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陶老夫人擱下手里的茶盞,依舊不發(fā)一言。 見娘家的權(quán)威人士依舊不理自己,逢瑤沒有法子,只能再自己說下去:“丫鬟一告訴我逸哥兒病了,我立即就使人去請了大夫來,之后,就趕緊讓人抓藥熬藥,親自看著逸哥兒服藥,棟哥兒才幾個月大,我放心不下他,這才沒有在晚上守著逸哥兒?!?/br> “我也沒想到,丫頭晚上睡得那么死,連逸哥兒的病情加重了,都沒一個人知道……”逢瑤抹著不住往外流的眼淚,邊哭邊說,“逸哥兒是jiejie的親兒子,也是我的親外甥,難道我會故意害他么,可我婆婆非說都是我的錯,要叫二爺休了我!” 念及母夜叉似的婆婆,又想到這陣子丈夫的冷落,逢瑤哭得更是厲害,幾乎上氣不接下氣:“我也不想出這樣的事呀……自逸哥兒沒了之后,二爺就再也不肯理我了,求祖母……幫我說和說和吧?!弊约罕徽煞蛳铝私懔詈?,再也出不得院子,好容易等到了大年初二,丈夫雖允許自己回娘家,卻不愿意陪自己一道。 “我問你,逸哥兒病夭之事,果真與你沒有半點干系?”陶老夫人終于開口,目光定定地看著逢瑤,她活了好幾十年了,什么稀罕事沒聽過,親娘毒害親子的事情都有,更何況姨母迫害親外甥,韓逸才多大一點,要是有人趁他生病做點手腳,那可輕而易舉的很。 逢瑤強忍一點點的心虛,斬釘截鐵道:“求祖母信我,孫女真的沒有?!?/br> 韓逸是親jiejie的兒子,她從沒想過要他死,然而,侯府的繼承人只能有一個,她不想自己的兒子屈居人后,就只能把前頭礙事的逸哥兒挪開,韓逸這回突然生病,她的心思不免一歪。 常有孩童在連續(xù)高熱之后,會變成癡傻、犯癲癇病、有的還會燒成病秧子,她不免鬼迷了心竅,只要逸哥兒得了什么大毛病,那就兩全其美了,所以,在給韓逸喂藥之時,她做了一點點小動作,希望逸哥兒多發(fā)熱幾天,誰知,逸哥兒竟沒經(jīng)受住,一命嗚呼了。 她是真的沒想過讓逸哥兒死,只想讓他染上點大毛病啊。 第86章 逢春v 逢瑤哭得泣不成聲,眼里的淚珠簌落不止,想是要將這一陣子的委屈,全部發(fā)泄出來,然而,陶老夫人不是高氏,不會因為逢瑤哭得稀里嘩啦,心里就同情憐憫的泛濫成災,陶老夫人語氣淡淡道:“也不怪韓姑爺生氣,他才離京幾日,好好的孩子就在你手里夭了,你叫他怎么接受的了?”換成是她,只怕也要被氣個半死。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狈戡幗又尢炷I道。 陶老夫人頓了一頓,再道:“逸哥兒才夭亡不久,你婆婆和你姑爺都還在氣頭上,有什么委屈你就受著,到底是你照顧的不夠上心?!?/br> 逢瑤一聲一聲的抽泣著:“我認過錯了,也道過歉了,二爺還是不肯理我,這可怎么辦呀,求祖母幫我……” 陶老夫人嘴角微扯,似有諷意:“是你有錯在先,你還想叫娘家怎么為你撐腰出頭,如何攏回姑爺?shù)男模阕约合敕ㄗ尤グ??!?/br> 逢瑤一呆,哀聲求道:“祖母……” 見婆母已懶得再開口說話,曹氏只得接過話端,與逢瑤講道理:“瑤丫頭,你祖母已和你說了,逸哥兒才沒有,不管是你婆婆,還是你姑爺,這會兒心里都還難受著,你也懂些事,別一見到姑爺,就哭訴你多委屈,你越是哭,姑爺只會越煩……姑爺并非魯莽涼薄之人,你婆婆嚷著要休你,你姑爺難道就休你了么?別再整日哭哭啼啼了,照顧好棟哥兒是正經(jīng),棟哥兒也是韓姑爺?shù)膬鹤?,他難道會不疼不愛么?