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二奶奶請醫(yī)服藥的事,又瞞不住,她們嚼舌誰會被挑去服侍二爺?!标恗ama如實回道,“二奶奶的丫頭斥她們背后亂議主子是非……” 姜夫人扶了扶鬢邊珠釵,道:“非議主子,的確不該。” “自喬太醫(yī)囑咐過后,二爺收斂了好些,上個月,也就四晚早歇,其余的日子,都在小書房讀書習(xí)字,夜深以后,就直接睡下了?!标恗ama又道,“二奶奶也識文斷字,聽說有時候會陪著二爺,在旁邊抄錄一些佛經(jīng),小兩口處的挺好的?!?/br> 姜夫人笑了一笑:“筠兒能勤奮克己,也是好事,咱們就別橫插一杠了……除了這兩個嘴碎的,其余的呢?” “二奶奶的兩個大丫頭,原來都是陶老夫人身邊的人,跟著二奶奶還沒多久,奴婢冷言瞧著,晴雪細心,碧巧謹慎,一言一行都規(guī)矩得體,她們兩個全家的身契,都轉(zhuǎn)到了二奶奶這里,家里人在外頭替二奶奶管莊子林子,其余的四個小丫頭,都是單人身契,有晴雪和碧巧約束著,也都老實本分,沒鬧過什么幺蛾子。”陳mama繼續(xù)回道,能在內(nèi)院活動的丫頭,也就這十個,其余的粗使婆子并不能隨意進出后院。 姜夫人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春丫頭那里,只將喬太醫(yī)給她jiejie診脈的事說,別的話先別亂提?!?/br> 陳mama福了福身子,笑著應(yīng)道:“夫人放心,奴婢都曉得。” 第34章 逢春v “好軟和的毛皮?!狈甏好患烨嗌拿ご箅镆r觸手極為柔軟暖和,寒冬就快到了,針線上將隆冬時節(jié)穿的厚棉襖裙,以及一應(yīng)的外罩披風(fēng)毛氅都送了來,逢春和姜筠均有,收了查驗品質(zhì)的手,逢春對陳mama笑道,“mama,請坐?!标惼较眿D是姜夫人的陪嫁,在姜府是比較體面的mama,如今又在如意苑當總管事,逢春待她自然客氣些。 陳mama略辭了一辭,才依言坐下,不過,只偏身坐了一半,另一半臀部還懸擱在外頭:“咱們府里用的毛皮,多是大北方那邊來的,那邊天寒地凍,出的毛皮自然上乘些,冬天出門,穿這些好毛皮做的衣裳,再保暖不過。” 逢春謝過姜夫人的疼愛之情,叫晴雪碧巧兩人將東西收好,又道:“勞煩mama往我jiejie那里跑了一趟,不知情況……如何了?太醫(yī)怎么說?” “唉,情況確實不太好,喬太醫(yī)說,他只能盡力保著胎兒,若是能順利懷到七、八個月生下來,差不多還能留著一條小命,若是連七個月都撐不到,那就……”陳mama一臉悲憫的欲言又止,頓了一頓,陳mama又道,“二奶奶的jiejie還托我轉(zhuǎn)句話,說多謝二奶奶費心想著她。” 逢春輕輕吐出一口氣,生孩子本就是活受罪,何況,這古代又沒有剖腹產(chǎn),只能靠產(chǎn)婦硬生出來,若是胎位正懷相好,順產(chǎn)還可能好些,若是遇上別的情況,一不小心就要鬧難產(chǎn),倒霉些的有可能直接一尸兩命,聽說她的嫡姐逢珍,就是生兒子時難產(chǎn),差點送了命。 天色將晚時,姜筠從外頭回來,正托腮無聊的逢春,忙叫晴雪備水奉茶:“今兒天又涼了一分,二爺冷著沒?” 現(xiàn)在這幅身子骨很健壯,又不是之前病怏羸弱的身體,姜筠一點不覺寒冷,捉著逢春的手搓了搓,笑道:“我穿的暖和,去哪兒冷著,倒是你,你體寒氣虛,一到冷天,最易手腳冰涼,平日別一直坐著不動,閑的時候多動動,要是真冷,叫丫頭們給你燒個手爐捂著?!?/br> “我才沒懶著不動,我遵著二爺?shù)姆愿?,剛踢完毽子,正在歇著呢?!