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隊長?！?/br>
    沈凌云打開大門，看見他后面跟著兩個人，肩上扛著東西，側(cè)身讓開門口讓他們進來。

    “我是新上任的民兵隊長?！蓖醮罅φf：“今天過來認識一下?！?/br>
    沈凌云微微一笑，“恭喜王隊長。”

    這個人他知道，為人憨厚人品不錯，據(jù)說是在縣里有親戚。

    估計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何向軍才選他當民兵隊長。

    “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找我?！蓖醮罅φf。

    “嗯，謝謝。”

    下放人員不能隨意出村，需要什么生活用品要請人代買，這件事歸他管。

    他們幾個進屋，就見齊園盤著腿坐在炕上，背脊挺直雙手放在膝蓋上，像是等待檢查一樣。

    沈凌云給他一個眼神，示意他沒事。

    “這是齊園?！鄙蛄柙普f。

    王大力打量齊園幾眼，只見他仰著一張小臉，正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

    眼神清澈模樣乖巧，根本不像吳建民說的那樣囂張目中無人。

    “嘿?！碑斂吹烬R園那一頭齊耳短發(fā)時，他突然笑了，“不是個半大小子嗎？怎么看著像個小姑娘?！?/br>
    “嗯？”齊園目光疑惑，看向沈凌云。

    “咳?！鄙蛄柙戚p咳，心虛的移開視線，尷尬的對王大力說：“我不會理發(fā)，就是把他頭發(fā)剪短。”

    他無奈的一攤手，露出一抹苦笑，“就變成這樣了?！?/br>
    “哈哈哈?！?/br>
    王大力和其他兩個人忍俊不禁，紛紛笑起來。

    “你這手藝還行。”王大力毫不吝嗇的夸獎，“若是我，恐怕得剪個狗啃的模樣?！?/br>
    “我頭發(fā)怎么了？”齊園見他們都笑自己，抬手胡嚕幾下頭發(fā)，“不好看嗎？”

    他想到頭發(fā)的事，心情又不好了，皺巴著一張小臉，滿臉懊惱。

    “好看?！鄙蛄柙泼Φ溃骸熬褪沁€長了點?！?/br>
    他比劃一下自己頭發(fā)，“男孩子都要剪我這么短，方便梳洗?！?/br>
    “這可是你剪的?！饼R園苦著臉說：“都是頭發(fā)，為什么一定要規(guī)定多長呢?！?/br>
    “沒人規(guī)定?！蓖醮罅φf：“只是習慣了，人人都這么短?！?/br>
    他知道齊園頭發(fā)的事，不認為留一頭長發(fā)有什么問題，“可能看你是長頭發(fā)看不習慣吧?！?/br>
    王大力三十多歲，家里幾個孩子，就有像齊園這么大的，他不想為難一個孩子。

    “給你?！蓖醮罅μ统鰬艨诒具f給齊園，“你戶口落下了，還給你批了救濟糧?！?/br>
    他讓跟著來的兩個人，把兩袋子糧食放在炕邊上，“公社給批了五十斤玉米面，隊里也給了二十斤?！?/br>
    王大力看向沈凌云，“隊里太窮，沒辦法?！?/br>
    他知道這些不夠齊園吃。

    “已經(jīng)很好了?！鄙蛄柙普f：“感謝公社領(lǐng)導，更要感謝何支書，也謝謝王隊長你們特意給送來?！?/br>
    他根本就沒想能給救濟糧的事。

    “都缺口糧，有總比沒有強?！蓖醮罅τ终f：“這孩子頭發(fā)，不如讓我媳婦兒幫著剪一下?！?/br>
    “不要?！饼R園正擺弄戶口本，聽他這么一說急忙捂住頭，“還要剪？”

    他瞪著一雙眼睛，驚恐的看著沈凌云，拒絕的意思明顯。

    “這孩子膽小。”沈凌云解釋。

    “他這不是膽小?！蓖醮罅σ荒樞θ?，“是護東西。我小兒子就是，從出生開始，一剪頭發(fā)就哭鬧，到現(xiàn)在大了就四處跑，得我把他抓住才能剪?！?/br>
    他不在意的擺擺手，“不剪就不剪，小孩子哪有那么多說法?！?/br>
    “也許就像王隊長說的那樣?！鄙蛄柙聘胶鸵痪?。

    “好了，我們先走了?！蓖醮罅φ局f幾句就要離開。

    “王隊長。”沈凌云叫住他，“我想帶這孩子去代銷點看看，讓他認認路，以后有什么需要就讓他去買，也省得麻煩王隊長?！?/br>
    “嗯?！蓖醮罅λ妓髌?，有些為難的樣子，“就怕別人有意見。”

    “這樣吧?！蓖醮罅ο胂?，說：“我們正好沒事，陪你們走一趟。”

    “謝謝王隊長?！?/br>
    他又招呼齊園，“走，帶你去代銷點?！?/br>
    “哦?！饼R園放下戶口本，飛快的下炕穿鞋，“是買東西嗎？”

