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清明，就到了裴茜生辰。

    裴文東和蕭雍，常詠麟也趕回來，三人都送了擺件玩石。

    常老太太也送了一對玉鐲，兩匹金絲料子。

    方氏不在，裴芩及笄時，方慧又弄出了步搖的事，所以梳頭是余氏，裴芩代為插簪。

    方輔送過來個荷包，“芩兒！用這個簪子吧！”

    裴芩狐疑的看他一眼，結(jié)果荷包打開，是一支梅花紅玉簪子，“方留明的？”

    方輔看著她嘿嘿笑，“瞧這簪子多喜慶，是不？這梅花看著丑，卻是大郎一點一點自己刻的?！?/br>
    裴芩看了下做工，的確很是粗劣，“一塊用吧！”

    方輔就笑了。

    等行完禮，裴芩致辭兩句，給裴茜插簪，余氏看著那簪子，眨眨眼，頓時就笑瞇了眼。

    方婆子疑問。

    余氏低聲道，“大郎的?！?/br>
    方婆子看著也笑起來。

    方慧在對面看著兩人對裴茜滿臉笑意的樣子，笑里藏著刀子飛一樣。她現(xiàn)在就跟個外人一樣，他們才是親一家子。

    裴茜摸了摸頭上的梅花紅玉簪子，抿著嘴，臉上浮起笑意。

    裴芫謝過眾人，招呼大家入席。

    吃了飯，其他人都送走了，余氏和方婆子留下來，再次跟裴芩商量婚期的事，“大郎外放了，保寧縣那個地方也不知道在哪，聽你姥爺說是個山溝溝，挨著西邊了，回來一趟也不容易。他也實在不小了，茜兒也及笄了，今年，就把他們倆人的婚期給定下來吧！”

    裴芫看向長姐，如今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親事，留明表哥也實在不小了，年前成了親，長姐就又少一宗子事兒。

    裴芩看余氏和方婆子跑了一趟又一趟，也就松了口風(fēng)，“那日子就往年底看吧！”

    余氏聽了一喜，和方婆子對視一眼，立馬就道，“臘月里沒有好兒了，十一月二十九是好日子，要不就定這個日子吧！也是今年幾個好兒里最遲的一天了！”

    裴芩說找人算算。

    送走她們，就讓人看了算了八字，十一月二十九確是今年最后一個好兒，就給余氏回了話兒，應(yīng)下來。

    余氏和方婆子開始準(zhǔn)備親事，裴茜也開始繡嫁妝。

    方留明的信晚了幾天終于到了。滿紙保寧縣的風(fēng)土人情和趣事兒，又說他在衙門的適應(yīng)情況。保寧縣雖然不富裕，但容易做出政績來。他準(zhǔn)備在保寧縣建造梯田，開建茶山和木耳菌子筍子等干貨，還有野味養(yǎng)殖。

    然后說了捎回來的風(fēng)干的野味，熏rou，果干，川貝和辣椒，茶葉等物。

    裴芩留了一些，給裴芫送去些，其余的都送去方家村。

    方立這個時候才知道方留明外放去了保寧縣，嚯的一下竄起來，“不是說就留在京城做官了嗎？咋又外放了??？啥保寧縣的，這產(chǎn)川貝的地方，可十萬八千里遠呢！好好的京官不做，卻跑去啥狗屁的鳥不拉屎的地方?。颗彳怂齻兊降装擦松缎乃?？把大郎弄到那么遠的犄角旮旯，怕給她弟弟擋了路是吧??？”

    “混賬東西！”方老秀才氣的大罵，“你狗屁都不懂，在這胡說八道啥??？”

    看他氣的臉漲紅，方婆子趕緊過來給他順氣，責(zé)怪的看著方立，“大郎既然外放，那肯定是外放有益處的，你不懂他們官場的事，別在這瞎嚷嚷，看把你爹氣的！”

    方立更是氣急的團團轉(zhuǎn)，“我不懂！？出去問問，誰不知道在京城做官好！？要不是她們說外放，大郎能會外放嗎！？”

    方老秀才喘過氣，指著方立罵，“狗屁不懂的混賬！你以為就憑他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進士，能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京城一塊牌子掉下來，能砸?guī)讉€當(dāng)官的，你真以為升遷是那么好升的！？沒有政績沒有經(jīng)歷，你憑啥升上去??？”

    “在京城總要體面些！只要好好在六部當(dāng)官，總會升上去的！”方立頂嘴，他爹就是聽了裴芩她們的話，才想著讓大郎外放。

    方婆子怒喝，“你閉嘴！京官體面，你指望啥升上去？還不是得指望芩兒她們??？要不是芩兒做了手搖脫粒器，大郎也升不上六品。他去外放，在外面當(dāng)個幾年官，再回京城，就能升官了。”

