她,就該承受千夫所指。 看吧,她果然不行。 她會在某個瞬間陷入恍惚,考試第二天隨機分配正好被安排在恒溫冷風對面的座位,吃過藥也沒避開的提前登門的大姨媽,疼到快要暈厥的她提出換座位的請求時遭到的來自監(jiān)考老師的冷眼和拒絕。 這些倒霉因素和她自己,到底哪個才是殺死她中考成績的兇手。 葉風834分的總成績像是他手里高舉的照妖鏡,明亮刺眼,照得她無處遁形。 上周,mama拉著她參觀了好幾個預習高中課程的輔導班。在名氣最大的一家輔導班的報名名單上,她看到了龍飛鳳舞的“葉風”兩個大字。差一點,差一點她就把名字填上去了,卻在愣了半晌后咬了咬嘴唇,拽起mama的袖子說,還是換一家吧。 “名氣大也不一定教得好,咱們還是換一家吧?!?/br> 想見你,卻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 也許以后,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吧。 你看,我努力了這么久,卻還是沒資格跟你去同一個地方。 *** “到底想不想去,你自己說?!眒ama的語氣是慣有的強硬和冰冷。 如果說中考發(fā)揮失利是老天爺跟她開的一個玩笑,那么市實驗降分擴招借讀生的政策,或許是老天爺嬉皮笑臉的另一場惡作劇。 “你讓她說?”爸爸坐在一旁冷笑,“她一個小孩知道什么?我說不去就不去,你哪來的那么多錢交借讀費?再說在哪念不是念,這么點破分去市實驗,去了也是丟人現(xiàn)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