等他心里的氣消了,自然還會親近你的,在這之前,便是有天大的委屈和冷待,你也只能挨著受著,死的可是姑爺?shù)挠H兒子,血濃于水呀?!?/br> 逢瑤紅著眼圈扭扯帕子,低聲輕怨道:“可這都快兩個月了呀……” 曹氏面色一滯,忍不住板起臉訓道:“你覺著兩個月很長是不是?你怎么不想想,韓姑爺和逸哥兒可有快六年的父子情分呢!你也是逸哥兒的親姨母,沒盡到照養(yǎng)之職不說,如今孩子都沒了,你就沒點悲傷悔過之意?卻只想著自己的委屈,真是……” 陶老夫人撥轉(zhuǎn)念珠的動作微頓,忽然開口說道:“瑤丫頭,你不是一直想去探望你娘么?” 逢瑤眼中含淚的抬起頭,陶老夫人淡淡道:“也罷,我今天就破一回例,讓你去見你娘?!?/br> 正是寒冬季節(jié),關(guān)押高氏的小院荒草雜生,滿眼都是蕭瑟破敗之景。 逢瑤腳上穿的是靛藍掐金的羊毛小靴,身上籠著淺綠色緞面刻如意紋案的暖和鶴嘗,一身富貴華麗的氣息,與此地頗格格不入,陪逢瑤一同前來的孫mama,開口道:“老夫人的吩咐,只叫七姑奶奶在外頭和三太太說話。” 守在此地的四個婆子,一個膚色特黑,一個臉形極圓,一個滿臉褶子,一個嗓門最粗,早得了吩咐的四人,已將正屋的大門鎖上——防止七姑奶奶執(zhí)意往里頭闖,四人給逢瑤和孫mama行禮問過好后,粗嗓門婆子朝左屋的窗戶口方向喊了一嗓子:“三太太,七姑奶奶過來看你了!” 粗如男音的嗓門響在耳邊,逢瑤忍不住蹙緊秀眉,在福安堂侍候的孫mama道:“七姑奶奶,老奴就在大門口等你?!闭f罷,招呼四個婆子一道往荒院門口行去。 逢瑤踩著沾滿灰塵的荒草,走到被定死的窗前,悄聲喚道:“娘?”那個粗嗓門婆子喊的那么大聲,逢瑤都沒聽見屋里有動靜,逢瑤低聲喚了一聲高氏后,還是沒聽到里頭有回應,不由再拔高聲音喊道:“娘?你在么?我是瑤兒呀——” “瑤兒?”屋子里頭終于有了回應,逢瑤記憶中的優(yōu)美聲線,已然不復存在,只剩一把干枯蒼澀的嗓音,屋子里頓了一頓后,那把干澀的嗓音忽然反應過來了似的,很快由遠及近撲到窗前,急急的嘶吼起來,“瑤兒,娘快被折磨死了,你快救娘出去啊?!备呤席偪竦呐闹环馑赖拇皯?,幾乎是嚎啕大哭的模樣。 逢瑤顧不得窗戶骯臟,也趴在窗前哭道:“娘,瑤兒沒用,救不了你,謙哥兒已叫祖母打了三回板子,回回都下不了床,我一去求祖母,祖母就說,我要是再給你求情,我就不是陶家姑娘,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辦呀。” “你個傻丫頭!”高氏在里頭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和謙哥兒要去求你爹呀,你祖母最疼你爹,只要你爹給娘多求情幾次,你祖母一定會松口的!” 逢瑤哀聲痛哭道:“不中用,我和謙哥兒都求過爹的,爹只試過一次,就再也不敢試了,祖母連爹也一起打了,是叫大伯親自動手打的!”老定國公已過世多年,遂長兄如父,陶廉揍起犯渾的弟弟來,可謂合情合理。 連最容易心軟的老公都沒轍了,高氏卻依舊不甘心,又抓起另一根救命稻草:“你不是給韓姑爺又生了個兒子么,他很喜歡的對不對,你去求他呀,叫他找你祖母說情——”高氏雖被關(guān)在府后的荒院,但并不是真的與世隔絕了,那四個看守的腌臜婆子,時不時就會說些閑話,只不過消息來的會很滯后罷了。 “我生完棟哥兒后,就求過二爺,可他不依我,我也沒法子呀?!