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苯B珩毫無避忌地點了點頭。

    紹楨笑道：“寬以律己，嚴以待人——哥你放心，我一回來，父親就愈發(fā)體會出你的好了。”

    紹珩聽著，便見弟弟眼風飄得不大對，順著他的目光一望，只見斜對面坐著個生面孔的女孩子，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容貌頗有幾分甜麗，此時正朝他們這邊看過來，不知怎的，忽然就紅了臉。

    紹珩見狀，低聲訓(xùn)誡弟弟：“你別胡鬧啊，那是什么人？”

    紹楨低笑著答道：“我還沒問呢?！?nbsp;說罷，又對虞紹珩道：“哥，母親說你下個月就要結(jié)婚，我給你當伴郎吧?！?/br>
    “不行吧，那時候你早開學了?！?/br>
    紹楨幽怨地看了哥哥一眼：“你別裝得這么不通情達理呀，我就是想找個由頭多享受幾天家庭溫暖嘛?！?/br>
    紹珩看了看他，悠然道：“你老老實實在家里待幾天，不要招惹對面那小丫頭，我考慮考慮。”

    38（1）

    過了大年初五，蘇虞兩家的婚事便正式提上了日程，雖則蘇家和紹珩的祖母都無意太過張揚，但幾番芟繁就簡，也仍是要招待兩百左右的客人。紹珩翻了翻標注著各色符號的客人名單，對母親道：“mama，這也太麻煩了?！?/br>
    虞夫人不無同情地看著兒子道：“我們家里這么多年都沒有大事要這樣宴客，該派的請柬是一定要派的?！?/br>
    紹珩想了想，有些淘氣地笑道：“那能不能請我們柬照派，但有些好說話的，您就請他們不要來了??？我們不收禮金還不成嗎？”

    虞夫人點頭附和道：“那我求之不得。你自己挨個打電話去說好了——尤其是你的各位長官，最好一個都不要來，免得勞師動眾?！?/br>
    紹珩惆悵地舔了舔嘴唇，不死心地又翻開了手上的單子，想要從里頭挖出縮水的可能。

    “mama，大哥結(jié)婚，只一個伴郎太少了，添我一個吧?！苯B楨一進來，就嬌聲央求著坐在了母親身邊。

    虞夫人搖頭道：“四個啊，葉喆一個，兩個是你哥哥在軍校的同學，還有攸寧。”

    虞紹楨一聽，訝然道：“你們什么時候訂的，我怎么不知道？再說，我哥結(jié)婚憑什么有霍攸寧沒有我??？哥，你不是答應(yīng)我的嗎？”

    紹珩愛莫能助地攤了攤手：“父親定的?！?/br>
    “這也太沒道理了吧？憑什么?。俊?/br>
    虞夫人道：“攸寧的父親要給你哥哥證婚，所以他一定會來，索性讓他當男儐相，可以多招待一個客人?！庇莘蛉苏f著，忽地嫣然一笑，“而且你父親說——攸寧比你高?！?/br>
    虞紹楨一聽，頓時吃癟，想了一想，不服氣地抗議道：“他比我高有兩公分嗎？再說，這還有小兩個月呢，我說不定還長高了呢?！?/br>
    虞夫人好笑地看著兒子：“你哥哥的終身大事，說不定的事你就不要提了?！?/br>
    紹楨一雙明澈的清水眼立時盛滿了委屈：“媽，父親反正總看我不順眼，你現(xiàn)在也不幫我說話，我是不是你們親生的呀？”

    虞夫人不假思索地道：“不是啊，你是溫管家遛彎兒的時候在路邊撿回來的。”

    紹楨一聽，整個人都倚在了母親身上：“那……別人都還說我長得像你呢?！?/br>
    虞夫人冷著臉撇開了他：“是啊，你父親就是看你長得像我，才把你留下的，要不然就把你送到福利院去了。”說著，愛搭不理地看了他一眼：“人家女孩子作伴娘是為了愛漂亮，你一個男孩子搶這種差事干嘛？”

