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小八避重就輕,轉(zhuǎn)移話題。 朱守謙怒道:“你們所有人都不是好東西!” 小八嘆道:“沒錯,我是個混蛋,但有人比我更混蛋,我愿意和你合作,一起把那些更混蛋下作的人揪出來?!?/br> 朱守謙冷冷道:“酒樓一場大火,所有的痕跡都沒有了,連錦衣衛(wèi)都束手無策,你自身難保,能查個什么所以然來?!?/br> 小八陰沉沉的說道:“是啊,又是一樁無頭公案,和當(dāng)年你外祖父謀反案一樣。” 朱守謙又提起了小八的衣領(lǐng),將他按倒在地,厲聲道:“不要再試探我的耐心?!?/br> 小八并不掙扎,攤開了手腳,壓得枯葉沙沙作響,“喲,一個月不見,靖江王脾氣見漲啊,莫非你最近有什么奇遇不成?說來聽聽,我被軟禁在深宮不得出入,正悶得慌?!?/br> 說到奇遇二字,朱守謙的瞳孔猛地一縮,眨了一下眼睛,又恢復(fù)了冷淡的表情,“不要以為自己是有價值的人質(zhì),無人敢動你。此生除了表妹,我一無所有,你若敢再傷了她,我一定殺了你。” 小八躺在枯葉里,笑容卻絢爛無邊,“是嗎,皇上說要禮遇我,你若動手殺了我,觸怒了皇上,恐怕下場凄涼呢?!?/br> 朱守謙說道:“最慘的下場無非是前途盡毀,爵位被廢,當(dāng)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庶人罷了,我是皇上的親侄孫,皇上總不會殺了我,給你一個人質(zhì)償命吧。買的里八刺,你機關(guān)算盡,背信棄義,一切都是為了利益考慮,可是人心復(fù)雜,總有你算計不到的地方,我表妹無辜,別把她卷進來。” “無辜?試問天下誰人不無辜?”小八呵呵冷笑:“我也無辜?。∥页錾泶蠖紝m廷,從未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被敵國俘虜?shù)浇鹆辏也凰阌?,不反抗,難道就這樣混吃等死一輩子嗎?” “千萬不要說誰無辜,因為無辜就意味著不幸,身不由己,被被人改變命運。哦,論起無辜,誰能比得上你呢,外祖全滅,父母雙亡,背負那么多沉重的過去,滋味不好受吧?!?/br> 朱守謙說道:“少胡攪蠻纏,我的家事不用你一個外人cao心,先管好你自己的吧——今天得到了消息,你們北元宮廷巨變,樸不花殘部謀反,宣光帝受傷,奇太后病入膏肓,即將撒手人寰,如今北元宮廷由你母親權(quán)皇后掌控,還有——” 朱守謙頓了頓,說道:“你的小弟弟沒過百歲就夭折了,生下小皇子的嬪妃悲傷過度,瘋了。” 一場血淋淋的宮廷政變收場,權(quán)皇后是最大贏家,多年來一直壓在頭上的婆婆大人奇太后被心腹樸不花背叛,遭遇沉重打擊,心力交瘁,無力再掌大權(quán)。企圖爭寵奪愛的嬪妃瘋了,兒子也死了,北元的皇儲只能是在大明當(dāng)人質(zhì)的買的里八刺。 誰也不會相信皇次子是正常死亡,都也沒有人敢質(zhì)疑皇子的死因。權(quán)皇后保住了兒子的性命和地位,北元局面暫時穩(wěn)定下來。 買的里八刺沉默片刻,嘆道:“還是親娘疼我,保住了儲位,就是保住了我的命?!?/br> 一個不能繼承皇位的嫡長子意味著滅亡。 朱守謙說道:“奇太后在病榻上給你寫了一封親筆信,使者快馬加鞭送到了京城,皇上要我?guī)闳ヒ娛拐??!?/br> “我剛才還納悶?zāi)?,這幾天不準(zhǔn)我出去,也不準(zhǔn)外頭的人進來探視,你今日卻進來了,原來是皇上吩咐的?!