北唤尬罩p手來回揉搓,逢春心里高興他的體貼,不由笑染眉梢,麗態(tài)盈盈,姜筠看得有些眼直,正想吃點小豆腐,珠簾一卷,碧巧捧著個小茶盤進來,姜筠只能先放開逢春,接過茶碗。 見姜筠吹茶輕呷,逢春忽想起下午送過來的冬衣,便道:“針線上送了冬衣來,二爺要不要試試?”裁制冬衣前,針線上已經(jīng)量過尺寸,公主府用的繡娘,都是女紅高手,肯定不會有不合身的情況,逢春說的試衣裳,其實是看穿的效果。 “你都說了,我能不試試么?”姜筠微挑長眉,好整以暇地望著逢春,一幅我很給你面子的表情。 逢春朝他皺了皺鼻子,然后叫晴雪取那件絳紅色的氅子,茸茸厚厚的一大團,姜筠披上毛氅后,逢春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然后踮腳給他系好帶子,又拉他去臥房的大穿衣鏡前,叫他自我欣賞一番,逢春叫姜筠自己看自己,姜筠卻忍不住盯著身邊的逢春看。 同站大穿衣鏡前,逢春自瞧到姜筠拐了彎的目光,逢春略不自在地低咳一聲,問道:“穿著暖和么?重不重?我抱過這件毛氅,還挺沉的。” “暖和,不重?!苯抟贿叴鹪挘贿呣D(zhuǎn)身,伸手掀開寬大的氅子,將逢春團團的裹進來,姜筠年紀雖輕,個頭卻十分挺拔,足比更年輕的逢春高出一頭多,逢春被姜筠盯著瞧,又見他忽然垂下頭來,忙將臉蛋一扭,吧唧一口,姜筠的嘴唇落到了臉頰上。 姜筠是奔著嘴巴去的,卻只親到了嫩嫩的臉蛋,心里暗笑,面上卻佯裝怒道:“你躲什么?” 逢春別著頭,紅著臉,低聲嘟囔道:“你太壞了?!?/br> “你敢說我壞?”姜筠附在逢春耳邊,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許是熱氣濃融,逢春臉上浮起的紅霞,又蔓延至了耳根,暈染出一片白里透紅,因逢春耳上戴著綠滴耳墜,不好下口,姜筠便摸上逢春的咯吱窩,哼哼低笑起來,“那我要是不壞點,可真是太冤枉了。” 逢春被撓的癢意難耐,笑得花枝亂顫,不停地扭著身子,嘴里連連告饒道:“你怎么又這樣啊,好癢,別撓了,求求你啦,我要笑不動了,哎喲,我肚子疼,快停下……” 姜筠停住一對作惡的魔爪,垂眸問逢春:“還敢不敢說我壞?” “不敢了?!狈甏菏肿R時務(wù)的認錯道,并且鄭重保證,“我以后也不敢說了?!?/br> 姜筠箍著逢春的腰,又問:“那還躲不躲了?”逢春偎在姜筠胸口不吭聲,調(diào)皮的小貓又溫馴了,姜筠心中滿意,一口啄了下去,唇齒輾轉(zhuǎn)間,逢春被親得面頰guntang,活似要燒著了一般,姜筠吃足了豆腐,才將逢春放開,伸手輕刮一下逢春的鼻子,又故意笑問,“哎喲,臉怎么紅成這樣?” 還不是您老人家使的壞,逢春本欲如此駁姜筠,想到剛才的保證,只能咬著后槽牙道:“天太熱了……” 如此蹩腳拙劣的謊言,樂得姜筠嘎嘎直笑,兩人笑鬧了一陣,姜筠突想起一事:“陳mama從你jiejie那回來了吧,怎么說?” 逢春幽幽嘆了口氣,將喬太醫(yī)診脈的結(jié)果說了,姜筠攬著逢春靜靜坐下。 喬太醫(yī)給逢春的診脈結(jié)果,姜夫人并沒有刻意瞞著,包括逢春不易有孕以及有孕也難保胎的事,姜筠上輩子受夠了病痛的折磨,最痛苦絕望的事情,莫過于,不管什么名醫(yī)郎中,對他的身體都是搖頭嘆氣,縱使他拼著勁兒活著,也只熬了二十年。 二十歲,多好的年紀啊,他卻已在病榻上,不甘的閉眼咽氣。 瀕死之時,他的心情有多絕望,重新活過來時,他的心情就有多喜望,帶著這種深深的欣喜,他每一天都活得特別認真,專心讀書,孝敬爹娘,友愛兄妹,寵愛妻子,如今的他,平安喜樂,深深滿足。 