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jié)
她沒有說話,根本不想搭理她的樣子。 陸明舒瞟向一旁站著的姚大娘,話卻是對周妙如說的:“你不會以為,我什么證據(jù)都沒有,就來找你吧?” 周妙如沉默。雖然她很想說出這件事,讓自己快意一會兒,但一想到付明堂,就什么談興也沒有了。 這個死丫頭,下手太狠辣了。她要認(rèn)了這件事,誰知道她會不會因為報復(fù),向明堂下手?自己已經(jīng)什么也沒有了,女兒也指望不上,只有這個兒子。只要明堂沒事,再過幾年,說不定還有翻身的可能。 再說,她實在不想讓這丫頭太過得意。想知道?哼,偏就不說! “你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些流言傳出去嗎?自從神女祭后,整個九瑤宮都在看我的臉色,他們知道我跟你不對付,便替我收集了許多周家的罪證……”陸明舒勾了勾嘴角,“是有人收集到這件事的證據(jù),送到我的面前?!?/br> 周妙如眼波不動。以為這樣就能詐得她承認(rèn)嗎? 陸明舒繼續(xù)看著姚大娘:“再說,就算半點證據(jù)也沒有,我說是你做的,誰又敢說不是呢?都說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可要好好把握機會。若是錯過了,我任性起來,連自己都不知道會做出什么?!?/br> 周妙如在心中冷笑。難道現(xiàn)在她跪下認(rèn)錯,她就會放過她不成?她祖父是周茵如氣死的,這筆賬算在周家頭上。她母親一頭撞死在九麓州,還是要周家負(fù)責(zé)。這十幾年,她被奪走所有資源,一力打壓,這些仍是周家的錯。以這丫頭睚眥必報的性格,認(rèn)罪了就會放過她?別做夢了! 周妙如這樣想著,反倒氣定神閑起來。真當(dāng)證據(jù)那么容易找?她偏就不認(rèn)罪,讓他們師徒心里永遠(yuǎn)都存著這個疑惑! 就在這時,姚大娘忽然“撲通”一聲跪下來,哀聲道:“大小姐,這事是夫人一念之差,請您高抬貴手啊!” 周妙如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向姚大娘:“阿姚,你……” 姚大娘一臉哀凄地哭求:“大小姐,事情是夫人做的沒錯,但她也沒想到會這么順利,求你饒了她吧!”說著,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她當(dāng)初的處境,以及干的事情,全都說得一干二凈! 周妙如好久才回神。她氣得直抖,指著姚大娘:“你、你吃里扒外!” 姚大娘猛地?fù)溥^去抱住她的大腿:“夫人!這事瞞不住了,您就認(rèn)了吧!奴婢這是為您考慮,大小姐寬宏大量,說不定能從輕發(fā)落?!?/br> 第425章 “滾!給我滾!”周妙如大叫,她從來沒有這么失態(tài)過。 姚大娘哪里會滾?死死地抱著她,口中名為勸導(dǎo),實則逼迫:“夫人!事到如今,您不認(rèn)又怎么樣呢?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哪會一點痕跡都沒有?當(dāng)年您拜訪過不少名家,只要大小姐一查……” 陸明舒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們主仆互撕,聽到姚大娘這么說,還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她沒想過的一個方向,就算周妙如沒把這事抖出去,總會露出痕跡,那些名家,有哪個是蠢貨?只怕心里早有猜測。 周妙如渾身發(fā)抖。三十多年了,姚大娘跟了她三十多年,從一開始的阿姚,到現(xiàn)在人人尊稱一聲大娘,什么風(fēng)光都享受到了。也許她周妙如陰險卑鄙,但對姚大娘,什么時候虧待過? 她從來沒想過姚大娘會背叛她,這比事敗還要讓她氣憤。難道她連身邊一個丫頭都掌控不了? “我哪里對不起你?你說,你說?。 敝苊钊绲芍Υ竽?,“你什么都不行,要不是我提拔你,你會有今天?忘恩負(fù)義的狗東西!” 姚大娘卻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仍在苦苦哀求:“夫人,夫人!奴婢這是為您考慮?。∧谴蠊拥哪赣H,大公子與大小姐同父所出,再親不過了。看在大公子的面上,只要您誠心認(rèn)錯,大小姐一定會寬待您的!” 