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jié)
許先生輕輕點頭:“不錯,看她的樣子,已經(jīng)撐不住了?!?/br> 薛意皺了皺眉:“若非事先知道,很難想象,她的對手進入出神不久?!?/br> “是啊?!笨粗鴥扇讼喽妨粝碌暮圹E,許先生喃喃道,“之前還當(dāng)傳言夸張,如今看來,倒是傳言未盡其實。” 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勢在必得的決心。 此法有如此威力,若是不能從舊法改為新法,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時局淘汰。相反,要是跟上了這個潮流,薛家說不定能更進一步! 是危機,也是機遇! 戴靜予將全副心神,都放在這一劍上。 到了現(xiàn)在,她個人的臉面已經(jīng)不重要了。這里是天海閣,她是門中十大弟子,要是就這么被陸明舒橫掃,天海閣今后還怎么服眾? 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贏的可能了,但也不能輸?shù)锰y看,不然,就成了師門的罪人! 劍光揮灑,如月冷照,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它的聲勢并不強大,劍氣也說不上犀利,但被劍光照到,戴靜予實實在在感覺到逼人的殺意。 這一瞬間,戴靜予毫不猶豫,一口心血噴出,玄力泉涌,白蟒鞭化龍而擊! 鞭劍相撞,她心神一震,危險的感覺從心里升起,直覺取代了思考。一顆圓形珠子在她身上閃現(xiàn),白龍翻滾,澎湃海浪滌蕩而出! “嘩——”大浪滔天,初時只是影子,隨即具現(xiàn)。 原本在隔壁看熱鬧的訪客們,只覺得水汽彌漫,轉(zhuǎn)眼視野里盡是波濤,仿佛天河乍破,激流沖刷,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浪濤沖了出去。 “水、水!”霎時亂成一團。 還好其中有幾個出神境,一看情形不對,立時出手阻攔,準(zhǔn)備救人。 不遠(yuǎn)處的薛意驚訝地看著這一幕:“這不是天海閣的……” “護體龍珠?”許先生皺了皺眉。 這是天海閣的護身之寶,乃是門中化物境取玄水珠精心煉制而成,賜予弟子護身的。據(jù)他們所知,此物出神境也不是人人能有,想來戴靜予是十大弟子之一,受師長看重,才能得贈一顆。 看到白龍之影,陸明舒“噫”了一聲,微露驚訝,當(dāng)即劍光一轉(zhuǎn),劍意化形而出。 劍嘯聲響起,連成一片的劍光忽然分化,陡然間出現(xiàn)十來道劍影,每一道劍影仿若實體,錚鳴不止。劍劍相連,影影相照,整體卻又合成一條大龍。 龍者,天下至尊,王不見王,見者必死其一! 化形劍龍,與踏浪白龍,二龍相見,便是搏命之舉! “轟——”一聲悶響,磚墻迸裂。 “嘩啦!”大浪滔滔,浩蕩洶涌。 修為不到的人,已經(jīng)看不清發(fā)生了什么,視野里只有浪濤和劍影。 不遠(yuǎn)處的薛意,明明知道兩者都傷不到自己,仍然感覺到那股逼人的殺意,竟然忍不住抬手遮擋視線。 隆隆聲響了許久方才停歇下來,等到這股逼人的殺意散去,薛意放下遮面的袖子,抬眼看去,卻是大吃一驚。 “居然……” 劍氣震蕩之下,客院塌成了廢墟,再加上水浪沖刷,滿地狼藉。 戴靜予單膝跪地,搖搖欲墜,“噗”的嘔出一口心頭血。 反觀陸明舒,立于廢墟之上,一塵不染,平靜無波。 她抬起手,月神劍沒入鞘中,光芒盡斂,消失于身側(cè)。 “居然這么輕松?”薛意喃喃低語。 那可是天海閣的護體龍珠啊,一旦出現(xiàn),離生死相搏也差不多了。戴靜予這樣,分明傷到了根本,可陸明舒卻毫無影響的樣子。 