毙“肆⒖虖目萑~堆了爬起來了,“事不宜遲,我們快走,祖母定有要緊的話和我說。” 小八的頭發(fā)上還沾著兩片枯葉,衣衫塵土飛揚,朱守謙攔住了,“換件衣服再去,免得使節(jié)誤以為大明虐待你。” 既然小八重新成為北元唯一的皇子,那么他的人質(zhì)價值依然在,洪武帝也不想輕易放過這個棋子。 去見使節(jié)的路上,小八暗想,或許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打破軟禁的僵局,皇上啊,我祖母快死了都不能回國見老人家最后一面,你總得先放我去廟里燒個香祈福吧。 且說買的里八刺的家里起內(nèi)訌,政變不成,血流成河。京城魏國公府瞻園徐家也不太平,魏國公世子徐輝祖和世子夫人陳氏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 起因就在歸家的徐妙儀身上,國喪之后,徐家又要開始張羅她的婚事了,尤其是徐達覺察到朱棣的目光不對勁,女大不中留,越留麻煩越多,一回家就盤算給女兒尋一門親事。 陳氏是家中長嫂,一品誥命夫人,這個任務(wù)便當(dāng)仁不讓的落在了她身上??墒强匆婈愂蠔|拼西湊的幾個名單,世子徐輝祖不愿意了,“這些人家世太薄,如何配的上我們徐家的嫡長女。徐家第一個小姐出嫁,你做大嫂的多cao些心吧?!?/br> 早在去年徐妙儀歸家后,陳氏就開始cao持小姑子的婚事,只是全家的眼光都太高,陳氏精挑細選的少男沒一個看上的,陳氏未免覺得委屈,“我不cao心?正經(jīng)公主選駙馬都沒花這些功夫呢。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差不多得了,挑來挑去的,沒得耽誤了小姑子的花期?!?/br> 徐輝祖冷了臉,“我們徐家是世襲罔替的公爵府,皇上賜給金書鐵卷的人家,住的宅子還是皇上以前的潛邸。這樣的榮耀,放眼京城,也就開平王府常家能夠比肩了,為何沒有資格挑姑爺?你上次說的那些人,尤其是東宮側(cè)妃呂家的族人,虧你還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小姐,連嫡庶尊卑都分不清了,我和父親如何會答應(yīng)!” 陳氏紅了眼,“你什么意思?指責(zé)我們陳家昏聵嗎?呂家為何不是良配?你別忘了,你正經(jīng)小舅子還娶了呂家女呢!” 陳家和呂家都是江南百年書香門第,通家之好,世代通婚,陳氏的弟弟就娶了呂家女,論輩分,還是東宮呂側(cè)妃的侄女。 徐輝祖說道:“我們是徐家,陳家要和誰通婚,我管不著,但是徐家女的婚嫁我是能做主的。如今東宮嫡長子和太子妃相繼去世,嫡弱庶強,呂家打的是什么算盤,滿朝文武都心知肚明?!?/br> “這天下是朱家的,皇上要立誰捧誰,做臣子的只能聽從,但太子妃娘家常家和我們徐家是通家之好,開平王常遇春和父親是結(jié)義兄弟的情誼,我們徐家和呂家就不能來往甚密了。你若連這個都拎不清,有何能力擔(dān)起當(dāng)家主母的重任。須知你如今是徐家的媳婦,不是陳家的女兒?!?/br> 接連被丈夫打臉,甚至質(zhì)疑自己當(dāng)家管事的能力,陳氏又羞又怒,一時氣昏了頭,失口說道:“哼,庶出又如何?你只知嫡庶有別,難道不知長幼有序嗎?你也是庶長子出身啊,還不是照樣封了世子,府里正經(jīng)嫡出的,只有一個妙儀這個小姑子?!?/br> “放肆!”徐輝祖大怒,氣了往桌面上猛敲了一拳, 揭人不揭短,枕邊人陳氏偏偏揭了丈夫最隱晦的遺憾。