    “沈家不是權(quán)勢很大嗎？大郎跟沈少爺也好，咋能升不上去！”方立硬著脖子道。

    “你以為沒有芩兒，沈家會幫你??？”方婆子罵道。

    說起這個，方立又怪裴芩，“咋不會幫?。颗彳爽F(xiàn)在就看文東大了，提前讓大郎給他騰地方呢！現(xiàn)在看重了，當(dāng)初讓她嫁給沈少爺，她死活不愿意，非得找墨珩，就一張臉皮長得好看，能頂啥事兒?。恳羌藿o了沈少爺，大郎也不用騰地方讓位子！啥話不用說，沈少爺就給文東安排的好好的！”

    “我讓你個混賬亂說話！”方婆子也氣的心口疼，上來要打他。

    方立趕緊躲了。他說的本來就是。裴芩看上了墨珩，也能把裴芫嫁給沈少爺，也是一樣的，卻找了個成天不著家又離的八百里遠的。要不是方芳實在沒個樣子，他就把自己閨女送去了。

    “孽障！你給我滾出去！叫你個眼皮子淺的當(dāng)家，咱們家早晚敗了！”方老秀才罵完，忍不住咳嗽起來。

    方婆子一看就急了，“老頭子！”

    那邊廚房里拾掇菜的阮氏也急忙跑過來，“爹！”

    方老秀才咳的臉漲紅，好一會才喘息著過來。

    方立也不敢頂撞了，不過心里還是不忿的很?？礃幼樱罄赏夥?，爹娘還都是知道的，就瞞著他！大郎走的時候也跟他說好的，不外放了，竟然也是誆他的。

    看方老秀才和方婆子都發(fā)怒了，方立轉(zhuǎn)身出去，到酸筍作坊找到余氏問她，“大郎外放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余氏看他的神情，就像在家生過氣了，沒有多理會他，“不知道?！?/br>
    “不知道？我看你分明也是知道的，你們就瞞著我是吧?。俊狈搅⑴豢啥?。

    “瞞著你，你自己不想想，為啥瞞著你！？你要是通情達理，能會瞞著你！？只顧自己面子，不顧大郎的前途！”余氏也沉著臉。

    “我不顧大郎的前途？你們懂個屁！”方立覺得他們都被裴芩誆著了，她可不是真大大咧咧的人，沒有心機，也不能嫁了墨珩，還勾連著沈頌鳴，讓他幫著做下那么大片的生意。

    余氏跟他大吵了一架。

    兩人不歡而散，方立氣不過，回家又不想聽方老秀才他們訓(xùn)斥講道理，干脆從紅薯粉作坊趕了車來找裴芩。

    裴芩看到他氣勢洶洶過來，好整以暇的等著他。

    方立過來，怒陰著臉，“大郎外放是不是你們攛掇的??？”

    “不是?！迸彳顺谅暤?。

    方立瞪眼，“你還不承認?。俊?/br>
    “有啥不承認的。是我干的，好賴事兒我都承認。不是我干的，自然沒啥好承認的！”裴芩挑眉。方留明外放，那是墨珩的主意。

    “你…。”方立看她立著氣勢，還在自己跟前擺三品夫人的譜兒?。繗獾膬裳坳幮敝?，“大郎也是你妹夫，你是看不起我們，還是咋？大郎要不好了，裴茜她就能得了好??？你們把他弄到山溝旮旯里，你們就能升上去了??？文東就能發(fā)達了是吧?。俊?/br>
    “什么意思？”裴芩目光一冷。

    方立哼了聲，“什么意思？文東好好的六品京官，再升就五品了，你們卻把他誆到山溝旮旯里，你們是啥意思？就算文東在京城，也礙不著你們的事吧！？他要在京城升遷了，裴茜也能跟著沾光吧？你們也能靠著他吧??？”

    裴芩看著他冷冷的笑，“每屆科考只有一甲的狀元榜眼和探花到翰林院觀政三年，其余進士基本都被外放到地方上去做官，一甲的在翰林院三年后，想要升遷，也是先外放，你真以為在京城做官就是好的?。俊?/br>
    她說這些方立根本就不信，“本來在京城干的好好地，要不是你們攛掇，根本不可能會去外放！”

    “不懂就多讀書，你也是官老爺?shù)牡?，別讓人看了笑話?！迸彳死渎曊f完，就轉(zhuǎn)身去忙自己的。沈頌鳴馬上要過來，去年拉的醬油和皮蛋都很快賣光了，不少人追加貨物，今年這次走貨，裴芩準(zhǔn)備多走些醬油，最好能和那些貨商簽了合約，以后就不用人跟著，直接走漕幫，貨到拿錢就行了。

    方立看她這樣直氣的肝疼，“你們…。你們都說的好，卻都不是真心為我家大郎前途著想的，再說的天花亂墜，我也不信你們！大郎要是調(diào)不回京城……你們…裴茜就別想嫁進門！”他直接放了狠話。

