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燈光四射，活力無限，歌聲亦十分嘹亮，只是依然沒有和顧瑤同種曲風(fēng)的參賽選手出現(xiàn)，劉顏飛在心里開始給參賽選手們排位，而臺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視線的正中央。

    他的手放在身側(cè)，忽然和揉了揉太陽xue放下后的顧瑤碰在一塊兒，兩人頓時誰也沒動彈，于是屬于另外一個人的體溫開始蔓延。

    直到顧瑤率先摁住劉顏飛的手腕，微涼的指尖碰觸到身邊人的手心，然后插入他五指的縫隙中。

    劉顏飛頭皮登時一炸，倒抽了一口涼氣，身體僵硬的同時，他想要像觸電一般地甩開，然而就在他指尖掙動的那一刻，顧瑤驀地收緊，將他的膽怯逼得無處現(xiàn)形。

    劉顏飛咬牙，低聲湊過去罵：“顧瑤，你要臉不？靠，旁邊有人呢快快……快……松了松了……”

    顧瑤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劉顏飛，你記住，是你先招惹我的，有什么資格讓我松手？”

    “……”劉顏飛因為他這句話差點沒憋過氣去，如果他真的用上勁，并非不能掙脫，可是他就是雞賊地左右環(huán)視了一圈，還好，別人都在聽歌，并沒有關(guān)注他們，也沒他們這么無聊。

    真是要嚇?biāo)腊职至耍?/br>
    他們就這么你不動，我不動地十指交叉了好一會兒，中途顧瑤手機震動，才如施恩一般松開。

    劉顏飛如蒙大赦，手心竟然還出了一絲細(xì)汗，他在褲腿上擦了擦，這瞬間，他逃跑的心都有了，他對顧瑤是有一點感覺，可顧瑤總歸是男人！

    但顧瑤的那句話纏在他脖頸上仿佛燒灼的鎖鏈，讓他只是動了念頭，卻沒有立即轉(zhuǎn)身離開。

    他之前反復(fù)預(yù)設(shè)或是思考過，甚至連鹿露也拒絕了，防備的就是這一天，顧瑤說因為你的告白，所以我淪陷了。

    哪怕告白只是一個烏龍——在顧瑤為他受傷后，他是沒有膽量說出真相的。

    顧瑤發(fā)完短信，接著伸過手來與他十指相扣，劉顏飛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要燒得熟透，媽的，老司機被調(diào)戲的魔幻現(xiàn)實版，他小學(xué)還是初中早戀那會兒也沒這么忐忑過吧。

    誒，等等……

    他好像忘了個什么事……

    “你不是說我們不合適么？！”劉顏飛身體一彈，差點跳起來，他把這個忘了！靠，當(dāng)初顧瑤不是已經(jīng)把他的告白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么！

    顧瑤被他拉扯得手臂一晃，提醒道：“小點聲?！?/br>
    “！??！”

    他老老實實縮回位置端正坐好，硬著頭皮四處張望，總覺得顧瑤旁邊的女生有意無意地打量過他們倆。

    “等回去再說?！彼活櫖幧袂槔涞鼐o了緊手指。

    比賽結(jié)束后，顧瑤還要上臺等待名次確定和頒獎，劉顏飛終于得空喘息了幾分鐘，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和顧瑤在一起，一方面感覺有了，可另一方，他總是覺得和同性交往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圍。

    主持人站在臺上，與參賽的十五位選手一道等待最后結(jié)果公布，期間她找了些話題與他們聊了聊，其中就有問到顧瑤。

    “我對顧瑤同學(xué)唱的《南山南》印象很深刻，不過剛才我們從兩側(cè)的大熒幕上也有看到場下有同學(xué)提出疑問，說你唱這么清冷的歌曲，為什么還要戴著一頂風(fēng)格完全不搭的帽子？要知道我們選手的著裝和現(xiàn)場表現(xiàn)力也有參考到最后的評分中?！?/br>
    顧瑤沉默片刻，接過話筒，“我頭上有傷，還包著紗布?！?/br>
    “啊……原來是這樣?！敝鞒秩艘贿呎f著一邊向他靠近，“我可以看看嗎？”