周妙如理智全無,怒火之下,抬手便要向姚大娘拍下。 她再怎么樣,也是個融合境,這一下,竟是想要姚大娘的命。 姚大娘絲毫不怕,只管看著她。 就在她手掌即將拍到姚大娘的天靈蓋時,陸明舒袖子一揮。一道勁風(fēng)掃過,姚大娘滾出數(shù)丈,周妙如倒退數(shù)步,撞上燈臺。 “行了。”她淡淡道,“堂堂九瑤宮掌門夫人,這樣難看不難看?” 周妙如已經(jīng)氣得哆嗦,說不出話來。 她并不在乎陸明舒強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有什么好怕的?這算周家被打倒了,至少還能保持自己的尊嚴(yán),休想她會在這個賤種面前低頭。 但姚大娘的背叛,卻把她虛假的尊嚴(yán)擊碎了。 她身邊最親近的丫鬟,從少女時期,就一直視為心腹的丫鬟,居然背叛她,向這死丫頭投誠! “大小姐!”姚大娘倒是聰明,知道自己在周妙如那邊戲演夠了,直撲陸明舒,“這事奴婢知道,奴婢一直跟著夫人,夫人見過什么人,說過什么話,奴婢知道得一清二楚。奴婢愿意招供,只求大小姐看在大公子的份上,對夫人從輕發(fā)落……” “你倒是個忠仆。”陸明舒垂目看著她,嘴角翹了翹,不知道是夸獎,還是嘲諷。 “主仆一場,奴婢不愿意看著夫人自尋死路……” “夠了!”周妙如被姚大娘的演技惡心得不行,怒極而道,“事情是我做的,又怎么樣?你那個師父,不是號稱武道天才嗎?不是人人都說他擔(dān)負(fù)著九瑤宮的未來嗎?哼!還不是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在碧溪谷二十多年不敢見人!天資高又怎么樣?實力強又怎么樣?還不是被玩弄于股掌!” 陸明舒沉默地看著她。 周妙如破罐子破摔,索性撕開面具:“你爹也是我選的,當(dāng)初他就是個空有天賦的落魄小子,是我挑中了他,他才有今天!哼!我是天資不行,但是,整整二十多年,九瑤宮的未來,全都握在我的手中!怎么樣,是不是很生氣?可就算殺了我,你也改變不了。你祖父,你母親,全都死了,殺了我他們也活不過來!” 出乎意料,陸明舒沒有被她激怒,她看著周妙如的眼神甚至帶著同情。 她搖頭輕嘆一聲,平靜說道:“我只問兩件事。其一,廢我?guī)煾傅?,到底是個什么人?他是什么來歷?其二,我爹是怎么進入出神的?你怎么就這么肯定,他一定能進入出神,愿意在融合境就嫁給他?” “想知道?”周妙如眼神癲狂,露出笑來,“我不會說的,你殺了我也不會說?!?/br> 陸明舒也知道這事她不會輕易出口,因此只點了點頭:“我不急,你今天不說,明天不說,總有一天會說的?!?/br> 說罷,不多耽擱,拿起桌上的劍,轉(zhuǎn)身欲走。 “大小姐!”姚大娘見狀,連忙膝行過去,“奴婢知道一些事,奴婢愿意招供!” 陸明舒掃了她一眼:“跟我走吧。” 姚大娘露出釋然的笑,抹掉演戲用力過猛而擠出來的淚水:“是?!?/br> 周妙如冷冷地看著她的心腹跟著陸明舒離開,突然拿起桌上的花瓶,用力擲了出去。 只聽“嘩啦啦”碎聲不止,屋中擺設(shè),被她摔得一干二凈。 付尚清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狼藉的一幕。 他不喜不怒,仍舊像往常那樣,帶著淡淡的笑意走進來,就像戴著個完美的面具。 “你這樣又是何必呢?”他站在周妙如身邊,“下棋哪有只贏不輸?shù)牡览??既然開了局,落了子,就該做好輸?shù)臏?zhǔn)備。” 周妙如冷笑,抬頭仰視著他:“你得意了?你女兒贏了,有父女名分在,她不會動你。可是,現(xiàn)在整個九瑤宮,都看她的臉色行事,誰在乎你是掌門?從始至終,你就是一個傀儡,永遠(yuǎn)都是一個傀儡!” 付尚清輕聲道:“你太激動了。這件事,就這么放下吧,認(rèn)了罪,我會盡己所能,保住你的性命,畢竟夫妻一場,是不是?” 聽起來好溫情?。】墒侵苊钊缧闹袥]有半點暖意。這個男人,當(dāng)初面對他的發(fā)妻逝去時,是不是也是這樣的表情?口中說著溫情脈脈的話,語氣透著同情與憐憫,做的事卻無異于再捅上一刀。呵,現(xiàn)在輪到她了! “付尚清,”她冷冷道,“你別以為自己能逃過。不錯,我壞事做盡,可你那些事,當(dāng)我都不知道嗎?像你說的,我們畢竟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逃不過我的眼睛!” 付尚清嘆了口氣,伸出手,輕輕摸著她散亂的頭發(fā):“妙如,我有沒有說過一件事?” “哼!”周妙如回以一聲冷哼。 