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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唯妻是寵在線閱讀 - 第69節(jié)

第69節(jié)

    楚明昭被丫頭帶進殿時,面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容色透著憔悴。她一看到裴璣便目露驚喜,緊走幾步便要往他跟前去,卻被丫頭拽著。裴璣面色一沉,上前喝開那兩個丫頭,攙住楚明昭仔細查看,低聲問她受苦沒有。

    一旁垂首偷覷的薛含玉恨得指甲都要掐斷了,楚明昭做出通敵的事,世子竟還那么緊張她!

    周妙靜進殿時正看到楚明昭側著頭與身旁的裴璣親昵地喁喁私語。她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楚明昭如今不應該變成階下囚了么?

    裴璣看到周妙靜便徑直問:“周姑娘說內子是細作,憑的就是那張地圖跟密信么?”

    周妙靜行了禮,聞言便是一怔,面色微沉:“難道這些還不夠么?那密信上可是世子妃的親筆字。世子可不能為了偏袒世子妃就連這些證物都視而不見。”

    裴璣微笑道:“這倒是不會。”隨即命人將證物呈上來。

    周妙靜心中有些忐忑,但將前后想了想,確定沒什么紕漏,這才穩(wěn)了穩(wěn)心神,等著楚明昭倒霉。

    裴璣先瞧了瞧那張地圖,笑了笑,旋即又看了密信,一下子忍俊不禁。

    周妙靜被他笑得發(fā)怵,忍不住問:“世子笑什么?”

    裴璣將那信紙拎給她看:“這根本不是內子的字跡,若是周姑娘不服氣的話,我可以命人去存心殿取來內子平日寫的書翰、批的賬簿,一比便知。”

    周妙靜后跌一步,瞪大眼道:“不可能啊,我明明讓……”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險些走口,趕忙閉了嘴。

    裴璣又拿了那張布防圖給裴弈過目:“父王,這張圖紙好像是舊的那份吧,我記得王府這邊早就沒存著了。”說著轉向一旁的周愈,“周總兵,你那里還留著呢么?”

    周愈看到現(xiàn)在也醒過神來了,知道女兒闖了禍,當即跪下道:“啟稟世子,微臣家中還留著從前的那份……”

    “這就對上了,難道內子會跑去總兵府偷拿一張從前的布防圖么,”裴璣面上的笑忽而一凜,“所以周姑娘能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么?”

    周妙靜完全傻了,裴語明明跟她說偶然看到世子書房內有一張布防圖,但是不好偷,讓她去她父親那里翻翻看能不能找到一份一樣的。那封密信上的字跡也是她找人模仿的裴語拿來的楚明昭的手翰偽造出來的……裴語騙她!

    周妙靜轉頭陰狠地瞪向裴語,然而裴語并不看她,只是安靜地垂著頭。

    裴璣冷聲道:“周姑娘可認罪?”

    周妙靜僵硬地立著不動,被周愈硬扯著才跪下來。

    “周姑娘不說話,那我便權當默認了,”裴璣看向周愈,“周大人,誣陷世子妃,竊取軍機,這兩樣罪加起來,足夠判個斬立決了吧?”

    周愈嚇得魂飛魄散,忙忙求情:“小女年幼無知,求世子饒??!”又轉向裴弈,“微臣是個粗人,不會說話,但求王爺看在微臣效忠多年的份上,寬饒小女一命!”

    楚明昭在一旁冷眼看著,心道你女兒下手害人的時候可沒想過別人的死活。

    裴璣冷笑,周愈確實不會說話,父親最不喜被要挾,如今拿出多年功勞來做開恩籌碼,實在太不明智。

    果見裴弈面色沉了半晌,緩緩對周愈道:“死罪的確重了些,但竊取軍機實在不能縱容,軍戎大事豈可兒戲?!毙疵藢⒅苊铎o拖下去打五十軍棍。

    周妙靜嚇得面上血色褪凈,軍棍比板子厲害多了,這五十下打完,她還有沒有命都兩說了。

    薛含玉看著周妙靜呼天搶地地被拖下去,暗暗捏了把汗,慶幸自己沒摻和進去。周妙靜這回縱然僥幸不死,怕也要殘廢,最可怕的是,德行有虧的帽子得扣在她頭上一輩子。

    她不由轉頭看向裴璣。她還奇怪為什么一直沒瞧見裴璣的報復,原來他只是在等著合適的時機。

    她正暗里看裴璣看得出神,忽聽郭氏在旁道:“王爺,眼下有一樁喜事,望王爺能成全?!?/br>
    薛含玉心頭一跳,意識到郭氏想說什么,緊張地拉住母親的手,以目光求助。崔氏嘆息一聲,正要說話,就見一個長隨急匆匆跑進來,將一封信遞給了襄王。

