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逢春靜靜地吹著熱茶,回道:“二爺那天沒空?!?/br> 陶景忍了忍氣,又問:“那晏哥兒呢,怎么沒見他來?” 逢春喝了一口茶后,擱下三月煙花的粉彩茶碗,再不咸不淡地回道:“晏哥兒要讀書、要習(xí)武,今兒不是他的休息日?!?/br> 不管陶景問逢春啥話,逢春都是一幅客氣卻疏離的態(tài)度,這一種不被女兒恭敬加尊重的感覺,叫陶景心里很不爽,逢春也不管陶景面色有多難看,只管一板一眼地說著話,她不是扮不了活潑討喜的女兒,可是,她就是不想扮。 待中午吃過飯,不多時,逢春就告辭離去,理由很萬金油——家里還有事等著她處理,因姜夫人年紀漸漸大了,她已從庶務(wù)中慢慢脫手出來,韓氏已不住在長公主府,逢春很順理成章的成了接班人。 回家的路上,逢春撐著額頭發(fā)呆。 嫤姐兒則十分安靜的坐在一旁,漂亮的小姑娘長大了,也漸漸懂事了,家里的堂兄和堂姐,?;赝庾婕彝?,偶爾還會小住一陣,而她和晏哥兒、乃至軻哥兒,不提去外祖家小住,連回去都是罕之又罕的事情,除了逢年過節(jié)外,其余的日子里幾乎不曾回去過。 她剛開始不是很明白,后來,才隱約知道緣故。 原來,特別疼愛她的爹爹曾經(jīng)是個傻子,娘被外祖父做主,嫁給了還是傻子時的爹,后來,爹爹不幸的摔了一跤,卻很幸運的把傻病摔好了,她當(dāng)初知道這些事的時候,呆了好久好久,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外祖父真是……太壞了,娘可是他的女兒呀,他怎么舍得這樣對娘,要是爹爹一直沒變好,那娘這輩子該多可憐呀。 第115章 逢春v “今日回去如何?你爹可有叫你氣不順?”姜筠下衙回家后,劈頭問出第一句話。 逢春淺淺微笑,拉著一身官服的姜筠往臥房走去,站到雕花的屏風(fēng)后頭換衣裳:“還是老樣子唄,我都習(xí)慣了,無所謂氣順不順的?!闭f話間,已解開了姜筠的腰間扣帶,扒去他身上的官袍后,逢春抖開一件寶藍色繡團紋的長袍,再給姜筠系穿上,“你早起走之前,說晚上想吃火腿鮮筍湯,我已交代廚房那里備了,一會兒就等著吃吧?!?/br> “好?!苯蘩砹死砣鐚挼男淇?,面帶微笑道,“這會兒莊子里的春筍正好,可惜不大得閑,要不然,咱們就出去踏春散心了,自己挖筍自己吃才有意思呢?!?/br> 幫襯姜筠換好衣裳后,逢春彎腰去疊姜筠的官袍,才折好放平,腰間就多了一雙手,逢春直起身子,偏頭后望姜筠,笑道:“又鬧什么呢你,都換好衣服了,還不逗你兒子玩去,現(xiàn)在天暖了,衣裳穿的薄了,小東西翻身打滾利索著呢,快瞧去吧?!?/br> “今兒不想逗他,只想逗你?!苯迯暮箢^環(huán)著逢春,笑著說道。 逢春轉(zhuǎn)過身來,吃吃笑道:“可惜呀,我不想叫你逗,我還有點事,你先和游哥兒玩吧,若是覺著沒趣,你可以叫人去把嫤姐兒和軻哥兒喊回來,他們倆到二嬸那邊找筌姐兒和燦姐兒了?!闭f完,就從姜筠的臂彎里扭出身子來。 姜筠知道逢春忙的是正事,遂不再與她玩鬧,自去抱小兒子玩不提。 