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jié)
這么多長老到來,付尚清這個掌門也不好端著,起身一一見禮,又吩咐弟子看座。 宇文師謝過,一秒鐘也不耽擱,直接道:“掌門,溫師弟,咱們憑良心說話。地靈精秘地的那只珍獸,是我們九瑤宮的鎮(zhèn)宮珍獸之一,若論常理,別說一個出神境,就算我們在場這些人一起出手,都難以制服。付明溪激怒那只珍獸,要說她不想要陸師侄的性命,我可不信。” “宇文師兄?!边@一撥人到來,光憑周妙如一個就不夠看了,溫掌院不得不出馬,“你說的很有道理。只是付小姐年紀(jì)小,未必知道后果有多嚴(yán)重?!?/br> “她不知道,難道周竟成也不知道嗎?”宇文師冷冷道,“一句無知就可以脫罪,法度何在?再說,付明溪多少歲了?她不過比陸師侄小上一歲,陸師侄已能獨擋一面,她還是稚子不成?” 說完,猶嫌不足,一擺袖,又加了一句:“第一次見到拿無知當(dāng)優(yōu)點的?!?/br> 饒是周妙如功夫深,臉皮也是搖搖欲墜。付明溪是她女兒,明著是說付明溪,實際上說的是她。 這個宇文師,以前還知道迂回,現(xiàn)在居然明著諷刺了。 “沒錯?!碧幻}的鄭沖長老也道,“小小年紀(jì),心思如此惡毒,不嚴(yán)懲還了得?我們出神境長老,鎮(zhèn)守宮門,抵御外敵,獵捕魔獸,為門派出生入死,難道被小小的融合境弟子暗算,也得忍氣吞聲?” 下院掌院張鯤亦點頭稱是。 金門一脈現(xiàn)身的是譚語冰的師姐。金門一脈沒落多年,原來的出神境長老也去世了,現(xiàn)下掌權(quán)的是她師姐鐘琪瑛。因為自身沒有出神,鐘琪瑛現(xiàn)身后也只是跟在鄭沖這個師叔身后,并沒有出言。 但,她的出現(xiàn)就已經(jīng)代表了金門一脈的態(tài)度。出神境長老是中流砥柱,附驥的低階弟子也必不可少。 周妙如暗驚,這個死丫頭,回來才多久,也沒見她做什么事,居然隱隱有了成勢的模樣。 眼見宇文師和鄭沖來勢洶洶,周妙如受限于自己的修為,溫掌院又因職責(zé)所在,無法放開與他們辯駁,氣勢頓時轉(zhuǎn)弱。 周妙如暗暗心急,宇文師都來了,自家那些人呢?怎么也沒見來幫忙的? 還好,她沒焦急多久,援兵來了。 “鄭師叔,你這話也太危言聳聽了?!蓖忸^,祁掌院飄飄而至。 知真院和精義院離得近,他一直聽著弟子實時稟報,覺得周妙如出馬,足夠?qū)Ω蛾懨魇媪?。后來看到宇文師等人?lián)袂而來,心知不妙,立刻往精義院趕來。 “掌門,夫人,諸位師兄師弟。”見過禮,祁掌院端著一張溫和親切地臉,對陸明舒道,“陸師侄沒事吧?聽說你遇險,沒事就太好了?!焙孟裰敖o她挖坑的根本不是自己似的。 “多謝祁掌院關(guān)心?!标懨魇嫘闹F(xiàn)在不是算賬的時機,且先留著,有他付利息的時候。 “祁師兄有何見解?”溫掌院迫不及待轉(zhuǎn)到正題。在這幾人咄咄相逼下,他要維持表面上的公正,實在是很難?。?/br> 祁掌院道:“我們身為出神境長老,除了鎮(zhèn)守宮門、抵御外敵、捕獵魔獸,還有教導(dǎo)弟子之責(zé)。弟子若有行差踏錯,我們當(dāng)及時導(dǎo)正,教育成材。若是弟子有一丁點犯錯,就打殺了事,我們九瑤宮豈不成了修羅之所?” “一丁點錯事?”別看鄭沖高了一輩,脾氣卻爆得很,毫不客氣地跟師侄撕扯起來,“要是設(shè)下毒計,暗害出神境長老,都算是一丁點錯事,是不是欺師滅祖,也沒什么大不了了?” 祁掌院還是一臉和氣:“鄭師叔,若是付小姐真想要陸師侄的命,她焉能完好無損站在這里?竟成師弟都傷成這樣了,她就算脫得了身,也會受傷的是不是?我看夫人之前那推斷沒錯,付小姐只是出于斗氣,想嚇嚇陸師侄,沒想到這玩笑開過了,不得不出手阻止。是以,陸師侄分毫無損,竟成師弟倒是因此受了重傷。她雖有過,但能夠及時收手,拼著自己受傷的危險,阻止錯事發(fā)生,可見本性溫良。鄭師叔您比她長了兩輩,何必跟個孩子計較,把小事化大,鬧得門派不寧呢?” 鄭沖大怒。