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jié)
周王得到的回復是洪武帝的一通臭罵,還扣了半年的俸祿。 馮氏只得求周王取信給親哥哥燕王朱棣,要朱棣求洪武帝,救馮勝一命。 然而一向心慈手軟的周王卻毅然拒絕了馮氏的哭求。 朱橚說道:”我被罵就罷了,反正被罵慣了??墒俏腋绺绮恍械模緛硭鸵恢笔艿綎|宮和父皇的猜疑。他還和岳父大人、藍玉他們時常一起北伐征戰(zhàn),如果他為岳父大人求情,有心人必定借機將他也卷入藍玉案。如此,既無法救出岳父,還把我哥哥也搭進去,哥哥家中也有妻兒需要照顧的,我們不能太任性了?!?/br> 馮氏萬念俱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有苦衷,燕王也有苦衷,難道我父親就活該去死?難道我馮家就從此一敗涂地了嗎?我父親半生戎馬,都是為了大明江山,為何皇上就是要致我父親死罪?這不公平,不公平!””我也覺得岳父不會謀反的,可是……“朱橚愛莫能助,“父皇向來都說一不二的,以前母后還在時,尚能說服父皇,如今還有誰能做到呢?” 悲痛絕望之下,馮氏失去了理智,積年的怨氣噴薄而出,不知那來的力氣,站起來猛推朱橚,朱橚觸不及防,居然被妻子一把推的仰倒,腰身撞在桌角,疼得蜷縮起來。 馮氏見丈夫狼狽的樣子,情緒陷入崩潰,“是你懦弱無能,才會一直任人擺布!無論什么事情都由皇上安排,你明明喜歡王音奴,卻任由皇上賜婚給了秦王!二嫂最后**殉葬了!你連見她最后一面的勇氣都沒有,就知道躲在藥鋪里逃避現(xiàn)實!” 巨大的壓力之下,馮氏失心瘋似的大笑,“哈哈,我真是天真啊,堂堂男子漢,連最心愛的人都保不?。∮惺裁幢臼戮任腋赣H呢?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嫁給你這樣無用的丈夫!” 朱橚被妻子如此奚落,并不懊惱,他扶著桌角強撐著站起來,“王妃,你為了娘家的事情日夜憂思,三日都不曾入眠,這樣下去精神和身體都會崩壞的,我給你開一貼安神助眠的藥,你吃下藥,泡個熱水澡,早早歇息——” “夠了!”馮氏摔了一個花瓶,“一天到晚就知道藥藥藥,縱使你能懸壺濟世,救天下蒼生??删炔涣四銗鄣娜恕⒛愕挠H人,又有何用?” 花瓶砸在墻壁上,摔得粉碎,亦如他們的婚姻。 朱橚不善言辭,訥訥道:“不管我認不認識那個人,和我有沒有關系,能救得一個是一個,這是身為醫(yī)者的本分?!?/br> 馮氏嘲笑道:“可是你的藥鋪終年都是賠錢的,編寫醫(yī)書更是耗費精力金錢,自己掏銀子刻板刊印醫(yī)書,發(fā)放鄉(xiāng)村州縣,不收分文,周王府每年不知要貼補多少進去。可你明明吃的是王爺?shù)馁旱?,為何不想想你身為大明親王的本分?不想想你身為丈夫、身為女婿的本分?” 朱橚啞口無言,許久才說道:“你心里不舒服,我不和你吵架。這幾天我搬到藥鋪里,你一個人靜一靜。” 馮氏冷笑道:“隨便王爺,反正你就是身在王府,心也在藥鋪那邊?!?/br> 朱橚當即搬到藥鋪,起初還有些氣惱,后來轉(zhuǎn)念一想,馮氏也是個可憐人,便親自開了藥方,抓了藥,命人送到周王府,給王妃煎服。 彼時馮氏漸漸平靜下來了,侍女端上湯藥,馮氏問道:“這是王爺送來的?” 侍女不敢說謊,“是的?!?/br> 馮氏心中暗嘆,端起藥盞,一飲而盡。 一個月過去,馮氏蒼白如紙的臉色漸漸有了血色,將門虎女,馮氏告誡自己要堅強,父親已經(jīng)被賜死,她身為王妃,無旨不得出京,所以連父親最后一面都不曾見著。但弟弟馮誠還關在牢里——起碼馮氏家族不像藍玉家族那樣滿門抄斬,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尤其是藍玉的人皮被錦衣衛(wèi)送到千里之外的十一皇子蜀王府、蜀王妃藍氏當場昏厥的消息傳來。馮氏自我安慰,暗道相比藍家,馮家不算太慘,或許還有回旋的余地…… 一個月后就是立冬,馮氏備了一桌酒菜,打發(fā)侍女去藥鋪請王爺回來過節(jié)。 