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后山村的人都看著,裴里正這是站在了裴芩姐弟一邊。 裴老頭他們更加相信,把血書內(nèi)容一字不落告訴方老秀才的人就是裴里正,不然裴芩也不會突然就教給他們家做米粉賣錢。 裴里正也不多說啥了,裴芩擺他那一道的時候,他就解釋不清了,現(xiàn)在也沒必要解釋了。 裴宗理這個死了十來年的人,突然又活著回來了,他的戶籍卻是已經(jīng)吊銷了的,功名自然也沒有了。需要裴里正開證明,村里的人作證,才能把他的戶籍重新上去。這個容易,但裴宗理想把他的功名也給恢復(fù)了,這個卻難辦了。 也打點了錢,上面讓等消息,卻一直沒有消息。 家里陳氏也盯著二房,言辭之間,說裴宗理他們回來,方氏才撞死了,還鬧的那么大,影響了裴文禮的名聲和科考,讓裴宗理幫忙。 家里有了考上功名的人才好辦事,但新上任的縣令卻摸不清楚,走門路都走不成。 一家人正發(fā)愁,偏生裴芩還大模大樣的用個米粉小作坊收買了裴里正,朱氏在家里都把裴里正罵了多少遍了。 裴芩一口氣忙到月底,才算是把投入的二十兩銀子,變成了三十五兩,除掉虧的,總算掙了五兩。孫鐵柱又把滑板和手拉車手推車的錢給她送來,一共十三兩,蓋屋子的銀錢總算又湊夠了。 姐弟幾個也又要搬家了,隔著一條巷子,孔老爹的院兒,租她們兩間廂房。 孫鐵柱和鄒興又幫她們搬了家。 見孔老爹這還有別的租戶,孫鐵柱忍不住皺眉,“你們住到我家去,也方面,反正又住不多長時間!” “已經(jīng)搬過來了,最多倆仨月,很快就過去了!”裴芩讓裴芫把屋里收拾好,到廚屋看了下,還挺大,總比她們搭的棚子和半邊屋子的強多了,只要不耽誤孔老爹和另一個租戶吃飯,隨便她們用。 交了倆月租金,姐弟四個就在孔老爹這邊住下了。 二月二,裴芫把過年留的大饃饃拿出來泡上,和了面糊,下鍋煎了餅子,給孔老爹送了兩張。 孫大順那邊也很快帶著工匠過來,把整個院子都清理了,能用的青磚都留著,不能用的都拉出去墊路地下。 方氏也到了七七的日子,重孝可以卸了,只等守孝二十七個月除服。 方婆子和余氏,連同阮氏都過來看,方立趕了牛車拉著她們。 見她們院子已經(jīng)扒掉了,正有工匠在忙活,方立一下子跳了起來,“不是說好了,這蓋房子的事就交給我了,這咋不聲不響的找好人了???” 余氏捏了他一把,“看這些人全都是工匠,都是干活兒的好手,你來了能干啥???” “我?guī)退齻兛粗。∷齻儙讉€小娃兒,又啥也不懂,被人騙了錢咋辦!?”方立滿臉不悅道。 “芩兒聰明著呢!哪可能被騙了!”余氏瞪他一眼,讓他別亂說話。 方婆子也不蠢,猜到裴芩不想讓他們插手,心里還有點難受,等找到她們租住的地方。 裴芩一句‘習(xí)慣了啥事兒自己解決,不靠別人’,說的方婆子頓時也不難受了,只剩下心酸心疼了,“以前過去了,以后你們有啥事兒,都找姥姥!姥姥家就是給你們靠的!” 方立不滿道,“芩兒!大舅舅不都跟你說好了,你們小娃兒也不懂,容易被人騙,我今年春上都沒有出去找活兒干,就是說好了,幫你們看著蓋新房的!” 裴芩歉意的拱了拱手,“大舅舅離的遠,來回不方便,也不好一直耽誤你。這找的人是鎮(zhèn)上的,都是老手,不用管飯,他們來回也方便。太平鎮(zhèn)大半的宅院都是他們這些人蓋的,也不會騙了人。大舅舅出去找活兒吧,總不能耽誤了你掙錢!” 方立那句幫忙看著工地的話就堵在嘴邊說不出來了。 裴芩和他們一塊去了后山村山上,給方氏燒了紙,回來時,姐弟四個就把頭上的孝布和腰間的麻繩等都卸掉了。 晌午,煮了饸烙面,炒了幾個菜吃的飯。 