眲e說,逢瑤還真試過走韓越的路子,然而此路依舊不通,“二爺說,這是我的娘家事,哪有他插手的道理,叫我別沒事找事?!?/br> . “放屁!”高氏嘴里大爆出口,過往的貴婦形象一概全無,蒼枯的嗓音暴怒著從屋里傳出來,“什么叫沒事找事,老娘可是他親岳母,岳母在吃苦受罪,他這個女婿一聲不吭,簡直就是個無情無義的混賬……” 高氏已被囚禁了一年多,暗無天日的日子,幾乎快把她逼瘋了,這會兒壓根是逮誰罵誰,壓根沒想過,韓越又非她生非她養(yǎng),更沒有施過大恩給人家,人家憑什么為了她,來找陶老夫人觸霉頭:“他不依,你就一直求他呀,直哭到他答應為止——” 逢瑤頓住不吭聲了——她不住哭求的后果,就是老公半個月沒再睬過她。 高氏等了一會兒,見屋外的逢瑤沒應聲,不由急得猛拍窗戶:“瑤兒,你還在不在?在不在?” 待逢瑤在窗外應聲之后,高氏又再急急得給逢瑤出主意,喘著粗氣道:“他不肯出面對吧,你叫上逸哥兒一起呀,你姑爺這人,最疼的就是逸哥兒,他當初肯答應娶你過門,就是為了逸哥兒,就是娘哄逸哥兒去說服你姑爺?shù)摹!?/br> 韓逸都已經(jīng)下葬入土了,她怎么可能再聯(lián)手逸哥兒去給親娘求情,逢瑤語出敷衍道:“娘,沒用的……”逸哥兒病夭之事,她還不敢說給親娘知道。 “你不多試幾次,怎么會知道沒用?”高氏在里頭似乎一蹦三尺高,氣得暴跳如雷,又破口大罵,“我生你們養(yǎng)你們,如今落到這步田地,你們是不是不想管老娘了!你們在外頭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也不想想你們親娘在遭什么罪,一個個全是狼心狗肺的東西,白替你們cao碎心了,快救老娘出去,你們這些忘恩負義不孝順的兔崽子,不怕遭天打雷劈么,告訴謙哥兒,叫他再去求你爹求你祖母,他到底是陶家血脈,你祖母難道真的會打死他么,叫他再去求情,叫他以死相逼,快點……” 說到最后,高氏差不多已是語無倫次的癲狂狀態(tài),嘴里只嚷嚷著救自己出去,叫兒女不顧死活的去哭去鬧,逢瑤但凡露出半點為難推辭之意,高氏就在里頭瘋狂大罵,罵逢瑤沒心肝,罵她不孝順,罵她不管老娘的死活,只顧自己逍遙快活,罵她是個廢物,連這么點小事都做不好,還嚷嚷著叫謙哥兒快點過來看她,順口又罵逢謙這個小王八蛋,老娘最疼的就是他,才被打幾下板子,就變縮頭烏龜了,也罵他是個廢物是個孬種,罵完兒女還不算,高氏還咒罵陶景,說他是個窩囊廢,罵他沒良心,妻子叫軟禁了,連個屁都不敢放。 才一年不見,親娘居然如此大變樣,粗俗野蠻賽似鄉(xiāng)野村姑一萬倍,逢瑤幾乎都被嚇呆了,或者說,她已經(jīng)被罵懵圈了。 孫mama覺著時辰差不多了,腳步穩(wěn)穩(wěn)地走到院里,對已經(jīng)癡傻狀的逢瑤道:“七姑奶奶,前頭約摸著要開宴了,請回吧?!?/br> 里頭的高氏聽到逢瑤要走,又是哭又是喊又是罵,嗓音難聽的猶如在敲破鼓爛鑼:“死丫頭,你聽到老娘說的話沒,趕緊救老娘出去,要不然你就是沒心肝,沒良心,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待逢瑤回到福安堂之時,福安堂正在擺置午宴,逢瑤身上微沾灰跡,一臉的失魂落魄,陶老夫人瞧逢瑤一眼,口內(nèi)淡淡道:“可將逸哥兒病夭之事,給你娘說了?” 在寒意凜冽的屋外站了半天,逢瑤只覺手是僵冷的,臉是麻木的,聽到陶老夫人的問話,逢瑤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沒有?!