但緊接著,她眼睛突然瞪大,血跡從嘴角流下,張著嘴,難以置信地緩緩抬頭,用盡最后一點力氣,瞪著付尚清。 付尚清收回按在她天靈蓋上的手,語氣憐憫:“你最大的錯,就是從來沒看清身邊的人,更沒看清自己。” 第426章 陸明舒帶著姚大娘去了精義院。 精義院雖然沒有多少油水可撈,但一直以來,都是掌門之下最具威信的部門。其掌院要么是公認(rèn)的優(yōu)秀新銳,要么是實力出眾的老牌高手。比如當(dāng)初的劉極真,十五代第一人,二十四歲的出神境,誰都不能否認(rèn)他的光明前程。 現(xiàn)下的九瑤宮,經(jīng)過神女祭一事,出神境長老銳減,如今只有十幾人,這個掌院之位,一時之間竟選不出人來。 畢竟是精義院,代表著九瑤宮的戰(zhàn)力,如果選個實力平平的,豈不是叫人笑話? 若是以前,宇文師必定爭取,無論資歷還是實力,他都夠資格。但現(xiàn)在目標(biāo)不同了,為了把邵正陽推上掌門之位,他放棄了這次機會。 最終,這個掌院到了安同塵手里。 安同塵倒是不在乎掌院不掌院的,但在別的人選都不夠服眾的情況下,他最終接受了——柳林一脈向來不插手紛爭,再加上安同塵實力毋庸置疑,只有他當(dāng)這個掌院,各分脈才會完全放心。 不過,安同塵不愛理俗務(wù),最近看宇文師還算順眼,不介意給他搭個梯子,便把邵正陽叫來幫忙了。 姚大娘這個層面的人物,還用不著安同塵出馬,陸明舒直接把她領(lǐng)到邵正陽那里。 “陸師妹放心,我一定叫她說得清清楚楚?!鄙壅栆豢趹?yīng)下。 姚大娘心中惴惴,看陸明舒要離開,拉著她的袖子懇求:“大小姐,奴婢一定知無不言,還望大小姐給奴婢一條生路?!?/br> 陸明舒抽回袖子,面無表情道:“只要你完成自己的承諾,你的要求,我答應(yīng)了?!?/br> “是,是。”姚大娘感激涕零,“奴婢一定老老實實交待?!?/br> 陸明舒出了精義院,仰頭看了看萬里無云的青天,輕輕嘆了口氣。 劉極真被暗算的事,是宇文師查出來的,也是他想辦法打開了姚大娘這個缺口。她去找周妙如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姚大娘反口的事。 說起來,也是周妙如太薄性。姚大娘當(dāng)初想走武道,周妙如不以為意,認(rèn)為她資質(zhì)差不可能,根本不給機會。后來,姚大娘想找個良人組建家庭,周妙如覺得她有了丈夫孩子就不會為自己盡心。姚大娘跟在周妙如身邊三十多年,除了表面的風(fēng)光和還算寬裕的錢財,竟是什么也沒得到。 沒有寄托的人生是可怕的。姚大娘確實心無旁騖為她辦事了,但也完全失去了自己。沒機會就算了,眼下有了機會,她那顆心就活了。 說到底,還是周如影那句話,周家人太自私了。 姚大娘的要求也不高,就是希望在九麓州安置下來,再給她一個九瑤宮弟子的名額,留給將來的子女。 …… 回到碧溪谷,惠娘告訴她,劉極真出去訪友了。 陸明舒笑笑,心情愉悅。 師父終于愿意出門了。廢了修為的情況下,什么心平氣和,都是不得已。 惠娘又道:“對了,公子說,他在知心巖,你若回來了,就到那里找他。” 陸明舒皺了皺眉,抱怨一句:“什么公子不公子?叫得這么親近干什么!” 惠娘嗔道:“小姐,你一句話,廉貞公子千里迢迢趕到西川來,又費心調(diào)養(yǎng)掌院的身體,還治愈了安長老的傷。這人情都是實實在在的,就算你不喜歡,也不能總給他臉色看,咱們得分清好歹。” 陸明舒無奈:“知道了!”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看。 她心里明白,不能仗著別人喜歡她,就無所顧忌地甩臉色,是非好歹要分清。不說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謝廉貞確實為她做了許多事。只是,這人情債欠多了,也就無所謂了。而她一看到謝廉貞那個樣子,就擺不出好臉色。 知心巖是通天閣右后方一座凸出的小巖石,懸在半空,剛好夠放一張桌子,坐兩個人。正適合兩人獨處交談,故而叫做知心巖。 謝廉貞很喜歡那里,說那個地方清凈看得也遠(yuǎn)。沒事的時候,總一個人蹲在那。 陸明舒到了那里,看到的就是獨自坐在知心巖上的謝廉貞。他身前放了一張琴案,上面擺著古琴,案上還燃了香。 古琴,燃香,再配上他那張公子風(fēng)流的臉,實在是賞心悅目。 可惜陸明舒心中絲毫不起波瀾,輕輕一點,飛掠而上。 “你來啦!”看到她,謝廉貞露出笑容。 “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