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白天要應(yīng)付冗長繁瑣的禮儀,晚上還要忙著給老朱家開枝散葉,比以前當軍醫(yī)還累……徐妙儀笑道:“燕王府的廚娘不對胃口,這次回門,爹爹把家里的廚子給女兒帶回去吧。” 徐達連連說好,午宴時,徐妙儀被三個meimei拉到閨房說體己話,朱棣在家宴上和岳父小舅子觥籌交錯,徐達非要和朱棣拼酒,兩個兒子攔都攔不住,喝完三壇酒后,朱棣先倒下,人事不知,徐達方放過了新女婿。 午后,燕王夫婦回王府,兩個小舅子將朱棣架到馬車里,徐妙儀端了醒酒湯,正準備給夫婿喂下去,驀地朱棣詐尸還魂似的坐起來,眼神清亮,那里有剛才的醉樣! 徐妙儀點了一記丈夫的額頭,嗔怪道:“好一個新女婿,頭天回門就騙老丈人。” 朱棣抓住妻子的手,“我不主動倒下,那家宴喝倒下的就是岳父大人,你不心疼?” 小夫妻手握著手,相視笑起來。 徐妙儀說道:“快幫我摘下九翟冠,脖子都快被壓短了。” 朱棣摘下翟冠,給妻子揉著脖子,“早上盥饋之禮,父皇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徐妙儀靠在丈夫肩膀上,歪著腦袋問道:“早上回門,我爹爹有沒有為難你呢?” 朱棣說道:“魏國公愛惜女兒有多深,對我責(zé)備之意就有多切,為人父,總覺得世上沒有第二個男人像他那樣對女兒好。不過沒關(guān)系,將來他會知道,他錯了?!?/br> 徐妙儀摟著朱棣的脖子,打趣道:“喲,今天嘴怎么那么甜,抹了蜜似的,難道酒里攙著蜜水?” 朱棣說道:“你可以嘗一嘗。” 非關(guān)兼酒氣,不是口脂芳。卻疑花解語,風(fēng)送過來香。情到濃時,卻怨路不長…… 驚蟄時節(jié),北元果然不出意外的犯邊,魏國公徐達掛帥,再次領(lǐng)兵北伐,新婚的燕王也在北伐軍里,翁婿一起上了沙場,再次成為同袍。 萬里赴戎機,關(guān)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戰(zhàn)士百戰(zhàn)死,將軍一年歸。這一場北伐依然艱苦,大明終于又勝了一局。 而北元新登基的天元帝買的里八刺利用這場戰(zhàn)爭將矛盾外轉(zhuǎn),鏟除異己,聚攏人心,終于坐穩(wěn)了皇位。 春暖花開時,終于盼來了大軍班師凱旋的消息,洪武帝在宮中設(shè)宴,款待得勝而歸的將士,得知兒子戰(zhàn)功卓絕,洪武帝內(nèi)心很高興,但面上依然保持著嚴父的模樣,板著臉教訓(xùn)道:“你能立功,是因手下那些勇敢善戰(zhàn)的將士們。魏國公夸獎你,是為了鼓勵你,切莫驕傲自大!真以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惹人笑話?!?/br> 朱棣說道:“是,兒臣定謹記在心,不敢自傲。父皇,兒臣北伐這一年,未能在您身邊盡孝道,您身體可好?” 洪武帝心頭有一絲暖意,嘴里卻說道:“還不是老樣子——皇后一直很牽掛你,你怎么還在這里喝酒,不去坤寧宮給皇后請安?真是白疼你這些年!” 明明是父皇要我坐下陪魏國公喝酒好吧!朱棣的心其實早就飛到坤寧宮去了,忙請辭道:“父皇和岳父慢用,兒臣這就去坤寧宮。” 洪武帝點點頭。 魏國公徐達也頓首道,“去吧?!?/br> 朱棣告退,剛走了幾步,洪武帝突然說道:“四郎——” 朱棣轉(zhuǎn)身問道:“父皇還有何吩咐?” 