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這其中有一道目光卻有些不一樣的意味,靳如疑惑的看過去,看到一個身著水藍色上襖,粉色馬面裙的少女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有探究有不屑有嫌棄,還夾帶著一絲氣憤,復雜的很。 靳如很不解,她來京城后就一直在將軍府,沒見過這個姑娘啊? “王夫人似乎有些不適應?”坐在她下首的人問道。 靳如扭頭看過去,是一個穿著孔雀綠衣服、約有三十多歲的夫人,坐在她的右手側,梳著簡單的燕尾圓髻,戴著梅英采勝簪、白玉嵌珠翠扁方,對著她笑的溫和典雅,她干笑了一下道:“還好。” “不必緊張,您是一品誥命夫人,得拿出氣勢才能鎮(zhèn)得住她們?!彼岷偷恼f,眼睛溫柔如水。 靳如點點頭,問:“夫人呢?請問怎么稱呼?” “妾身復姓司徒,夫君是唐國公?!彼f。 靳如不知道,王夙夜什么也沒告訴她,一路上景月也沒跟說她京中的情況,她便笑著打哈哈道:“久仰久仰?!?/br> 司徒夫人聽出她的不自在,便點點頭不再搭話。 對方不答話她自在了許多,但那些人的目光總是往她身上瞟讓她又感不舒服,尤其是那個雪青色衣裳少女的眼神,最為灼熱。 正在放空間,忽然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門外傳來。 “哎呀,大家都來的這么早??!”一個洪亮的女聲笑道,“神鼎門沒有一輛馬車,我還以為我最先到了呢!” 殿里靜了一下,靳如往門口看去,只見一個約有二十七八的女子穿著一身石榴紅的褙子,梳著牡丹頭,發(fā)髻上的大小裝飾足有二十幾樣,步搖四支,金釵六支,簪子扁方更是十數(shù)樣,額間垂著紅珊瑚水滴墜,頸上還戴了一大條垂著五層水晶珍珠的項鏈,垂下的頂尖是一顆有寸許大的珍珠,別說有多閃亮精貴了,鞋子上也綴著金片珠子,要多華麗有多華麗。 有人迎上去道:“妾身還以為夫人是先去賞花了呢!剛剛還想著等夫人來,好問問哪一處的花最美?!?/br> “園子里的花有什么好看的,哪比的過諸位夫人呢!那是個個比花艷、比花嬌,且讓花看了都自愧不如!”她哈哈大笑著說。 “瞧夫人說的!”那人掩嘴一笑,繼而問道,“那夫人說說看,咱們里面是那朵最嬌艷呢?” “哪朵啊——”她似在思考,眼睛在殿內(nèi)掃視了一圈,落在靳如身上說,“以往的花雖然品種不一,但每年如此早都看膩了,新來的花自然是最嬌美的?!?/br> 眾人隨著她的目光看向靳如,海棠紅的蓮花纏枝褙子,膝下露著一截鵝黃色的褶裙,高椎髻上只有簡單的三樣頭飾,黛眉紅唇,額間貼著蓮花紅玉花鈿,一雙眼睛清澈水亮,此時帶著一絲迷茫,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椅子上,與這滿屋的奢華格格不入,又自成一格。 這個感覺倒和王夙夜頗為相似,即便穿著再華麗,也有一種遠離喧囂、誰都無法打擾之感。 她就是秀禾夫人吧!這身穿著以及說話的聲量,很符合景月的描述,看著秀禾夫人往她走來,靳如站了起來。 “頭次見到王夫人,沒想到夫人清如蓮淡如菊,實在是這京城中的一朵奇葩?!毙愫谭蛉朔Q贊道。 靳如輕笑一下,回道:“夫人說笑了,夫人才是富貴如牡丹國色無雙?!?/br> 身后的景月聽到她的話稍稍吃驚,月余前她還不會這么說話呢!怎么現(xiàn)在會客套了。 若靳如知道一定會瞪景月,黃槿找來的那些書還是有一定用的,而且她私下自己悄悄練了好多次,以希望見到王夙夜時,能夠自如一些。 秀禾夫人笑了:“想不到王夫人嘴挺甜的,好好,”她從手上取下一個紅玉鐲,拉著靳如的手就要戴上去,“今次見面沒有準備見面禮,這個小玩意兒就送給王夫人,他日再聚,我再給夫人備份厚禮?!?/br> 靳如卻縮回了手,秀禾夫人拉了個空。 靳如笑:“不用了,將軍說,讓我勿收取別人的東西,夫人還是自己留著吧!” 秀禾夫人事先已經(jīng)聽過人說,靳如不會與人周旋,但是怎么也沒想到她居然會這樣的話,愣了一下才說:“這有什么不能收的?夫人怕什么,收了將軍難不成會訓斥你?” 靳如搖頭,笑的自信:“將軍說了,我需要什么,他都會給我置辦?!?/br> 說謊!