徐輝祖相貌氣質(zhì),文韜武略,人品性格樣樣都是出挑的,連洪武帝都夸贊徐家后繼有人,可是徐輝祖唯有一樣弱點——庶出。 徐輝祖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此時怒氣攻心,殺氣騰騰,陳氏何嘗見過丈夫這樣,頓時嚇的不敢言語了。 徐輝祖騎馬去了軍營,連夜不歸。陳氏對燭枯坐,心下憋悶,次日一早收拾了些東西,回去娘家散心了。 ☆、139.家門不寧 哥嫂吵架,嫂子憋氣回了娘家,大哥負氣待在軍營不肯接娘子回家。二小姐徐妙清和三小姐徐妙溪暗暗著急,找二哥徐增壽商量。 徐增壽幸災(zāi)樂禍的笑道:“現(xiàn)在知道娶媳婦多么麻煩了吧?明明過不到一起,非得用漿糊強行黏在一起忒無趣了,還是打一輩子光棍自在?!?/br> 徐妙清說道:“二哥,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玩笑,外頭都在看咱們徐家笑話呢。論理,大嫂當(dāng)家理事,并無大的過錯,金陵誰人不知大嫂是個賢惠人?我們徐家是理虧的?!?/br> 身為金陵出名的紈绔子弟,徐增壽早就練就了戳不爛的二皮臉,無所謂的說道:“誰家背后無人說呢?比如去年——” 徐增壽壓低了聲音,“衛(wèi)國公鄧銘匆匆嫁到□□當(dāng)側(cè)妃,這事鬧的滿城風(fēng)雨,還不是過了一月就平息了?!?/br> “二哥!”徐妙清扭身啐了一口,“這事也好和我們這些女孩子家說的?小心爹爹又捶你。” 徐增壽趕緊起身和兩位meimei作揖道歉,暗嘆還是大meimei聊起來痛快,說起話來百無禁忌。 徐妙清嘆道:“這事因大姐而起,哥嫂吵的各自離家,至今未歸,外頭少不得說大姐的不是。咱們做兄妹的知道大姐性格耿直,胸懷坦蕩。但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大嫂一天不回家,外頭的流言蜚語肯定會編排起大姐。大姐是未嫁之身,姑娘家名譽要緊,二哥,這事你不能不管?!?/br> 徐增壽雙手一攤,“我能管什么?難道要我一個小叔子登門去接大嫂回家?那更是笑話了,我不去?!?/br> 徐妙溪惱了,“你不去,難道要父親這個當(dāng)公公的去接媳婦?二哥,你趕緊去軍營找大哥,綁也要把大哥綁去陳家,把大嫂接回來,趕緊平息這場風(fēng)波才是?!?/br> 徐增壽這才不緊不慢的起身,嘆道:“我沒有妻室,不懂這些家務(wù)雜事,但是別人家夫妻吵架,沒聽說動不動就回娘家的啊,還把事情宣揚的到處都是啊!何況這事關(guān)系到大meimei名譽,大嫂說走就走,這也太沒把咱們徐家的名譽放在眼里了?!?/br> “大嫂既然嫁進咱們徐家,就是徐家婦了,妻憑夫貴,大哥給她請封了世子夫人,年紀輕輕就是一品誥命呢,金陵有幾家的年輕媳婦有這個尊榮?大嫂應(yīng)該時刻以徐家的利益為重,怎可不顧后果,隨意跑回娘家?再說了,咱們這次低頭認錯,接回大嫂,平息風(fēng)波,但萬一大嫂又為了大妹的婚事鬧脾氣怎么辦?難道次次都遷就她不成?” 徐增壽侃侃而談,兩個meimei都有些驚訝,徐妙清說道:“二哥,看不出你平日萬事不管,十指不沾陽春水,只知玩樂的紈绔模樣,這家長里短的瑣事,心里居然明白著呢。” 徐增壽也難得被人夸贊,有些靦腆的摸了摸鼻子,“嘿嘿,我是大智若愚,真人不露相?!?/br> 徐妙溪也捂嘴笑道:二哥太不經(jīng)夸了,既然你心里有本帳,就把這話和爹爹大哥說一說。