這個祁志和,一張嘴可真是厲害,這是說他一把年紀(jì)了還不安分?真是欺人太甚! 眼看著鄭沖要噴火,宇文師及時把他拉住。這位鄭師叔,發(fā)起脾氣來可不得了,到時候只怕有理也變成沒理。 堂中氣氛火熱,眼看一觸即發(fā),又一道陰冷冷的聲音傳來:“祁師兄好利的嘴!付明溪暗算他人,只因本事不濟,被人反制,這倒成了她無辜的理由。我竟不知,天底下還有這樣的道理!” 這聲音一出現(xiàn),堂中的氣氛立時一變,無論溫掌院、祁掌院,還是宇文師和鄭沖,都面露驚訝之色,看著門口。 人潮再次分開,這一次出現(xiàn)在門口的,是安同塵。 他負(fù)手而入,慢吞吞走到陸明舒這邊,漫不經(jīng)心向諸人行禮:“掌門,鄭師叔,諸位師兄弟?!?/br> 場中一時默然。 安同塵的舉動,已經(jīng)說明了他的態(tài)度。 從來不站隊的柳林一脈,明確地站在陸明舒這邊。 第396章 要說陸明舒對周妙如哪個舉動最不理解,大概就是她打壓柳林一脈了。 卓劍歸只是受傷,并不是殞命。一個化物境,而且是一個最起碼有百年好活的化物境,她不好好巴著,居然趁人家受傷打壓,甚至施計害人家徒弟,腦子呢? 雖然她并不覺得周妙如有多聰明,但也沒這么無腦。 以眼下九瑤宮的局面,除非付尚清及時進入化物境,否則,接下來百年,整個九瑤宮都要仰卓劍歸的鼻息。就連誰當(dāng)掌門,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 難道說,周妙如有這個自信,付尚清一定能在卓劍歸傷好之前進入化物境?或者,付明堂? 這里頭的曲折,只怕一時得不到答案了。不過,這對她來說,卻是天大的好事。 安同塵已經(jīng)明確站隊,與周家為敵,她也就多了一個能聯(lián)手的對象。 “安師叔。”陸明舒行禮,“您的臉色好看多了。” 安同塵笑了笑,對她道:“多虧了你給的藥,讓我輕省不少?!?/br> 師父修復(fù)經(jīng)脈的藥還沒著落,陸明舒沒敢用手中的冬夏石液,便從天輪里換了些療傷藥,給安同塵送去。再加上她給的轉(zhuǎn)修秘法里有如何調(diào)養(yǎng)玄力之法,短短一個月,安同塵就覺得輕松多了。 聽他們二人對話,關(guān)系之親近,已是明明白白。 看來柳林一脈決心護她了。 柳林、玉臺、太府、金門,連同陸明舒原本所屬的升陽一脈,人多勢眾,個個咄咄逼人。反觀周妙如這方,她受修為所限,付尚清身為掌門總不好親自下場撕,溫掌院同樣身份受限,只有一個祁掌院,氣勢上遠(yuǎn)遠(yuǎn)不如。 不過,周妙如經(jīng)營這幾年,又怎么會只有這幾個助手呢?聽說此事的出神境長老紛紛趕來。比如,周妙如的忠實擁扈,撫云一脈的殷虹,日照一脈的向長老,黎谷一脈的盛長老…… 付明溪本來就已經(jīng)驚嚇過度,這陣勢又把她嚇傻了。 她事先怎么也料不到,自己只是氣憤不過,想找陸明舒的麻煩,居然會變成九瑤宮上層的一場大撕。諸位長老,有她叫師叔的,也有她叫師祖的,根本不顧臉面,在精義院的大堂里吵成一團。 看得圍觀的弟子們目瞪口呆,大開眼界。 原來平時高高在上的長老們吵起架來,也沒比他們這些小弟子好看多少啊…… 這個說:“陸明舒空口無憑,兩張嘴一碰,就要弟子以命相抵,哪有這個道理?以下犯上,謀害長老,何等罪名?豈可這般輕忽?沒有真憑實據(jù),斷然不能定罪!” 那個道:“這話說得有意思。出神境長老的供詞都不足采信,反倒要信一個融合境弟子的?照這么說,隨便來個融合境弟子,說殷師侄殺人害命,是不是也可以?” “你這是強詞奪理!” “你還不是牽強附會!” 那邊又有人道:“非是不信陸明舒的供詞,而是她的供詞處處不合理!她說付明溪暗害于她,為何她一點傷都沒有,反倒周長老性命垂危,付明溪滿身血痕?” “付明溪沒本事,暗算不成,難道還能當(dāng)成證據(jù)?” 又吵了起來。 這么個吵法,雙方各執(zhí)一詞,又怎么吵得出結(jié)果? 這時,有人說:“合不合理,不如掰扯開來說。我們只知大概經(jīng)過,卻不知道細(xì)節(jié)。