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節(jié)
聽人皇這幾句話,陸明舒已經(jīng)知道,根本沒有和平解決的希望了。 現(xiàn)在的人皇,是人皇,又非人皇。他擁有人皇的部分記憶,與之感同身受。但真正的人皇已經(jīng)死去,這是魂體與陰氣結(jié)合而成的新的存在。與他講舊情是講不通的,因為人皇死的時候,已經(jīng)被剝除了感情與理智。 對付這樣的人皇,只有強行鎮(zhèn)壓一途。 可問題是,強行鎮(zhèn)壓得了嗎?他們的布局,到底到了哪一步? 正憂心著,陸明舒瞥到人皇與活人無異的身軀,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成為陰兵容易,但保留記憶而復活,就很難了。陰氣突然沖體,會直接沖散魂體里的記憶,為什么人皇還能保留記憶呢?莫非,他受陰氣侵染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皇陵外。 九只青麒獸拉著的王輦,從遠處疾飛而來,拉出一路的金光,盡顯煌煌天威。 到了皇陵附近,王輦在半空停下。 侍女撩起紗幔,露出中州王妃滿懷憂慮的臉龐。 “青娥?!币坏缆曇繇懫穑踺偵贤蝗欢嗔藗€身影。 正是中州王。 “王!”王妃欣喜地抓住他的手臂,“情況如何?” 中州王眉頭始終蹙著,搖了搖頭:“希望康首座能多撐一刻,法陣修復起來太費時間了?!?/br> 原以為有七星陣壓著,人皇這個陣眼就算出了問題,也能撐一會兒。誰知道,來了陰山,才發(fā)現(xiàn)事情超過預期。倉促之下,他們只好分頭行事,康老道三人進入皇陵,拖得一刻是一刻,其他人在外圍修復法陣,只有這樣,才能借著法陣之力,將人皇重新鎮(zhèn)壓下去。 王妃還擔心另一件事:“星兒他,是不是就在皇陵內(nèi)?” 中州王沉默片刻,到底還是點了點頭,沒有騙她。 王妃早有心理準備,倒不驚訝,只滿心焦慮:“這孩子怎么就……他父親之死,實與皇陵關(guān)系不大?!?/br> 中州王道:“也怪不得他。謝長河之死,你不是也覺得疑點頗多?他是極聰明的人,才要來探個究竟?!?/br> 王妃深吸一口氣,將思路從個人情緒里拔出來,看著周圍:“陰山竟塌成這個樣子,莫非真是天降浩劫?” 中州王嘆息一聲:“這法陣修建多年,一代代下來,失傳甚多。若不是我們及時解出了鼎上的陣紋,連修復都做不到。” 王妃默默點頭。 太玄宮原以為,解了鼎上陣紋,便能從根子解決問題。豈料人皇這邊出了這等變故,眼下能不能解決都是個問題。 “青娥,”中州王道,“若是不成,我也得進皇陵去。到時候,中州就交給你了?!?/br> “王!”王妃不由抓緊他的手,許多話在舌尖滾了滾,最后道,“石師叔在呢,他也是王族后代?!?/br> 中州王笑道:“可中州王是我,不是石師兄。” 第499章 中州王族血脈凋零,石太上長老那支,其實離現(xiàn)在的王族很遠了,遠得連封爵的資格都沒有。哪怕對人皇來說,都是他的子孫,但有些秘技,卻是王族不傳之秘。 王妃看著遠處騰起的玄光,暗暗祈禱一切順利。 若局勢真的壞到那個地步,中州王必須進皇陵,而一旦進去,就出不來了…… “陣眼,哈哈,陣眼!”大殿內(nèi),人皇仰頭笑了兩聲,陰氣縈繞的臉上,目光閃動,看著這些徒子徒孫,“孤已經(jīng)活了,你們要孤回去當陣眼,可曾想過,永世不得脫困的痛苦?” “這……”康老道啞口。 