因為曾經(jīng)深受其苦,所以,他對體患有疾的人都抱著同病相憐的感覺,輕撫逢春柔柔的臉蛋,那里還殘留著未褪盡的紅霞粉暈,姜筠溫聲寬慰道:“你也別太悲觀,吉人自有天相,只要你jiejie堅強些,興許就能保著那孩子呢,倒是你,給我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太醫(yī)什么時候說,你能給我生娃娃了,我……”又湊到逢春耳邊,輕輕咬起耳朵。 逢春聽到那些不正經(jīng)的葷話,惱得直擰姜筠的腰。 見逢春又亮出了調(diào)皮的小貓爪子,姜筠更是忍不住想逗她,這么漂亮的媳婦,笑起來多好看,就該多逗她樂樂,還是毛丫頭一個,整天充當穩(wěn)重懂事的大人,他瞧得有點不太和諧。 太婆婆少理睬,婆婆不找茬,夫婿又表現(xiàn)良好,更兼吃的香,穿的暖,睡的好,無事煩擾之下,逢春心情自然大好,幾天的功夫,就那么倏的一下竄過去了,這日,又去晨起請安,逢春聽到韓氏向姜夫人申請,要回娘家探望生病的老爹,便又想起嫁在清平候府的逢珍,七月之時,逢春曾隨韓氏去過一趟,不過,去的時辰很不巧,她到侯府之時,逢珍恰巧服完藥睡下,等她午后要離開時,逢珍還沒有醒過來,所以,那一趟有點白去了。 如今已是九月,她貌似應(yīng)該再去一趟,斟酌了一下,逢春也向姜夫人提出了申請,姜夫人聽罷,便道:“既如此,用完早飯后,你們一塊結(jié)伴去罷?!庇謬诟理n氏,叫她照應(yīng)逢春一些。 回屋之后,逢春讓晴雪開庫房,去拿些補品裝好,去探望病人,不能穿得太花枝招展,不能打扮得太珠寶滿頭,逢春又叫碧巧給她找衣裳首飾,吃完飯后要換的,自己則和姜筠趕緊吃早飯,一個包子沒啃完,逢春已發(fā)覺姜筠貌似有點心不在焉,便問:“二爺怎么了?是今天的早飯不合口味么?” 面對逢春關(guān)切的目光,姜筠報之一笑:“沒有,你過會兒不是要出門么,多吃些?!?/br> 帶著上輩子的記憶重生,有些人,有些事,并非可以輕易忘懷,何況,曾經(jīng)是他侄女現(xiàn)在是他長嫂的韓雅,無時不刻的提醒著他,他雖是姜筠,卻也是韓胤,然而,這個秘密,他只能深藏心底,誰也不能說,哪怕是喜歡的枕邊人。 姜筠尚記得,逢珍是今年十月歿的,現(xiàn)在已入了九月,逢春下一回再去清平侯府,只怕就是逢珍的喪事了,逢珍這個侄媳婦,他并無多大印象,關(guān)于她的星點傳聞,他也是閑著聽別人說的,自己從未關(guān)注過,便是逢春當時在韓家,他也沒很多印象,只隱約記得,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不愛說話,十分規(guī)矩,帶著韓逸玩的時候,說話特別溫柔,其余的事情,他也是聽別人提的。 非親生之子,她都那么疼愛,等以后,她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她一定會待寶寶們特別好吧,一念至此,姜筠拋開剛才的悵然感傷,給逢春再夾一個包子,對她笑道:“瞧你瘦的,抱著都沒幾兩重,再吃個rou包子,給我多長點rou?!?/br> 逢春聽得差點噴包子:她吃成肥婆了,難看的又不是你! 第35章 逢春v 逢春原本穿著石榴紅的薄襖,是姜筠強烈建議她穿的顏色,說是看著鮮亮明媚,他瞧著順眼,女為悅己者容,逢春只好穿得花枝招展,然而,請個安用個飯的功夫,逢春就毫不留情脫掉了,望著逢春新?lián)Q的淺紫色衣裳,姜筠捏捏逢春的小臉蛋,嘆著氣去書房念書了,與韓氏匯合時,瞅到韓氏落在身上的目光,逢春一臉柔弱的掰扯道:“有點冷,所以換了件厚衣裳?!逼鋵?,兩件衣裳很薄厚相當,她只是不想太張揚。 妯娌倆一先一后上了馬車,前往清平侯府。 