洪武帝想了想,眼神罕見的閃出一絲笑意,說道:“算了,你去坤寧宮就知道了。” 朱棣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洪武帝對徐達耳語了兩句,徐達連酒杯都驚得掉到地毯上了,美酒撒了一地,洪武帝得逞似的哈哈大笑。 小內(nèi)侍趕緊擺上新酒杯,洪武帝親自執(zhí)壺給徐達倒酒,呵呵笑道:“來來,今日與親家不醉不歸!” 朱棣來到坤寧宮,懷慶公主牽著一個正在蹣跚學(xué)步的胖小子迎面走來,“四哥!你回來了!” 懷慶公主興奮的沖過去抱了抱朱棣,身邊胖小子歪歪扭扭的站不穩(wěn),差點倒地時,朱棣眼疾手快抱起了胖小子,“這是外甥吧,和你小時候一樣,都rou嘟嘟的?!?/br> “父皇在他周歲宴的時候賜名,叫做王貞亮。”懷慶公主教兒子說話,“貞亮,快叫叫舅舅?!?/br> 胖貞亮說話雖比一般孩童要早些,但那里分得出誰是誰,習(xí)慣性的看見男性就開口叫:“爹,爹爹!” 叫了爹爹還不夠,流著口水眼巴巴的想要獎賞,朱棣打仗在行,卻不知如何應(yīng)對吃奶的小孩子,懷慶公主笑嘻嘻的抱過王貞亮,“又亂叫人了,你四舅舅又不是沒人叫爹?!?/br> 朱棣如遭雷擊,“懷慶,你是說……” 感覺身后有一股甜腥的奶香,朱棣回頭一瞧,徐妙儀抱著一個大紅緙絲襁褓朝著笑,這場景簡直是在夢中。 懷慶公主抱著兒子下去了,將地方讓給團聚的一家三口。 朱棣緊了緊拳頭,指甲掐進虎口,生疼,不是在做夢。他猛地跑過去抱住妻子,“妙儀!你怎么……不早告訴我?” 他想緊緊的抱住妻子,可是被橫在中間的襁褓隔住了,襁褓里的小嬰兒那么白、那么軟、還香香的,就像元宵節(jié)的湯圓一樣,他不敢靠的太近。 徐妙儀說道:“曲肘,肩膀那邊抬高,太高了,放下來一點,對?!?/br> “好了,你抱抱兒子?!毙烀顑x將大紅襁褓放在朱棣的懷里,抱著丈夫的腰,靠在他胸前,目光溫柔的凝視著嬰兒,“初孕時有些艱難,害喜嚴重,總是嘔吐頭暈,父皇擔(dān)心動搖軍心,不準任何人告訴父親和你。后來三個月胎像穩(wěn)定了,我也不想令你們分心,所以繼續(xù)瞞著?!?/br> 朱棣的目光在妻子和兒子之間流轉(zhuǎn),看見妻兒的瞬間,北伐大捷的輕松頓時消失,肩膀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zé)任,“他幾個月了?叫什么名字?!?/br> 徐妙儀說道:“下個月過百歲,小名就叫盼兒。父皇說等你凱旋后自己給長子取大名。” 朱棣看著襁褓里酣睡的兒子,“他長大……不像你,也不太像我?!?/br> 徐妙儀笑道:“嗯,虎頭虎腦的樣子,眉眼倒有些像他二舅徐增壽?!?/br> 朱棣看著自家兒子,怎么看都那么完美,倒也不在乎小舅子徐增壽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子,“外甥像舅嘛,挺好的,他是我的長子,得好好給他想個名字?!?/br> 徐妙儀看著丈夫眉頭緊鎖的樣子,不禁笑道:“取個名字而已,用得著這樣冥思苦想的嗎?!?/br> 朱棣吻了吻妻子的額頭,將妻兒一左一右都抱在懷里,“我在想,我還沒學(xué)會怎么當一個好丈夫呢,就匆匆做了父親。好多事情的想法突然就不一樣的,真是很奇怪,有些忐忑,有些害怕,甚至有些退縮,可最終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滋生著,強大的無邊無際,哪怕天塌下來,我也不會慌張,我確信我會保護你們。” 