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對她的厭惡甚至更勝于對大姐,有一件事兒她從未對人說過。那日蘇瑾之和她講前世將過去,談天說地之后她做了一個夢,那個夢……一點也不美好。 很少有人知道她骨子里面是有些怕水的,蓋因她三歲那年落過水,醒來之后整個人都混沌了,身子也不好了?,F(xiàn)在想來,身子不好大約是那個時候府里慌慌張張的,便被她那“好”祖母鉆了空子吧,那毒就是那個時候下的吧。 若是沒有爹娘、沒有蘇瑾之,她上輩子十五都活不過吧。 這些事,她統(tǒng)統(tǒng)都知道,只是不說罷了。 那一日她夢見自己在水中掙扎……那水里仿佛有股吸力一般,一直扯著她往下去,她拼命的劃啊劃啊,可是卻越來越往下沉。 身上越來越重,意思也越來越混沌,直到,她看見了謝盈,不……是幼時的謝盈。 她記起來了,在她落入水中之時,她看見了謝盈,可是她卻沒有救她。 她沒有救她,又在十三年后害了她的性命。她不知道應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來面對這個四姐。 如果幼年時候還勉強能說一句嚇壞了,那她的死呢。 她不去害她,已經(jīng)是對自己最深的壓抑了。 可是心里真的很不甘…… 也許是人真的經(jīng)不得念叨,她在心中想著謝盈的事兒,不一會便有丫鬟來通報了。 “娘子,四娘子來了。” 謝嘉魚一愣,隨后也難得收拾手上的這些賬本,沒道理她還要這般避諱她。 “去迎進來吧。”她覺得喉嚨有些發(fā)干,眼神一片晦暗,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的人…… “五meimei……jiejie今日可有叨擾到你?”謝盈變化很大,她以前對謝嘉魚的嫉妒簡直是人都能看見,可現(xiàn)在她竟也能面上帶笑了。 她一進門便用眼神迅速掃視了一圈,面上是帶笑的,可心中實在恨得很。 你道她為何這般,還不是利益二字。 幼時,老太君尚且還手握著后宅絕對的話語權,自己姨娘又囂張跋扈,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個兒是老太君的侄女兒。 她的生活絕對是極好的。 謝婉情排下來可不就是她了,那時候謝嘉魚雖然是嫡女,在老太君這兒根本就排不上號??墒亲娓感珠L、爹爹卻都更喜歡謝嘉魚。故而謝盈哪里就看得順眼她了。 沒有謝嘉魚之前,謝盈是家中幼女,雖然爹爹不疼,可嫡母沒有女兒,倒是一碗水端平,只是多偏疼大姐一些??伤羌抑凶钚〉?,哪怕是庶出(那個時候她心中可沒有庶出的概念),家中的兄長和jiejie們?yōu)榱吮硎居褠?,有好的都是先讓她挑選的。 直到有了謝嘉魚,直到她長到會走會說話之后,一切都變了。這個家中所有人都像是圍著謝嘉魚在生活。 那個不茍言笑的爹爹甚至會讓謝嘉魚騎在他的脖頸上,也會笑著哄著她。而她謝盈就好似被所有人遺忘了一般。 就因為她是從嫡母肚子里鉆出來的,所以就要不一般一些嗎? 謝盈不認命,她處處針對謝嘉魚,卻不知道在旁人眼中不過是自取其辱。 漸漸長大了,她才曉得嫡庶二字,就是天塹。她生而為嫡,便天生要高人一等,而她生而為庶,所以就注定這輩子活該被她踩在腳底下。 就算是一個病得要死的病秧子,她能嫁的人也永遠好過自己。 就憑她是嫡女。 因為她是嫡女,所以爹爹寵她,三姐奉承她,大姐順著她。這讓謝盈如何甘心,于是她處處和人別苗頭,處處想要蓋過她。所以她上輩子心甘情愿的給謝嘉魚下了毒。 可是這輩子又不一樣了,老太君倒臺了,再也沒有人能牽制二姨娘,她不再囂張跋扈,也開始教導女兒。 等到她開始教導的時候,此發(fā)現(xiàn)自個兒閨女早就壞了,這也沒關系,她把自己的不得已和現(xiàn)在的處境扳碎了慢慢給她講。 二姨娘當初是不愿意進這等高門大戶為妾的,國公府的姨娘再好聽不也是個妾??墒撬患倚¢T小戶,哪里就扭得過老太君,她進了這深宅,主母不是個好惹的,也不是她惹得起的。她那遠房姑媽也不是個好的,心肝黑著呢。