暮□□至時,侍女進來行了一禮,“王妃,王爺說要調(diào)幾個方子,今天不回來用晚飯了?!?/br> 馮氏沉默,并不動筷,過了一會,說道:“今天畢竟是立冬,你問問王爺今晚回不回來???” “這……”侍女艱難的囁喏片刻,說道:“奴婢這就去問。” 其實侍女其實覺得愛藥成癡的王爺不會回來了,但當著王妃的面,她不敢直說。 侍女退下,剛到門口,馮氏說道:“不用問了,看著天色,今晚恐怕會下雪,王爺在藥鋪里過夜,你們用熏籠把被褥熏暖,攏一個火盆,超過三更就勸王爺歇息,別熬夜了?!啊笆??!笔膛t疑道:”三更既眠,可是王爺若不聽怎么辦?“馮氏冷冷道:”你們就一個個哭著跪著求王爺放下醫(yī)書歇息,王爺最心軟了,他必會答應?!笆膛畱?,告退。馮氏一個人對著滿桌菜肴,毫無胃口,只是自斟自飲著消愁:王爺啊,你對誰都心軟,別人哭一哭、求一求,你就答應了,可是對我呢?王爺好狠心…… 正思忖著,宮人遞上一張名帖,”王妃娘娘,有一位嬤嬤求見,說是馮家的內(nèi)管事,從京城連夜趕到開封的?!奥犝f娘家人來了,打開名帖,上頭的字跡正是弟弟馮誠親筆,馮氏大喜,說道:”快請進來?!耙晃粴赓|(zhì)不凡的中年嬤嬤拜見周王妃,可是馮氏一瞧,頓時變了臉,”你是東宮呂側(cè)妃身邊的女官,你手中如何有我弟弟的名帖?“嬤嬤笑道:”既然周王妃認識我,我就不用浪費時間解釋身份了。沒錯,我是呂側(cè)妃的人,這個名帖也是馮誠親自所寫。他以前被關押在錦衣衛(wèi)詔獄,皇上解散錦衣衛(wèi),毛驤凌遲,詔獄關閉,馮誠被壓進了刑部大牢。周王妃冰雪聰明,應該知道如今刑部是呂家的天下?!榜T氏冷笑道:”不,很快連整個朝廷都是你們呂家的天下了。“嬤嬤笑道:”不敢當,天下始終都是朱家人的。周王妃,奴婢是奉了主子之命,來和您做一場交易,您若覺得合算,就配合我們寫一封信給燕王妃。當然了,您若覺得不合適,我們也不會勉強——只是馮誠恐怕要在臘月里問斬了?!榜T氏冷冷道:”皇上還在,別以為呂家真能一手遮天?!皨邒哒f道:”周王妃有所不知,皇上頒布了《赦胡黨藍黨詔》,時局已變了?!榜T氏說道:”別以為我不在京城,對時局一無所知。《赦胡黨藍黨詔》上只是赦免以后告發(fā)的官員,之前已經(jīng)關押再審的不在赦免范圍之內(nèi),而我的弟弟早就關在詔獄了?!皨邒咝Φ溃骸毙滩靠梢砸宰C據(jù)不足為名,將馮誠的名字寫在赦免名單之內(nèi)。” 馮氏頓了頓,問道:“你們要我給四嫂寫什么信件?” 嬤嬤笑道:“您就說,皇上病入膏肓了,還是不放心已經(jīng)被廢為庶人、圈禁在鳳陽的朱守謙,即將派人秘密處死他,還說以前朱守謙墮落是自污,為了保護燕王妃這個表妹?!?/br> 周王妃正色道:“四嫂聰明謹慎,她不會相信你們一派胡言?!?/br> 嬤嬤遞給一個小匣子,“這就是證據(jù),朱守謙的妻子徐氏其實是皇上安插的心腹,每個月都將丈夫的所作所為事無巨細報給皇上知曉,連五石散都是徐氏刻意投毒,致使朱守謙上癮?!?/br>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兒子非要我哄睡,結(jié)果我醒來直接就天亮了,今天爭取三更 ☆、第272章 鳳陽重聚 北平,燕王府。 大報恩寺,徐妙儀跟隨道衍登上白塔觀星。道衍指著夜幕繁星說道:“帝星微弱,搖搖欲墜,是天下即將易主之兆?!?/br> 徐妙儀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拿定了主意,說道:“義父,我有一個請求,希望義父答應?!?/br> 道衍依然抬頭看著星云,“還以為你會等我主動開口問呢,說吧,什么事?” 徐妙儀說道:“我要日夜兼程趕到鳳陽,一定要見到表哥。” 道衍問道:“你要我?guī)兔Σm著朱棣?” 徐妙儀點點頭,“這次鳳陽之行有些風險,我一個人擔當即可,不要連累朱棣。畢竟藩王不得擅自出藩地,否則視同謀反。義父就說快到我母親的忌日了,我在大報恩寺吃齋念佛抄寫經(jīng)書,為母親祈福。