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彼此彼此?!表n越捉握著韁繩,口吐四字。 因是騎馬慢慢溜達,姜筠便叫嫤姐兒露了個小腦袋出來,此時,小丫頭正好奇地東張西望中,姜筠看了會兒懷中的女兒,再次說道:“其實,你若不想過來,大可和去年一樣?!比ツ赀^節(jié)時,因年前逸哥兒病夭,韓越估計是氣逢瑤沒照顧逸哥兒,初二那天就沒露臉。 韓越沉默片刻,又問:“那你今日又為何過來?” 姜筠神色悠悠地騎著馬:“早知要別嘴吵架,我就不來了。”不過,今日之行也算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已將逢春絕對不會再與逢瑤有任何瓜葛的事情,又重新明確的申述了一遍,想來,陶老夫人也不會再做什么無用功了,若是日后再有人提這事,他就再將逢春禁足,不許她再回娘家來,他現(xiàn)在的家門口……誰也不敢嚷嚷生事。 “佑安賢弟,你似乎對內(nèi)人成見頗深?”韓越頭一回這般明言相問。 今日的天氣并不晴朗,一片灰蒙蒙的陰沉,姜筠的心情卻并不很壞,只道:“君子背后不道是非,你夫人為人如何,你應(yīng)該比我清楚,站在我的角度,我只能說,內(nèi)人與令夫人斷絕來往,日子興許能安穩(wěn)清靜些,她上半輩子忍屈吃苦,沒有一天舒心日子,下半輩子也該快活度日了?!?/br> 韓越默然無語,在記憶之中,未出閣的陶逢春,是一個非常安靜的小姑娘,安靜到幾乎想抹去自己的存在感,待她出閣之后偶然再見,已變成一個能說會笑的活潑性子,時勢造英雄,生存環(huán)境也蘊養(yǎng)性格脾氣,沒有天生的驕橫跋扈,那是被人寵出來的,也沒有天生的隱忍謹慎,那是被現(xiàn)實逼出來的。 行不多時,便到交叉路口,姜筠勒韁駐馬,說道:“咱們相交,與內(nèi)眷女流是否相和無干,這就告辭了,得閑可一聚……”說著,低頭看懷里的小丫頭,溫聲笑道,“嫤姐兒,來,把腦袋藏起來,只能露一只眼睛出來?!眿銉号d奮地笑道,“爹爹,要讓馬兒跑了么?”姜筠笑應(yīng),“對,快藏好,咱們一口氣跑回家?!贝龐銉壕局薜耐怆?,把自己隱藏好后,姜筠朝韓越一頷首,“告辭?!?/br> 伴隨著噠噠噠跑走的馬蹄聲,隱有女童清脆的笑音傳出來,韓越沉默片刻,然后溜達著馬兒回府,今日都是出嫁的女兒回娘家,韓越的親meimei韓絮也不例外,待午宴過后送走meimei妹夫,韓越在折回父母院里時,恰巧碰到陳梅香。 陳梅香福身行禮,低聲喚道:“二爺。” 韓越輕輕‘嗯’了一聲,目光落在陳梅香的臉上,陳梅香悄悄抬起眼睛,望到韓越有些熱有些癡的目光時,雙頰立時飛上兩片紅霞,然后快步行禮離開,清麗佳人含羞帶怯地奔走,韓越微捻腰間的玉佩,然后去了母親的院子。 出了正月后,韓越納遠方表妹陳氏為妾,眾人皆喚香姨娘。 香姨娘乃是良家女子,由韓二太太親口同意,韓越點頭答應(yīng),是為妾中貴妾,逢瑤恨的幾乎快吐出血來,卻不得不咬牙喝了香姨娘的敬茶,夫婿要納妾,她根本無法阻攔,她才說一句不同意的話,婆婆立馬指責她善妒,又因香姨娘與韓二太太有親,她打不得、賣不得,連罵都不好罵,逢瑤簡直快憋屈死了。 