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那石榴原本還不信,想著攀附攀附。 一日,她端著點心茶水故意從蘇瑾之面前走過,行禮請安之時還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頸??墒撬麉s根本沒有瞧她一眼,石榴就是再傻也知道那日玉簪的話句句是真。 而當她看見站在門前的喜樂的時候,她腦中一片空白,心道,這下完了。 很快,謝嘉魚也知道了這事,不是別人說的,正是和石榴同房的玉簪說的。玉簪這話倒是提醒了謝嘉魚了,她的兩個貼身丫鬟年紀都不小了。 吉祥和如意是娘給的,她不管她們的事兒??上矘泛推桨矃s是和她自幼一同長大,這情分不是旁人能比的,她自然要為她們謀一個好前程的。 她沒有處置石榴,沒什么好處置的,索性她出了門子,這些沒帶走的丫鬟也就那樣了,犯不著去處置她。 “我今日喚你們兩人一同來,是有個事兒想問問你們的想法。”謝嘉魚倚靠在床榻上,微微一笑。她休養(yǎng)了大半個月了,這傷早就養(yǎng)好了,倘若不是娘非要她再多養(yǎng)些日子,她早就耐不住性子了。 謝嘉魚看著眼前的兩個丫鬟,平安倒是還像個孩子一樣,一團孩子氣的,卻也生得嬌俏可愛;喜樂生得很端莊嫻靜,給人的感覺就是沉穩(wěn),是個做大事兒的人。 “娘子您有什么事兒盡管吩咐?!?/br> “你們該是知道的,我明年就要出門了,我就想問問,你們對你們自個兒的婚事......究竟是個什么想法?!?/br> 這兩個丫頭面面相覷,便立馬跪了下來,齊聲說道,“娘子,您別攆我們走。” 謝嘉魚這下子真是無奈極了,她連忙讓兩人起來,又安撫道,“你們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啊,我如何舍得你們走呢。只是這年紀大了,總歸得有個打算吧。我也不是立馬就要你們出嫁,只是想著問問你們的想法。”她哪里舍得現(xiàn)在就把她們嫁出去,現(xiàn)在她算什么身份,國公府的嫡出娘子,這身份雖高,可卻沒什么重量??傻戎黾蘖司筒灰粯恿?,她便是明媒正娶的親王妃了。 她成了親王妃,身邊這兩個丫頭的身份還不跟著水漲船高??? 現(xiàn)在她們能有個什么良配,難不成去配個管事兒不成?若真是這樣,她自個兒心中都覺得虧得慌。 這么多年下來,平安和喜樂對她來說已經(jīng)不單單是丫鬟了,更是她的好友是如同她姐妹一般的存在。 更何況,這兩人的年紀還拖得起這一年,若是有個什么打算,先準備準備,到時候也不至于手忙腳亂的。喜樂要稍稍大些,可今年也才十七,拖到明年也就十八,不妨礙什么的。至于平安年紀更是剛剛好,到明年也才十七而已。 謝嘉魚這番話,喜樂還沒有反應過來,倒是素日跳脫的平安先反應過來了,她嘟嘟嘴,便說道,“娘子,其實我爹娘已經(jīng)給我訂了個婚事了,可是......可是我.......”提到這個,她面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笑意了。 她微微皺眉,按理說,她是平安的主子,沒有她點頭,平安的爹娘怎么會給平安私下訂了親事兒呢?倘若她今日不問,是不是一旦到了年紀,平安就會直接出嫁了?可現(xiàn)在瞧平安的樣子,分明是不大樂意的。 “平安,你和我說說,你爹娘給你訂的什么人家?”平安是家生子,可她爹娘卻也不是府上的得意人,他們一家子,也就平安最得主子的意。 “是外院二管事的二兒子?!逼桨驳土说皖^說道。 這下子連帶喜樂也皺起了眉,說道,“這是何時訂下的?為何我從未聽你提起過?” “就是今年......今年過年那日我回去,然后我娘說的。”她猛地一下抬起頭,語氣都帶著些許哭意了,“娘子,我不想嫁個那人?!?/br> 謝嘉魚覺得有些不對,怎么就不吭聲不出氣的訂了親了呢?況且這二管家的次子,身份也低了些吧。她是打著主意最少得讓這兩丫鬟嫁個身家清白的百姓的。 再消了她們的奴籍,日后的孩子也能讀書習字參加科舉不是。再嫁個大家中的奴仆,日后不過是繼續(xù)為奴為婢,又有什么好的呢。 可平安現(xiàn)在的樣子可不想是因為旁的什么,像是因著這人有些問題。 她看向喜樂,說道,“喜樂,你說說,那二管家家的次子是怎么回事。” 