須知細(xì)節(jié)越詳細(xì),真相越是無所遁形。陸師侄要是有這個自信,那就當(dāng)著我們的面,把所有細(xì)節(jié)通通說一遍,再由大家分辨,如何?” 吵到現(xiàn)在,終于有個人說了具備可行性的提議,雙方為之一靜。 提出這個建議的人,正是知真院祁掌院。 他笑瞇瞇地看著眾人:“看來,諸位師叔師兄,這是都同意了?” 溫掌院首先點頭:“祁師兄說的在理。一味爭吵,吵不出結(jié)果,不如我們把經(jīng)過掰扯開,由細(xì)節(jié)一一驗證?!?/br> “好。”祁掌院拱了拱手,“若是諸位沒意見,我來問一問陸師侄,如何?” 宇文師眼神一動,有心想阻止。他知道祁掌院心思細(xì)膩,陰起人來不著痕跡,讓他問話,就怕陸明舒不知不覺進了他的坑。 不想他剛張口,陸明舒就一口應(yīng)了:“好?!?/br> “陸師侄?!庇钗膸煹吐晢尽?/br> 陸明舒淡淡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既然前來精義院,當(dāng)然做好了接受眾人審視的準(zhǔn)備?!?/br> 安同塵撫掌:“好!我輩行事,理應(yīng)如此。藏藏掖掖,暗算于人,與蛇鼠何異?” 說著輕蔑一瞥,看得付明溪一抖。 祁掌院面不改色,首先問道:“陸師侄,你之前說,你中計一掌殺了那只箭豬,箭豬之血濺到你身上,因此激怒了鎮(zhèn)守珍獸,是不是?” “是。” 祁掌院馬上接下去:“這么說,你與珍獸纏斗了一會兒?” “不錯。” “那周長老又是什么時候切入戰(zhàn)局的?” “就在我與珍獸纏斗之時,他背后偷襲?!?/br> 祁掌院點點頭:“那你是如何應(yīng)對的呢?” 陸明舒淡淡道:“先是避開他的攻擊。隨后想到,極可能是身上的箭豬血有問題,因此將染了箭豬血的外袍撕下,拋了出去。” “拋到何處?” 陸明舒露出淡笑:“周竟成身上?!?/br>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之身,她還真是夠果決。 祁掌院不由收起了笑容,謹(jǐn)慎地問:“然后呢?” “然后,珍獸就轉(zhuǎn)移目標(biāo)了?!标懨魇孑p描淡寫。 “……”祁掌院穩(wěn)了穩(wěn),繼續(xù)發(fā)問,“那付小姐又是如何受傷的?” “我把她抓出來,她嚇得跑都跑不動,被他們動手的余波傷及?!?/br> 陸明舒說完,現(xiàn)場一時無人說話。 所以,這兩人都是她弄傷的?她可真敢說啊!這般手段,就算是回?fù)?,也著實狠辣了些?/br> 不過看她這樣子,并不覺得自己狠辣有什么錯。 祁掌院輕輕吐出一口氣,看著陸明舒的目光晦暗難言。 “這就有問題了?!彼p輕說。 “什么問題?”陸明舒氣定神閑,卻不知道這一刻,宇文師、鄭沖、張鯤等人都用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她,鄭沖張口想幫她辯解,可又想不出理由來。 什么問題?問題大了。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這個關(guān)鍵點被抓住,他們也無從替她辯解了。 而殷虹等人更是看笑話一般,周妙如嘴邊亦浮起一抹淡笑,松了口氣。到底年紀(jì)小,編故事也不編得圓一點。 全程大概只有陸明舒自己,和安同塵兩人鎮(zhèn)定自如。 祁掌院道:“先與一只被激怒的化物境珍獸纏斗,隨后應(yīng)付一個出神境的偷襲,接著還要在二者夾擊中想出關(guān)鍵所在,將染了箭豬血的外袍拋到周長老身上——陸師侄,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這樣的情況,就算是鄭師叔這樣的積年出神境高手,也未必應(yīng)付得來,更不用說毫發(fā)無損地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