尤其是,自打納了香姨娘,夫婿常留宿陳梅香的屋子,倒也不是不來她的正房,但每次過來,依舊是各睡各的,逢瑤就弄不明白了,她身上到底哪里不干凈了,惹得夫婿連碰都懶得碰她,某一個晚上,逢瑤忍不住哭著問他,韓越眉毛動也不動,只道:“你若是覺著委屈,我們和離吧?!?/br> 逢瑤不甘的刨根究底:“你就不能和我說句實話么?” 韓越直直地看著滿臉淚水的逢瑤,聲音漠然道:“好,那我告訴你,去年正月十五,你哭著求我留宿正屋,我應(yīng)了,后來,我又摔門走了,你覺著那是為什么?” 逢瑤淚霧朦朧道:“為什么?” “逸哥兒十一月中病夭,待到正月十五那日時,他尸骨未寒尚不滿百日?!表n越嘴角扯出一抹冷冷的弧度,“他哪怕不是你親生的,好歹也是你嫡親的外甥,也叫過你幾年姨母和母親,他又是因你照顧不周,才早早夭了小命,你那晚想干什么?你有沒有心肝?我實話與你說吧,我現(xiàn)在一挨到你身上,就惡心的想吐?!?/br> 被枕邊人惡心的想吐,逢瑤的臉色難看之極,仿佛臉上被抽了幾鞭子似的扭曲,韓逸已冷冰冰再道:“若非為了棟哥兒,為了你正室的體面,你以為我愿意與你睡在一張床上?你要是耐不住空虛寂寞,我與你和離,棟哥兒留下,你另尋他人嫁去。” 逢瑤眼中含淚地搖頭道:“不……不……我不和離……” 韓越神色冷淡道:“你若不想和離,那就這么過下去吧,只要你安分守己,孝敬母親,安定內(nèi)宅,正室的體面和尊榮,我都可以給你,別的就不要想了,包括夫妻房事?!?/br> 逢瑤難以置信地望著韓越:這是要她當一輩子尼姑么。 早春時節(jié)的夜晚,依然寒涼如水,如意苑的臥房中,姜筠攬著大肚子的媳婦,額頭滿是汗意的低聲問道:“沒有哪里不舒服吧。”逢春臉色緋紅,輕輕搖了搖頭,回道,“沒有?!苯蘧従徲醭鲆豢跉猓瑤е稽c點苦笑的甜蜜,“整的跟做賊似的?!狈甏旱袜恋溃罢l讓你道行不夠,老想著破戒呢。”姜筠摸著媳婦圓滾滾的肚子,說道,“今兒是最后一次了,在你生孩子之前,再不來了?!?/br> 逢春親一口姜筠的臉頰,悄聲笑道:“待我生完孩子出了月子,一定好好補償你?!?/br> 姜筠呵呵低笑道:“還用你說,我一定連本帶利討賬回來?!?/br> “不過,這個孩子懷的時間不大好,月子期差不多正好在夏天?!狈甏喝滩蛔〕蠲伎嗄樀溃按笙奶熳伦?,那得多難熬啊,會變成臭的吧。” 姜筠毫無誠意的安慰道:“臭了也沒關(guān)系,一洗就香噴噴了?!?/br> 逢春大怒:“你討厭!” 姜筠哈哈一笑:“來,孩兒他娘,躺下來好好睡吧?!碧t(yī)每半個月都會登門診脈,言道逢春這胎懷相也好,又因已經(jīng)生過一胎了,只要好生保持下去,臨盆時一般會比較順利,嗯,據(jù)太醫(yī)不敢完全確定的猜測,這一胎應(yīng)是個哥兒,一邊幫扶逢春躺下,姜筠先生一邊煩惱,“逢春,你要是生個兒子出來,嫤姐兒和晏哥兒不喜歡小弟弟怎么辦?”兩個孩子每天喊的都是小meimei喂。 逢春很隨便地給了個建議:“這還不好說,若是個女兒,那正好滿足他們的心愿,若是個兒子,嗯,我們就說兒子就是‘小meimei’,小嬰兒嘛,他們哪能分出來是男是女?” 姜筠嘴角一抽,傻媳婦凈出餿主意:“你這不是欺騙兩個孩子的感情么?” 逢春笑嗔道:“那該怎么辦?總不能……嗯……像劉公公和王公公那樣吧?!