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像這個世界的武者,習(xí)武先開脈的,只是其中一個分支,另有其他武修,走的不同的路子。有的先練血氣,有的泡藥浴鍛體,還有的先修真元。 不過,陸明舒發(fā)現(xiàn),這些武修分脈,雖然殊途,但大抵同歸,里面有不少相似之處。 這些分支,不好說誰高誰下,各有長處。 得了這十幾本功法,陸明舒埋頭讀了半個月。期間阿山送了藥來,陸明舒見他換了新鞋,身上也算利索,傷都好了,人也精神,才算放了心。 她就聰敏,天輪流光沐身后,更是思維敏捷,不似孩童。這半個月下來,將開脈之法修修改改,竟補得像模像樣。 但開脈畢竟是大事,劉極真擺明了不管她,就這么自己搞,又覺得心虛。 陸明舒想到天輪,一拍掌。那里高手多得是,不問白不問。 于是她也學(xué)之前那位新人,在樹里留了句話,將自己添補過的開脈秘法寫上去。 在這一層廝混的人,大抵都是熱心的,又或者是無聊的,沒過多久,她這個話題已經(jīng)聚了一些人,針對這個秘法討論起來。 讓陸明舒開心的是,大部分人都認(rèn)為她添補得很好。不過,她畢竟是紙上談兵,沒有實際經(jīng)驗,有些細(xì)節(jié)顧不到。經(jīng)過各世界的高手們一一補足,開脈秘方就這么出爐了。 這張開脈秘方,匯集了多個世界的知識,陸明舒相信,不會比本界最好的秘方差。 等她忙完這一通,就到年關(guān)了。 自從她向付尚清告了一狀,通天閣一應(yīng)供給,都換成了上品。每三天送一次菜蔬,半個月送一次米面,再沒有人敢克扣。到了年關(guān),也有送節(jié)禮過來。 還有惠娘和阿生,同樣送了年貨上來,怕劉極真不喜,沒有留下過年。 陸明舒忙忙碌碌,灑掃,貼對聯(lián),整理年貨……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實踐,她干起活來已經(jīng)像模像樣了。廚藝雖然沒有人教,可通天閣有的是書,她翻到了兩本菜譜,跟著瞎學(xué),居然也改善不少。 劉極真坐在小屋前,膝上擱著剛削成的木劍,看著夕陽。 這時,陸明舒跑過來,手里捧著新衣:“師父,過年該穿新衣啦!” 劉極真移回目光,卻見她穿了一身新制的冬衣。九瑤宮地處雪峰,服色以白為主,冬衣由獸皮制成,毛絨絨的很是可愛,又因過年,外面添了件朱紅氅衣,喜氣洋洋。 他暗暗嘆了口氣。 這么鮮活的孩子,放在他這,未免可惜。 “師父?” 對上她期盼的目光,劉極真只得起身,接過她手上的新衣,入內(nèi)更換去了。 過不多時,劉極真從里面出來。 陸明舒回身一看,拍手道:“師父穿新衣真好看!” 就算劉極真眼下等同放逐,他的級別在那,送來的新衣自然要符合他掌院的身份。同樣的皮裘氅衣,制式更加精致,劉極真本就身材高大,換上新衣,著實挺拔。 陸明舒笑完又皺眉:“就是胡子太亂了,師父把胡子刮了吧?都過年了……” 劉極真本想拒絕,可被她眼巴巴看著,又說不出口,便又入內(nèi)。 等他再次出來,陸明舒眼睛都看直了。 哪里來的帥大叔??! 劉極真刮了胡子,露出一張五官深邃的臉龐,俊目高鼻,線條凌厲,極有男人味。頭發(fā)隨便梳了一下,雖然還是披著,卻有一種落拓的瀟灑。 相處一個多月,陸明舒從來不知道自家?guī)煾冈瓉磉@么好看! 長了這么一張臉,整天邋邋遢遢的好意思嗎? 她下決心,以后一定要督促師父刮胡子! 師父這長相,可一點也不比她那個裝模作樣的爹差呢! 陸明舒又忙忙碌碌整治了一桌年夜飯——以她眼下的廚藝,也就是弄熟而已,稱不上多美味。幸而劉極真是個不挑剔的,連生飯都吃得下去,陸明舒自己心情好,一頓飯吃得眉開眼笑。 夕陽落山,夜幕降臨,主宮方向,燃放起了煙花,一朵一朵地炸開,絢麗至極。 劉極真仍舊坐在那里,一片靜默。陸明舒坐在他身邊,癡癡地看著煙花。 記得去年過年,阿爺帶著她貼春聯(lián),娘給她制新衣,一家子熱熱鬧鬧,不想一年不到,就全家離散了。 “師父,我想娘和阿爺了……” “他們在天上也會過年嗎?” “阿爺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們是不是每天都在過年?” “我還能再見到他們嗎?” “師父,我答應(yīng)過阿爺,要好好習(xí)武,以后再不讓別人欺負(fù)?!?/br> “嗯,也不會讓別人欺負(fù)你……” 手臂略沉,劉極真低頭一看,陸明舒已經(jīng)抱著他的手臂睡著了。 看著她毫不設(shè)防沉睡的模樣,他心中一軟。都記不清有多久,別人這樣信賴他。他自小就是習(xí)武奇才,人人追捧,直到經(jīng)脈盡廢,才知道沒有幾個知心。天才的光環(huán)一旦散去,他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這孩子的信賴,讓他不由惶恐。