關(guān)于清平侯府的人口組成,逢春也是做過功課的,除去今春剛掛掉的韓四爺,韓府現(xiàn)有三房子孫,兩嫡一庶,韓雅是長房嫡長女,下頭有兩個兄弟,一正一庶,逢珍之夫韓越是二房嫡長子,下頭有一弟一妹,均是正出,韓三老爺為庶出,十分年輕,比韓雅還小一歲。 到了清平侯府,韓家仆婦恭敬地將韓雅往里請,一臉恭維道:“大姑奶奶回來了?!鼻频脚赃叺诙蝸淼姆甏?,態(tài)度也算隨和,“親家姑奶奶來的真巧,您娘家大伯母、母親也剛到?jīng)]多久。” 逢春微疑,隨后溫聲應(yīng)道:“那倒是巧了?!?/br> 那廂,韓雅卻是輕輕蹙了秀眉,不會是韓越堂弟那邊,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沒過多久,一個穿戴體面的媳婦迎了過來,福了福身子后,說道:“大姑奶奶,陶家兩位夫人已去了越二爺院里,夫人也陪著呢?!边@個媳婦口里的夫人,自指的是韓雅的母親,侯府世子夫人裘氏。 韓雅點了點頭,對逢春道:“既如此,弟妹,咱們直接去你jiejie那邊吧。” 逢春對此沒有意見,只憑著韓雅安排,在侯府后院步行一會兒,最后繞過一面石刻的影壁墻,進了逢珍在婆家住的院子,還沒進到屋里,逢春已隱隱聽到,屋里傳來婦人的哭聲,韓雅不由皺了皺眉,但已進了院子,自沒有半道再撤走的道理。 妯娌倆一前一后進了屋里,除了臥病在榻的逢珍,曹氏、高氏、逢珍的婆婆刑氏,侯府世子夫人裘氏,以及韓雅的親弟媳婦都在,服侍的丫鬟和媳婦們,都被攆在屋子外頭,簡略見過禮之后,只見高氏坐在榻邊,摟著病骨憔悴的逢珍,想是剛剛哭過,高氏的眼角尚濕潤著,神色間卻盈滿忿意:“……我閨女還沒咽氣呢,親家太太就緊著去挑新兒媳婦,是不是也太過分了些?!?/br> 韓二夫人肯定不能承認這事,便道:“親家這話可言重了,絕對沒有的事?!鳖D了一頓,又輕輕冷哼道,“明知逢珍病著,需要靜養(yǎng),身邊服侍的丫頭還不省事,有事沒事亂嚼舌根,什么有沒有的事,都捕風(fēng)捉影說給她聽,這么沒有規(guī)矩,合該全部捆起來狠狠打上一頓,叫她們都長點記性?!?/br> 高氏氣得恨不得扇韓二夫人幾耳光,她原本好端端的大女兒,如今卻病入膏肓,已幾乎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強忍了心中怒氣,高氏說道:“若真是誤會一場,那倒罷了,要是確有其事,也太寒人的心了,我閨女自嫁來你家,哪怕沒有功勞,總有些苦勞吧,她為了給姑爺留下骨血,拼著性命生了逸哥兒,卻壞了自己的身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熬一天算一天,親家太太就讓她安安生生過幾天日子吧……” 伏在高氏懷里的逢珍,身形瘦弱,膚色慘白,眼眶也深深陷了下去,兩行眼淚無聲地淌在臉頰,高氏瞧得心酸難耐,忙拿手里的帕子給女兒擦眼淚。 高氏一片慈母心腸之話,卻讓韓二夫人聽得火大,倏然站起身來:“親家太太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逢珍病成這樣,倒是我的過錯了?是我不讓她好好養(yǎng)病了?”說著,走到?jīng)]怎么吭過聲的曹氏旁邊,說道,“那我可要請國公夫人給我評評理了?!?/br> “自逢珍進了我家的門,我是打過她罵過她,還是短她吃喝穿戴了?”韓二夫人捏著手帕,嘴里的話跟豆子一樣噼里啪啦地往外跳,“打她懷有身孕之后,我可有叫她過來服侍一天?我好吃好喝地供著她,是她自己胎位不正,這才導(dǎo)致了難產(chǎn),這也要怨我頭上么?” 