咱們徐家是將門,又是夫家,豁達寬容一些,這一次甭管誰對誰錯,男子漢大丈夫,先去認錯把大嫂接回來算了。” 徐增壽說道:“說服他們倒不難,爹爹大哥不是那種心胸狹窄之人??墒侨f一大嫂故技重施怎么辦?咱們不能回回都低頭啊?!?/br> 徐妙清一嘆, “咱們家虧就虧在母親早逝,大嫂進門沒有正經(jīng)婆婆教導(dǎo)著,我們幾個小姑子又不是那等難纏的,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大嫂一人做主,好的歹的都這樣了,時間長了,大嫂未免有些飄飄然,以為自己說什么都是對的?!?/br> “可是我們徐家的門第并非尋常,除了當(dāng)家理事,打理內(nèi)宅,還要懂一些朝政上的學(xué)問——大嫂怎么會想到和呂家結(jié)下姻親關(guān)系呢?咱們徐家和常家都是鳳陽出來通家之好,如今東宮不太平,常家和呂家暗中較勁呢,身為世子夫人,難道非要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才能看得清?” “不是看不清,而是裝糊涂罷了!”徐妙溪性格直爽,冷哼一聲,說道:“陳家也是世代簪纓的望族,即便大嫂不懂,陳家作為娘家難道沒有暗中指點么?依我看,陳家是打定了兩面騎墻的主意,一面巴結(jié)著呂家,一面借著咱們徐家和常家多年的交情,兩面押寶,這吃相忒難看了點?!?/br> 徐妙溪一語中的,徐增壽拍手叫好,“三meimei妙語連珠,實乃女中大丈夫?!?/br> 徐妙清連連搖頭嘆道:“大嫂若真聽了娘家的指點,就大大不妙了。須知咱們徐家是世襲罔替的國公府,金書鐵卷在手,要忠于皇上,其次忠于東宮儲君,其他的什么常家、呂家,正常禮節(jié)來往就夠了,太過親密或者疏遠,都是大忌的?!?/br> 徐妙溪連連點頭,“對呀對呀,我們徐家已經(jīng)位極人臣,頂級的豪門了,保住現(xiàn)有的榮耀就足夠,還想更進一步?叫上面那位怎么想?” 自家兄弟姐妹說體己話,不避諱什么,向來謹慎的徐妙清也深鎖娥眉,直言說道:“可能是大嫂一時糊涂,沒看清這層窗戶紙下的暗流,這都不要緊,大哥好好和她說說就成了,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就怕大嫂不把咱們徐家的立場當(dāng)回事,一門心思的利用徐家?guī)椭惣已簩?,將來混什么擁立之功。?/br> 徐妙溪冷冷道:“哼,她打的好算盤,二哥,我看你不用去軍營說服大哥去陳家接人了,她既然重視娘家的利益高于婆家,那就讓她在陳家待著得了,將來陳家榮華富貴,她跟著雞犬升天。” 徐妙溪拍了拍徐妙溪的手,“這些只是我們姐妹私底下猜測而已,當(dāng)不得真。大嫂正經(jīng)頭銜還是魏國公世子夫人呢,她說的話,做的事,外頭只當(dāng)是我們徐家的立場。所以如今最重要的是接大嫂回家,大嫂縱使有什么錯處,咱們也能幫著遮掩,別給咱們徐家惹禍?!?/br> 徐增壽說道:“兩位meimei說的有理,大嫂雖回娘家了,但外人只當(dāng)她是徐家婦,說錯話得罪人,在背后收拾殘局的也是咱們徐家,唉,娶媳婦真麻煩,還是單身好啊?!?/br> 徐增壽麻溜的騎馬去了軍營,將厲害關(guān)系和大哥說了,徐輝祖雖然心中對陳氏有怨氣,但涉及家族利益,想起陳氏口不擇言說出“庶長子如何如何”那番話,他不得不壓抑住怒氣,和二弟一起去了陳家。 姑爺造訪,陳家客客氣氣接待了,好酒好菜的接待,叫了族中有官階、有功名的青年才俊陪聊陪酒,盡了禮數(shù)。