    “嗯?！鄙蛄柙瓢褍纱佑衩酌媸掌饋?，“你熟悉了，以后就可以自己出去了?！?/br>
    “謝謝王隊長?！饼R園很高興，乖乖的跟王大力道謝。

    “這孩子不錯?！蓖醮罅ππ?，他也是有心照顧當?shù)闷疬@聲謝。

    幾個人離開知青所，王大力他們走在前面，沈凌云和齊園跟在后面，并沒有走在一起。

    都不愿意和下放人員接觸，沈凌云得避嫌。

    齊園被冷風吹的瑟縮了一下。

    他抬頭看看陰沉的天空，太陽不見蹤影，感覺可能又要下雪。

    村里村外，都不見一個人影。

    他小聲問沈凌云：“你要買什么？”

    這幾天就聽沈凌云說要給他買東西，但是沒有說買什么，齊園不想讓他花錢。

    “我沒什么要的?！饼R園違心的說：“也不想吃rou?！?/br>
    但他說完就忍不住咽下口水。

    這幾天在沈凌云灌輸下，齊園對這里有些了解，連糧食都沒地方買。

    另外有些東西，光有錢還不行，還要什么票。

    讓他震驚又無奈。

    這里竟然還不如自己生長的地方！

    沈凌云：“先看看有什么，再決定?！?/br>
    他想買的東西很多，但不一定都有，還有票的問題不好解決。

    供銷社的代銷點，離半坡村不遠。

    出了村子一直往前走，大概三、四里就會到公路，順著公路往東拐，再走二里路就是。

    附近幾個大隊都上這里買東西。

    “你看前面就是?！笨斓酱N點的時候，沈凌云指給齊園看，“再往前不遠那個大院子，就是學校，青林公社第六小學。”

    “學校。”齊園詫異怎么叫這個名字。

    沈凌云沒放棄勸齊園學習，既然留下他就要負些責。

    他一點點給齊園講上學的事，還有讀書有什么好處，希望能引起他的興趣。

    針對齊園說要花很多錢的事。

    他特別還提到錢的問題，“只要你上大學，就能掙錢。”

    “還一點錢不用你花?！鄙蛄柙茝娬{(diào)這一點，“你說花很多錢，是完全不存在的事?！?/br>
    “真的？”齊園不相信，滿眼疑惑的說：“一點錢不用花？”

    “小學和初中需要花一點點?！鄙蛄柙普f：“我在家先教你，把小學課程學完，就不用花錢了。”

    沈凌云說的一點壓力沒有，知道齊園不懂這些，就算以后知道也沒關(guān)系。

    畢竟也是花自己的錢。

    “哦?！饼R園若有所思，“還有這么好的事？”

    “當然?！鄙蛄柙疲骸斑@是國家培養(yǎng)人才，只要你好好學習，什么都有可能?！?/br>
    “那你怎么不去？”齊園問。

    沈凌云有一瞬間的停滯，心里涌上酸澀，自己做夢都想上學。

    可惜他沒機會。

    齊園看他不說話，渾身透著悲傷的情緒，莫名心里有些堵。

    沈凌云斯文俊美，溫和可親，就是不笑也讓人愿意與他親近。

    此刻卻籠罩在陰郁之中。

    “凌云哥?！饼R園小心翼翼的拉拉他袖子，“你怎么了？”

    沈凌云喉嚨滾動幾下，開口聲音有些嘶啞，“齊園，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上學?！?/br>
    他滿眼悲哀，看著齊園，說：“有機會，一定要抓住，不能錯過?！?/br>
    “我……”齊園啞口無言。

    他是不喜歡，但更怕花錢啊。

    他們說話沒有背著人，王大力他們在前面聽的很清楚，他突然回頭滿眼復雜的看眼沈凌云。

    轉(zhuǎn)而對齊園說：“齊園，不是每個人都能上學，你有機會一定要去，不要辜負別人心意?！?/br>
    有多少人不能去讀書，王大力很明白。

    現(xiàn)在恢復高考，國家一直大力宣傳，連知青都走了。

    可沈凌云還留在這里，一點機會都沒有。

    “我學習，都聽你的。”齊園一把抓住沈凌云胳膊。

    他怕沈凌云不信，還重重點頭，“一定好好學，再也不偷懶了。”

    齊園知道好賴，明白沈凌云是為他好。

    在知道讀書花不了多少錢，還能掙錢的時候就動心了。

    但在看到沈凌云流露出來的悲傷，這些統(tǒng)統(tǒng)被他拋在腦后，一門心思希望沈凌云高興。

    “我努力學，好好學，使勁兒學?！饼R園繼續(xù)保證，咬著牙還跺下腳，“掙很多很多錢回來?！?/br>
    他滿眼期待，希望看見沈凌云的笑容，一臉認真的說：“只要你高興，不再難過，我以后都聽你的。”

    “真的?！彼位紊蛄柙聘觳玻爸灰阈σ恍?，讓我干什么都行?！?/br>
    “這么希望我笑啊？”沈凌云所有的悲傷，被齊園這些赤誠的話，還有小心翼翼充滿期待的眼神打敗。

    他不由自主就露出一個笑容，“我希望你是為你自己而學，而不是因為其他人?！?/br>
    這才是他苦心婆心的勸解和引導齊園的目地，并不需要他為自己做出讓步。

    “為我們兩個。”齊園伸出兩根手指，對沈凌云晃晃，“你高興，我就高興。為你也是為我自己?！?/br>
    “好吧?！鄙蛄柙瓶嘈χ鴵u頭。

    他沒再就這個問題繼續(xù)討論，只是說：“我先教你一段時間，若你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