喜樂橫了在一邊當鵪鶉的平安,憤憤說道,“奴婢不是家生子,是外邊買的,可不怕她。平安,回去若有人尋你的晦氣,你就說是我給娘子說的,他又能奈我何?”她撇撇嘴繼續(xù)說道, “娘子,您可不知道,那人可不是個好的。那些事說出來都生怕臟了您的耳朵?!?/br> “你說來我聽聽,到底是怎么一個不好?!彼穆曇艉芷届o,可是喜樂知道此時的謝嘉魚已經(jīng)隱隱有些發(fā)怒了。 “那人叫孫河,可謂是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了,這府上的下人之間誰心中沒有一桿秤。奴婢不知道那二管事打的什么主意,總之那人就是個火坑,平安萬萬不能跳進去?!边@人當真不是一個良配,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打的什么主意?自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了。二管事姓孫,府中下人都稱呼他為孫管事兒,沒人敢稱呼一句孫二管事兒,生怕被他穿小鞋兒。他媳婦原本是二夫人院子里的,二夫人被禁足后就被調(diào)去管府中那些個沒人住的院子的灑掃去了。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甚至還不如在二夫人身邊來的痛快。 故而這孫婆子的脾性是越來越不好了。 這日,那孫河方才從賭坊回來,去的時候他身上揣著不知道從哪里尋摸來的五兩銀子,回來的時候便是兩手空空了,好歹他還算有點子最后的良心,從不借錢賭。 回來的時候,孫婆子正在她家住著的房中破口大罵,原來孫河手中的那五兩銀子正是他娘的。這孫婆子偷懶回來一瞧,嘿,自個兒藏的銀子沒了。 首當其沖被責問的就是她大兒媳婦。 待看見了孫河之后,好家伙,孫婆子上去揪住他就是一番責問。這府上誰不知道孫河好賭,孫河可不是個好性的,他將人一推,便繞過躺在地上的孫婆子要進去。 “我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 可這事還沒有完,孫婆子不是個輕易就放棄的人,她使人去喚了孫管事回家,關起門就是一頓大鬧。 鬧到最后,硬是讓孫河畫押承認還銀錢五兩,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孫河也是光棍,他哼笑一聲,“我哪里有錢?這銀子你們看著辦吧?!?/br> 孫婆子現(xiàn)在可不怕他了,也冷笑一聲說道,“我這做娘的橫豎是為了你好,原本是給你訂了一門好親,打量著有你未來媳婦養(yǎng)著,你也不至于餓死。你可倒好,偷錢偷到你娘頭上來了,我不管,等你那媳婦兒進門了,她的嫁妝得拿出五兩銀子賠我?!?/br> 這孫河整日在外邊游蕩,哪里知道自個兒身上竟是多了一門婚事,一聽這話,眼睛立馬就亮了,連忙追問道,“嚯,娘這是訂的哪家的娘子,竟是......嫁妝竟是這般豐厚?!边@還不算,能養(yǎng)得起他,想必還得有些本事。 會有這等的女子嫁給他?不會是那嫁過人的或是寡婦吧。 “爹,娘,你們不會給兒子尋了個貞潔不在了的吧......”孫河大喇喇的坐在地上,表情很是不屑。 “你胡咧咧些什么?!睂O管事拿起手中的煙桿便往他頭上一敲,這一下瞧著挺重,實際卻不怎么疼。孫河算是他的老來子了,他自然是疼的,不然不會將他寵成這個樣子。就是那孫婆子,以前也是一等一的疼孫河,只是被調(diào)去管灑掃了之后移了性情,越發(fā)看重銀子了。 故而當銀子和孫河起了沖突之時,她果斷選擇了銀子。 被敲了一下,孫河撇撇嘴,十足的無賴樣,卻不敢多說些什么,他骨子里面對孫管事還是有些害怕的。 “你爹我蛇舍下老臉去給你尋的五娘子身邊的大丫鬟,你說說,她能不能養(yǎng)得活你?”可不是舍下老臉了嗎? 對付那般不起眼的一對夫婦,他甚至只抬出了自個兒的名諱,又許下了種種好處,這親事兒便訂下來了,雖然只是口頭上訂的,可孫管事卻是絲毫不怕他們會毀親。 只是用這樣的手段卻恐嚇威脅一對低下的奴仆,倒是有些傷了他的面子。 這話一落便唬得那孫河立馬一翻身站了起來,語氣中帶著滿滿的不相信,問道,“爹,你給我訂的是哪一個大丫鬟啊。”若是那如意、吉祥的他可是不愿意,連他這種外院的都知道這兩個丫鬟不得五娘子看重。 