歲月荏苒,轉(zhuǎn)眼春走夏來,待到盛夏六月時,孟氏已懷孕八個月大,這天吃過晚飯,又待夜幕降臨后,如意苑的一家六口皆在庭院中納涼,順便欣賞漫天繁星,姜筠躺在搖椅之中,懷里抱著八個月大的游哥兒寶寶,嫤姐兒攬著三歲大的二弟弟軻哥兒,和他一顆一顆的數(shù)著星星,晏哥兒攤在軟塌上,小肚子一鼓又一鼓,似乎已經(jīng)睡著的模樣,至于逢春,則在興致勃勃地吃新鮮瓜果,想她去年夏天懷孕那會兒,吃啥都得注意,如今,終于沒那么多顧忌了。 約摸著納涼時辰差不多了,姜筠叫嫤姐兒、晏哥兒、軻哥兒各自回屋睡覺,至于姜筠懷里的游哥兒,因興奮玩耍了好一陣子,只被姜筠輕微幾晃溫柔一哄,很快就睡了個東倒西歪,將四個孩子都打發(fā)妥后,姜筠拖著逢春在浴桶里干壞事,然后,兩人懶懶地躺回床上去睡。 逢春剛睡得迷迷糊糊,忽聽外頭有了點嘈雜的動靜,不由開口問道:“出什么事了?”一般來講,只要姜筠和逢春就寢了,主屋內(nèi)外將不會再有任何聲響,雖然每晚都有丫頭在值夜,但眾丫頭都會很自覺地放輕動靜,便是有話需說,也是壓到極低的音量,如今忽然嘈雜起來,其中定有緣故。 “回二奶奶,是二夫人要生孩子了。”門外的丫頭恭敬回道。 孟氏要生孩子了?這才八個月大呀,震驚歸震驚,已清醒過神來的逢春,很快坐起身子穿衣服,但凡孕婦生產(chǎn),院內(nèi)總要有個主事人,嘉寧長公主身份尊貴,一般不會屈尊到小輩的院子,如此一來,姜夫人少不得要過去坐鎮(zhèn),婆婆都不能靜心就寢,何況逢春哉,那是一定要前去相陪的。 . 見逢春麻溜地起身穿衣,姜筠也跟著坐起身來,逢春摁住他也要起身的動作,說道:“你起來做什么,婦人生產(chǎn)的時辰,可不是喝盞茶聊會天的功夫,且有的等呢,你明晨還要早起出門,還是先歇了吧?!苯薹次兆》甏旱氖?,笑道,“我既知道了,好歹去問候一下?!鳖D了一頓,又道,“只怕你這一夜要無眠了。”孕婦生產(chǎn),哪怕過程順順利利,也差不多要兩三個時辰,有的生產(chǎn)不順時,折騰一兩天的也有。 “也好。”逢春也覺有理,遂不再多言。 兩人穿衣理妝后,一起行往清芷堂,清芷堂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姜二老爺和姜筑已在外廳中等候消息,逢春給姜二老爺行禮問安后,就去了正房主屋,屋子里,牛氏已在里面守著了,逢春快步上前,問道:“如何了?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牛氏回道:“才痛沒多久,只怕還早著……我也不清楚,突然就說要生了?!彼@幾日正巧來月事,夫君沒留宿主屋,她自早早睡下了,她是被丫頭從夢里喊醒的。 逢春輕輕‘哦’了一聲,伸頭往產(chǎn)房里探去,只見孟氏一臉痛楚地躺在床上,旁邊圍站著四個穩(wěn)婆,因孟氏是大齡懷孕,太醫(yī)曾預(yù)估孩子怕是長不到足月,是以在孟氏有孕七個月后,長公主府就請來穩(wěn)婆待用,若非早有準備,孟氏大晚上的突然要生,光去叫穩(wěn)婆就要花上好半天功夫了。 但愿平安順利吧,逢春在心里暗暗道。 過不多時,姜夫人果然也趕了過來,先問了問孟氏的情況,又和孟氏說了幾句鼓勵話,然后就在一旁等著。 