眲⒐屯豕际羌螌庨L公主曾經(jīng)用過的內(nèi)宦,在離開皇宮立府之后,兩個內(nèi)宦管事也被一道帶了出來。 姜筠臉色更黑,這主意……更餿,逢春見姜筠沒吭聲,便笑道:“我知道我的主意不好,那不如二爺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姜筠想了一想,回道,“那咱們就再生一個。”逢春輕哼一聲,“你說的倒是輕巧,你又不用懷胎十月?!苯薷降椒甏憾?,小聲道,“話可不能這么說,我也是出了大力的,而且,我這不當著和尚陪你嘛?!狈甏汉吆咝Φ?,“二爺頂多算是個采花僧人?!?/br> 兩人調(diào)侃著夫妻夜話,你一言我一語說了良久,最后香香沉沉地睡下,次一日,因晨光極好,是個晴朗天氣,逢春便也跟著姜筠往明萱堂而去,六個多月的肚子,已經(jīng)是圓滾滾的模樣,像嫤姐兒常踢著玩的繡球,嫤姐兒已給未出世的meimei起了一個外號——小圓球meimei。 “娘,小圓球meimei,今天乖么,有沒有踢你?踢你疼么?踢哪兒了?”一大清早,嫤姐兒就如一只嘰嘰喳喳的小喜鵲,一連串的發(fā)問,很熱情地展現(xiàn)出對小圓球meimei的期盼。 逢春扶著瑞云的手,把包袱往外甩:“讓你爹爹告訴你?!?/br> 嫤姐兒一溜煙竄到姜筠腿邊,鼓著鮮花般柔嫩嬌潤的臉頰,又把一連串問題說了一遍,姜筠耐性極好,也不嫌嫤姐兒啰嗦話多,便一一有序作答道:“嫤姐兒的小圓球meimei,今天很乖,只踢了一下,踢的不疼,踢的還是肚子呀?!?/br> 晏哥兒話少,只問母親一個問題:“娘,小meimei什么時候,才能從肚子里出來?”然后又接著道,“我想和小meimei,一起曬太陽?!眏iejie太活潑,老喜歡瘋跑亂跳,都不愛跟他坐在一起曬太陽。 逢春輕輕掩口失笑,繼續(xù)往外甩包袱:“問你爹爹吧,娘也不知道?!?/br> 一家子玩笑著到了明萱堂,得知小兒媳約摸懷的是個哥兒后,不消多說,姜夫人內(nèi)心自然極為歡喜,畢竟多孫多福,家里也會熱鬧許多,一番噓寒問暖吃喝是否得宜后,一家子又慢慢溜達回如意苑。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就快到嫤姐兒和晏哥兒的四歲生辰,當年因姜筠先生總是搶戲,在給逢蘭添出嫁妝彩時,大出特出了一厚筆,搞得逢蘭每年都在想著如何不著痕跡的還回去,別的名目都不怎么好使,唯有在嫤姐兒和晏哥兒過生辰時,逢蘭才能狠狠放出一筆血。 望著兩只金燦燦沉甸甸的瓔珞金項圈,逢春一臉無語的好笑:“這么重的項圈,叫他們怎么戴呀,好容易才長高的個頭,只怕一戴這個,又該被壓縮回去了?!?/br> 逢蘭笑道:“五姐真會說笑話,哪就那么夸張了。”說過孩子們的閑話笑料后,逢蘭問逢春,“五姐,七姐夫納了一房貴妾的事情,你可知道,聽說是韓二太太的遠方外甥女呢,七jiejie回家哭過幾回,讓祖母幫她想轍呢。” 逢春撥著手上的紅寶金戒,一臉事不干己道:“聽我大嫂子提過一嘴,這種事兒……祖母能幫她想什么轍?”在古代,男人納房出身良家的貴妾,也是很平常易見的事情,只要韓越?jīng)]有干出逾越的寵妾滅妻勾當,誰也指摘不了他什么錯。 