    顧瑤點頭，主持人輕輕把帽子抬起一點，看后確認(rèn)道：“確實如此?！?/br>
    場下一片嘩然。

    然而現(xiàn)在分?jǐn)?shù)已經(jīng)在進行最后的驗算和統(tǒng)計，來不及了。

    很快，校委上臺頒獎。

    顧瑤在劉顏飛的意料之外，只拿到了第三名，而第三名并列的就有六人，所以顧瑤只是剛好入圍十佳歌手，雖然同樣能得到獎狀和獎品，但是含金量遠不如前面的名次，比如說全程在他和顧瑤十指相扣的期間唱完日語歌《留在你身邊》的吳霸男，她就拿了第二名，唱得也就還行吧，竟然沒像他大一那會兒一樣，碰見個對外語有偏見的評委，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劉顏飛好不容易歇下去幾天的內(nèi)疚感又砰然而生，他跑到禮臺邊，等著顧瑤領(lǐng)獎下臺拍拍肩膀安慰他，這時候名次奠定，校園十佳歌手大賽也正式落幕，有人歡喜有人憂，更多的，是潮水一樣涌向出口的觀眾。

    禮臺上的領(lǐng)導(dǎo)說完謝幕詞后也和選手們一拍而散。

    劉顏飛在攢動的人頭中半晌不見人下來，抬眸去找，臺上只剩下了吳霸男和顧瑤，吳霸男正伸出纖纖玉手抬起顧瑤的帽子，他們在聊天。

    “怎么傷得這么重？都沒聽你說過?！?/br>
    “沒事。”

    顧瑤看到了臺下的劉顏飛，他抬腿想走，卻聽吳霸男問道：“你和劉顏飛是認(rèn)真的？”

    顧瑤沒有回應(yīng)她，按下帽子，吳霸男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幾次和他提到劉顏飛，他覺得他沒有義務(wù)把自己的感情生活告知吧。

    劉顏飛等到顧瑤下來的時候，正伸著手指頭摳禮臺邊緣的金屬片，他已經(jīng)接了沈冬旭的電話，原本準(zhǔn)備一起回去的室友，他也說有事讓他們先走了。

    “走吧。”

    “哦。”

    兩人一前一后從藝術(shù)大禮堂的花廊轉(zhuǎn)出來，大部分學(xué)生離開的方向不是公寓區(qū)，就是直直通往學(xué)校大門并與公園干道交叉的主路。

    顧瑤和劉顏飛順著人流走了一小段，就偏離了組織，朝著拐入公園的那條道進去了，沿這里走到頭還能再穿出公園大門，不過大晚上的，為了安全起見，公園只剩下干道能走走，他們兩個男人腿那么長，肯定幾分鐘就走到頭了。

    顧瑤沒說話。

    “額……你別傷心，明年肯定能拿一個好名次?！眲㈩侊w搜腸刮肚，原本還要拍顧瑤肩膀，結(jié)果伸出手卻發(fā)現(xiàn)，顧瑤的肩膀比他高，這個動作意外地別扭。

    他只好摸摸鼻子縮回去，而顧瑤則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看著他。

    “你知道我要和你說什么?！?/br>
    劉顏飛瞬間猶如挨了一記天馬流星拳，眼前發(fā)暈，來了來了！

    “上次我拒絕你，這次換我來說這句話?！?/br>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一個男人告白，劉顏飛深呼吸，點頭，如臨大敵，“說吧。”

    風(fēng)摩挲著公園里樹的搖曳姿態(tài)，云霧稀淡，地?zé)粝喔羯踹h，使得周圍光圈拘束于一個個圓點，這條路上除了他們，再沒有其他人經(jīng)過了，但幽靜的氣息并不能安撫躁動的內(nèi)心，反而讓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得如同噴薄在耳際。

    顧瑤的下頜緊繃成一條線，神情有一瞬間不易察覺的晃動。

    劉顏飛手心再次出了汗，終于聽見顧瑤緩緩開口。

    “今晚的月色很美……”

    劉顏飛又等了一會兒，不見顧瑤動靜，于是茫然地抬頭，“?。烤驼f完了？”

    顧瑤：“……”

    “幾個意思??？”他沒搞懂，然而顧瑤已經(jīng)轉(zhuǎn)身拔腿就走。

    “哎！”他趕忙追上去，“你說個話怎么那么費勁啊，你看看這天，哪兒來的月亮？”

    顧瑤額角青筋啪啪跳。

    “難道是有個什么典故？”劉顏飛臉皮厚，沒被婉轉(zhuǎn)的表述嚇破膽后，他果斷不慫了，直覺找到了可以攻破顧瑤冰山面孔的著力點，逮著人叨逼叨個不停，明顯故意使壞，蓄意刺激一直牽著他鼻子走的顧瑤，“今晚的月色很美……你等等啊，我查下百度?！?/br>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掏出手機，就被顧瑤一個急剎車，轉(zhuǎn)身直接攥住了兩只手腕。

    顧瑤惱羞成怒，一個用力把他頂?shù)綆撞竭h的筆直的樹干上，“劉顏飛……”