徐妙儀心有所感,嘆道:“是啊,我也一樣,沒學(xué)會怎么當一個好王妃,一個好妻子,就匆匆做了母親。老天將如此柔弱的小東西賜給我們,也給了我們力量,好好保護他?,F(xiàn)在想想,突然有些理解以前父親的做法。對了,聽說我父親受了傷,父皇賜宴,必定要喝酒的,碰了酒傷勢好的就慢了?!?/br> 朱棣說道:“和王保保大戰(zhàn)時,岳父大人脊背受傷,父皇賜的虎/骨酒是療傷的,還兌了泉水,喝的并不多。” 每一次戰(zhàn)役,徐達必然沖鋒陷陣,人老了,身體不像年輕時,但是勇猛依然在,受傷在所難免,徐妙儀并沒有深想,“明天一早我們就抱著兒子去魏國公府見父親?!?/br> “好?!敝扉Ρе鴥鹤?,牽著妻子去給馬皇后請安。馬皇后看著這對恩愛的小夫妻,心情大好和朱棣說了幾句話,就笑道:“你媳婦執(zhí)掌燕王府內(nèi)外事物,又懷孕生孩子,這一年很是辛苦,你征戰(zhàn)沙場各種艱辛,自不必多說。天色不早,帶著妻兒回府早點歇息吧?!?/br> 燕王府,久別勝新婚,胖兒子送到了奶娘處,芙蓉帳里,濃歡意愜,待困時,似開微合。 徐妙儀初為人母,體態(tài)稍豐,和新婚夜含苞初綻時風(fēng)姿更添媚態(tài),亭亭玉體,宛似浮波菡萏,含露弄嬌輝。輕盈臂腕消香膩,綽約腰身漾碧漪。千般裊娜,萬般旖旎,自不必細說。 天微亮?xí)r,徐妙儀翻身摸了摸枕邊,冰涼一片,并不見人,仿佛昨晚歡悅是美夢一場,驚得她睜開眼睛,書房房門半掩,里頭有燭光跳動。 徐妙儀披衣走進房門,見朱棣正在翻閱厚厚的一摞《說文解字》,書桌上、地上,全是宣紙,寫著他摘抄下來自以為好聽的名字。 徐妙儀順手撿起一張,不禁啞然失笑,“我說這幾個字你懂什么意思嘛?怎么盡是些生僻字,兒子要幾歲才會寫自己名字啊?!?/br> 朱棣徹夜未眠,眼睛都熬紅了,“身為大明皇子,怎么可能寫不好自己名字。我覺得個個都好,兒子是你生的,你從里頭挑一個?!?/br> 為了兒子以后少挨罵,徐妙儀挑了一個最簡單的名字:朱高熾。 作者有話要說: 王貞亮這個名字其實算是正常,胡善圍的meimei叫做胡善癢……對,這個胡善癢就是徐妙儀的長孫媳婦,后來被廢了。 ☆、第225章 馬革裸尸 徐妙儀抱著胖熾回娘家,魏國公府外,兩位兄長迎接燕王夫婦車駕,剛下車,徐增壽就抱走胖熾,胖熾和小舅舅十分熟悉,剛剛醒來的他一見到徐增壽就咧開無牙的大嘴格格笑。 朱棣好容易見兒子的笑容,趕緊伸過頭去看襁褓,可是胖熾驀地見到一個陌生男子的臉,才不管那是他親爹,頓時嚇得哇哇大哭。最后還是奶娘使出絕招喂奶**才哄住了。 徐妙儀見朱棣沮喪的樣子,安慰道:“混熟了就好,以后日子還長?!?/br> 其實此時徐妙儀心情也不好:這次只有兩位兄長相迎,父親沒有出現(xiàn)。父親思戀她這個大女兒,昨晚知道自己當外公了,肯定很高興。況且父親地位雖高,但一生為人都小心謹慎,遵守君臣之禮,從不敢觸犯雷池一步,怎么可能失禮呢?于情于理,父親都會出來親迎,除非…… 徐達在書房等候,已經(jīng)是陽春三月,書房的窗戶大開,早晨的陽光放肆的闖將進來,端坐在羅漢床上的徐達凝視著大紅襁褓里熟睡的胖熾,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徐妙儀偎依在徐達身邊,父親灰敗的臉色和胖熾充滿生機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徐妙儀當過大夫,見過無數(shù)病人,她深知這意味著什么,臉上笑容依舊,心頭卻越來越冷:朱棣和哥哥并沒有存心騙自己,因為父親是個要強的人,他不容許自己在女婿和兒子們面前有片刻的柔弱,所以他一直硬撐著……騙過了所有人。 