雖然自己沒有試過,但這并不難想象。這里是他的陵墓,棺槨就是永世的囚牢,時間沒有意義,思想更是多余。這樣的孤獨,或許可以容忍一年,十年,如何容忍百年,千年?對常人而言,也許一年也容忍不了吧? “那陛下想怎么樣呢?”石太上長老突然插嘴,“您活了,從這里出去,然后呢?陰山不管了,古夏不管了,您的子民不管了,您的基業(yè)也不管了。您所建立的文明成為廢墟,殘存的子民躲在陰暗的巢xue里茍延殘喘,整個世界成為陰兵的樂土,成為地下那個世界的延伸。這就是您想要的嗎?” 人皇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孤為何不想要?孤如今與你們已非同類,為何要為你們犧牲自己?” 眾人聽他此言,不由面色蒼白。人皇竟然承認與他們并非同類,這是根本沒得談了嗎? 只陸明舒一點也不意外,她在想的是另一個問題。人皇到底什么時候開始變的?看他的狀態(tài),記憶完整,邏輯通順,如果陰山崩塌破了法陣,才受陰氣侵染而復活,將近千年的時光,記憶就算有所保留,也是支離破碎。他這樣子,倒像是葬入皇陵沒多久,就受陰氣侵染,因而魂體一直受到滋養(yǎng),如今一復活,便與正常生靈無異,直接跳過了陰兵的階段。 她又想起其他七星位鎮(zhèn)守的大將,比如之前看守祭臺的黑甲衛(wèi)士。他們就算生前實力比人皇低些,至少也有化物境吧?他們卻是剛剛受到陰氣侵染的樣子,被她輕輕松松就斬了。 那么,是主墓室出了問題嗎?要真是這樣,今日兇多吉少! “人皇陛下!”康老道高聲道,“那您的后人呢?也不管他們的死活了嗎?” 人皇哂笑:“孤說過,與你們已非同類,又哪來的后人可言?”他負手于后,仍是當年睥睨天下的姿態(tài),“給你們最后一個機會,現(xiàn)在從皇陵出去,孤就當從沒見過你們?!?/br> 話到此處,已經(jīng)說盡。 凈一轉(zhuǎn)頭看向康老道:“師伯?” 康老道露出掙扎,終于一咬牙:“布陣!” “是!”凈一和石太上長老齊聲答應。 三人一躍而起,各自站位,劍光盈袖,滿室光華。 看到他們?nèi)说恼疚?,人皇笑了一聲:“三才陣,你們倒是沒忘本。不過,人來少了啊,若是七星陣,還麻煩一些?!?/br> 康老道一直從容淡定的臉上,肌rou跳了跳,瞪著眼睛大喊一聲:“動手!” “唰”的一聲,三道劍聲,合為一道,玄光大放,劍氣如游魚,煙花般綻放。 魏春秋扯了燕無歸一把,兩人退回角落,擋在岳靈音和陸明舒面前。 魏春秋低聲道:“謝師弟,趁現(xiàn)在,你和她們逃出去。前輩們定然已在外頭布局,只要出去,就有生機?!?/br> “那你呢?”燕無歸問。 魏春秋笑笑:“我是第一宗宗主,等同半個掌門,手上有七真觀歷代傳下來的秘寶。若是三位師長撐不住,還能援他們一手。” 燕無歸搖頭:“魏師兄,實力相差太大,你手中的秘寶,或許能稍微阻上一阻,但改變不了什么?!?/br> “太師祖和兩位師叔祖現(xiàn)在做的,又有多少作用?這是必輸?shù)膽?zhàn)局。能阻上一阻,那就不算無用功?!?/br> 燕無歸面露不忍:“僅僅只是阻上一阻,可你要賠上性命?!?/br> 魏春秋無所謂地笑笑:“我們習武之人,誰又能保證自己活到壽盡而終?別浪費時間了,太師祖他們撐不了多久,你們快走!”推了他們一把。 