逢蘭猶豫半晌,才囁喏著小聲說道:“我聽說,七jiejie求祖母想轍,不止是那房貴妾的事兒,似乎是七姐夫不肯和她……一起睡?” 逢春眨了眨眼睛——那陶老夫人應(yīng)該更沒轍吧。 三月初八之夜,是逢春和姜筠成婚七周年紀念日,姜筠抱著大肚子婆娘,眉眼含笑地問道:“我待你好不好?”逢春點頭,“好?!苯藿又賳枺笆欠裣訔壞悴幌矚g你了?”逢春咧著嘴搖頭,又拍自己的鼓肚子,“你若嫌棄我了,這個娃娃又怎么來的?”姜筠最后道,“那能不能相信我會一直待你好下去?”逢春伏在姜筠胸口,笑靨如花道,“能?!苯拮囊豢诜甏?,笑道,“真乖?!?/br> 第96章 逢春v 三月的季節(jié),春暖花開,逢春躺在屋廊下的搖椅里,一臉愜意地曬著太陽,自打嫤姐兒和晏哥兒過罷四周歲生辰,姜筠便讓嫤姐兒與姜婷、姜筌一起上閨學,又讓晏哥兒跟著姜逍一起上課讀書,于是,逢春的耳根子現(xiàn)在特別清靜。 幾天學上罷,閨學女先生很含蓄的表示,貴府的嫤姑娘真乃好口才,男學老先生很抑郁的表示,貴府的晏公子晚上是不是睡眠不足?逢春呵呵傻笑兩聲,然后一手扶著后腰,一手拎著小戒尺,對嫤姐兒和晏哥兒訓話:“你們兩個,還想不想要小meimei了?” 嫤姐兒和晏哥兒并排站在墻根,異口同聲道:“想。”想了好久的說。 逢瑤挺著大肚子,在兩人面前來回轉(zhuǎn)悠,在姜筠意味深長的目光中,一臉裝腔作勢的訓誡道:“想要小meimei,你們上課時就要聽話,嫤姐兒,你不能老和先生搶話說,有什么問題,要等先生說完,你再張嘴問問題,晏哥兒,你不許在課堂上睡懶覺,要豎起耳朵聽先生講課,都聽明白沒有?” 嫤姐兒和晏哥兒再一次異口同聲:“聽明白了?!币郧皟扇顺1环甏簲[在一塊訓斥,早養(yǎng)成了異口同聲的模式。 逢春揮了揮手里的小戒尺,瞇著眼睛嚇唬道:“你們以前小,不聽話的時候,娘只打你們屁股,現(xiàn)在你們長大了,若是再不聽話,可就要打小手板了……嗯,都把右手伸出來,一人打一下,下回再不聽話,就打兩下,往后若還是不聽話,就打三下……呃,嫤姐兒,你伸的是左手,還是右手?” 兩只嫩嫩的小胖手伸了出來,逢春砰砰兩下,一人敲了一手板,到底是愛了四年的心肝寶貝,逢春壓根舍不得用勁,被敲過小手的兩人,沒一個露出泫然欲泣狀,逢春想了一想,再補充道:“今天是第一回,娘打的輕,下一回,可就狠狠打了,嗯!” 嫤姐兒沒少被親娘揍屁股,‘狠狠’的力度,她約摸還是了解的,隨即露出一臉怕怕狀,晏哥兒伸手去揉屁股,微皺著漂亮的小臉蛋,似乎在回憶母親打過的‘狠狠’程度,一旁圍觀的姜筠先生,已拿書蓋住了臉,但那一顫一顫的身體,無不是在告訴逢春——我笑的很歡樂。 訓完兩個讓先生頭疼的娃娃,逢春繼續(xù)繃著臉:“好了,都跟著奶媽回屋睡覺吧?!贝齼蓚€娃娃離開正屋后,逢春提著小戒尺,指向在暗地偷偷發(fā)笑的姜筠,豎起一對秀眉道,“筠二爺,你笑什么笑!再過幾個月,就要考鄉(xiāng)試了,你不緊著看書,還在這里看戲偷笑,給我伸出手來,打十下!” 姜筠丟開遮臉的話本書冊,乖乖朝逢春伸出右手,一臉求打的欠揍表情:“好,筠二奶奶,你打吧?!?/br> 逢春無語半晌,丟開手里的小戒尺,扶著腰坐上炕床,姜筠湊近前去,攬住大肚子婆娘,眉目含笑道:“怎么不打?”