最多三日,我去去就回?!?/br> 道衍說道:“藩王不得擅自出藩地,難道藩王妃就可以嗎?倘若鳳陽是個陷阱,你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徐妙儀說道:“義父放心,我已經(jīng)有所安排?!?/br> 道衍問道:“一個墮落的朱守謙,值得你冒險嗎?” 徐妙儀雙目含淚,說道:“表哥可以為了我粉身碎骨,自污其名,我們兄妹之間,沒有什么不值得?!?/br> 道衍追問道:“哪怕舍棄朱棣、舍棄六個孩子?” 徐妙儀眼里閃過不忍之色,而后說道:“我會回來的?!?/br> 道衍繼續(xù)逼問道:“如果落入陷阱,回不來呢?” 徐妙儀神色一慟,“我若粉身碎骨,誰人知道我燕王妃的身份?只要不連累他們就成。孩子們有義父、二哥、還有……朱棣照顧,他們會好好的活著。” 道衍一笑,”你居然還指望徐增壽?“ 徐妙儀說道:”二哥自有他的長處。義父,我今晚就要啟程了,否則可能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案概嗄?,道衍知道徐妙儀的脾氣,一旦拿定主意,說什么也沒用。道衍一嘆,說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怕被老虎吞噬的尸骨無存?“徐妙儀目光悠遠的看著鳳陽方向,點點頭,”那就尸骨無存?!皶r間往前約二十九年,還在大明為人質(zhì)的北元質(zhì)子買的里八刺和還是靖江郡主朱守謙喝酒。 朱守謙說:”我和你是不同的人,我有軟肋,但我想盡力去守護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她?!靶“藛査骸碧热艚Y(jié)局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死無葬身之地呢?“朱守謙颯然一笑,”那就死無葬身之地吧?!?/br> ……時隔多年,這對表兄妹面對考驗,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倘若死無葬身之地?那就死無葬身之地。 倘若尸骨無存?那就尸骨無存。 安徽,中都鳳陽。 一夜北風,天陰沉沉的,冷入骨髓,可就是犟著不肯落雪。 徐氏親自端著腰盞走進臥室,臥房里門窗緊閉,還生著火盆,更有種垂死之人身上莫名腐臭之味,徐氏聞著惡心,柳眉微蹙,可是看見床榻上男人灰敗的面相,她心情驀地好轉(zhuǎn)起來:很好,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噬铣兄Z過只要朱守謙一死,就恢復他郡王的爵位,按照郡王的規(guī)格厚葬,并封我為靖江太妃,以示皇家的仁慈和恩寵,從此我就解脫了! 徐氏表面上是朱守謙的賢惠隱忍的妻子,其實是洪武帝的千里眼、順風耳。朱守謙看穿了徐氏的身份,為了保護表妹,一直以來都將計就計,裝瘋賣傻、墮落成了一灘爛泥。 洪武帝自知大限降至,為了斬草除根,徹底消滅禍患,便命令徐氏秘密處死本就病重的朱守謙。 在酒色還有五石散的摧殘下,正值壯年的朱守謙已經(jīng)病入膏肓,徐氏將毒/藥摻進藥物里,用勺子攪了攪,剛一回頭,就見朱守謙睜著眼睛靜靜的看著自己! 徐氏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瓷勺跌進了藥盞,發(fā)出清越的撞擊聲。 朱守謙一如既往的刻?。骸罢媸莻€廢物!藥盞都拿不穩(wěn),你要吵死我嗎!” 看樣子應該是剛醒,沒見著徐氏下藥。 “老爺,你醒了?”徐氏很快回過神來,裝了笑臉,唯唯諾諾道:“藥剛熬好,乘熱喝了吧?!?/br> 徐氏舀了一勺黑漆漆的藥汁,擱在朱守謙唇邊。 朱守謙扭頭,“我不喝藥。” 徐氏一驚:難道被他發(fā)現(xiàn)了? 朱守謙任性的說道:“喝藥不管用,我要吃五石散。吃了之后什么病痛都消失了。” 