將軍怎么可能說這種話!有也只會心里想。 景月佩服起靳如來,她是怎么做到讓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呢?不過,很快這句話就會傳遍京城吧!真好奇將軍聽到后會是什么反應,哈哈~ 靳如壓根兒不想來宮里,所以一開始就打算,不管誰說什么,她說是王夙夜的意思,反正王夙夜說了,她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第二十章 軟綿綿的打上去,卻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又不能說靳如不知羞,秀禾夫人皺了眉,陰陽怪氣的說:“想不到將軍這么愛護夫人,真是羨煞旁人,將軍與夫人新婚燕爾,恩愛似漆,妾身在此恭喜兩位白頭到老,家和平安?!?/br> “是啊,妾身也恭祝將軍與夫人和和美美,永結同心。”一旁的司徒夫人趕緊跟著祝賀。 一眾人也紛紛向靳如道賀恭喜,然后一道復雜的眼神從重重祝賀中射過來,弄得她打了個冷顫。 恰在此時,太監(jiān)尖細的聲音高喊道:“皇后娘娘駕到~” 滿屋子的人紛紛跪下,齊聲道:“妾身參見皇后娘娘。” 一陣悉索的腳步聲,蕭皇后的聲音響起:“諸位夫人平身?!?/br> 大家起身,有座位的都各自落座,秀禾夫人坐在了靳如對面,也就是左首位,沒座位的人就分站在兩側,只有二品上的誥命夫人才有席位。 蕭皇后今日的裝扮不似那日靳如見到的那般隆重,相比下來簡單了許多,妃色的云錦褙子,內(nèi)搭駝色的對襟,杏色的褶裙,頭戴雙鳳戲金冠、一對琉璃簪、一支金玉簇花步搖,胸前佩戴著三寸大的如意鎖,華貴而端莊,雖然衣服的顏色沒有秀禾夫人那樣鮮艷,但比秀禾夫人的搭配要舒服許多,更顯國母的風范。 秀禾夫人一定知道蕭皇后今日會穿什么衣服吧!靳如想。 “剛剛大家都在說什么呢!這么熱鬧。”蕭皇后笑問。 一個四十來歲的貴婦回道:“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到王夫人,所有在道賀呢!” 蕭皇后看向坐在右首席的靳如,道:“上次王夫人與王將軍一道來宮里謝恩,將軍對夫人用心之至,實在羨煞旁人?!?/br> 靳如微微一笑:“讓皇后娘娘見笑了?!?/br> 秀禾夫人道:“剛剛王夫人還說,將軍什么都會給夫人置辦,連我送了禮物也不需要呢!” 蕭皇后笑:“也許是看不上秀禾夫人的禮物,上次本宮擺了一些糕點,王夫人也都不稀得想用呢!” 秀禾夫人面露訝色:“竟連皇后娘娘的賞賜都不放在眼里?妾身真是佩服,全天下敢如此的也就將軍與夫人了吧!” 這話說的,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蕭皇后還是靳如。 蕭皇后淡淡道:“想必是夫人覺得不如她娘家做的好吧!” “說來,王夫人的娘家是在永泉縣嗎?”秀禾夫人順著蕭皇后的暗示問,然后就掩嘴笑了一下道,“永泉縣是在哪里?妾身孤陋寡聞,也沒聽過呢!” 靳如笑:“將軍聽過就好?!?/br> 秀禾夫人惱氣,這個靳如怎么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蕭皇后眼中閃過一抹極淡的嘲諷,也不知是對誰:“將軍與眾不同,學識自然也不同?!?/br> 這話有點歧義,聽懂了內(nèi)涵的人都地下了頭,但因為所有人都怕王夙夜,因此沒人敢接話。 秀禾夫人另起了話頭:“聽聞將軍與夫人兩家是世交,所以打小就訂的娃娃親?” 靳如點頭。 秀禾夫人又問:“夫人與將軍小時候可見過面?” 靳如不記得了,但是項氏說過他們見過很多次面,也一起玩耍過,遂就道:“自然是見過的?!?/br> “那可真是青梅竹馬了!”若不是王夙夜太厲害,秀禾夫人此刻只怕會再接著嘆一聲“可惜……”留給人浮想聯(lián)翩,但她也沒放棄,“那夫人可還記得小時候與將軍相處的事情嗎?與現(xiàn)在大有不同吧!” 這個“大有不同”怎么聽都怎么別有深意,景月氣的牙癢,恨不得上去給她兩個耳刮子。 靳如皺了眉,看了眼秀禾夫人才道:“小時候的事情妾身記得不多,倒是有一點記得清楚,那就是將軍對妾身一如幼時那般的好。” 