币莞鐑翰∝仓?,到底與她有一點點關(guān)聯(lián),她不敢和親娘說。 逢瑤不知道的是,雖然她心虛沒說韓逸之事,卻自有多嘴的婆子,將逢瑤把韓逸養(yǎng)夭折的事情告訴高氏。 陶老夫人目光微冷道:“我告訴你,你在婆家給我消停些,真要鬧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來,沒人會給你撐腰做主……今兒個回去之后,本本分分當你的韓家二奶奶,別再起什么幺蛾子,你不要臉面,陶家還要臉面呢,你也是當娘的人了,多替你的棟哥兒想想罷?!?/br> 說話間,午宴已擺置好了,陶老夫人吩咐眾人落座。 逢春與逢瑤比鄰而坐,卻無半點相交之態(tài),這一頓飯,逢瑤吃得十分安靜,幾乎沒有開口說話,就是滿桌子的豐盛佳肴,她也沒動過幾筷子,目光茫然,神情恍惚,像是一直活在夢里似的。 宴后,在前廳聚會宴飲的老爺和姑爺們,又紛紛折回到福安堂,玩鬧好半天的小孩子們,都笑嘻嘻地甜聲喊爹,截至目前為止,出嫁的陶家姑娘們,除逢春生有一個女兒外,其余生的全是男娃娃,嫤姐兒當了一天被綠葉陪襯的鮮花,可把她高興壞了。 姜筠抱著眉飛色舞的女兒,笑道:“嫤姐兒今天這么高興啊。” 嫤姐兒拍著小巴掌,一臉無憂無慮的明媚天真,特興奮的嘰嘰喳喳道:“爹爹,人多,好好玩……”親娘時不時會瞪她訓她,偶爾還會動手打她,而親爹特別疼自己,連一根手指頭沒動過自己,嫤姐兒素和老爹親昵,這會兒,被半天沒見的老爹抱在懷里后,嫤姐兒拱在老爹頸間,樂得咯咯直笑。 看到老爹和jiejie親近樂呵,偎在逢春腿邊的晏哥兒,忽蹦出來一句:“小野猴jiejie。” 嫤姐兒扭過臉來,張嘴就是一句:“小胖豬弟弟。”說罷,還扮出一個鬼臉。 逢春嘴角一抽,臉上無語至極,姜筠眉毛一歪,輕彈一下嫤姐兒的眉心,笑道:“不許和弟弟吵架?!眿銉号ぶ趾鹾醯男∩碜樱櫰鹦∧樰p輕嚷道,“弟弟說我猴?!标谈鐑禾孀约悍洲q道,“娘說的,小野猴jiejie。”嫤姐兒也嘟嘴道,“娘說的,小胖豬弟弟?!?/br> 所以,都怪她咯—— 逢春輕咳一聲,聲音嚴厲,表情嚴肅道:“都不許再犟嘴,誰不聽話,我就打誰了啊?!标谈鐑毫r閉上了小嘴,從善如流地當起啞巴,嫤姐兒則趴到姜筠懷里,聲音怕怕的輕輕呼喊道,“爹爹,娘又要打我——” 姜筠拍拍女兒的后背,笑著哄道:“嫤姐兒只要聽話,你娘就不打你。”老爹都這么說了,嫤姐兒只能扁著小嘴,嫩聲應道,“聽話,聽話,我聽話。” 沒帶孩子回來的逢蘭,注意到這一幕,不由撲哧笑出聲來。 眾人又略坐一會兒,便一一起來告辭離去,陶老夫人已有些乏累,便不多做挽留,之后,有的姑娘姑爺單獨去了各自的岳家之處,有的直接告辭離去,逢蓉逢蘭兩家,自是要去曹氏那里再坐坐,逢萍逢環(huán)也不例外,至于三房的逢夏、逢春和逢瑤,逢夏去慶馨堂略坐一會兒后,就以家有瑣事請辭,姜筠替逢春以時辰不早為由直接告辭離去,逢瑤……則拉著逢謙,與陶景再商親娘之事,結(jié)果,當然是無果,最后只能帶著棟哥兒悻悻離去。 嫤姐兒今天玩得太嗨,一上馬車就被姜筠拍睡著了,美美睡著的嫤姐兒,面容格外安靜甜美,就像一只墜落人間的小天使,晏哥兒也困的厲害,腦袋栽進逢春懷里后,就打起了輕輕的小呼嚕,逢春壓低聲音笑道:“瞧嫤姐兒這個小東西,一睡著就乖靜的不得了,她一醒……” 姜筠輕撫懷里的女兒,笑道:“性子活泛些才好呢,要是嫤姐兒也跟晏哥兒一樣的性子,你不得一個頭兩個大啦……” 逢春親親兒子的胖腦門,又輕聲說起今日之事:“今天,我祖母叫逢瑤去看我嫡母了,也不知出了什么情況,逢瑤回來之后,跟丟了魂似的……” “你管她出了什么情況?!