長子娶的這個兒媳婦,她本不中意,但自家老爺強要同意,她也沒有辦法,逢珍本就不趁她的心意,還不好生服侍討好她,反倒挑撥她們母子關(guān)系,韓二夫人大怒之下,自然要使出點婆婆的手段。 曹氏拉著氣鼓鼓的韓二夫人坐下:“親家太太別急,有話慢慢說?!?/br> 韓二夫人坐下之后,卻是越說越來氣:“逢珍生下逸哥兒后,身子大傷元氣,我為叫她好好養(yǎng)著不勞累,便說先替她照養(yǎng)逸哥兒,等她身子養(yǎng)好了,再送回來給她養(yǎng),可她呢,好像我這個親祖母會害自個兒親孫子似的,對越兒說什么見不著逸哥兒,她寢食難安,心神不寧,不能專心養(yǎng)病,非要把逸哥兒抱回來養(yǎng)?!?/br> “這也就罷了,母子連心,她舍不得,我能理解,為著她的病,這一年多花了多少銀子,我可有說過她什么?!表n二夫人目光掃過摟在一起的母女,扯著嘴角冷笑道,“別人家的兒媳婦,對婆婆是晨昏定省,端茶遞水,到了我這里,沒落到兒媳婦的一點服侍,還要被說我苛待兒媳婦。” 韓二夫人拔胸挺背,怒道:“親家太太若是覺著我家伺候的不周到,不如接回去自己養(yǎng)吧?!?/br> 聽著韓二夫人夾槍帶棒的一番話,高氏直氣得眼冒金星,雙手打顫,再壓不住心中怒意,也火了:“我閨女一直養(yǎng)不好身子,難道親家太太就沒一點錯?我閨女本就病的厲害,你又隔三差五的往她這里塞通房送妾室,不是存心給她添堵是什么?” 韓二夫人一臉譏誚的冷哼道:“她不能服侍爺兒們,就得委屈著我兒子?真真好笑,富貴人家里頭,哪個爺們沒有幾個妾室通房?誰讓你女兒沒投個好胎?!毖酝庵饩褪牵瑳]有公主命,就別犯公主病,末了,韓二夫人又怪笑道,“親家太太素來賢惠,不舍得委屈自己老爺,難道就沒教過自己女兒‘善妒’不對么?” 高氏氣得幾欲昏厥,韓大夫人見勢不對,忙開口打圓場,再這么吵說下去,可真要徹底撕破臉了:“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罷?!表n大夫人自己老公尚病著,實在沒心情在這里多待,便對韓二夫人刑氏道,“弟妹,逸哥兒還小,那邊離不開你,你去瞧瞧他,叫逢珍也歇著吧。” 雖對兒媳婦不滿意,但韓二夫人還是很疼愛親孫子的,便散了些許惱火的氣焰,很給長嫂面子的應(yīng)了,韓大夫人又對曹氏等人道:“我這里還有事,就不陪著了,你們多勸著逢珍,叫她好生保養(yǎng),別為閑言碎語生氣傷身,待她好了,逸哥兒還要靠她教養(yǎng)呢。” 韓大夫人左右打點了一番,又挽留來客中午留飯,再叮囑幾句繼續(xù)陪客的兒媳婦,這才和韓二夫人、女兒韓雅一道走了,送走婆母三人,韓雅的弟媳婦很善解人意地離開屋子,叫她們娘家人自己說話,自己則去了外頭的偏廳喝茶。 “春丫頭,你今日怎么來了?”待韓家女眷都出去之后,曹氏問逢春。 逢春默默當了半天背景,這會兒終于能開口說話:“大嫂今天回來探望她父親,我想著,上回來侯府,沒見著四姐,便跟著她一塊來了?!?/br> 曹氏點點頭,目光溫和:“你有心了。”然后指著歪在高氏身上的病弱女子,道,“這就是你四姐,你自失憶之后,應(yīng)該還沒見過她吧。” “見過四姐?!苯?jīng)曹氏引薦之后,逢春規(guī)矩的行禮問好,方才高氏和刑氏唇槍舌劍時,她已偷偷觀察過逢珍,形容枯槁,面無光澤,身形瘦弱的幾乎就剩下一把骨頭,瞧她虛弱無力的樣子,差不多已是奄奄一息的地步。 逢珍雖偎在母親懷里,目光卻緊緊盯在逢春身上,從她秀美朝氣的臉龐,看到她淡雅貴氣的裝扮,眼睛中流露著不自知的艷羨和嫉妒,逢春見她一直瞪著自己,臉上不見半分善意,心中頓時又浮起那種厭惡的情緒,便再道:“四姐安心養(yǎng)病,多重保養(yǎng),一定會好起來的?!?