另一邊,陸明舒垂目看著戴靜予,緩緩啟口:“我雖破了你的護體玄光,但劍招亦被你破去。三招已過,今日,就算我輸了?!?/br> 此言一出,不止戴靜予愕然,其他人也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薛意低呼一聲,問道:“怎么回事?輸贏不是很明顯嗎?” 另一邊,許先生已打聽了事情的經(jīng)過,說:“大小姐,卻是約定三招為限……” 聽完緣由,薛意道:“這個陸明舒,太欺負(fù)人了吧?” “可不是?”許先生苦笑,“兩人本是同輩,甚至陸明舒資歷更淺,她們斗技,戴靜予動用護體龍珠,本是不該,真要論起來,單這一點,就得認(rèn)輸。” 護體龍珠是長輩賜下的保命絕招,動用的并非自身玄力。生死相搏也就罷了,平時切磋斗技,卻是不該拿出來的。想必戴靜予也是逼迫之下,未能考慮周全。 明明戴靜予完全不站在理字上,兩人此時的模樣,更是高下立判,陸明舒卻自行認(rèn)輸,這就有點俯視的意思了。好像前輩對晚輩說,你這招很厲害,我未能完全壓制,所以算你贏。 一聽就高高在上,似乎她比戴靜予強是應(yīng)該的,讓著她也是應(yīng)該的。明著是認(rèn)輸,實際上姿態(tài)擺得更高。 好一招以退為進,只一句話,就占盡優(yōu)勢。 戴靜予愕然之后,大怒:“陸明舒,你欺人太甚!” 陸明舒還未說話,旁邊突然插進來一個聲音:“戴姑娘,這話怎么說的?陸姑娘愿賭服輸,算你贏還不好?” 第450章 看到發(fā)話的人,薛意輕輕道:“是廉貞公子?!?/br> 許先生之前并未親見,此時看到謝廉貞,不免在心中評估一番,暗暗可惜。 當(dāng)初王妃選親,薛意也是人選之一。薛家這一代,其他子弟資質(zhì)平平,獨薛意人才出眾,薛家怎么肯將她賠出去?當(dāng)然是裝聾作啞了。還好王妃的第一目標(biāo)是凌無瑕,他們跟在后頭不顯眼。 這會兒,許先生倒有些后悔了。若早知道謝廉貞腿疾能好,又有這般機緣,當(dāng)初應(yīng)了那門親就省事了??上Ы痣y買早知道,事已至此,后悔不得。 薛意對這位廉貞公子的感覺很復(fù)雜。 當(dāng)初王妃往薛家遞過話,她的第一想法就是可笑。凌無瑕不應(yīng),難道她就會應(yīng)嗎?薛家是不如玉鼎峰家大業(yè)大,但她薛意也是同代中排得上號的人物,為何要屈就一位瘸腿公子?薛家還沒有沒落到要用她來換取王妃垂青的地步。 后來,廉貞公子失蹤,而她在父親的安排下,招了同門一位師兄為婿。 師兄各方面都不錯,對她也好,沒什么可挑剔的。既然決定做薛家下一任執(zhí)掌,她就沒想過在婚事上任性。 這次來天海閣,是她第一次見到謝廉貞,這才發(fā)現(xiàn)傳言不實。 這位廉貞公子,顯然一點也不草包。無論相貌風(fēng)采,修為舉止,都是上上之選。 那些名門小姐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她卻一言不發(fā)。 她當(dāng)然不至于只憑這遠(yuǎn)遠(yuǎn)一眼,就生出什么心思來。只是,心里有瞬間的松動,也就是那句話:當(dāng)初要是去天運城親眼看過,也許今天就不用這么麻煩了。 另一邊,戴靜予聽到旁人插話,勉力撐起身,往旁邊看去。 卻見半塌的磚墻后,站著個年輕公子,似笑非笑,手中握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心。 這身裝扮,又出現(xiàn)在這里,戴靜予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冷冷道:“這是我與陸明舒之間的事,廉貞公子管得太多了吧?” 謝廉貞的目光在廢墟上遛了一圈:“戴姑娘說的好沒道理,你們動手,將我的住處給拆了,還不許我說話?