倘若是另外兩個,說不得......他的后半輩子當真是可靠了。 孫管事橫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道,“你老子給你訂的正是那名叫平安的丫頭。” 平安,嘿,孫河一拍大腿,想起有那么一次,他從后門溜進來,恰好瞧見一個生得可愛乖巧的丫頭去尋一個守門的說話。他當時心中還覺得可惜了,后來才知道那守門的下人正是那丫頭的哥哥。 而那丫頭更是了不得,是五娘子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之一,名叫平安。 ☆、第129章 一百二十七解決 “嘿,爹您這兒親事實在是訂得太好了?!痹舅X得高攀不上的人,一下子成了自個兒未來媳婦,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他連忙又看向他娘,賭咒發(fā)誓道,“等平安嫁進來了,我立馬就讓她給您五兩銀子,不,給您十兩銀子,剩下的就當是兒子孝敬您的了。”那可是五娘子身邊最得寵的大丫鬟啊,別說是十兩銀子了,就算是一百兩那也是有的。 府上一等丫鬟的月錢是二兩,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字了。在現(xiàn)在的大昭,二兩銀子就是十口之家也可以舒坦的過上兩三個月了。更何況遇上大方的主子,那賞錢什么的可比月錢多多了。 謝嘉魚是誰,那是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這府上說到底還是歸夫人管的。再說了,誰不知道府上的五娘子最是個大方的,身邊那兩個大丫鬟出嫁想必是絕對不會吝嗇的。 這下子明白了吧,這孫家算計來算計去,就是為了平安的嫁妝。其實同平安相比,明顯是喜樂更有前途,畢竟她可是管著整個怡然居呢??赡愕罏楹文菍O管事沒有尋摸著訂下喜樂,那是因為他瞧著那喜樂是個有主意的,不好拿捏。 何況喜樂是外邊買進來的,和平安這種家生子又不同。相較起來還是平安更適合孫河,說白了這孫管事就是瞧著平安好欺負罷了。 算計平安嫁進來,到時候嫁妝是他孫家的,人也是他孫家的。 這廂,喜樂絲毫沒有顧忌的數(shù)落著那孫河,有些事兒是平安知道的,而有些事是平安不知道的。喜樂越說平安臉色越是蒼白,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謝嘉魚聽得仔細,她已經(jīng)大致知曉了這孫河是個什么人了。“喜樂,行了,我知道了。平安,你抬起頭來,我問你,你不愿意嫁給他為何不早早來告訴我?” 倘若今日她沒有問,那是不是平安就嫁給他了。上輩子她就那么死了,她灑脫的去了,平安和喜樂又去過什么樣子的日子去了呢。 謝嘉魚不知道的是,上輩子的平安正是嫁給了那無賴孫河,最后被一家子磋磨致死。至于喜樂倒是稍微好些,她絞了頭發(fā)進山去做了姑子去了,自此青燈古佛一生未嫁。 平安蒼白著小臉,說道,“娘子,奴婢不要嫁給孫河,他就是個無賴。我有次去尋哥哥,他正從后門溜進來,一瞧見我百年起了齷蹉心思,動手動腳的,惡心透頂了。”說完她做了個惡心的表情又接著說,“我爹娘只得我哥哥和我兩個,我跟著娘子前途一片大好,可我哥哥至今還是個守門的小廝。我爹娘急得慌,那孫管事許是應承了他們什么,便訂了這婚事了。還告訴我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子,真的是這樣嗎?” 她說完便期待的看著謝嘉魚,希望她否認這一切。謝嘉魚突然笑了,點點頭說,“的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沒有說錯?!边@話一落,平安的面色便更蒼白了,她死死咬著下唇,站在那兒像是落進了深淵一般。 謝嘉魚瞧她那樣子,也不忍心了,便又道,“你到是還知道告訴我呢,好歹眼里還有我這主子。你是我的丫鬟,你家都是國公府里的奴才,是賣身給我家的。你何曾聽過有奴仆可以自個兒私下訂親事兒的?若是那地位低下的,訂了也就訂了,給府上管事說一聲就算了??赡悴灰粯?,你是我身邊最寵信的大丫鬟之一,是我的心腹,你說說,你這親事兒豈是你父母可以做主的?” 