孟氏的生產(chǎn)過程并不順利,待到晨光將明時,孩子連頭還沒個影,而年歲不小的孟氏,在幾個時辰的折騰下,顯然已經(jīng)很精疲力竭了,內(nèi)外廳等著的兩撥人,個個焦急的很,卻也無甚辦法,待到天光大亮?xí)r,嘉寧長公主駕臨了清芷堂,問過次媳的情況后,頓時眉尖微蹙。 夏天本就燥熱,貴人又遲遲生不出來,屋內(nèi)的穩(wěn)婆個個滿頭大汗,卻根本顧不上擦額頭,只一個勁兒地叮囑貴人‘別喊出聲,要節(jié)省體力’、以及指揮貴人‘吸氣、用力’的節(jié)奏,孟氏但凡有體力不繼的征兆后,穩(wěn)婆們便趕緊叫丫鬟喂點熱湯補充體力。 待煎熬到次一日的午前,終于傳出來孩子已露頭的消息,眾人不由微微露出一點喜色,孩子既露了頭,那離生出來就不多遠了,逢春強撐著困意等啊等,終于等到了孩子的啼哭聲,不及逢春念一句阿彌陀佛佛主保佑,產(chǎn)房內(nèi)忽響起一串串的驚呼聲。 才松下一口氣的姜夫人,一邊往產(chǎn)房進,一邊問道:“怎么了?”臨到午膳之時,嘉寧長公主已被眾子孫勸回了頤華堂,所以孟氏這里,依舊是姜夫人暫時做主。 一個圓臉穩(wěn)婆滿額是汗,目露驚懼道:“大夫人,孩子……” 另一個高個子的穩(wěn)婆托著新生兒轉(zhuǎn)過身來,口內(nèi)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大夫人,這……” 跟在姜夫人身后進到產(chǎn)房的逢春,放目一瞧,只見高個子穩(wěn)婆托抱著的小嬰兒,乃是一個小小的男嬰,哭聲微弱,有些不甚康健的模樣,但這不是穩(wěn)婆們驚懼恐慌的重點,令穩(wěn)婆們乃至姜夫人、牛氏齊齊大驚失色的是,這個小小的男嬰居然只生了一只腳! 逢春心頭劇烈一跳,忍不住往后趔趄了一步,轉(zhuǎn)眼去看床上的孟氏,只見她已累極睡去,就在這時,屋外傳來姜二老爺?shù)膯栐捖暎骸安皇巧嗣??是哥兒還是姐兒?夫人怎么樣了?”房外頭守著不少丫鬟仆婦,在聽到細細的嬰兒啼哭聲響起時,外頭瞬間沸騰成一片,在前廳中等消息的姜二老爺,聽到后院嘩然的動靜,當(dāng)即立馬快走過來。 再一個嘴角旁邊長痣的穩(wěn)婆,朝窗外喊道:“回二老爺?shù)脑?,二夫人生了個哥兒,二夫人也沒事,就是太累了,已經(jīng)睡下了?!?/br> 姜二老爺立時大喜,高聲笑道:“好好好?!?/br> 隨后屋外響起一片‘恭喜二老爺、賀喜二老爺’的話,而屋子里的人卻神色詭異的面面相覷,姜夫人震驚過之后,示意丫鬟婆子們先收拾產(chǎn)房內(nèi)的血污,待屋里收拾妥當(dāng)后,姜夫人、逢春、和牛氏一起從屋內(nèi)出來,等在房外準備看小兒子的姜二老爺,大步上前,朝姜夫人作揖道:“辛苦大嫂在這里守著了?!?/br> 姜夫人略回半禮,然后道:“里頭已經(jīng)收拾好了,二弟可以進去了,弟妹還好,只是孩子有些……” 姜二老爺口氣緊張道:“孩子怎么了?” 姜夫人輕嘆一口氣,目露憐憫:“二弟還是自己進去看吧?!?/br> 姜二老爺見長嫂并不明言,不由面露狐疑之色,隨后大步邁到屋內(nèi),姜筑并未跟隨進去,只湊到牛氏跟前,低聲問她里頭發(fā)生了何事,牛氏知道此事隱瞞不住,便吞吞吐吐給夫婿說了,在姜筑面色大變之時,進到屋里的姜二老爺聲音驚惶道:“這……這……” 姜夫人望了下緊閉的門窗,再回頭對姜筑和牛氏說道:“我要去頤華堂一趟,這里你們就照應(yīng)著吧,待你們母親醒了,記著慢些緩些說,她才生產(chǎn)完,身子十分虛弱,別驚著她了?!