    “那他永遠別想回京！”墨珩站在路口冷眼看著他。

    方立扭頭看他，才更氣恨，“你有啥能耐，讓大郎永遠不回京！？你還只是個九品芝麻小官，管得到大郎六品的京官??？你以為你還是墨家的貴公子，有權(quán)有勢??？”

    墨珩也不惱，“我無權(quán)無勢一樣能讓他永遠回不了京城，你可以試試。”

    方立想到方留明已經(jīng)被她們哄住了，又有裴茜勾連著他，他現(xiàn)在肯定聽不進忠言。一瞬間，方立覺的，現(xiàn)在裴芩和墨珩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還會迷惑人。爹娘他們?nèi)慷悸犘潘齻?，大郎早晚要被她們給害了的！

    墨珩瞥他一眼，徑直越過他，也進了作坊。

    方立氣的渾身發(fā)抖，“我絕對不會讓大郎被你們蒙害了的！不把大郎調(diào)回京城，裴茜休想嫁進門！”說完，轉(zhuǎn)身就去找人捎信給方留明，告訴他立馬調(diào)回京城的事。

    信寫好，方立才發(fā)現(xiàn)他還不知道方留明在川區(qū)哪個縣，捎信都沒有地方捎。

    ☆、第一百八十章 不知好歹

    方立恨怒不已，回到家就找余氏問，“大郎在哪個地方做官？”

    “不知道！”余氏是真的不知道。

    方立伸手就想打她，“你個賤人！大郎要都要被你們害了！你到現(xiàn)在連句話都不說?。俊?/br>
    “你想打我??？”余氏瞪眼。

    “我打你又能咋了？！”方立被她一瞪，更恨火難消，伸手就抓著她的肩膀，“大郎到底在哪個地方？”

    余氏現(xiàn)在也看他不順眼的很，之前家里窮，他只是有點小毛病?，F(xiàn)在家里越過越好，富裕了，事情多了，他的劣根性也膨脹了，不頂事兒，不省事，目光短淺還小氣計較。要是老實享福，也沒啥，卻偏偏不懂自以為懂，上躥下跳。

    看他的德行，余氏氣惱，伸手擺掉他的手，“大郎去哪，你是他爹，是大老爺，你去找??！”

    “你個賤人現(xiàn)在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能耐了，不知道誰是當(dāng)家的了?。俊狈搅赖囊е?，伸手啪的一巴掌打在她耳朵上。

    余氏半個腦袋嚶嚶鳴響，耳朵火辣辣的疼，捂著耳朵瞪他，“你能當(dāng)家，你去當(dāng)??！看咱家放在你手里敗不??！”

    方立雖然看不慣余氏，但夫妻這么多年，又有方老秀才和方婆子壓著，也少有跟余氏動手的，打了本來有點愧疚。這一句話一下子激起了方立的恨意。他爹說他敗家，連余氏這個賤人也說他敗家，這是不準(zhǔn)備把家交到他手里了！？看余氏一點不怯怕的樣子，敢跟他頂撞，根本不把他當(dāng)男人。又想到家里的事她現(xiàn)在處處當(dāng)家，心里更恨，咬著牙，目光猙獰，“你個賤人！你能耐，老子休了你！”

    “那你就休了我?。⌒萘宋?，看你能耐去！”余氏也咬著牙怒道。

    “你等著瞧！”方立指著她撂下狠話，轉(zhuǎn)身就走。

    余氏兩眼通紅，要不是方立混賬，他們方家的日子多好過?。?/br>
    方立回到家，沒敢去找方老秀才，過來找方婆子，“大郎是在哪個地方當(dāng)官的？”

    方婆子也不告訴他，生氣道，“我不知道！”

    看她沒好氣的樣子，方立才更氣惱，“你們都不說，我自己去打聽！”家里都沒人聽他的，都覺得裴芩她們好，等大郎被害了，他們就后悔去吧！

    出去轉(zhuǎn)悠了一大圈，方立又找不到打聽的人，打聽的地方，氣咬牙切齒。

    “方大哥！這是咋了？看你在這氣的團團轉(zhuǎn)的。”

    一聲清脆的笑聲傳來，方立扭頭看。

    村里的楊寡婦俏生生的看著方立笑。

    方立輕哼了一聲，看著家里的方向，氣的憋鼓憋鼓的。

    楊寡婦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不禁笑道，“方大哥這是又跟嫂子吵架了？”

    提起余氏，方立就臉色更加難看。

    “要我說，嫂子在村里那是頭一份了，不僅人賢惠，能干，還生了個出息的兒子。如今紅薯粉作坊的事，有不少都是問嫂子管事。方大哥可別跟嫂子生氣吵架了，這樣好的媳婦兒，那是再難找了的?！睏罟褘D笑著勸話。

    方立突然扭頭瞪著她，“哼！我們方家都是她當(dāng)家做主了，沒我這個男人當(dāng)家的份兒了！”

    “呦！方大哥這是，瞧你這嚇人的樣子，親兩口子的，能有多大仇啊！”楊寡婦笑著拍了他一下。

    方立怒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