/br> 逢珍虛弱地喘了幾口氣,斷斷續(xù)續(xù)道:“真能借你……吉言就好了……” 上回去看望逢夏時,逢春好似有說不完的話,今天對著病魔纏身的逢珍,逢春說了兩句話后,嘴里就蹦不出別的詞了,屋里的氣氛更為沉重起來,曹氏心里嘆了口氣,再對逢珍苦口婆心叮嚀道:“珍丫頭呀,你身體一直不好,最緊要的事情,就是將自己養(yǎng)好,別總和那些妾室通房斗氣,斗來斗去,傷的不都是你自己么?” 逢珍的眼淚又緩緩留下來,氣喘吁吁地哭道:“我也想養(yǎng)……好自己,但我那不安好心的婆婆,一直捧著那些小賤人,任由她們……氣我,她就是見不得我好,想叫我死……” 見逢珍又哭出了眼淚,高氏忙給女兒再擦臉,口內(nèi)柔柔的哄道:“珍兒,別哭了,快別哭了,你可禁不得再傷心傷神了,你要是有個好歹,叫逸哥兒怎么辦,好孩子,你一定要撐著?!?/br> 想到還不足兩歲的兒子,逢珍更是傷心難過:“娘,我舍不得逸哥兒,我不想死……” 高氏忍著眼淚,哄道:“別胡說,你才幾歲,什么死不死的,別說不吉利的話。” 母女倆正抱頭痛哭,忽聽外頭響起丫鬟的傳報聲:“二爺回來了?!?/br> 第36章 逢春v 一只腳剛踏進院里,韓越就又聽到那些熟悉的哭聲,自妻子難產(chǎn)靜養(yǎng)之后,這出戲碼隔三差五就要來一回,守在院中的丫鬟一通報完,屋里的哭聲頓時壓小了些,韓越繃著臉進去,穿過圓形落地罩,繞過多寶閣,進到屋子里頭,只見妻子半躺在榻上,伏在岳母懷里哭,榻邊不遠處坐著岳家大伯母,以及站著嫁入嘉寧長公主府的妻妹。 韓越先向曹氏和高氏見禮,逢春再向韓越見禮,禮罷,韓越瞅著病榻上的逢珍,問道:“今兒可吃過藥了?” 高氏將逢珍扶躺回枕上,又拿絹帕摁著自己的眼窩,哀聲道:“她心里堵著悶氣,怎么可能靜心吃藥,吃下去多少,就又吐出來多少……我說,姑爺啊,珍兒到底是你的枕邊人,為了生下逸哥兒,才折騰到這幅模樣,你就讓她靜靜養(yǎng)幾天病吧?!?/br> 韓越心中有些無語,對著長輩,又不能不敬,只能道:“小婿一直讓她養(yǎng)著病,什么事也都不讓她cao心……”還想叫他再怎樣啊,難道讓他辭了差事,天天在家守著婆娘不成。 高氏直言挑明道:“你待珍兒好心,我知道,但你收的那些房里人,跋扈的跋扈,嘴酸的嘴酸,時不時就跑來珍兒這里擾她,你是這院里的正牌主子,就不能管一管她們?” 管理妾室通房仆婦丫鬟,本就是主母的事情,若后院有什么事,都叫他出面去管,他還娶什么正房奶奶?韓越再次說道:“逢珍病著,不好理事,這院子里的事情,現(xiàn)在不是逢珍身邊的mama在管么?有什么事,叫她們裁奪著處置就是,該訓(xùn)的訓(xùn),該罰的罰,我又沒偏幫過哪個?!表n越自認,他一點也沒寵妾滅妻。 高氏接著再道:“那些挑頭來鬧珍兒的,后頭都有著靠山,誰敢打罰她們?” 這是變相說他母親呢,韓越面上一硬,淡淡問道:“那岳母想如何,叫我把她們?nèi)堪l(fā)賣了不成?” 高氏巴不得女婿把那些小妖精全賣了,但是,她心里這么想,嘴上肯定不能這么說:“娘沒有這個意思,娘是說,叫她們都安分點兒,別……”高氏后頭的話,逢春沒有聽清楚,因為曹氏已經(jīng)拉她離了屋子。 韓雅的弟媳婦雖然在偏廳喝茶,但叫丫鬟一直盯著,若有什么事,也好及時通知她,得知曹氏和逢春離了屋子,忙從偏廳里走了出來,對二人面帶歉意道:“我公爹正巧也病了,大姑姐又特意回來,母親實在分|身乏術(shù),這才離了這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