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他能做，只要他敢做。

    謝星沉抬起頭：“如果我做了，你會離開我嗎？”

    他看得很專注，眼神里更帶著一絲狠辣，但也有忐忑，以及脆弱。

    “這么說，你做過。”她的語氣很平靜，不是宣判，也沒有指責(zé)，就是陳述。

    “對，我做過?！彼?，“當(dāng)初為了攀上北天藥宗，我設(shè)了一個局……”

    三言兩語說完，他道：“不止這一回，這種事，我做過好幾次。要不是這樣，我攀不上北天藥宗，更不用說讓他們宗主欣賞我。后來給他們辦事，我也做過好幾回?！?/br>
    他望向她：“你生氣嗎？”

    陸明舒嘆了口氣，卻沒說話。

    “我知道這樣做很過分，可是，那是我能把握住的最好的機會！”他咬著牙說，“如果你問我后不后悔，我后悔。早知道你還活著，我肯定不會做的。但是那個時候，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么做！”

    她注視著他，輕聲問：“燕無歸呢？你把燕無歸藏到哪里去了？”

    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誰也沒說話，兩個人只是看著對方。

    過了很久，他艱難地問：“所以你喜歡的人，只是燕無歸？”

    “我……”

    沒等她說出口，他就突然暴怒起來：“你喜歡的人根本不是謝星沉，你接受我也不是因為我是謝星沉，而是因為燕無歸？”

    “我不……”

    “你現(xiàn)在覺得，燕無歸不在我身體里了，我是另外的人了，不喜歡我了，是嗎？”

    “你……”

    “陸明舒！你能不能有點良心？是誰愛你如命？是誰費盡心思找你救你？我為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就這樣對我？”

    這個時候的謝星沉，眼里充斥著怒火，表情陰森，便是最邪的邪修，都不如他讓人心驚。

    但是陸明舒沒動，只是靜靜看著他。

    “為什么不說話？說不出來了？你只要燕無歸是不是？可惜啊！這具身體里，我為主，他是輔！我已經(jīng)把他壓得不見了，以后再也沒有燕無歸了。你心痛了嗎？是不是想殺我了？”

    他想伸手抓她，但只伸到一半，又停下了。

    “行啊，你不要我了，想離開了，給我個痛快！”他抹了把臉，試圖冷靜一些，“說啊，你說啊！”

    “你說完了嗎？”陸明舒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冷靜。

    謝星沉動了動嘴唇，沒說話。

    “說完該輪到我說了吧？”

    他垂下頭。之前還氣焰滔天，當(dāng)她一開口，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什么也做不了，也說不出。

    “你剛才說，我這樣對你。請問謝公子，我怎么對你了？”

    謝星沉縮了下，有點不敢接話。

    她的聲音發(fā)沉，有一種蓄勢待發(fā)的力量在里頭。

    “我還什么話都沒說呢，你倒是對我先發(fā)了一通火?！边@種時候，陸明舒居然是笑著的，可是這笑，比她發(fā)火還可怕，“怎么，發(fā)一通火，就把自己的錯掩蓋過去了是不是？先發(fā)制人，玩得挺熟的嘛！”

    “……”他低聲，“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是什么意思？”陸明舒冷笑著，“現(xiàn)在，回答我的話！燕無歸呢？你做壞事的時候，燕無歸在哪里？”

    “……”

    “說！”

    謝星沉看了她一眼，見她沉著臉色，心里那根弦反而松了。他低聲回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陸明舒質(zhì)問，“為什么燕無歸會準許你做這樣的事？你不是以前的謝廉貞了，你是謝星沉，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

    “我知道，可是……”

    “可是怎樣？”陸明舒逼視著他，一字一字地說，“不要來糊弄我！”

    被她的眼神一激，他也豁出去了：“好！我不糊弄你，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訴你什么！做個好人？我為什么要做個好人？那個時候，你都已經(jīng)不在了，我做什么好人？既然我做好人，你都不能活下來，那我寧愿當(dāng)個壞人。你生氣，那你就活過來??！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個世界上，還管我做不做好人！”

    “……”

    過了一會兒，陸明舒問：“所以，你是在報復(fù)我？”

    “對！”他緊緊盯著她，“陸明舒，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在，我愿意為你做個好人，但是如果你敢離開我，我有多壞就多壞。別人死就死了，天下毀就毀了，我有什么好在乎的？你想做個好人，行，那就別離開我，最好死都死在我后頭，不然，我不敢保證，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br>
    “……”她默默坐下來，不再看他。

    “你聽到?jīng)]有？”謝星沉不允許她是這樣的反應(yīng)。

    “行了?！标懨魇娴穆曇艉芷v，“別鬧脾氣，多大的人了，還和孩子一樣?！?/br>
    “你別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　?/br>
    她只覺得頭疼：“我沒想怎樣，你也別這樣?！?/br>
    之前只是覺得，他這樣不好。不能因為她不在了，就過得和行尸走rou一樣。謝星沉可以愛她如命，但不應(yīng)該只為了她而存在。

    可是，這樣子的他，顯然不是一時一刻能夠改變的。

    “那你不會離開我了？”