這一番話猶如醍醐灌頂一般,平安只覺得她的腦子從未有此刻一般清晰。是啊,她父母雖然生養(yǎng)她一番,可她六歲不到便進了娘子的院子里,被嬤嬤帶著身邊仔細教導,又陪著娘子。她幼時月銀是一兩銀子,一年便有十二兩,這些全都給了爹娘的。更別提后來她漲了月銀,一月便有二兩銀子。 喜樂被買進來的時候......也不過三兩銀子,這么多年來,她早不知道還了爹娘多少個三兩銀子了。直到現(xiàn)在她每月的月銀也是拿回家中的,那錢被爹娘攢了起來,說是她的嫁妝錢,可她心里也清楚,這是給哥哥娶妻用的銀錢了。 她都這般大了,卻還沒有娘子曉事兒。 “不,奴婢的親事兒合該由娘子來做主?!彼冻隽艘桓眻砸愕谋砬?,看得謝嘉魚和喜樂都心中歡喜。 自個兒能立起來,真的比什么都好。 “你能瞧明白最好,平安,往日我喜你逗趣兒的樣子,但是我方才想了想,你日后還是得抽些時間來與喜樂學學如何管事兒才行?!?/br> 平安知道這是娘子的好意,也不推辭,果斷的應了下來。 “今日我就給尼瑪說些掏心窩的話,我是不打算這般早就將你們嫁出去的,至少得等我進了睿昭親王府,成了名正言順的親王妃之后,你們才好出嫁。所以,你們愿意做我的陪嫁丫鬟嗎?” 連喜樂都沒有想到娘子為了她們竟是考慮了這么多。國公府的一等丫鬟和親王妃的貼身丫鬟,這個身份不可同日而語。 喜樂抿了抿嘴,突然笑道,“我愿意?!?/br> 謝嘉魚這才想起她關顧著問平安的事兒去了,都忘記問喜樂了,她便問道,“喜樂,你的婚事兒你有什么想法嗎?”這就是變相問她可有心儀之人了。 “奴婢沒有什么想法,到時候娘子看著挑吧。只是......喜樂希望縱然是嫁出去了,依舊能繼續(xù)伺候娘子。” 平安一聽,立馬接著說,“奴婢也是?!?/br> 謝嘉魚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 平安的事兒她也知道不能交給平安處理,便讓喜樂去將平安的娘喚過來。 平安的娘只是安國公府的一個尋常婆子,素日的工作就是在灶上做些粗使活計,沒什么地位的那種,只是大家都瞧在平安的面子上多敬她幾分。 她被喚去怡然居的途中,心都是七上八下的,這么多年來,雖然女兒是五娘子的貼身丫鬟,可她根本不被五娘子放在眼中,只是隱隱遠遠的瞧過五娘子幾眼,那當真是氣派得很。只是不知道五娘子喚她去世做什么,莫不是平安出了什么事? “喜樂姑娘,這娘子喚我這婆子去作甚???”她知道平安和喜樂交好,便想著先打聽打聽,如此心中也有個數(shù),不至于著急忙慌的。 可喜樂只是淡淡的瞧了她一眼,扭頭根本不接話,只是隨口說道,“你去了便知道了。” 平安她娘心中氣極,面上卻不敢表露絲毫。只覺得這喜樂恐怕不像傳聞中那般和自家女兒交好吧,哪有這般對好友的親娘的啊。 她卻不知道喜樂心中也是有氣的。喜樂是被人牙子賣進安國公府的,后來她運氣好,安國公夫人為謝嘉魚挑選丫鬟,瞧重了她辦事穩(wěn)妥,小小年紀便沉得住氣,這才讓她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她被賣了三兩銀子,說實話,這三兩銀子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根本不值當什么,可對當時她爹娘來說卻是一筆不菲的數(shù)額了。 喜樂被賣的時候年紀也就四五歲,不大,可正是記事兒的時候。她記得她家中也不算窮,日子還過得去,她原本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理應被寵著,可事實卻并不是如此,她上面有個七八歲的哥哥。 再上邊是三個jiejie,大姐出嫁了,二姐當時好似也及笄了,三姐十三還是十四她有些記不清了。因著那唯一的兄長要啟蒙念書,于是家中便將她賣了去換了銀子交束脩。 為何不賣上邊的jiejie們,那是因為她們嫁出去換彩禮錢更劃算,或者嫁入富戶做妾也是可以的。有時候喜樂想起這些事兒來,都不知道應不應該慶幸自己當時年歲小了。 喜樂生平最是痛恨這等重男輕女的人家了,也許是看多了郎君和老爺們對娘子的疼愛,她越發(fā)是瞧不上這等人了,正如平安她爹娘。 故而她如何會對這人有什么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