逢春扁扁嘴巴,“說笑而已,我哪敢真打你呀,訓訓丫頭和兒子就夠了?!苯薨淹嬷甏旱氖种?,笑道,“巴掌都遞給你了,你反倒沒打,真是沒意思……”逢春朝姜筠皺皺鼻子,然后垂眉輕撫肚皮。 姜筠一手穿到逢春腿下,另一手攬住她的后腰,雙臂稍一用力,已將她穩(wěn)穩(wěn)抱到自己懷里,貼上逢春溫熱的臉頰,姜筠靜靜微笑道:“這個孩子也八個多月大了,謝謝你讓我再當父親?!?/br> 逢春調(diào)侃道:“都是二爺勤懇出力,方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br> 姜筠嘴角微揚道:“說的有道理,自打你說想再生一個孩子,我怕你失望,確實出了一番大力氣?!狈甏狠p捶一把姜筠,忽又低聲嘆道,“再不多久,我就該生了,到那時,阿箬也會回來,唉,說實話,我現(xiàn)在都不敢見阿箬了……” “阿箬是自己給自己壓力,兩年……并不算長?!苯蘧従彽馈?/br> 逢春扁扁嘴巴,有些不高興道:“其實,阿箬本來也還好啦,咱們這邊自不會說閑話,董家那邊也沒有急得催促,就是那個慧柔郡主,每次見到阿箬,都要挑幾句刺話,給阿箬心里添堵,她覺著日子過的不順心,也不能這么把氣往別人身上撒呀?!?/br> 姜筠嘆了口氣,又摸摸逢春的肚子:“先別想阿箬的事了,再過一個來月,你就要生了,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凡事并沒有萬無一失,還是小心謹慎為上,到底是在鬼門關(guān)晃悠的事情啊。 時光流轉(zhuǎn),待到五月初時,逢春開始腹痛發(fā)作,在姜筠來回不停的轉(zhuǎn)圈圈中,逢春予午后順利產(chǎn)下一個男嬰,姜夫人喜得直念阿彌陀佛,韓氏并無羨慕嫉妒之意,她自己已有兩兒一女,壓根用不著眼紅,因而也是臉上帶笑,對婆婆和小叔子恭喜的真心實意。 . 黃昏之際,生產(chǎn)過后的逢春正在睡覺,隔壁的小嬰兒房內(nèi),嫤姐兒和晏哥兒分別趴在一個大紅襁褓兩側(cè),仔細端詳兩人盼望已久的‘小meimei’,逢春今日開始發(fā)作的時辰,是在嫤姐兒和晏哥兒上學之后,是以,臨到中午快下課的時候,姜筠直接讓人領(lǐng)他們?nèi)チ祟U華堂,直到下午上完課,才允許他們回來如意苑。 老爹再三叮囑過,誰也不許伸手去碰‘小meimei’,也不許大聲說話吵著娘和meimei睡覺,嫤姐兒和晏哥兒都牢牢地記著吩咐,兩人端詳了好一會兒,嫤姐兒壓低嗓門,以講悄悄話的聲音問監(jiān)督兩人的老爹:“爹爹,這就是小meimei么?” 姜筠遲疑一下,然后輕輕點頭:“是小……meimei?!?/br> 站在墻角的奶媽,忍不住狂抽嘴角中,還是頭一回見到把兒子當成女兒的爺們呢,不是說筠二爺不傻了么,嗯,看來,還是留有病根的,這腦瓜子……和正常人就是不一樣,偌大的富貴家世,又不是納不起小星,但是,人家就是不納,筠二奶奶好容易再生一子,卻被這位爺認作閨女,呃。 晏哥兒則一臉失望地表示:“真丑。” 姜筠瞟了漂亮兒子一眼,低聲講道:“晏哥兒,你小時候比小弟……呃,比小meimei還丑,不許笑話你小meimei,待小meimei長大了,就會變漂亮?!