苯淮杲团J虾?,姜夫人領(lǐng)著逢春前往頤華堂,去給嘉寧長公主匯報事情。 待從頤華堂出來,逢春先送姜夫人回房歇息,然后才回了自己的如意苑,逢春已經(jīng)困極加累極,不想吃,也不想洗,腦袋挨到枕頭上就睡,識海里不知群魔亂舞了多久,才頭疼無比地睜開眼睛,逢春反應(yīng)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姜筠坐在榻前。 逢春揉了揉頭暈?zāi)X脹的額頭,說道:“二爺回來了?!?/br> 姜筠點了點頭,既而開口道:“既醒了,先起來吃些東西,吃完了再接著睡吧?!苯拊缙鸪鲩T前,又到清芷堂溜了一圈,那時候孟氏的生產(chǎn)還全無進展,待他午后回來時,也是逢春剛睡下沒多久的時候。 逢春撐臂坐起身,頗沒精打采道:“好,想喝一點咸粥?!彼谇遘铺玫让鲜仙a(chǎn)的過程中,并非真的不眠不食,偶爾也會打個盹,或者喝杯茶、吃一塊點心,但沒多大用處。 “甜粥咸粥都備有?!币姺甏阂鹕恚揄槺阕Я怂话?,之后,姜筠又見逢春腦袋飄忽,左穿右穿也沒把腳伸進鞋里,只得彎腰撿起被逢春踢來踢去的鞋子,隨手給她套穿上,另一只亦然。 逢春暈乎乎地抓抓鬢角,反應(yīng)慢三拍道:“謝謝二爺了,我頭疼的很。” 姜筠知道這是還沒睡足的后遺癥,這會兒突然醒來,怕是被餓醒的緣故,姜筠揉了幾下逢春的太陽xue,拉她從榻上站起身,聲音溫和道:“走吧,去吃飯?!贝藭r正值黃昏晚膳時分,逢春醒的倒也算十分準時。 不過,就是逢春再不睡醒,姜筠本也打算叫她起來的,沒有餓著睡覺的道理。 飯桌之上,逢春云鬢蓬松,準確點說,是有一點點散散的凌亂,方才洗臉漱口后,逢春只用手略理了理鬢發(fā),沒功夫再叫丫鬟細細梳頭,因為她真的已經(jīng)餓壞了,一坐到飯桌上,逢春抱著粥碗就喝,嫤姐兒和晏哥兒對視一眼,然后各自低頭吃飯。 待吃了七分飽時,逢春再不敢吃了,再接著吃下去,只怕肚子就該造反了,不過,經(jīng)過吃飯說話的調(diào)節(jié),逢春終于有了點精神氣。 飯畢,打發(fā)走幾個孩子,逢春去泡了個溫水澡,之后,又叫丫鬟給她洗了頭發(fā),擦濕頭發(fā)的任務(wù),卻是姜筠動手做的,殘陽如血,斜斜的照在細紗窗欞上,逢春摸著半干不濕的頭發(fā),輕聲問姜筠:“二嬸那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br> 姜筠手里還捏著干軟的棉布巾子,聞言微一頷首:“知道了,你睡醒之時,二嬸還沒醒呢,還不知會如何呢?” 逢春捻著微濕的頭發(fā),心里暗暗嘆氣,孟氏受了好幾個月的罪,卻生下一個殘疾的男嬰,應(yīng)該會特別接受不了吧,人體的每一個器官,都必不可缺,沒有眼睛,就無法視物,沒有耳朵,就無法聆聽聲音,少了一只腳,就無法好好走路了啊。 待逢春晾干了頭發(fā),姜筠拿梳子給逢春梳著長發(fā),游哥兒寶寶卻在逢春懷里摸爬滾打的玩,逢春親親兒子的腦門,笑著哄道:“臭小子,你能不能安靜地坐會兒……” 游哥兒寶寶咧嘴喜笑:“羊——” 逢春輕輕呸了一聲,低聲笑罵道:“什么羊,我還牛呢?!?