    紹楨被母親數(shù)落得無話可說，悻悻起身往外走，才到廊下，忽聽哥哥在身后叫他：“紹楨?！?/br>
    紹楨悶悶不樂地回過頭來：“哥，你說話不算數(shù)。”

    虞紹珩笑道：“是父親換的你，可不是我?！?nbsp;說著攬過他肩，低聲道：“你以后說話也留意過過腦子啊。”

    紹楨一愣：“我說什么了？”

    紹珩道：“花廳里門都大開著，你在里頭嚷親生不親生的，我跟母親聽著無所謂，可要是你jiejie過來聽見了，你不是叫她難受嗎？”

    紹楨聽了，面色一肅，窘道：“我就沒往這兒想?！?/br>
    紹珩又在他額頭上輕彈了一下：“你以為母親為什么給你臉色看?！?/br>
    ——————

    虞家事務(wù)繁瑣，蘇家更是忙亂。縱然虞家專門差了人來給蘇眉量身做禮服，蘇夫人仍是左右拿不定主意，既怕招搖又怕清寒，當著外人還怕有些話被聽了出去。

    蘇眉只好安慰母親：“mama，你放心，儀式就是走個過場，就我算穿條舊裙子去，旁人遠遠看著都只會覺得是好東西。”

    蘇夫人隨口道：“胡說。”

    正替她量身的設(shè)計師卻笑道：“蘇小姐說得不錯，虞家少夫人穿的，一定是好的。”

    蘇眉恬然一笑，溫言道：“這些事我都不在行，虞夫人請您來一定是最信得過您，所以您幫我拿主意就好了——只要走路不太吃力就行?！?/br>
    那設(shè)計師笑道：“我明白，小姐放心。”

    量過尺寸，一班人便到客廳商量款式面料，蘇夫人為求妥當，又請人看了行禮那日蘇眉要戴的首飾。此時，蘇一樵恰從外頭經(jīng)過。這幾日因為書局放假，天氣又冷，他只好日日在家，看著全家上下忙著張羅蘇眉的婚事，不勝其煩，這會兒一眼看見里頭珠光寶氣，忍無可忍地說了聲：“驕奢！” 忿忿走了。

    虞紹珩和蘇眉雖說也時常見面，但卻總是和各色人等商討婚禮細節(jié)，再難有單獨說話的機會。一直到了元宵這日，虞紹珩忽然來接蘇眉，說要一起吃了晚飯，到文廟街觀燈。

    車門一關(guān)，蘇眉不由自主地長出了口氣，虞紹珩替她拉著安全帶，笑道：“怎么了？”

    蘇眉苦笑：“事情太多了，好像每天早上一睜開眼，就有人跟我講話，一直講到上床睡覺。”

    虞紹珩心有戚戚然：“比我們情報部上班還cao心?！?nbsp;一邊說，一邊拉過蘇眉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很快啦，你再堅持堅持，等我們行了禮，就沒事了?！?/br>
    蘇眉沒有答話，笑著點了點頭，側(cè)身靠在椅背上，靜靜看著虞紹珩開車。她只覺得一連數(shù)日的喧鬧都像是快進的磁帶，惟有這一刻才像是真的。

    虞紹珩騰出手來，捏了捏她的臉：“真的這么累？”

    蘇眉搖了搖頭，笑意恬淡：“不是累，就是太人鬧了。我家里從來沒有一天來過三四撥客人的，還要把同樣的話跟每個人都說一遍?！?/br>
    虞紹珩聽了，微微一笑：“那正好，我們?nèi)€清靜的地方?！?/br>
    不多時，虞紹珩便把車停進了一座中式庭院的影壁前，蘇眉下車站定，初一打量，見這宅院粉墻黛瓦十分整潔清麗，左手邊有花木掩映的假山巖峰從波浪形的墻頭露了出來——顯是個花園。蘇眉想著他方才沒有下車叫門，便直接把車開了進來，猜度著道：“這是個新開的館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