胖熾醒了,見到須發(fā)斑白的外公,更加懼怕,揮舞著胖手、瞪著胖腿哇哇大哭,徐達樂不可支的親著胖熾的臉頰,“哭聲響亮,要快把屋頂掀開了,是個強壯的孩子。給你,快快哄哄他,這哭聲聽得怪疼人的?!?/br> “他平日吃了睡,睡了吃,很少哭,這會子可能是尿了。”徐妙儀打開襁褓,一股異味散開,徐妙儀趕緊將襁褓交給朱棣,“報給奶娘洗一洗,換上干凈衣服,再抱著去花園轉(zhuǎn)轉(zhuǎn),他很喜歡看外面的花紅柳綠,你陪他多玩幾次,慢慢就熟悉了?!?/br> 打發(fā)走了丈夫,書房只剩下父女二人,徐妙儀關(guān)上窗戶,“父親受傷了,吹不得風(fēng),那些伺候的丫鬟真不上心。” 徐達說道:“我并無大礙,修養(yǎng)幾日就好了?!?/br> 沒有他人在,徐妙儀也不用給父親留面子了,既心疼,又生氣的質(zhì)問道:“您騙的了別人,騙不過我,給我看看傷口。” 徐達一僵,說道:“沒事,你想太多了?!?/br> 徐妙儀冷了臉,“父親,您再這樣,我就抱著胖熾回燕王府了。我們父女之間好容易敞開心扉,現(xiàn)在您又騙我,真沒意思。” 徐達躊躇片刻,嘆道:“也罷也罷,你學(xué)過醫(yī),幫為父看看吧?!?/br> 徐達趴在羅漢床上,徐妙儀洗凈雙手,解開父親的上衣,露出脊背,剪開腰間纏裹的紗布,清理敷在傷口上的藥膏,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父親傷在脊椎,而且傷口深可見骨! 其實徐妙儀當過兩年軍醫(yī),見過很多比這更嚴重的傷口,她舉起厲斧截斷的殘肢都有千百個,對著滿地的爛腸破肚都能咽下飯食,可是看見父親的背瘡,她卻嚇得后退了兩步。 徐達安慰女兒:“不要緊,已經(jīng)不覺得有多疼了?!?/br>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徐妙儀下巴微微顫抖,曲肘擦干淚水,用盡全力才找回了以前的狀態(tài),檢查傷口,敷藥包扎,給父親穿好衣服,蓋上薄被,叮囑道:“以后盡量趴睡,不要牽連傷口,不要久坐,更不能久站。傷口愈合之前,不要騎馬,不要舞刀弄劍,更不能穿著盔甲,不要——” “妙儀。”徐達打斷了女兒,“隨軍的太醫(yī)也是這樣說的,不過當時戰(zhàn)勢驅(qū)緊,我怕動搖軍心,強令保密,軍中都以為我并無大礙?!?/br> 徐妙儀問道:“那皇上應(yīng)該知道把,知道了還讓你喝酒?真是——” 眼瞅著女兒要發(fā)脾氣,徐達忙說道:“皇上也不知道,隨軍太醫(yī)答應(yīng)我,只能凱旋之后才能秘奏給皇上。你放心,雖然隱瞞了病情,但是太醫(yī)是對癥下藥,日夜貼身照顧,并無疏忽。” 徐妙儀焦躁不安,“這個病需要靜養(yǎng)!不是內(nèi)服外敷就能治愈的!您都傷了脊椎,還在騎馬打仗,簡直不要命了??!馬上就是夏天了,背瘡更難愈合,您很可能就——就……反正你以后就照著我說的做,不能出半點差池!” “不!”徐達強撐著坐起來,腰間劇痛,黃豆大的冷汗如雨般落下,徐妙儀趕緊扶著在父親側(cè)躺,在背后塞了柔軟的引枕。 一陣疼痛過后,徐達緩緩說道:“我是將軍,將軍最好的結(jié)果是戰(zhàn)死沙場,而不是像個廢物似的躺在床上等死,不能騎馬,不能舞刀弄劍,不能坐,不能站著,那我是什么?