她一點都不想說這種貌似很恩愛的話,王夙夜對她可不就是無視嗎?若不是自己當初生了病,鬧得有點大,王夙夜指不定都不會進她的院子。 秀禾夫人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么多年來,她頭一次被人噎住,這位姑娘是真笨還是假蠢? 這時坐在靳如下首的司徒夫人道:“今日怎么不見韓夫人過來?她不是最喜歡菊花嗎?” 座下有人回道:“韓夫人恐怕進來身體不適心情不佳,所以就沒能來赴皇后娘娘的賞宴?!?/br> “哦?她怎么了?”蕭皇后問。 那人猶豫了一下,面帶憐憫不平的說:“還是韓侍郎在外拈花惹草鬧得,前不久帶回了一個青樓女子安置在了府內(nèi)?!?/br> 蕭皇后皺眉:“不像話!在外面玩玩就算了,居然還帶回家!” 秀禾夫人也一臉唾棄道:“聽說那女子頗有手段,而且一張嘴還到處亂說話?!?/br> 她話說一半,蕭皇后瞥她一眼,問:“說了什么?” 秀禾夫人倒猶豫了,一面難辦的樣子說:“這話還是不說給娘娘聽得好。” 蕭皇后冷了臉:“有什么就說。” 她又是一陣遲疑,讓蕭皇后又不耐煩的催了一遍才說:“她說她還見過陛下呢!” 殿內(nèi)頓時一片寂靜。 靳如回想紙上寫的事,那個青樓女子實際上不是韓侍郎要的,而是熙和帝看中的,他不時偷偷出宮,每次出宮都是去煙花之地,后來見了那女子就頗為喜歡,原本想給她安置一處宅子,但又擔心王夙夜知道,便讓韓侍郎帶回家,每次出宮時就去韓侍郎家與之私會。 秀禾夫人的話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了,誰不知道熙和帝好色,他的嬪妃雖然不多,除了皇后就只有兩個位份極低的才人,宮里有姿色的女子不少他都沾染過,只因為蕭皇后所以才沒能冊封。 蕭皇后很不愿意讓秀禾夫人來宮,可她宴請的是四品官員的家室,這秀禾乃一品誥命夫人,而且還是她名義上的母親,所以不得不請。 許久蕭皇后淡淡的笑了:“妄言而已,哪能當真?” 一旁的司徒夫人趕緊附和道:“娘娘說的是,不過是一個風塵女子自抬身價的卑劣手段而已,哪能當真?!?/br> 秀禾夫人也稱是,歉笑道:“是妾身糊涂了,輕信小人之言,”接著話頭一轉道,“往年都有菊花做的茶點,不知道今年是否也有?” 蕭皇后點頭:“自然是有的,大家不如移步至后花園,邊賞菊邊享用?!?/br> 眾人都走出大殿,這才松懈下來,她們這些人才不想來赴宴,因為每次來必然都是蕭皇后和秀禾夫人之間的明槍暗箭,時不時還拿別人當槍使,實在是令人壓抑。 靳如看著秀禾夫人的背影,悄悄問景月:“她究竟是哪邊的人?我瞅著不像是陛下的,也不是將軍的?!?/br> 景月嘲諷的說:“她是國丈爺尚書令蕭劍澤的續(xù)弦,蕭皇后是蕭劍澤原配的女兒,所以蕭家是陛下的人,她嘛~不過是仗著陛下能用的人太少,而她們家又是其中權勢最大的,所以就很飛揚跋扈。” “???”靳如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層關系,又驚詫又無語,連自己一派的人也攻擊,這種人才是奇葩吧!再想到紙上所寫的,隱隱明白王夙夜的用意了。 之前跟靳如搭話的司徒氏帶著幾個夫人一起走到她身邊,道:“我來給夫人介紹一下,這些都是與我交好的密友,張御史之妻徐夫人、崔祭酒之妻柳夫人、蕭府監(jiān)之妻蔡夫人、吳少卿之妻周夫人?!?/br> 大家一一問了好,柳夫人道:“夫人喜歡菊花嗎?” 靳如頓了一下,道:“菊花挺漂亮的?!?/br> 沒說喜不歡喜,司徒夫人笑道:“我喜歡菊花,最喜歡蟹爪菊,一朵朵又大又金黃,漂亮極了,夫人不如一同去看看?” 靳如有點不想去,但還是點頭道:“好。” 一路走到花園里,遍地的金黃耀了眼,這么成片成片的看,美的讓人無法用語言描述。 司徒夫人驚嘆道:“這世間又有多少花能比得過菊之光彩呢?” 她這么說著,更是走到前頭,在花堆中挑挑揀揀的,摘了其中一朵,對自己的丫鬟說:“快快,小舞,給我戴上?!?/br> “是,夫人?!毙∥枳哌^去,將菊花斜插在她的發(fā)間。 “怎么樣?好看嗎?”司徒夫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