她只能在這兩人中間的夾縫生存,以祈求能好好活下來。 好歹主母人雖然有手段有能力,能籠絡住國公爺,但是卻不會對她們這些姨娘下手,也許是看不起她們,抑或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總之,她活下來了。然后在她啊好姑媽半逼迫下她下藥將國公爺勾到了自個兒房里來。 十月過后,一朝分娩,是個女兒。諸天神佛知道,她當時簡直喜極而泣,幸好是個女兒,還好是個女兒。 姑媽瞧不上一個女兒,主母有三個兒子,這女兒便讓她自個養(yǎng)著。為了保全自己和女兒,她裝瘋賣傻、囂張跋扈,讓大家都覺得她是個淺薄的女人。 日復一日,連她都這般覺得了,更別提四娘了。 直到……老太君倒臺了。 謝盈以為自己很機靈,知道老太君不是個好的,嫡母也不是什么慈善人。 其實她是個最糊涂的,直到二姨娘扳碎了講,她才知道自個兒的婚事還掌握在嫡母手中的,而且,一點管家手段都不會的她,如何在夫家立足? 嫁妝也就是那樣了,庶女的嫁妝是有規(guī)制的,三十二抬,多的沒有,若是自個兒親娘添妝,那是不管的。 可是這三十二抬也是有道道的,滿當當?shù)娜Ш兔鎯荷锨榈娜?,差別大了去了。 這才有今日怡然居一行,她來這兒不就是為了能和謝嘉魚打好關系嗎? 誰不知道安國公夫人寵女兒。 可這關系不好打啊,謝嘉魚素日是個算得上溫和的人,幼時謝盈偶爾的白眼和挑釁她都可以當做沒有看見,可是這種溫和也是對著不熟的人才有的。 而知道她差點害死自個兩次之后,她連這點面上的溫和都不屑在保持了。 謝盈也有些懵了,她不知道一貫好說話的五meimei怎么就變的……變得這般冷漠了。 “五meimei,你可有聽見jiejie的話?”見謝嘉魚沒有反應,她不得不重復再問。 “嗯?四姐你方才說了什么?”她自顧自的翻著賬本,冷淡的說了一句。 “我說,倘若你手上的事兒太多了忙不過來,可否讓jiejie搭一把手?”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就是擺明了問謝嘉魚要管家權。 也是謝盈傻,她實在不是個有眼色的,竟是沒有發(fā)現(xiàn)謝嘉魚對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變了很多,變得冷漠了很多。 她微微抬頭,表情有些微妙,徐徐的將賬本合上之后,才開口道,“jiejie想必是太高估m(xù)eimei我了,這事兒先不說是否是我可以松口給你,就說說jiejie你吧……”她露出一抹笑容來,高貴而又不可侵犯,“jiejie,我給你這些兒賬本,你知道怎么算嗎?我讓你去管家,你會管嗎?” 謝盈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般,立刻便站了起來,怒氣沖沖的道,“你不愿意給我就算了,何必如此的羞辱于我。我好心要幫你,你卻不識好人心,哼。” “既然如此,那四jiejie就請吧?!闭f完她便端茶送客了。 謝盈狠狠看了她一眼,那個眼神和多年前水榭里那個眼神奇異般的重合了。那時候的謝嘉魚還有些怕她,可現(xiàn)在的她……不過把眼前這個耍狠的人當個笑話罷了。 世事變遷,她也變了很多。也許是蘇瑾之給她的勇氣,也許是自個兒身子康健了,她和前世相比,多了一份果決。 被這樣不客氣的逐走,謝盈心中越想越不舒坦,可又沒有什么辦法。恰好今日父親休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偷偷的跑去了前院。 哪里曉得安國公沒有見著,她反而先見到了蘇瑾之。 十□□的少年,正是最囂張肆意的年紀。更何況蘇瑾之生來便容貌盛麗,眉目間都是對人的誘惑。又因為和謝嘉魚在一起了,脾氣好了許多,瞧著當真是翩翩少年郎,陌上人無雙。 謝盈一下子就看呆了。 蘇瑾之感官何等的敏銳,他一偏頭便看見了那站在樹旁的謝盈。謝盈和謝嘉魚生得其實不像,可是到底是姐妹,終歸還是有些許相似的,可正是這一點相似,讓蘇瑾之心中更是厭惡了。 這個女人……他就是死也不會忘記。 