贝巫拥拿佳廴菝玻H有幾分自己的影子,也就是說,次子以后的顏值是拼不過他的漂亮大哥哥了。 晏哥兒嘴里輕輕‘哦’了一聲,心底卻在懷疑:自己小時候竟然比這團紅rou還丑?那他得丑成什么樣啊。 待兩個孩子新鮮夠了小meimei,姜筠領(lǐng)著兩人去吃晚飯,晚飯玩耍過罷,兩人再來新鮮一回,然后回屋各自安寢睡下,嫤姐兒和晏哥兒甜甜睡下后,逢春才悠悠轉(zhuǎn)醒,姜筠持書守在一旁,見逢春睡醒過來,臉上滿是喜笑之色:“醒啦?還當要等到半夜呢?!狈甏阂呀?jīng)平安生產(chǎn),姜筠心里的大石頭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落地,現(xiàn)在滿心都是輕松愉悅。 見逢春作勢要起來,姜筠忙起身彎腰借力,口內(nèi)問道:“想先吃東西?還是先看孩子?” 逢春靠到軟墊子上,想了一想,聲音有些啞啞的:“先看孩子吧?!币膊唤心虌尡нM來,姜筠只道,“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抱來?!辈贿^片刻,姜筠已手勢熟練地抱進來一個襁褓,湊到逢春眼下給她看,“你才生產(chǎn)完,這兩天先別使勁兒,過兩天再抱吧,來瞧瞧咱們的二胖,又白又俊,胳膊腿兒都是勁兒……”逢春瞧了幾眼,紅紅皺皺,肥頭肥腦,輕笑,“這叫又白又俊啊,少睜眼說瞎話蒙我?!?/br> 姜筠一臉再為人父的傻笑:“在我眼里,他就是又白又俊?!备╊^親了親兒子熟睡的小臉,因姜筠頜下有短短的胡茬,小胖子被親的極不舒服,嘴里含糊不清的哼哼兩聲,四肢也蠕動著扭了幾扭,親罷胖兒子,姜筠笑著再道,“好了,看罷兒子了,吃飯吧?!?/br> 逢春覺著姜筠真不厚道,明明是讓她看兒子,結(jié)果只讓她看了幾眼,他自己倒在那里又抱又親,得意顯擺的不得了,送了兒子回隔間休息,姜筠端著一碗清淡的白米粥進來,眉目溫柔道:“好了,來吃飯,你今日辛苦了,我來喂你吃飯?!?/br> 不用姜筠吩咐,逢春已很自覺地張開嘴巴,又拿眼神催促——快點喂。 待到次一日,新出生的二胖子,已有了一個正經(jīng)的大名,姜軻,同府而居的孟氏和牛氏,也過來如意苑瞧探,望著紅艷襁褓里的胖rou團,孟氏又艷又羨,逢春知道,再過三個月,孟氏的長女姜籮和兒媳牛氏,也都要生產(chǎn)了,姜籮不消說,已連生兩女,這一胎十分有必要是個男娃娃,牛氏那里也不用提,孟氏當然也想一舉得孫。 到了午間,外出上學的三位家庭成員都歸來,逢春這才囧囧有神的發(fā)現(xiàn),嫤姐兒和晏哥兒對軻哥兒的稱呼,全是小meimei。 一刻絲可悠日咪——小meimei? 那一廂,正抱著軻哥兒的姜筠,還在對圍觀的嫤姐兒和晏哥兒溫聲教育:“小meimei還小,你們說話的時候,聲音一定要放低放輕,不能吵著小meimei睡覺,也不許伸手摸小meimei,小meimei會疼的知不知道……”待嫤姐兒和晏哥兒退散,軻哥兒睡回隔間后,逢春扯著姜筠的袖子,甚囧,“你干嘛不給嫤姐兒和晏哥兒說清楚啊?!?/br> “我怕惹倆娃娃傷心,留給你說呢?!苯奕缡腔卮?。 真是個混蛋哎,逢春抄起手邊的一個小團枕,去砸只會甩鍋的姜筠:“哪有你這樣的?你怕惹娃娃傷心,我就不怕了?