    “你別瞎想行嗎？我離開做什么？”陸明舒頭更疼了。這事比她以為的還要麻煩。

    第688章

    沒幾天，陸明舒見到了那位黃衫姑娘。

    她姓喬，叫喬落英，是蕭凌的表妹，蕭宗主的外甥女。

    要不是那天親耳聽到，她真不敢相信，這個落落大方、妙語如珠的喬姑娘，居然會出那樣陰狠的主意。

    蕭凌偽裝得很好，單看她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她對謝星沉心存愛慕。

    一場會面后，陸明舒壓低聲音：“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北天藥宗吧！”

    “怎么了？”

    “總覺得，這里不是什么善地。”

    謝星沉低聲笑：“是不是覺得喬姑娘對你不太友好？”

    “你感覺到了？”

    謝星沉點點頭：“放心吧，這位喬姑娘再怎么樣，也只是蕭宗主的外甥女，她想做什么，總要蕭姑娘點頭?！?/br>
    陸明舒心說，怕就怕蕭凌被她說動??！蕭凌對他心存愛慕，現(xiàn)在是拒絕喬落英的提議了，可要是哪天受不了刺激，答應(yīng)了呢？

    她拿不準謝星沉是不是知道?？此臉幼?，像是不知道，但他是多敏銳的人。

    思索再三，她終于還是問了：“你覺不覺得，蕭姑娘對你……”

    “你說這個??！”他若無其事，“我知道她對我有好感，如果不是你的存在，也許她會表白吧?！?/br>
    “那你……”

    “我當(dāng)然不可能答應(yīng)她，就算你不在我也不可能?！彼麛蒯斀罔F。

    陸明舒擰了他一把：“誰問你了！我是問，你覺得她會不會受到刺激，做出什么事情來？”

    “不會吧？”謝星沉想了想，“這位蕭姑娘，和我可不一樣。相信你看出來了，蕭宗主有意培養(yǎng)她當(dāng)接班人。當(dāng)一宗之主，怎么能被感情捆住手腳？她是個很冷靜的人，懂得權(quán)衡。強求的結(jié)果，她應(yīng)該預(yù)料得到，那不是她負擔(dān)得起的?！?/br>
    說著，他翹了翹嘴角：“再說了，誰沒了誰不行??？她是對我有好感，但也沒好感到這程度?！?/br>
    陸明舒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你這是什么眼神？”

    “那你呢？”她索性問。

    “我能一樣嗎？”他一點也不臉紅，“像我這么專情癡情的人，世上再沒有啦！”

    “……滾！”

    “好啦好啦！”謝星沉又來哄她，“我不是賴著不肯走，是先前答應(yīng)了蕭宗主一件事，先把這個人情還了再走?！?/br>
    陸明舒緩了神色：“到底什么事？”

    “還不知道，蕭宗主讓我等等。”

    陸明舒想，如果是蕭宗主，應(yīng)該不會意氣用事吧？畢竟明面上，謝星沉背后有魔皇這個洞虛，而北天藥宗，本身并沒有無衰高人，修為最高的也只是洞虛而已。

    蕭宗主沒讓他們等太久，過了幾天，便派人來請。

    “蕭宗主?！?/br>
    看到謝星沉和陸明舒過來，這位蕭宗主點了點頭，態(tài)度和藹：“兩位坐吧，不必拘束?！?/br>
    陸明舒看到蕭凌和喬落英在場，眉頭輕輕一皺，有不太好的預(yù)感。

    “有勞兩位久等了?！笔捵谥鞯溃爸耙恢睕]得到消息，只好叫兩位在此多等數(shù)日?！?/br>
    謝星沉笑道：“蕭宗主的深情厚義，晚輩銘感于心，只是多等幾天，算得什么？再說，北天藥宗這等好景色，旁人想來都沒機會，我們喜歡還來不及。”

    沒有人不喜歡漂亮話，蕭宗主臉上露出笑來：“謝小友還是這般能說會道?！鳖D了下，續(xù)道，“是這樣，不久前，我們藥宗的采藥人，發(fā)現(xiàn)一處秘地，長有珍貴的藥草。但那個地方太荒涼了，又有不少兇獸，采不回來。藥宗人手不足，謝小友想必也知道，現(xiàn)下人都派出去了，騰不出人手。所以，還要麻煩謝小友走這一趟?！?/br>
    謝星沉欣然應(yīng)下：“我還道是什么事，這等小事，蕭宗主只管吩咐?！?/br>
    這樣的事，他以前為北天藥宗做過多次。北天藥宗和尋常門派不太一樣，他們主要制藥，缺乏高手。很多時候，他們會以藥為酬勞，請求別派相助。

    “卻不知道蕭宗主說的地方在哪里？”

    蕭宗主摸了摸胡須，道：“天遠州。”

    謝星沉一怔：“若是那里……”

    “不瞞小友，”蕭宗主道，“那處不但有兇獸，而且兇人聚集，所以凌兒和落英會和你同去?！?/br>
    “這是不是太慎重了？”謝星沉笑問，“蕭姑娘和喬姑娘，怎好輕涉險地？”

    喬落英快人快語：“謝公子，你這是瞧不起我們怎么的？論起涉險，我和表姐去的地方可多了！我們北天藥宗什么情況，你也是清楚的，一個人當(dāng)兩個用，常有的事。我和表姐也算難得的高手的，哪能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