你們天海閣待客可真是……”搖了搖頭,一副很可惜的樣子。 戴靜予要吐血!這里是天海閣,她是主,謝廉貞是客,她讓著對方是應(yīng)該。但,剛剛在這么多人面前丟了面子,還要被謝廉貞嘲諷,她豈能甘愿? “此事過后,自當(dāng)向公子賠罪,但一碼歸一碼……” 謝廉貞嘆了口氣,同情地看著她:“戴姑娘,難道你看不出來,我這是為你好嗎?” 他這人,在別人面前演慣了,戴靜予被他一看,不免心下一動,跟著他的話題跑了:“什么?” “是你要上門賠罪,也是你先向她請教,可你又打不過她。事情到了這步,你認(rèn)栽也就好了,再繼續(xù)較勁下去,丟的臉面只會更多。” 戴靜予一怔,勃然大怒:“謝廉貞!” “難道我說的沒有道理?”謝廉貞才不會生氣,笑瞇瞇地看著她,“戴姑娘,你好歹也是天海閣十大弟子,眼下什么局面,你不懂?陸姑娘愿意給你面子,你笑笑也就過去了。以后說起來,大家還會說你們不打不相識,非要這么較真,到底損失的會是誰?” “你……” “靜予!”一聲清喝,打斷了戴靜予的話,她滿腔的怒火發(fā)不出來,都被堵在了胸口。 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是寇威來了,戴靜予本是極剛強的人,此時看到寇威,竟眼睛一紅,險些落下淚來,喚出來的聲音也帶了幾分委屈:“寇師兄?!?/br> 寇威翩然而至,對兩人抱了抱拳,說道:“廉貞公子,陸姑娘,真是抱歉,靜予向來好強,說話做事有欠考慮,此番是她無禮,我代她向兩位道歉?!?/br> 看到寇威,謝廉貞無趣地?fù)]揮扇子:“向我道歉作甚?她又沒對不起我?!?/br> 寇威笑笑,對陸明舒俯身一揖,再次道歉:“陸姑娘,對不住了?!?/br> 陸明舒淡淡道:“無妨,小事而已,我本沒有放在心上,倒是多謝戴姑娘指教,令我見識了天海閣的秘技?!?/br> 她面無表情,說這句話,也分不清是真心還是嘲諷。 寇威臉上的笑頓了頓,只能當(dāng)做聽不出來:“多謝陸姑娘寬宏大量?!?/br> 他這么道歉,戴靜予卻不滿了:“寇師兄!” 沒等她說話,寇威突然面色一寒,冷聲道:“夠了!你要還認(rèn)我是你師兄,就給我閉嘴!” 這句話,足可以說是疾言厲色??芡騺盹L(fēng)度翩翩,無論是誰,都笑臉迎人,戴靜予愣了下,心中不免更委屈了:“你……” 寇威沒有安慰她,冷冷道:“其他事日后再提,先向陸姑娘道歉?!?/br> 戴靜予咬咬牙,勉強低了低頭:“陸姑娘,是我失禮了?!?/br> 陸明舒神情淡漠,一言不發(fā)。既沒說諒解,也沒有繼續(xù)為難。 寇威只得沒話找話:“陸姑娘不知,這事其實是我的錯。當(dāng)日之事,是我與戴師妹失禮了,故而命戴師妹前來向姑娘賠罪。卻是我沒料準(zhǔn)戴師妹的性子,反倒令她冒犯了你。還請你……” 陸明舒突然一揮手,止住了他的話,說道:“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不必再提。不過,我有一句話,不止要對戴姑娘說?!?/br> 寇威點了點頭:“姑娘請說。” 陸明舒抬起頭,掃向四周,沉聲道:“你們心中在想什么,大家都知道。想要試探也好,滅我威風(fēng)也罷,要來,我只管接著!” 周圍頓時一靜。 陸明舒這句話是對誰說的,大家心里都清楚。 許先生低嘲一聲,道:“這個陸明舒,真是夠囂張的?!?/br> 這是對他們所有人宣戰(zhàn)??! 薛意點點頭:“也罷,反正我不惹她。”也是惹不起。 寇威勉強一笑:“抱歉,是我們招呼不周。” 事到如今,這客院是沒法住了,寇威召來管事,令他另行安排住處。又連聲道歉,最后才帶著戴靜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