/br> 坐在逢春背后的姜筠莞爾笑道:“你就知足吧,游哥兒好歹還能叫個娘的諧音,爹字連音還發(fā)不出來呢?!?/br> 逢春立時反駁:“誰說游哥兒發(fā)不出來,他不是有發(fā)出‘噎’的音嘛?!?/br> 姜筠哼哼笑道:“我是他老子,又不是他老子的老子,不耐煩聽他喊‘噎’,莫名其妙給我長了一輩,什么意思嘛?!?/br> “噎——”在逢春懷里滾夠了的游哥兒寶寶,從逢春咯吱窩底下鉆走,向她身后的姜筠爬去,嘴里囫圇不清的亂喊爹的諧音。 姜筠頓時黑臉,逢春卻忍不住笑出聲來,待梳好頭發(fā),姜筠抱了游哥兒出去玩,叫逢春繼續(xù)去睡,逢春捧腮半晌,然后一腦袋栽到枕頭上,沒過多久,又很快睡著了,等她再次醒來時,已是次一日清晨,姜筠早已去上班了,而孟氏也終于知道,她拼盡全力生下的兒子,卻身有殘疾。 千金難買早知道,萬金難買后悔藥,孟氏哭過、傷心過之后,只能接受無比殘酷的現(xiàn)實,她產(chǎn)后本就十分虛弱,又兼遭了重大打擊,月子里便害起了不舒服,整整請醫(yī)調(diào)理了三個來月,孟氏才終于能出屋行走,彼時,已到了九月份,秋意漸濃。 游哥兒寶寶快滿周歲了,近陣子已在搖搖晃晃地學(xué)走路,嫤姐兒這個大jiejie特別熱心,每當(dāng)小弟弟在學(xué)走步時,她就跟只老母雞一般,滿心關(guān)愛地呵護在一旁,絮絮叨叨地逗小弟弟玩,至于晏哥兒這個大哥哥,他沒興趣領(lǐng)小弟弟蹣跚學(xué)步,只不過,若是小弟弟順著他的腿,往他身上爬時,已經(jīng)七歲半的晏哥兒,會將小弟弟扛起來,抱著他略散會兒步,三歲多的軻哥兒見狀,也有模學(xué)樣地想抱弟弟,奈何他人小個矮力弱,壓根扛不起……肥嘟嘟的小弟弟,只能扁著嘴巴生悶氣。 秋光韶華,碧空萬里,門窗皆大大的敞開著,逢春斜倚在炕頭,捧著一盞冰糖雪梨銀耳羹,拿湯匙慢慢地舀著喝,三歲多的軻哥兒蹭到炕邊,扁著潤澤的小嘴巴道:“娘,我也想抱弟弟起來……” 逢春擱下勺子,嘴角彎出一抹溫柔的弧度:“等你長得和哥哥一樣高了,就能抱動弟弟了。” 軻哥兒想了一想,也覺有理,從此以后,軻哥兒每天都要做一件事,和長兄姜晏比個頭,面對每次比身高時,都對自己居高臨下的長兄,軻哥兒深覺此路任重而道遠。 時光如水,秋走冬來。 樹上的葉子漸漸落光了,頗有些蕭瑟孤寂的氛圍,一眾的人們也紛紛穿上暖和的棉衣,富貴之家里,也早早燒上了溫暖的地龍和熏籠,貴婦們在出門時,大都會抱一個小小的暖手爐,以免在寒冬里凍著手,逢春捂著一只白玉手爐,從院外回到屋內(nèi),在屋里和哥哥jiejie玩的游哥兒,立馬搖晃過來抱大腿,嘴里奶聲奶氣地叫著:“娘。” 逢春把手爐遞給丫鬟,將小兒子從腿邊拎抱起來,眉花眼笑地哄道:“游哥兒,和哥哥jiejie玩什么呢?” 寒冬之內(nèi),晏哥兒還得按部就班去上學(xué),嫤姐兒身為女孩兒,又不需要考試求功名,是以,她上學(xué)的日子很寬松,至于軻哥兒,因還沒到啟蒙之齡,自也每天留在如意苑吃喝玩樂,不過,逢春和姜筠在閑暇之時,也會教他簡單背些書。 