徐氏松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勸道:“老爺,病去抽絲,您要堅持服藥,漸漸就管用了。” 朱守謙的雙眼充滿戾氣,說道:“好吧,我今天喝了這藥,你就給我弄五石散來,否則下一次我就砸了藥碗?!?/br> 徐氏心道:喝了這碗藥,你就去西天極樂世界了。我再也不用伺候你這個廢物啦! 徐氏又舀了一勺藥汁,故作體貼的放在唇邊吹了吹熱氣,這才喂給朱守謙。 白瓷勺子盛著漆黑的藥汁,如一道催命符般緩緩而來。因長年服食五石散,朱守謙的皮膚薄的近乎透明,嘴唇也是病態(tài)的嫣紅,整個人消瘦精致的仿佛是一尊唯美的白瓷人偶,一碰就碎。 朱守謙其實在徐氏進屋的時候就醒了,徐氏鬼鬼祟祟投/毒的過程盡收眼底,徐氏要動手,無非是得了洪武帝的指示。 看來洪武帝也快死了啊,所以迫不及待的要先弄死我。朱守謙心中明鏡似的,表面卻裝做不知,臨死前依然表現(xiàn)出墮落敗類,朽木不可雕的態(tài)度。 瓷勺停在唇邊,徐氏低聲催促:“老爺,快喝吧,喝完就有甜甜的蜜餞吃?!?/br> 這就要死了啊!也好,至少表妹過的很好。 朱守謙正待啟唇,驀地有幾個白影撲過來,搶過了藥盞,徐氏正要尖叫,被人堵了嘴,綁了手腳。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既然這藥那么好,就請表嫂先用吧?!?/br> 一人捏著徐氏的下巴,強行灌藥,徐氏掙扎無能,幾乎一滴不漏的喝干了。 朱守謙看清了為首之人的相貌,那人雖然貼著一撇小胡子,扮作山賊的模樣,但是面目卻神似徐妙儀,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表妹?” “是我,我來救你了?!毙烀顑x扶著朱守謙坐起來,脫下身上的狐裘,披在朱守謙身上,蹲下來親自給表哥穿上鞋襪。 朱守謙不從,”我在這里逍遙自在,難道會跟你去北平那種窮地方吃風沙嗎?放開!我最討厭北方了!不要打擾我的平靜日子,我過的很好!” 話音剛落,徐氏立刻毒發(fā)了,她先是渾身不知覺的顫抖,張大嘴巴,雙手抓撓著自己的胸膛,似乎呼吸困難,之后身體一僵,仿佛遭遇雷擊似的,躺倒在地,瞳孔散開,即刻斃命。 徐妙儀從徐氏尸體上搜出半包藥粉,說道:“這是河豚卵巢曬干研末的毒/藥,無藥可救。我若來遲一步,倒在地上的就是表哥了——你卻對我說你過的很好?連朱棣都被你收買了!兩人合伙騙我,一騙就是二十多年!” 徐妙儀強行給朱守謙穿好衣服,動作快速而且野蠻,絲毫不顧及朱守謙幾乎一碰就碎的皮膚,還惡狠狠的威脅道:“你給我記著,這些賬以后我會一筆筆的慢慢討要回來!在你沒有還債之前,我不準你死!” 朱守謙頓時明白了表妹破釜沉舟的決心,心下感動不已,“表妹,我真的活不了多久,恐怕要來生償債了。不用管我,你快點回去吧!” “少廢話!”徐妙儀扶著朱守謙下地,“我不信來生,這輩子的債,這輩子還?!?/br> 徐妙儀將一封寫的歪歪扭扭的綁架信擱在徐氏僵直的胸膛上,然后一刀貫穿! 信件就這樣釘在上面…… 如此果斷兇蠻,行事風格和山賊一模一樣。很難想象這位居然是端莊嫻雅的燕王妃。 朱守謙一陣恍惚,仿佛時光倒流,他還是十幾歲郁郁不得志的少年,和表妹在京城重逢。 徐妙儀見表哥發(fā)愣,解釋說道: “我們扮作山賊入室搶劫綁架,就要做得像一些,索要十萬兩黃金當贖金,鳳陽縣當然拿不出這么多金子,我們裝作撕票,表哥就有理由從人間消失了。” 徐妙儀扶著朱守謙往外走,“到了北平,你就住在大報恩寺里,道衍禪師那邊有許多能人異士。他們有法子救你的?!?/br> 鳳陽城外,韭山。 驚聞被圈禁的庶人朱守謙被山賊綁架,夫人徐氏當場死亡,鳳陽縣衙門和當?shù)伛v守皇陵的駐軍頓時大驚,一路追蹤保衛(wèi)到了韭山。 徐妙儀曾經(jīng)被小八綁架到此,知道這里地形復雜,容易躲藏,尤其是各種山洞多入牛毛,且洞府四通八達,她重金收買了當?shù)孬C戶作為向?qū)?,以此和官兵周旋,尋找出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