苯揠S口回道,“我已經(jīng)說了,你以后與你嫡母、還有逢瑤,不許再有半分牽扯。”說著,嘴角微泛冷意,“逢瑤這樁親事,可是你嫡母費了姥姥勁兒,才叫韓越答應的,韓越會應下這樁事,無非是因著逸哥兒,如今,逸哥兒沒了,逢瑤若還是整日上躥下跳,哼……” 逢春抱著沉甸甸的兒子,心中十分惋惜道:“逸哥兒那孩子,真是可憐?!币莞鐑荷眯じ福粌H韓越喜愛的緊,連與逢珍不大相合的韓二太太,都拿逸哥兒當心肝寶貝,而棟哥兒,逢春方才瞧過一會兒,生得像逢瑤比較多一些,據(jù)聞,韓二太太似乎不大喜歡新添的幼孫。 兩人回到長公主府時,姜箬和董臨瑞還沒走,逢春和姜筠將倆孩子送回如意苑后,又來到明萱堂,暖和如春的屋子里,姜大老爺和董臨瑞正在下棋,姜箬正與姜夫人親熱的說話,見只有姜筠和逢春過來,不見兩個漂亮小娃娃的身影,不由道:“嫤姐兒和晏哥兒呢?” 姜筠笑回道:“玩了一天,都累得睡著了,送回苑里去了?!?/br> 姜箬輕輕扁起嘴,表示很遺憾:“還想找他兩個玩會兒呢?!?/br> 逢春和姜筠回來得并不算早,到家之后,又在明萱堂閑聊多時,仍不見姜策大哥和韓氏回來,直到落日熔金,姜箬和董臨瑞要回去之時,姜策大哥和韓氏才領(lǐng)著姜逍和姜婷回來,姜箬摸著姜婷的小腦袋瓜,朝自己大哥嘟囔道:“大哥要是再回來晚一點,我就已經(jīng)走了。” 對待唯一的親meimei,姜策大哥一向是脾氣溫和:“你大嫂娘家出了點事,略耽擱了一會兒?!?/br> 姜箬眨巴眨巴眼睛,奇怪道:“怎么了?”她只知道大嫂娘家,前陣子似乎夭了一個堂侄,今天又出什么事了?看大嫂喜氣盈面的,應當不是發(fā)生了什么……壞事吧。 姜策大哥似乎有點羞于啟齒,頓了一頓后,才道:“你嫂子的母親……有喜了?!?/br> 姜箬倏然瞪大眼睛,又驚又喜:“呃……真的?!”大嫂的娘家母親都過四十歲了哎。 瞧見幼女吃驚不已的模樣,姜夫人先是一驚,隨后又笑:“那這可是喜事一樁了?!庇峙つ槍τ着?,“你呀,別少見多怪了,有些婦人到了五十歲,還能生孩子的?!焙螞r裘氏才過四十歲沒多久,姜夫人再對長媳韓氏道,“你娘有孕是喜事,不過,她已有些春秋,素日可該小心著些?!?/br> 姜策大哥微抿唇角,笑道:“還用娘說,我岳父上心著呢。”陡聞年歲頗是不小的正妻再度有孕,韓大老爺直喜得胡子亂跳,比初要當?shù)拿^小子還不淡定呢。 姜箬為曾喪一子的裘氏驚喜過后,又想到自己還是沒有身孕,不免有些心情低落,被二舅子密談過一次的董臨瑞,見小媳婦微有郁悶之意,輕輕握住她的手,湊到她耳邊悄聲道:“阿箬,你別著急,我們回去多多努力就是?!?/br> 乍聞裘氏有孕,逢春與姜筠不由面面相覷,逢春更是替逢瑤思考——若是裘氏生的是個女兒,對逢瑤來講,倒還是無傷大雅,要是裘氏生個兒子,即意味著韓家大房再度有了繼承人,那什么侯夫人的地位,可就和逢瑤沒一點關(guān)系了喂。 逢瑤和兄弟逢謙再求情無用后,只得帶著兒子棟哥兒悻悻折返夫家。 今日過年回娘家,家里的長輩們甩了她一天冷臉,又被自己親娘罵了個狗血淋頭,逢瑤委屈的心口幾欲炸開,快到清平侯府大門時,逢瑤忙拿出隨身的小手鏡,細細的理妝整容,不想叫下人們瞧了笑話。 誰知,逢瑤才踏進侯府門里,一個已傳遍侯府上下的喜訊,很快蹦到逢瑤耳內(nèi)——韓大夫人有喜了。 