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雅南一直以為他是憎惡她踏入演員圈子的,回首往事,卻好像突然才發(fā)現(xiàn),他憎惡的,可能不是演戲,不是混亂的娛樂圈,而是,那些曾傷害過她的人和事… 雅南還記得當(dāng)時她是怎么同嘉樹吵架的。 她說,余嘉樹,如果你自己慫,老婆關(guān)在家里也會偷人。 她說,余嘉樹,你憑什么看不起我的職業(yè)?你到底算什么,有什么資格管我? 她說,余嘉樹,你既然覺得我讓你這么丟人,那不如痛快點,離婚吧。 他有什么資格?他當(dāng)時是她丈夫,是唯一一個愿意把她從泥潭拉出來的人,而他得到的匯報是什么?是尖酸刻薄的諷刺,是冷若冰霜的對待…回憶,就像是殘忍的耳光,一下一下,抽在雅南臉上、心里。其實,他從來沒有看不起她的職業(yè),也從來沒有輕視過她的夢… 而她,一直在用自私,傷害他,消耗他的寬容和忍耐。 她以前…怎么就能這么混蛋呢? 摸著那本文件夾,雅南只覺得渾身都有些發(fā)冷,她在替嘉樹心寒。 她給嘉樹發(fā)了一條簡訊,簡訊上說,余嘉樹,你真是個傻瓜。 過了好久,嘉樹才回,你高興就好。 雅南一個人呆在機場大廳坐了很久,等嘉樹的航班起飛了,家里人的電話一個一個打來,她才帶著那本劇本回家,回家后徹夜難眠。 第二天一大早,郝阿姨在樓下叫了一聲,“南南,爸爸要去出差了。” 雅南猛地起床,放在枕邊的劇本滑到了地上,她趕忙撈起,緊緊的攥在手心,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仿佛生怕它會憑空消失了一樣。 “南南,快點。”郝阿姨又喚了一聲。 雅南這才戀戀不舍地,緩慢地將劇本塞到了枕頭底下。 走出房門,沒過三秒,雅南折返,又將枕頭底下的劇本拿在手里,遲疑三秒后,劇本被她扔到了衣柜最頂層。 下樓時,雅南狀態(tài)有些不大好,除了厚重的黑眼圈,臉色還有些蒼白,即便嘴角微微勾起,那笑容也并不似以往燦爛明媚。戚秉言張了張嘴,又放棄了。 “爸,你又要出差了?這次去哪兒?”雅南問。 戚秉言沒說話,目光轉(zhuǎn)到了其他地方。雅南有點失落,自從嘉樹那晚離開后,老爸對她就總是這幅愛搭不理的冷漠模樣…郝靜姝見了,忙說,“你爸要去溫州,上次你不是建議你爸往點子商務(wù)發(fā)展嗎,你爸這次過去,談得就是這方面的合作。南南…” “行了,她一個小女孩,懂什么?!逼荼圆荒蜔┑卮驍嗔撕蚂o姝的話兒。 爾后,又淡淡的掃了雅南一眼,“我一周后會回來?!?/br> 說完這一句,戚秉言便走了。 雅南送到門外,又問了一句,“過幾天就出成績了,爸,你會提前一些回來吧。” 雅南眼神里充滿了期待,她是期望得到父親肯定回答的,然而,她等到的,卻只是緩緩升起的車窗,和一個帶著失望的眼神。 雅南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回房后,雅南盯著衣柜看了很久,很久,才伸手去頂層夠了夠,只是連底板都沒有碰到,她又奮力往上一躍,除了幾件冬衣,什么都沒有看到。 她退到床邊,往后一倒,嘴里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櫻花的曲調(diào)。 劇本里有女主人公被客人們強迫唱日本民歌的橋段。 雅南想,當(dāng)時她的心情應(yīng)該是怎樣的呢?憤怒,悲傷,絕望?又或者,心頭仍懷著一絲期待,期待著她的白馬王子能夠兌現(xiàn)承諾,帶她回家?那薄薄的劇本,雅南看了整整一晚,可即便是看了這么久,也依然不能體會女主人公復(fù)雜而深刻的內(nèi)心。 看來,《遺孤》當(dāng)年沒有取得成功,并非無跡可尋。 雅南也沒有想到,上次在光達島上遇到的導(dǎo)演居然真的沒有吹牛,他們公司的的確確是拿到了一部國際大制作,而他口中的那位國際知名導(dǎo)演,不是別人,正是好萊塢常青樹,大導(dǎo)演皮埃爾。 克莉絲汀的緋聞男友。 皮埃爾鮮少有失手的片子,《遺孤》絕對算得上是他導(dǎo)演生涯中的一筆壞賬。 電影講述的是二戰(zhàn)時期,一名中國少女被當(dāng)成男子俘虜回日本后,輾轉(zhuǎn)成為一代名妓的悲情故事。在雅南看來,電影劇本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作為一部反戰(zhàn)的片子,它用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兒顛沛流離的一生,激發(fā)觀眾共鳴與同情,是最聰明不過的手法。 而那時,皮埃爾的狀態(tài)雖算不上巔峰,但同期發(fā)行的商業(yè)片,依然叫好叫座。 一部電影出現(xiàn)問題,不在導(dǎo)演,也不在劇本,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演員。 傳說,皮埃爾曾在中國呆了三個月,為的就是想找到最適合女主人公早櫻的人選。 后來出演早櫻的,卻是日本當(dāng)時非常出名的女藝人木下櫻子,木下是女子舞團里的領(lǐng)舞,舞蹈功底非常扎實,不過,演技卻十分一般。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日本姑娘,她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女主人公隨亂世飄零,身世坎坷的悲情,也不能體會人物渴望被救贖,渴望回家的期盼。 蒼白的表演,當(dāng)然不會有觀眾買賬。 加之,電影上映后,她又在社交媒體上散步了一些不當(dāng)言論,電影在中國上映時,票房愈發(fā)慘淡。 不得不說,皮埃爾這次的確是砸在了選角上。 只是,早櫻這樣一個有難度,有挑戰(zhàn),身上背負(fù)這無數(shù)種情感的角色,換一個人去演,就真的能被詮釋好? 雅南沒有那份自信。 想到這兒,雅南又忽地從床上坐起。 她把桌前的凳子,搬到衣柜前,踮腳一看,劇本被塞到了最里邊兒,她伸手一撈,沒碰到。 后來從廚房起來晾衣桿兒,才將那劇本從衣柜最里面撥了出來。 雅南安慰自己道,她不試鏡,她就只是看看,看看又不會怎么樣。 看看的確不會怎么樣,只是這一看,雅南整個人便仿佛著了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