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陸明舒喊道，“您就這樣走了嗎？”

    玄女輕輕道：“只是一抹神念，終要散去?！?/br>
    “晚輩還有許多事想問……”比如她來自哪里，是什么修為，有什么經(jīng)歷，還有天輪……

    “不必問了，這一切都要你自己去經(jīng)歷?！笨煲⒘?，玄女的聲音顯出一絲難得的溫柔，“最后的忠告，你得了我的傳承，他日遇到我的敵人，萬萬小心……”

    “您的敵人是誰？”

    玄女張了張口，似要回答，但到最后，也沒聽到她的聲音。

    一陣風(fēng)吹過，身影如沙而散，一切歸于平寂。

    陸明舒立在原地，確定玄女已經(jīng)魂散，嘆了口氣。

    就不能把話說完再走？敵人是誰，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說清楚！

    當(dāng)玄女最后的魂念散去，籠罩在瑯華峰上的獨特磁光突然一蕩，緩緩消失了。

    之前被結(jié)界困住的空間，回到原本的世界。身處其中的陸明舒并無感覺，九瑤宮的弟子卻突然發(fā)現(xiàn)，瑯華峰多出了一截。

    ……

    周妙如在發(fā)呆。

    神女祭結(jié)束后，她就不再打理任何事了。

    為了周家的未來，她豪賭一場，押上了家族的前程，與自己的未來。

    周妙如不覺得自己會輸。陸明舒再厲害，也就是剛剛進入出神境，她都已經(jīng)準備到那個份上了，怎么會輸？

    但是，老天似乎很喜歡打她的臉，萬中無一的結(jié)果，偏偏出現(xiàn)了。

    她輸?shù)靡凰?，周家派系所有長老，連同暗樁，被鏟除得干干凈凈，一個也沒留下。

    宇文師等人從瑯華峰出來，周妙如一直以為他是騙她的。就算計劃失敗，怎么可能一個也活不了？不提實力，那個丫頭敢做這種事？她是九瑤宮弟子，屠戮師門長老，說出去名聲能聽嗎？就算把先動手的罪名推給他們，冷血無情的名聲總跑不掉，以后還有誰敢與她來往？

    可是，她又等了三天，等來的只有付尚清和萬禹太上長老，終于死心了。

    死了，真的全都死了。

    她怎么能？怎么敢?。?/br>
    周妙如滿心都是憤怒，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失敗，連茍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

    付尚清對她還是那樣淡淡的，沒翻臉，也沒有安慰，但他回頭就把付明堂從臨水崖接了回來，親自管教起來。

    這是與她分道揚鑣的意思嗎？

    周妙如冷笑。就算真的分道揚鑣了，他以為自己就能好？她這個繼母不慈沒錯，但是，誰才是罪魁禍首？沒有他的野心，沒有他的忘恩負義，事情怎么會發(fā)生？他以為自己占著父親之名，就能夠事不關(guān)己嗎？

    那個丫頭心狠手辣，這么多同門長老，說殺就殺，這傳出去，就是轟動古夏的一樁慘案。但她做了，可見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也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既然如此，她又怎么會在乎“父親”這個名分？

    然而，就算付尚清不會有好結(jié)果，周家都完了。

    都過了兩個月了，宇文師還在等那丫頭出現(xiàn)。只要她一回來，九瑤宮就會變天。

    呵呵，他們也被她的辣手無情嚇住了吧？整個古夏，還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事，哪怕門派斗爭動了殺心，誰不是遮遮掩掩的？比如她暗算劉極真，把事情抹得一干二凈，連他本人都不清楚。

    周妙如以前以為，修為高的人不一定厲害，因為這世上有著無所不在的規(guī)則，就算以實力為尊的武者也會被世情所困。只要通曉規(guī)則，就能無往不利。陸明舒那般行事，她經(jīng)常想，總有一天她會吃大虧，就像劉極真那樣。

    但她現(xiàn)在知道了，狂妄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無視規(guī)則。

    因為她自己動手把規(guī)則給砸爛了。

    門派之爭不涉生死又如何？她全殺了，誰能找她報仇？只要她夠強，一直站在最頂端，就算被萬人唾罵，成為舉世之?dāng)常匀粵]人動得了她。甚至于，還會有人以她為榜樣，將她捧上神壇。

    這就是武者的世界。

    她永遠也追不上的世界。

    周妙如慘笑一聲，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失敗過。

    ……

    “公子，您不著急嗎？”碧溪谷小院中，謝長暉問。

    “嗯？”謝廉貞回了他一個字，仍舊慢吞吞地烹著茶，還倒了一杯吩咐他，“送給劉掌院?！?/br>
    謝長暉端起那杯茶，飛快地跑到巨石那邊，交給劉極真。

    劉極真往這邊看了一眼，勉強給他面子，一口飲盡。

    謝長暉跑回來：“您這么悠閑，不怕劉掌院不高興？”

    “為什么要不高興？”謝廉貞笑瞇瞇。

    “陸姑娘到現(xiàn)在都沒有消息，您卻一點也不擔(dān)心……”

    “她沒事我為什么要擔(dān)心？”

    謝長暉被他打敗了。他家公子，真的不是個正常人，想當(dāng)初，陸姑娘去北溟，他每天數(shù)著手指頭過日子，擔(dān)心得不行?，F(xiàn)在呢？明知道她經(jīng)歷過一場廝殺，無音無訊的，居然還每天烹茶焚香彈琴，愜意得不得了。該擔(dān)心的時候不擔(dān)心，不該擔(dān)心的時候瞎擔(dān)心，謝長暉確定，自家公子的腦子確實和正常人不一樣。

    謝廉貞一邊收拾茶具，一邊慢吞吞道：“你啊，這就叫瞎cao心。周家都死光了，還有誰能傷到她？”