游哥兒除了會喊幾個稱呼外,別的一概還不會說,所以,他回答逢春的問話,只有一串依依哦哦的外星語。 逢春笑著搖了搖頭,抱著最小的兒子在暖炕上坐下。 午后,一場雪花漫漫灑落,嫤姐兒領(lǐng)著二弟弟軻哥兒,跑到院子里興奮地瞧望雪天,而屋子里,游哥兒寶寶正攤平著四肢,睡得十分香甜,房內(nèi)暖和如春,逢春支著下頜,滿心的平靜與柔軟,又過不多時,姜筠披著一身雪花歸來。 “二爺回來了?!狈甏浩鹕砣ビM到屋里的姜筠。 姜筠朝臨窗的炕頭望了一眼,溫聲笑道:“小家伙還睡著呢?!?/br> 逢春點點頭:“午覺睡的有點晚,還有的睡呢?!?/br> 兩人有問又有答,直如尋常人家的普通夫妻,過著平淡而安靜的日子,姜筠笑了一笑,跟著逢春回屋里換衣裳,窗外雪花飄飄,姜筠低頭瞅著身前的逢春,她正垂眼解著他的腰間玉帶,脖頸微歪,姜筠在逢春臉上親了一口,低聲道:“今年快過完了,你又要老一歲了。” 逢春抬起眼睛,笑意揶揄:“又不是單我一人老了一歲,不是有你陪著的么。” 姜筠神色溫柔,眼睛輕彎:“對,我會陪著你一起慢慢變老?!?/br> 逢春抱住姜筠的腰,慢慢偎到他胸口,嘴角含著幸福的笑意,姜筠緩緩撫著逢春的后頸,雙目染著溫柔之色,窗外,大雪簌簌而落,屋內(nèi),情意好似暖春。 爆竹聲聲響,轉(zhuǎn)眼就迎來了惠安三十三年。 時至此年,逢春已在古代整整生活了十年,十年的古代閨閣生涯,她從謹慎小心的假扮生活開始,直到慢慢融入了這個半變態(tài)的社會,這期間,她哭過,笑過,傷心過,也開心過,直到現(xiàn)在,她跟著姜筠踏踏實實平平凡凡的過日子。 新年初二,依舊是攜夫婿帶兒女歸家省親的日子,除了游哥兒之外,其余三個孩子均被帶回了陶府,沒見著最小的外孫子,陶景又沒忍住抱怨之語,問逢春怎么不將游哥兒帶回來,姜筠徑直開口接招,天冷,孩兒小,凍不得,若是出了問題,你負的起責(zé)任么? 陶景被貴婿嗆了一聲后,轉(zhuǎn)臉去拉最年長的外孫晏哥兒,滿臉慈愛地問他生活起居學(xué)業(yè)功課,晏哥兒繃著小臉,耐著性子,問一句答幾字,活生生一副金口玉言的做派,把語氣和藹的陶景直郁悶了個不行,遂又轉(zhuǎn)頭看向逢春,語氣不悅的質(zhì)問,這孩子怎么還這樣。 不用逢春開口,姜筠很自然而然地再接口,我兒子就這樣,生來就這樣,你想咋滴,不服憋著。 待用罷午飯,喝過清茶,姜筠便起身告辭,陶景挽留不住貴婿,便問三個外孫外孫女,想不想在外祖家里多玩一會啊,晏哥兒回答,祖父在家等我下棋,嫤姐兒回答,曾祖母在家等我玩抹牌,軻哥兒回答,我想我小弟弟了,至于被陶景瞪眼怒視的逢春則表示,哦,我出嫁得從夫來著。 回府的馬車上,逢春攬著坐在夫妻中間的軻哥兒,心里暗道,她和陶景的父女關(guān)系也就這樣了,不失禮節(jié),但親密友好什么的,卻是不要想了,他們原本……也不是父女啊,十年光陰,把她和姜筠磨成了最恩愛的夫妻,卻沒有把她和陶景磨成真正的父女。 隔著中間坐的次子,姜筠從后頭將母子倆攬在臂間,笑著說道:“待回了府里,我?guī)銈兺娣排谡倘ィ ?/br> 軻哥兒拍著rou呼呼的小巴掌,高聲歡呼道:“好啊,好??!” 第116章 逢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