方立張口就說,“你們這邊蓋著房子,文東也去學(xué)堂念書了,面攤肯定忙不過來,讓你大舅母以后過來給你們幫忙吧!” 余氏愣了下,看著裴芩沉吟,“你們面攤要是真忙不過來,就找個人打下手。” 阮氏也說,她也能來幫忙。 “離的太遠了,你們要過來幫忙,每天來回十好幾里路。平常也不算忙,就是逢集的時候,找了孫婆婆幫忙。”裴芩婉言謝絕。 方婆子點頭,跟她道,“找人家?guī)兔?,也就提前說好,一場給多少工錢,都說清楚了,也省的掰扯!” 裴芩笑著點頭,“這是自然?!?/br> 方婆子見沒啥叮囑的,幾個人這才回了家。 方老秀才聽她們已經(jīng)動工了,把倆兒子和倆兒媳婦都叫來,說給裴芩姐弟十兩銀子,等她們寬裕了再還,“…。過年倒騰的銀子估計也沒幾個,之前買那宅院都花了二十五兩,手里剩下的怕是蓋起一座宅院不夠。她們姐弟如今正是難的時候,也正是你們當(dāng)舅舅幫忙的時候!” 方輔今年也要參加科考,雖然家里銀子是攢了些,供應(yīng)他參加春試沒問題,可一下子十兩銀子拿出去,這邊就要短了。 余氏直接表態(tài)沒問題。 方立看向方輔,“老二咋說?” 方輔搖搖頭,“我也沒意見,這個時候,我們理應(yīng)幫芩兒她們姐弟一把。” 他都說沒意見了,方立當(dāng)然也不能說有意見,只說了一句,“芩兒那丫頭現(xiàn)在忙的都顧不上教給常小少爺滑板了!” “容娘沒過七七,她哪能跑去玩樂?。俊狈嚼闲悴牌沉怂谎?。 方立頓時不說話了。 方婆子拿了十兩銀子,送到太平鎮(zhèn)來。 裴芩看著銀子微愣,“姥姥!不用了!我們手里的銀子差不多也夠了!” “你姥爺都說了,蓋房子手里不能可丁可卯的,得留寬裕點!這個銀子你先拿著用,以后哪年寬裕,哪年再還就是了!”不還的話方婆子不好說,只能隨便她用幾年。畢竟這銀子是公中的,真給了,倆兒媳婦心里可能要不舒服,慧娘知道也會心里不舒服的。 裴芩推卻不過,把銀子接了。 隔天,馮波帶著方慧,母子倆也過來了,送了些吃的,還送了五兩銀子,“家里不寬裕,沒多的有個少的!你這丫頭,這么大的事,也不說一聲,就自己干上了!你姨夫還在村里幫你們找工匠呢!” 裴芩打著哈哈,吃完飯,把倆人送走。 這下倒是多出十五兩銀子,可以先墊上,買啥東西能寬裕點了。她轉(zhuǎn)頭就拿著銀子買了花生米,這個不用剝,直接炒了做糖炒花生就行,賺的少點,但省事兒了。 孔老爹嘗過,很喜歡吃,裴芩就給他包了一包,讓他一天吃幾顆,少吃點,“…老人家吃多了糖,容易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家里有人還好,要是沒有人,你一不小心昏倒了,就危險了!” “你這丫頭還懂醫(yī)???”孔老爹笑著問。 裴芩呵呵笑道,“一點常識而已。” 孔老爹高興,拿了糖炒花生就出去找老伙計,喝點小酒,下個棋。 裴芩剛轉(zhuǎn)身,就嚇了一跳。 孔老爹的東屋是租給一對主仆的,據(jù)說是一個瞎了眼的公子和仆從。 裴芩倒是只見他們屋里亮過燈,聞到煎藥的味兒,和聽到打翻藥碗的聲音,住了好幾天,還沒見過真人。 沒想到今兒個倒是見到真人了。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五官精致無暇,異常的漂亮,只面容清瘦蒼白,一雙漂亮的眼睛卻瞳孔渾濁,頭發(fā)有些凌亂,身上的棉布長袍裹在瘦弱的身子上還有些空蕩,倒是瞬間破壞了美感。 裴芩盯著他打量,那少年卻直直的朝廚屋撞了過去。 嘭的一聲,咕咚聲響,裴芩臉色一變,急忙往廚屋跑,“臥槽!你特么眼瞎了,心也瞎了???” 一斗剛出鍋不久晾著的糖炒花生全部打翻在了地上。那個少年倒在了糖炒花生上。 裴芩連忙過來,一把就那少年一手拎了起來。 