    “可是到現(xiàn)在都沒出來……”

    謝長暉話剛說到一半，忽然感覺到一股詭異的地動：“怎么回事？山又塌了？”

    謝廉貞似有所覺，抬頭看向瑯華峰。

    而后，他徐徐露出笑容，輕聲道：“她回來了?！?/br>
    第420章

    九瑤宮的弟子們最近習(xí)慣了，動不動就地動山搖的?，樔A峰的動靜傳來，他們都很淡定，各自找根柱子抱著——九瑤山的建筑還是很牢靠的。

    等搖完了，才慢悠悠看過去，瞧瞧發(fā)生了什么事。

    “快看！瑯華峰！”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聲音激動。

    不少人在心里嗤了一聲，暗笑人家大驚小怪。

    但很快，抬頭去看的人，無一例外被驚呆了。

    只見原本云山霧罩的瑯華峰上，突然多出了一截山峰，直直戳入云端，仿佛天都被捅破了。

    這個……什么情況？只聽說山突然塌的，沒聽說過突然長出來的。

    可是，不管他們?nèi)喽嗌俦檠劬Γ喑鰜淼哪墙?，仍在那里。總不會是集體出現(xiàn)幻覺吧？

    就在這時，天際橫過一道劍光。

    “咦，那是誰？”有了那幾日的經(jīng)歷，弟子們認出，這是某位師門長輩借劍飛遁的痕跡。

    “萬禹太上長老，那是萬禹太上長老?。　闭J出劍光的弟子激動不已。

    上次萬禹太上長老的劍光出現(xiàn)，還是兩個月從瑯華峰回來。有幸看過那一幕的無不津津樂道，沒想到才兩個月，又看到了。

    緊接著，光芒四起。有的踏劍光，有的駕坐騎，往常難得一見的出神境長老們，紛紛往瑯華峰而去。

    “瑯華峰又發(fā)生什么事了？”一頭霧水的小弟子們紛紛猜測。

    ……

    等結(jié)界全部消失，陸明舒站在天門云臺上——以前這里是山頂，如今上面多了一截，成了山腰。

    不多時，萬禹太上長老率先出現(xiàn)在云臺。

    “太上長老?！标懨魇婷嫔匀?，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似的，對他行了一禮。

    萬禹太上長老淡淡一笑：“你無事吧？”

    “多謝太上長老關(guān)心，弟子無事?！?/br>
    萬禹太上長老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點點頭：“你師父擔(dān)心得很，無事就早些回去吧?！?/br>
    她在神女遺跡里經(jīng)歷了什么，是否得到了神女遺物，這些事一概沒問。

    既然太上長老不提，陸明舒也不多話：“是?！?/br>
    簡單對答兩句，萬禹太上長老就這樣踏著劍氣離開了。好像他過來瑯華峰，只是關(guān)心她是否無恙似的。

    陸明舒看著他的背影，勾了勾嘴角。到底是太上長老，行為處事，自有風(fēng)范。在此之前，他并不關(guān)心陸明舒將來會有多高的成就，反正自己行將就木，只要后輩能有十幾年安穩(wěn)便可。

    如今他發(fā)現(xiàn)，陸明舒的實力強橫到掃平一切，周家根本不是障礙了，便很干脆地把先前的打算全部拋開。既不示好，也不市恩，恰當(dāng)?shù)財[出一個長輩該有的態(tài)度。

    這是深知陸明舒性格，只要自己站在恰當(dāng)?shù)奈恢蒙?，就不會有清算的遺禍。

    萬禹太上長老離開，宇文師等人隨即趕到。

    神女祭結(jié)束后，這些長老們都沒有離開，就在九瑤山上等著，看她什么時候出來。

    現(xiàn)在到了驗收的時候了。

    關(guān)系親近的，看到她安全回轉(zhuǎn)，無不欣喜。疏遠的，順便來試探她的態(tài)度。

    神女祭血流成河，不但震懾了整個九瑤宮，而且整個古夏都被震動了。

    就像周妙如想的那樣，古夏這千余年來，還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事，簡直駭人聽聞。

    若是沒有一點鋪墊，陸明舒冷血殘酷的名聲，大概已經(jīng)傳遍古夏了。

    幸而謝廉貞事先有所預(yù)料，早早把消息放出去。既然是周家先動的手，她反擊就不是品性的問題了。

    不過，將同門長老屠殺至此，她這兇名算是傳出去了。一個女孩子，年紀輕輕的，居然下得了這樣的狠手，誰人不驚？

    他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說九瑤宮內(nèi)部。宇文師這樣的老油條都被鎮(zhèn)住了，明知周家已經(jīng)覆滅，陸明舒一日沒出來，他就一日不敢擅作主張，到現(xiàn)在都沒動手清算。

    可以說，現(xiàn)在的九瑤宮，上至長老，下至弟子，都在看陸明舒的眼色，就怕這個殺星動了殺念。

    建派數(shù)百年，九瑤宮歷史上從來沒人有這樣的風(fēng)光——太上長老都沒有。

    眾長老寒暄的寒暄，恭喜的恭喜，試探的試探。

    宇文師看出她不想應(yīng)付，便提議讓她先回去休息，一眾長老連聲應(yīng)和。

    陸明舒確實有些撐不住了，在玄女幻景中修煉，極其消耗精神力。她草草應(yīng)付一番，便孤身回了碧溪谷，留下一眾長老站在天門云臺上看著她的背影。

    有人嗤笑一聲，說道：“沒想到啊，九瑤宮有朝一日，要看一個小女子的眼色。嘿嘿，說起來，我們可都是她的長輩呢！”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甘心，與這位還算親近的長老接道：“實力為尊，誰叫我們這些長輩，都沒人家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