但是當(dāng)徐家兄弟提出接陳氏回家時,陳老丈人擺出了岳父大人的架子,明貶暗褒的說道:“我畢生只有一女,從小嬌寵慣了,沒受過什么委屈。如今嫁為人婦了,還是這個不服軟、執(zhí)拗的脾氣,慚愧慚愧啊,我想著留她幾日,要老妻好好教導(dǎo)她為人婦的道理?!?/br> 老丈人都這樣說了,徐家兄弟總不能闖進陳家內(nèi)宅把陳氏搶走。兩兄弟回到瞻園,已是夜里掌燈時刻,徐輝祖喝了一頓憋氣的酒宴,回房蒙頭便睡。 徐輝祖是家中嗣子,平日不茍言笑,meimei們都有些懼他,徐增壽大大咧咧,喜歡和meimei們嬉鬧,沒有一點兄長的架子,因此兩兄弟帶著醉意回家,徐妙清和徐妙溪都不敢找大哥說話,紛紛去了徐增壽的院子問大嫂為何沒跟著回家。 徐增壽醉酒口渴,猛灌了兩壺冷茶,才癱在羅漢床上說道:“別提了,今天去軍營,又是去陳家的,我這嬌貴的身子骨快要在馬背上顛散了啊,從來沒這么累過,喝了一頓悶酒,還被氣的不行。” 徐增壽捏著嗓子,薅著莫須有的胡須,將陳老丈人的原話學(xué)了一遍,說道:“……那陳家老頭口口聲聲說他閨女嬌氣,沒受過委屈。明擺的是指責(zé)咱們徐家委屈了她女兒,把她氣跑了,這不是顛倒黑白嘛。咱們已經(jīng)服軟去接了,這還不夠,難道要大哥負荊請罪不成?” 徐妙溪暴怒,一拍桌面,“想得美!陳家這是蹬鼻子上臉了!大哥舍得下臉面負荊請罪當(dāng)廉頗,陳老爺子區(qū)區(qū)一個四品官,何德何能當(dāng)藺相如?” 徐妙清給二哥倒了一杯茶,說道:“論俗理,夫妻吵架,岳家擺擺譜沒什么,抬頭嫁閨女,低頭娶媳婦嘛。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外頭議論起來,八成還會說咱們徐家不寬容,不厚道?!?/br> 徐妙溪忿忿道:“二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替陳家說話呢!” 徐妙清冷笑道:“三meimei,你莫忘了,陳家是書香門第,家中族人通婚的也多是呂家這種文官家族,文官靠的是一張嘴皮子,咱們徐家因戰(zhàn)功封爵,靠的是手中刀劍。如今世道太平,講起道理,你說刀劍厲害,還是嘴皮子厲害?咱們一張嘴抵不過人家十張嘴。” 徐妙溪急道:“難道任由陳家信口雌黃不成?” 徐妙清說道:“咱們徐家是什么人家?是金陵豪門,斷不能和這些人斤斤計較。一點小事,忍忍就過去了,又傷不到咱們的根基。若事事都認真起來,外頭會說咱們器量狹窄,仗勢欺人呢。但凡事逃不過一個理字,咱們?nèi)舭牙碚甲懔?,陳家吃不了兜著走?!?/br> 徐增壽問道:“二meimei有何妙計?” 徐妙清說道:“一請不成,明日大哥二哥備了厚禮再去陳家請,務(wù)必讓全金陵的人都知道徐家的誠意。” 徐妙溪問道:“若二請還不成呢?” 徐妙清說道:“其實這事關(guān)鍵在大嫂身上,明日二請,給足她面子,大嫂若明理,以夫家利益為先,哪怕陳老爺子還想擺譜拒絕,她也會跟著大哥回家。可是若連她也不肯點頭,那說明大嫂沒把咱們徐家放在眼里,存心踩著夫家的臉面,給娘家面上添金呢,這就證實了我的猜測——大嫂根本不把咱們徐家的立場當(dāng)回事,一門心思的利用徐家?guī)椭惣已簩殻懞脜渭?,將來混什么擁立之功?!?/br> 徐妙清眼里有一抹厲色,“這樣吃里扒外的大嫂要她作甚?” 徐妙溪說道:“二姐說的對,明日二請是試金石。咱們徐家可不能有這種招禍的大嫂做當(dāng)家主母。” 徐增壽緩緩點頭,“話是是沒錯??