我的尊嚴何在?我戎馬一生,不是為了當一個廢物!” 徐妙儀和父親都是直脾氣,立刻反駁道:“若如父親所言,這世上所有的殘疾人都不配活著,都應(yīng)該去死不成?我在北伐軍當了兩年軍醫(yī),砍了千條腐臭的傷手傷腿,他們?yōu)閲鵂奚四敲炊?,僥幸保了性命,您一直厚待這些人,為他們爭取各種貼補,幫他們重新找回生命的價值,可是您現(xiàn)在所想,其實希望他們都去死!真沒想到你是這樣虛偽、冷酷的將軍!” 徐達說道:“不!他們和我不同,他們大多是家庭的頂梁柱,他們?nèi)羲懒?,孤兒寡母生活艱難,他們活著,尚有朝廷俸祿可領(lǐng),家人還能免去賦稅徭役。而我……你們都大了,憑著魏國公世襲罔替的爵位和皇上的恩寵,你們都會過的很好?!?/br> 徐妙儀說道:“可是人活著,并不只是為了吃穿而已啊,家人的生命和健康更重要。” 徐達緩緩搖頭,“不,對于我們而言,更多事情是不同的。其實你不用瞞我,太醫(yī)已經(jīng)和我說過了,傷到了這個地步,又不能及時修養(yǎng),后果很嚴重,最壞是速死,最好的結(jié)果,無非是熬過一年,將來腰部以下會失去知覺,大小便失禁,像個小嬰兒似的需要人更換尿布,然后上半身慢慢萎縮,干枯,反應(yīng)遲鈍,變成只會喘氣的行尸走rou——” “不會的!”徐妙儀覺得自己太過激動,稍作平靜后,柔聲安慰父親,“您會得到最好醫(yī)治和照顧,誰都不會嫌棄您,笑話您,您一生的功績,即使過了千年,也依然被世人敬佩。父親,我們父女缺失了十年,沒關(guān)系,以后我一直陪在您身邊,把失去的時光補回來。還有熾兒,您的外孫子,難道您不想親眼見他長大,結(jié)婚生子嗎?” 提到外孫,徐達眼睛一亮,“我當然想了,只是……我希望他將來想起外公時,是史書里的那個常勝將軍,大明開國功臣,而不是癱瘓在床,腐臭呆滯的老人?!?/br> “妙儀啊,我的自尊不容許茍活。父親希望當你的靠山,而不是當你的負擔(dān),如今你也為人母了,你應(yīng)該懂父親的心。以后為了熾兒,為了你的孩子們,你會和父親做出同樣的選擇?!?/br> 徐妙儀哭道:“我不懂!我只知道您為了自己的私心,忍心再次拋開我。好容易重拾的父女情,您就這樣說不要就不要了!我鄙視您!您是個膽小鬼!” “妙儀啊妙儀?!毙爝_伸出粗糲的手,擦去女兒的眼淚,“我現(xiàn)在明白了,五年前,為何常遇春走的那么突然。” 徐妙儀一怔,“開平王常遇春?他……他當年病死柳河川,傷在……” 徐妙儀不忍說下去。當年常遇春死時才四十歲,是大明開國功臣里年紀最輕,卻最早去世的大將。 徐達淡淡道:“常遇春和我一樣,傷在脊背,因背瘡而死。當時軍報上說常遇春受傷后并無大礙,繼續(xù)行軍作戰(zhàn),誰也沒想到他會死。我當時很悲痛,相信了這個說辭,并沒有注意皇上居然沒有重罰隨軍的太醫(yī)和軍醫(yī),其實……常遇春應(yīng)該受了重傷,但一直隱瞞了病情,帶傷作戰(zhàn),一鼓作氣取得大勝,那時候已經(jīng)神仙都難救他了,固匆匆病逝。” 徐妙儀很是震驚,父親說的有道理,當時王寧就在常遇春帳下,他懷疑過常遇春之死,甚至想過要徐妙儀開棺驗尸,但當時徐妙儀以為王寧被卷入東宮嫡庶之爭,太子妃常氏和側(cè)妃呂氏之間的宮斗,所以立刻打消了王寧的念頭,命他搬出開平王府,不要陷進宮斗難以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