三人被推出殿門,岳靈音轉(zhuǎn)回身:“魏宗主,你說過,如果盡力后扭轉(zhuǎn)不了局面,那就先保住自己的命……” 魏春秋回視她,目光難得的溫和:“我不喜歡無意義的犧牲,但若有意義,此身棄之何妨?”說罷,聲音一厲,“快走!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岳靈音還要說什么,卻被陸明舒拉了一把:“走!” 燕無歸點點頭,行了個正式的道禮:“魏師兄,愿你我?guī)熜值?,還有再見的一日!”說罷,回身拉起陸明舒,往出口處飛遁離開。 岳靈音回過頭,看到魏春秋的身影越來越遠,鼻中不由一酸。 其實他們真正相識,不過短短幾日。初入陰山,她也曾經(jīng)腹誹過這位貪狼星君冷漠無情,明知陰兵的危害,卻不告知別人正確的應對之法??蓻]想到,最后時刻,他會這樣決然赴死。 到現(xiàn)在,她都分不清,這個男人到底是冷漠還是熱心。明明那么看重自己的性命,最終卻選擇以身相殉。 出口就在眼前,陸明舒突然停了下來。 “怎么了?”燕無歸回身問了一句。 “你真的打算這樣離開嗎?”她問。 燕無歸道:“魏師兄那句話說的不錯,留下來只是無意義的犧牲?!?/br> 她緩緩搖頭。 “什么意思?” “我們能幫上忙的?!?/br> 聽得這句,岳靈音忙道:“陸師妹,你有什么辦法?” 陸明舒轉(zhuǎn)向另一路:“走,我們?nèi)ブ髂故?,那里一定有秘密!?/br> 大殿內(nèi),三才陣并沒有支撐多久。 人皇站在那里,周身陰氣翻滾,有如沸騰。 蠻族那邊,勇士們死傷大半,五位大巫已是奄奄一息。 七真觀這邊,三才陣已破,康老道口吐鮮血,凈一和石太上長老幾乎半廢。 人皇幽幽嘆了口氣:“早說過可以放你們離開,又何必如此?” 魏春秋面露決然,正要上前,傾力一搏,石太上長老忽地撐起身來:“人皇陛下,您真的不愿回歸陣眼嗎?” 第500章 “小子,看在你是孤血脈后輩的份上,不與你計較。” 人皇淡漠的聲音,聽起來很隨意,卻有一種從容自若的高高在上。 他當然應該高高在上,他是人皇,古夏有明確記載的傳承,自人皇始。再上面,就是一些無法考證的傳說了。 換言之,說他是今日古夏之始祖,都不為過。 哪怕眼前這些人,是古夏萬人之巔的強者,在他眼里,也不過是頗有天資的小輩而已。 石太上長老慘笑一聲,緊緊盯著這個血緣祖輩,原來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也是,人皇是什么修為? “那您可還記得,當日您歸葬皇陵,曾經(jīng)留給后輩的后手?” 人皇瞇起眼,看向石太上長老。 …… 人皇復活出世,皇陵內(nèi)陰兵一掃而空。 陸明舒與燕無歸、岳靈音三人,順利抵達主墓室。 從祭殿進去,主墓室空曠而安靜。墻壁上刻滿了符文印記,地上還畫了繁復的陣紋,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至今殷紅如血,看起來十分瘆人。 岳靈音抖了抖,低聲道:“你們七真觀真是神神叨叨的,這都是些什么?” 燕無歸道:“世人皆以為七真觀以劍術(shù)為根本,其實不然,陣法才是本派之基。只是多年下來,傳承遺失不少,不堪一提了?!?/br> 陸明舒一點點看過去:“看這墓室,七真觀當年的陣法傳承,十分高明,難怪能在陰山修筑出那么龐大的法陣??上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