謝盈?。?! ☆、第117章 一百十五暴露 他一直在知道女人不能小瞧,那些明面上笑意盈盈的女人,說不定轉眼就能深深捅你一刀。 比如豫親王府上的那些女人們。 是他的疏忽,才造成了嫵兒的死。他低估了謝盈,沒有想到她能這么蠢,膽子能這么大。 她真的以為害死了嫵兒她就能成為二皇子的側妃了?蠢貨,完全是在與虎謀皮,簡直是蠢不可言。 事實果真是如此,他還沒有動手,二皇子手下的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謝盈了。 謝盈怎么能死了,這等毒婦,可不就是應該和二皇子湊在一起去嗎? 三皇子登基之后,這兩人的日子就過得更是精彩了。許是二皇子吩咐謝盈做的事兒將她內(nèi)心的惡魔統(tǒng)統(tǒng)都放了出來,她的行事越發(fā)沒有了顧忌。 再加上那時候謝淑成了皇后,二皇子卻只是個郡王爺,絲毫沒有實權,黨羽又統(tǒng)統(tǒng)被蘇瑾之剪除掉了,還真是奈何不了無法無天的謝盈。 最好笑的是那位二皇子妃,不,那位恭郡王妃,也是個狠毒的。她直接就給謝盈下藥墮掉了她肚子里已經(jīng)五個月大的孩子。 蘇瑾之動了點手腳讓謝盈查到了幕后的兇手,還讓她以為這是二皇子授意的。 然后就是一場驚天的笑話,直接震驚了整個長安城的權貴百姓們,也讓人第一次直視妻妾爭寵這事。 你道謝盈做了什么,她知道自己再不能有孕之后,故技重施在湯水里下了絕育的虎狼之藥,笑意盈盈的端給二皇子喝了。 等到確定了二皇子“不舉”之后,她又干了一件事。她親自動手,將王妃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全給弄死了。這三個孩子兩個被淹死了,一個從假山上摔下來,當場便不行了。 沒有一個人能想到謝盈竟是這般狠辣,除了蘇瑾之。他真是覺得這是報應啊,二皇子親自將謝盈心中的魔鬼放了出來,然后被這只魔鬼吞噬。 還有比這更好的結局嗎?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二皇子……可是只有這三個孩子呢。 現(xiàn)在,他又看見了謝盈,那么是不是應該繼續(xù)將她和二皇子湊在一起呢。 他得想想。 還沒有待他想好,謝盈就羞答答的喊道,“大哥……你們這是去哪兒呢。” 謝清和瞧了她一眼,那羞紅的臉頰很微低下的頭,還有什么不知道的。他心中有些惱,看了蘇瑾之一眼,小聲說道,“抱歉。” 隨后斥責道,“這前院是你一個女兒家該來的嗎?”前院一般會有男客,的確不是女兒家家應該來的,沒得影響了名聲。 謝清和這一聲斥責,讓謝盈的臉白了。她隨即心中又生氣不忿,謝嘉魚四處亂跑的時候怎么不見有人站出來說句不該,這換成了她就怎么都不對了。 這話實在是偏激了,謝嘉魚怎么亂跑那也是在規(guī)矩里面的。這前院原本就是父兄的住所,來來往往的也都是男子,你一個姑娘家孤身一人跑來叫個什么事兒。 謝嘉魚來的時候可是聲勢浩大得很,丫鬟婆子一大堆,就是因為越是這樣越不會有人說閑話。 她心中不忿,面上就帶出來了些,“我是來尋父親的,我有事兒要與爹講?!?/br> 瞧見他訓斥了人過后,她不但沒有告退,反而還頂起嘴來,認為自個兒很有理,謝清和也有些惱怒了。 “你有什么事需要尋爹,有事你可以去找娘先說?!?/br> “便是因為母親偏疼五meimei,當我這個庶出的不存在,這才想……想尋父親的。”這話說得,簡直就是當著他這個兄長的面兒抹黑他娘和meimei了。謝清和看了一眼蘇瑾之,見他眼中皆是玩味的笑,越發(fā)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 謝盈太不懂事兒了。 據(jù)他所知,他娘可從未有苛責過這個庶妹的。 現(xiàn)在她是什么意思,這個舉動無異于是在外人面前自爆家丑的。別說這家丑根本不存在,就是存在那也只能爛在鍋里面。 蘇瑾之看夠了戲,深覺不能惹惱了大舅子,便開道,“你這妹子也太沒有規(guī)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