你老讓我扮白臉,自己裝紅臉就算了,當初可是你閑得無聊,去問倆娃娃想要小meimei還是小弟弟的,我也不管,這個壞人你自己做,我也不做……” 老婆脾氣愈發(fā)見長,姜筠從來不和身為妻子的女流之輩計較,遂一邊挨砸,一邊細細思量,怎么和兒子女兒攤牌,不待姜筠主動攤牌,洗三日到了,逢瑤不在受邀之列,那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逢環(huán)……逢春微有些納悶地問逢萍:“二jiejie,六meimei怎么又沒來?” 逢萍捏著帕子,一派溫婉端莊,口內(nèi)應(yīng)道:“六meimei還沒養(yǎng)好身子,實在來不了。”逢春輕輕‘哦’了一聲,她聽逢蘭提過,今年正月過節(jié)時,逢環(huán)就沒有回娘家,說是生病了。 一堆姨姨過來看‘小meimei’,嫤姐兒和晏哥兒也少不了露臉,在活潑愛說的嫤姐兒一口一個我小meimei怎樣我小meimei怎樣時,一屋子女眷有點……瞠目結(jié)舌,面面相覷之后,再去望當事人逢春——不是說生了個大胖小子么,怎么變成‘小meimei’了。 逢春在心里大罵做事拖拉的姜筠,姜夫人也是好奇:“筠兒媳婦,你沒給倆孩子說清楚?” “二爺昨晚說,他給嫤姐兒和晏哥兒說的,想是還沒來得及吧……”逢春默默撒謊道。 因沒有人明言姜軻是個男娃娃,所以,嫤姐兒和晏哥兒依舊沉浸在有了小meimei的喜悅中,當天,在賓客們離開之后,逢春瞇眼要挾姜筠:“你要是再不給孩子說清楚,嗯,你就別想再抱軻兒了?!狈甏阂鸦謴土梭w力,正打算把兒子養(yǎng)在身邊逗幾天。 再撐過兩日,姜筠不得不給嫤姐兒和晏哥兒澄清事實——其實娘給你們生了一個小弟弟,聞言,嫤姐兒頓時不依,她倒也沒大哭大嚷,只是扯著姜筠的袖子,一個勁兒地表示‘我要小meimei,我要小meimei,我要小meimei’,晏哥兒也表示非常失望,每日看望‘小meimei’的熱情沒了,又變成了愛發(fā)呆的安靜美男子。 一個嚷著要meimei,一個又變小老頭,姜筠一個頭兩個大,早知會演變成如此狀況,他當初還真不閑著去逗兩個孩子了,為了安撫兩個娃娃的情緒,姜筠在讀書備考之余,還使勁渾身解數(shù)逗兩個娃娃,帶他們騎馬兜個風啦,叫小廝從外頭買玩具買小吃啦,某一日,還叫人捉來兩只肥嘟嘟的白兔子,告訴兩人——這倆兔子都是女的,你們把它們當成小meimei養(yǎng)吧,一人一只,還不用搶。 逢春抱著被兄姐嫌棄的軻哥兒,嘆道:“可憐的娃呀……” 讀書備考的日子,本來繁重枯燥而無味,經(jīng)過‘小meimei變小弟弟’這茬事一攪拌,姜筠倒也不覺日子難熬了,當然,逢春也沒有一直隔岸觀火悠然看戲,待身體恢復差不多時,逢春投入到讓嫤姐兒和晏哥兒喜歡小弟弟的大業(yè)中。 比如,軻哥兒嘴里吐泡泡時,逢春會告訴兩人,你們小時候也吐泡泡,還會捉著嫤姐兒的小手指,輕輕撓軻哥兒的小腳板,待軻哥兒不舒服的扭動四肢時,嫤姐兒也會樂得咯咯直笑,至于晏哥兒就更好哄了,逢春直接道:“待小弟弟長大了,會陪你一起曬太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