逢瑤有一瞬間的頭重腳輕,要不是身旁的折杏扶著,逢瑤幾乎軟腿坐地,母親當初百般承諾,她以后能當上清平候夫人,她才答應給嫡姐夫做繼室,要是韓大夫人再生一個兒子,那她……還算什么,逢瑤回到屋里后,撲在枕頭上哀哀痛哭,婆婆一直討厭自己,丈夫也待自己愈發(fā)冷淡,要是連當侯夫人的盼頭也沒了,她活著還有什么趣兒,逢瑤哭得傷心難過之際,不由也對親娘起了怨懟之意——都是她非要自己嫁給嫡姐夫。 韓大夫人老蚌生珠,韓二太太刑氏心里也不大痛快,自己所嫁的丈夫,在侯府四位老爺中行二,原本這侯府的爵位,與她這一房沒多大關(guān)系,然而,天有不測風云,大房的嫡哥兒韓超突發(fā)急癥身亡,韓超并無同胞嫡弟,也沒留下一個兒子,按照大商朝的承爵制度,若是大老爺沒有嫡子,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爵位就會落到二房頭上。 想到日后能當上侯夫人,刑氏私底下不是不樂的,哪知,人有旦夕禍福,自己才沒了一個寶貝孫子,大嫂竟然又懷上了,說不得,侯夫人的美夢已然碎了一半,與可能會破碎的美夢相比,刑氏更生氣大孫子的夭折,不由對害死孫子的兒媳婦更是惱恨:“這個喪門星!” 第86章 逢瑤哭得泣不成聲,眼里的淚珠簌落不止,想是要將這一陣子的委屈,全部發(fā)泄出來,然而,陶老夫人不是高氏,不會因為逢瑤哭得稀里嘩啦,心里就同情憐憫的泛濫成災,陶老夫人語氣淡淡道:“也不怪韓姑爺生氣,他才離京幾日,好好的孩子就在你手里夭了,你叫他怎么接受的了?”換成是她,只怕也要被氣個半死。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狈戡幗又尢炷I道。 陶老夫人頓了一頓,再道:“逸哥兒才夭亡不久,你婆婆和你姑爺都還在氣頭上,有什么委屈你就受著,到底是你照顧的不夠上心?!?/br> 逢瑤一聲一聲的抽泣著:“我認過錯了,也道過歉了,二爺還是不肯理我,這可怎么辦呀,求祖母幫我……” 陶老夫人嘴角微扯,似有諷意:“是你有錯在先,你還想叫娘家怎么為你撐腰出頭,如何攏回姑爺?shù)男?,你自己想法子去吧?!?/br> 逢瑤一呆,哀聲求道:“祖母……” 見婆母已懶得再開口說話,曹氏只得接過話端,與逢瑤講道理:“瑤丫頭,你祖母已和你說了,逸哥兒才沒有,不管是你婆婆,還是你姑爺,這會兒心里都還難受著,你也懂些事,別一見到姑爺,就哭訴你多委屈,你越是哭,姑爺只會越煩……姑爺并非魯莽涼薄之人,你婆婆嚷著要休你,你姑爺難道就休你了么?別再整日哭哭啼啼了,照顧好棟哥兒是正經(jīng),棟哥兒也是韓姑爺?shù)膬鹤?,他難道會不疼不愛么?等他心里的氣消了,自然還會親近你的,在這之前,便是有天大的委屈和冷待,你也只能挨著受著,死的可是姑爺?shù)挠H兒子,血濃于水呀?!?/br> 逢瑤紅著眼圈扭扯帕子,低聲輕怨道:“可這都快兩個月了呀……” 曹氏面色一滯,忍不住板起臉訓道:“你覺著兩個月很長是不是?你怎么不想想,韓姑爺和逸哥兒可有快六年的父子情分呢!你也是逸哥兒的親姨母,沒盡到照養(yǎng)之職不說,如今孩子都沒了,你就沒點悲傷悔過之意?卻只想著自己的委屈,真是……” 陶老夫人撥轉(zhuǎn)念珠的動作微頓,忽然開口說道:“瑤丫頭,你不是一直想去探望你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