    第二十七章

    “哎……哎……”劉顏飛一下沒能掙開，后背抵上樹才發(fā)覺，男人和女人的力量真是天差地別，以前他調(diào)戲小女生，人家粉拳捶在他胸膛上，和貓崽子撓似的，現(xiàn)在，他竟然被顧瑤抓了手腕就不能動彈……

    “干什么？你不會是想非禮吧！”他還不信了，會被顧瑤壓得死死的。

    兩人開始較勁，地?zé)暨吷险局ハ嚓痘蝸砘稳ァ?/br>
    “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劉顏飛原本還想趁機從顧瑤的手臂下逃脫，不過顧瑤卻將他身側(cè)圍成了鐵牢籠，兩人貼得極近，男人之間力量的對抗已經(jīng)停歇，只剩下不穩(wěn)定的呼吸。

    他沒那么傻，即使不知道，猜也能猜上，所以都有些不敢看顧瑤像是盛著星耀一樣的眼眸，試圖胡攪蠻纏道：“瑤大媽，你再說一次，這一次我肯定能聽懂?！?/br>
    話音落下，他就被顧瑤一個施力，手腕折起，立即鬼喊鬼叫，“嗷嗷嗷……疼疼……”

    “誰是大媽？”

    好漢不吃眼前虧，“顧大帥哥，大帥哥……嗷嗷……”

    “我問你誰是大媽？”顧瑤被他攪合得頭暈，反而淡定了，他先還不那么著急想收拾劉顏飛，畢竟今天他們才捅破那層窗戶紙，劉顏飛也沒給他答復(fù)，但是現(xiàn)在，劉顏飛很顯然要上房揭瓦了。

    “我……我cao……我是大媽行了吧，我是大媽！”

    顧瑤這才卸下力道，他其實有掌握分寸。

    劉顏飛一臉日了狗，推開他，搓揉著被虐待的手腕，“就你這態(tài)度，老子能答應(yīng)嗎？”

    顧瑤不說話了，他就面無表情地盯著劉顏飛，盯得劉顏飛心里發(fā)虛，“怎么，你還想打我??？”

    劉顏飛剛體會到和男人打情罵俏的差異，腦子明顯沒轉(zhuǎn)過筋來，所以等顧瑤在他的嘴角印上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后，他愣住了。

    暴力與溫柔，只在一念間交錯。

    顧瑤站直身體，目光落在昏暗的燈光下，那里有一叢斑駁繁復(fù)的樹影在搖動，他的聲音也跟著飄渺起來，“需要我再說一遍？”

    嘴角還殘留著被風(fēng)吹散的溫?zé)岷腿彳浻|感，劉顏飛抹了把臉，認(rèn)命般地?fù)u搖頭，“大哥你贏了?！倍嫉竭@個份上，他還覺得能用玩笑一筆帶過的話，那他一定是個人渣。

    銀杏校區(qū)，男生公寓，只有王喬和沈冬旭兩個人在刷牙洗臉，許斌看完比賽就回家了，因為第二天是周日，他們這些沒有報名二學(xué)歷的，周日基本都是在床上睡死過去。

    劉顏飛看著顧瑤的鞋尾，一直被他領(lǐng)到寢室門口才想起，他完全可以睡在租屋不回來的。

    “等我一下。”顧瑤快步上樓，可能是想拿什么東西。

    劉顏飛推開寢室門，沈冬旭一見他就把擦臉毛巾一扔，“顏飛，我還想你今晚上不回來了！我問你，你和顧瑤……”

    他才起了個頭呢，就被一臉嚴(yán)肅的劉顏飛眼疾手快地打住，“等會兒再說?！?/br>
    沈冬旭意識到什么似的點頭。

    過了幾分鐘，顧瑤走下樓，因為寢室門敞開著，他直接敲了敲門邊，走進來，把拿著的手機遞給劉顏飛。

    白色手機上掛著酷酷的索隆吊墜。

    “你不用了？”

    “我買了個新的，和你這款手機一個型號?！?/br>
    劉顏飛接過后也沒有檢查，直接塞回抽屜。

    “明天早上要不要去圖書館看書？”

    “??？行吧，你走的時候喊我。”

    直到顧瑤關(guān)上門離開，腳步聲漸遠，這期間沈冬旭一聲都沒吭，靜得仿佛貼在墻角的壁畫，王喬從洗手間走出來，直接問道：“顏飛，你和顧瑤怎么回事？”

    劉顏飛往桌子上一趴，“就這么回事，我倆好了……好了吧，應(yīng)該……你等等啊……”

    他就像被人抽了骨頭似的從褲兜里掏出手機，開始編輯短信，“再次確認(rèn)一下，我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