晌覔?dān)心大嫂真的難當(dāng)徐家婦,被休回陳家,陳家為了報復(fù),必然朝著大meimei潑臟水。為打老鼠傷了玉瓶,耽誤大meimei的終身?!?/br> 話音剛落,徐妙儀推門進來:“你們只管去打老鼠,我是千錘百煉的銅瓶,可不是什么易碎的玉瓶。” ☆、140.得隴望蜀 自打徐妙儀回家起,大嫂就一直和她不對付,她天性桀驁不馴,大嫂偏要用內(nèi)宅的手段拿捏她,徐妙儀連親爹都不服,無論陳氏如何暗示明示,她都過耳不過心,維持表面的恭敬即可。 對于徐妙儀而言,這已經(jīng)是她容忍的極致了,可是陳氏依然我行我素,甚至跑回娘家,將姑嫂矛盾擴大到了家族矛盾。徐妙儀不懼風(fēng)言風(fēng)語,要家人莫要顧及她這個“玉瓶”。 徐增壽小事不理,大事不糊涂,次日他還特地告訴了父親三個meimei商量的計劃,問是否得當(dāng)。徐達公務(wù)繁忙,那里顧得了這些家事?他匆匆趕著要去上朝,說道:“夫妻兩個拌嘴是常事,相罵打架的都有,難道這日子就不過了?你大嫂未免太嬌氣了。也罷也罷,文臣家愛面子,你們兄弟兩個帶著禮物再去一趟,倘若還不肯回,那就讓你大嫂在娘家待一段時間再回吧,馬上就是重陽節(jié)了,誥命夫人要進宮朝賀,家中也要有當(dāng)家主母打理祭祀送禮等俗物,她自然就回來了?!?/br> 徐增壽問道:“那若重陽節(jié)還不肯回來呢?” 陳氏和陳家如此矯情,已經(jīng)折騰完了世子徐輝祖最后的耐心,他是作為承嗣的嗣子來培養(yǎng)的,文韜武略樣樣精通,說道:“國家大事,在祀與戎。禮既廢也,何能久乎家也是如此,我們徐家是國公府,祭祀至關(guān)重要,陳氏不識大體,陳家不知禮數(shù),妄為書香門第。” 長子一席文縐縐的話,徐達雖聽不大懂,但也頗為認同,長子是個靠譜的,擺擺手說道:“你們都長大了,這事自己看著辦,不用事事都問我?!?/br> 當(dāng)初選擇和陳家接下兒女親家,徐達是看中了陳家的門楣,是覺得對方是從北宋就生存至今的書香門第,家族底蘊足夠,正好配自己這種暴發(fā)戶,妻子謝氏早逝,家中缺當(dāng)家主母,將來方便教養(yǎng)子女后代。 可是陳氏嫁進來徐家,一無所出暫且不說,還總是針對寶貝女兒妙儀。徐達心里有了耿介:我女兒失蹤十年,失而復(fù)得,我心疼都來不及呢,你天天挑刺,這難道不是忤逆長輩的意思嗎? 其實陳氏和徐妙儀有矛盾,妙儀也有錯處,但在父母看來,自家女兒無論犯了什么錯,大體都是好孩子,是可以原諒的,當(dāng)大嫂應(yīng)該多疼愛小姑子,縱使姑嫂之間有矛盾,徐達也故作不知,不聾不癡,不做阿翁,和稀泥便是。 一大家子人過日子,若凡事都分個是非對錯,這是過堂審案,不是過日子啊。 可是陳氏在徐妙儀的婚姻大事上犯了原則性的錯誤,居然拿著小姑子的婚事給娘家謀利,巴結(jié)呂家,打起了東宮的主意。徐達覺得簡直不知所謂,對兒媳十分失望。 于是徐增壽和徐輝祖兩兄弟帶著禮物再訪陳家,陳家依然盛情款待,陳老爺子喝得微醺,午間小憩,陳氏親自給父親端了一杯醒酒湯。 陳氏如此舉動,其實是想提醒父親,答應(yīng)自己跟著丈夫回家的意思,她也知自己那句“庶長子”太過誅心了,丈夫連續(xù)兩天來賠罪,給足了臺階,順著下便是,以后的日子還得過不是。 陳老爺子喝了半盞湯,并未解酒,反而有些飄飄然了,薅著山羊胡須說道:“女兒啊,別著急,要有耐心,這一次定治得他們徐家徹底服軟為止。你回家才有當(dāng)家主母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