裴芫連忙從西廂跑過來,看她拎著那少年,忙道,“長姐!他是個瞎子!”讓裴芩別打他了。 裴茜已經(jīng)陰沉著小臉,跑過去拯救地上的糖炒花生了。 裴芩也不是要打人,她莫名其妙被人打劫了十兩銀子,天天累死累活的炒了花生想多弄點錢,還碰上這個瞎子一斗糖炒花生全打翻。 把人拎起來,甩到一邊,就去拯救地上的糖炒花生。剛轉(zhuǎn)身胳膊卻被人拉住。 “我是眼瞎了!你告訴我,怎么樣才能心不瞎???”沙啞的聲音,絕望又帶著深沉的怒恨。 裴芩愣了下,扭頭看他。 從他眼瞎到現(xiàn)在,從沒人說過這樣的話,一句重重的刺進他的心里,“你告訴我,怎樣心才能不瞎???你告訴我!” 裴芩的胳膊被他抓的生疼,挑著眉,“死皮賴臉的活著,總會有好事發(fā)生的!”她穿過來,這一片爛攤子都接手了,“不就瞎個眼嗎!又不是治不好了!” 可他不光眼瞎了,他的心也徹底瞎了!全瞎了! 裴芩伸手抓了一把糖炒花生,上來粗魯?shù)娜怂麧M嘴,“讓你那隨從回來賠老娘花生!” 甜香的花生味兒一下子的塞了滿嘴,墨珩有些呆呆的站住。 三人忙活了半天,才把滿地的糖炒花生分揀著拾起來。干凈的還能賣,但那些沾了地的,只能自己吃了。 見他還那站著,裴芩沒好氣道,“還傻站在那里干啥?裝水仙啊!” 墨珩依舊站著沒動,嘴里被糖炒花生塞的鼓鼓的。 裴芩白了一眼,“門口就在那里,有光,有風(fēng),有聲音。你要是出來找茅房,更簡單,那么大的味兒呢!” 墨珩愣怔。有光?有風(fēng)?有聲音?有氣味兒? 裴芩不耐的把他推到院子里,長得好看,卻是個沒用的繡花枕頭!轉(zhuǎn)身回來,收拾糖炒花生。這一批不能往縣城送了,只能牛皮紙包起來,減價賣到鎮(zhèn)上了。送去聚仙樓和得月酒樓的還得再炒。 裴芫嘆口氣,幸虧只撒了一斗,重新收拾了鍋。裴茜斜了墨珩一眼,小臉難看的去拿白糖,搬花生過來。 墨珩聽著廚屋里又響起翻炒花生的聲音,伸手摸索著,試圖自己回到他屋里。他天天都要喝藥,屋里有明顯的藥草味兒。 封未回來時,已經(jīng)晚上了,連忙煎了藥,又煮了粥,端到屋里。 見桌上放著滿滿一小筐子的糖炒花生,他愣了下,“公子?” 墨珩坐在窗前,微涼的風(fēng)吹在臉上,他沒有回頭,低聲問,“窗外是不是有竹子?” 封未疑惑的看了眼窗外,應(yīng)聲,“有一叢水竹?!彪S即驚喜的睜大眼,“公子!你的眼睛……” “我聽到聲音了?!蹦翊驍嗨?/br> 封未臉上難掩失望,“公子!你的眼睛一定會好起來的!只要你好好吃藥!”把藥端過來。 墨珩沒有再打翻藥碗,端起碗,沒有停頓的把藥喝完。 封未有些驚訝,他已經(jīng)做好了藥碗打翻再端一碗來的準備,“公子?” “桌上的糖炒花生,是我打翻的,你去賠些錢給她們吧!”墨珩把藥碗遞出來。 封未眼神閃了下,把粥放在他手邊,看了眼糖炒花生,端了藥碗出去。 裴芩雙手抱胸靠在門柱上,“整整一斗,撒了滿地,茶樓是沒法送了,只能在鎮(zhèn)上減價處理了,你賠個三百文吧!” 三百文是有點多了,封未卻沒有反駁,拿出三錢銀角子給她,轉(zhuǎn)身就走了。 裴芩微皺了皺眉,拿著錢回屋,扔給裴芫放起來。 “看那公子像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咋會瞎了眼,跑到太平鎮(zhèn)上來?”裴芫疑惑。 “反正不是啥好事兒!少打聽!”裴芩對麻煩的直覺那是想當(dāng)敏銳的,那個瞎子小白臉肯定帶了一身麻煩。還有他那個隨從,看著有點奇怪的感覺。 裴芫聽話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