已經(jīng)成為廢人的他,到底有什么值得別人這樣信賴?只因為那一碗藥嗎? 僅僅一碗藥,便讓她這般信任依賴,想必那時,她內(nèi)心極為無助。算起來,明明有生父在世,卻被扔來碧溪谷,這孩子倒是比他還可憐…… 第20章 過完年,一忽就到二月了。 這一次的生辰,只有惠娘趕過來給她下了一碗壽面。 陸明舒已經(jīng)很開心了,過了生日,她便滿了八歲,可以開脈習(xí)武了。 …… 石桌上擺了一碗藥湯,整個石室盈滿異香。 這一碗,便是開脈湯藥。 陸明舒有點緊張,為了這碗湯藥,她在廚房里蹲了兩個月,生火,把握火候……倒是學(xué)會了燉湯。 這碗湯藥,幾乎耗盡她所有積蓄,如果不成,那就麻煩了。 “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陸明舒喃喃自語。這碗湯藥,可是天輪里的前輩們通過商討定下的,怎么可能不行? 她吐出一口氣,顫抖著端起碗,一口氣灌了下去。 回到床上坐好,初時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陸明舒都要懷疑藥湯失效的時候,肚臍三寸下忽然一麻,好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接著便開始疼痛。 初時麻痛,不多時,如同針扎一般刺疼。刺疼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劇烈。 一滴汗從陸明舒額角滑下,然后是第二滴,很快,她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一般,全是津津汗水。 “嗚……”陸明舒死死咬著牙,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墒?,想到娘,想到阿爺,她死命地忍下。 書上說過,閉合的經(jīng)脈被強行打開,一定會疼痛,這是開脈的必經(jīng)之路,必須忍。 疼痛開始漫延,軀干、手足,腦袋……她心如擂鼓,汗出如漿。 手指輕輕抽動,她咬著布條,都痛麻了。 經(jīng)脈被一寸寸撐開,藥效有多強,疼痛就有多強。 漫無邊際的疼痛中,陸明舒只能強行忍耐,口中喃喃念著什么,盡力忽略這股疼痛。 可疼痛不因人的意志轉(zhuǎn)移,該疼還是會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都快活活痛死的時候,忽然間,全身痙攣,似乎有什么東西鼓動著,要強行將她身體破開。 “啊——”是經(jīng)脈撐不住爆了嗎? 陸明舒只覺得體內(nèi)有一股力量強行破出,整個人都被撕裂,大叫一聲,便失去了意識。 她的喊聲傳出來,劉極真從隔壁出來,一腳踹上去,破門而入。 迷迷糊糊中,陸明舒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泡在水里,周圍彌漫著藥香。 “別動?!钡统恋穆曇魝鱽?。 陸明舒含糊地喚了一聲:“師父?” 一只大掌,覆住她的頭頂,一貫冷淡的聲音,帶著些微情緒:“你要開脈,為何不說?” 她意識模糊,低低道:“師父……不想麻煩……” 陸明舒小小的身子縮在碩大的浴桶里,桶里熱氣彌漫,散發(fā)著nongnong的藥香。 劉極真站在一旁,臉龐藏在陰影里。 陸明舒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初時是斑斕的光影,后來是血色濃到極致的黑暗。負(fù)面情緒將她淹沒,分不清是疼痛還是悲傷。不知不覺,淚流滿面,卻還在喃喃著說,她說過以后都不哭的。 黑暗中,有人摸著她的頭,輕輕地嘆息。 于是她的夢里,留住了那掌心的溫暖。 不知睡了多久,一夢醒來,陽光從孔洞進來,照在她的窗上。 石室內(nèi)一片寂靜。 陸明舒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腳,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浴桶里。 水還是溫?zé)岬?,藥香卻零落了。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起身,門“吱呀”被推開。 “師父!” 劉極真放下熱水,過來摸了摸她的頭:“沒事了?!?/br> 陸明舒愣愣地看著他。 劉極真在心里嘆了口氣:“換了衣衫出來見我?!?/br> “哦……” 門再次被關(guān)上,陸明舒又呆坐了一會兒,直到水涼了,才起身擦洗換衣。 出了通天閣,劉極真坐在小屋前的大石上,迎著太陽。 “師父……”陸明舒低著頭,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