    裴弈幾眼看完,面沉如水,一把遞給了一旁的裴璣:“阿璣肯應戰(zhàn)么?”

    ☆、第五十七章

    裴璣接過去看了看,輕笑一聲:“我可以選擇不去么?父王能答應?”

    裴弈沉默片刻,道:“我相信你可以將你大哥安全帶回來。”

    裴璣看了父親一眼,道:“我盡力?!?/br>
    郭氏正因被打斷話茬而不悅,陡然聽到這番話,面色一白,急問道:“琰哥兒出事了?”

    裴弈被她問得心里煩亂,蹙眉道:“你嚷什么,阿璣即刻就趕過去了。”

    楚明昭轉眸望向裴璣,目光里流露憂色。

    回到存心殿后,她拉著他詢問出了什么事。裴璣低嘆一聲,道:“大哥被范循與馮興兩路人馬圍困團山堡,范循給我下了戰(zhàn)書,說讓我親自領兵前往,否則他可不保證大哥能活著回來?!?/br>
    楚明昭蹙眉道:“原來真是范循來了,頭先周妙靜說什么這回的左副將軍是我表兄,我還沒深想是哪位表兄?!?/br>
    裴璣轉眸望她,笑道:“范循對你也真是有情有義,打著仗還惦記著你?!?/br>
    楚明昭笑道:“我看人家是惦記著你,上回他南征回來,不也是迫不及待地先來看望你么?!?/br>
    裴璣輕嗤一聲:“我可不好這一口?!毙忠话褦堊∷难皖^抵著她額頭,“這幾日有沒有想我?”

    原本這句問話倒也沒什么,但他嗓音原本便敲冰戛玉,眼下偏又萬分低沉柔緩,聽來只覺宛若醇醪入喉,讓楚明昭驀然紅了臉。她微微垂下頭,小聲道:“想,特別想?!?/br>
    裴璣滿意一笑,低下頭就來親她,將碰到她嘴唇時卻又頓住,抬手往她臉上一抹,低笑道:“你臉上抹粉抹太多了,湊近了看還怪嚇人的?!?/br>
    楚明昭自己伸手抹了一把,看著手里白生生的杭州粉,撇嘴道:“這不是想扮憔悴嘛,好讓這場戲演得更像一點?!闭f著想起方才的情形,忍不住趴在他肩頭笑道,“我怎么覺得你剛才演技有點浮夸,都不如上回在大伯跟前自然?!?/br>
    裴璣輕哼一聲:“反正不論如何,她今日都逃不脫。我急著解決了她這事,好仔細問問你想不想我。”說著又凝著她笑道,“我其實原本還預備逗逗你,痛心疾首地質問你為什么背叛我,但后來想想還是算了,害怕嚇著你?!?/br>
    楚明昭笑得眉眼彎彎:“我才不會被嚇著,你要來痛心疾首地質問我,我一定一臉哀哀凄惶地陪你演?!?/br>
    這件事他們早就串通好了,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戲,姚氏也在配合他們演。裴語將周妙靜的計劃告訴了楚明昭與裴璣之后,裴璣便決定將計就計。楚明昭明知道周妙靜那日會行動,還是照常命丫頭去取首飾,那個打賞的封筒是被周妙靜掉了包的。不過這場戲能演下來,還要感謝裴語的告密與幫忙。

    “我原本是想讓她嘗嘗被狼犬圍追撕咬的滋味的,”裴璣眸光一轉,“但后來想,這樣未免便宜了她,到時候周愈若是知曉了個中情由,傳揚了出去,我們不好說的,因為我們之前將周妙靜干的那件事封住了,眾人并不知曉。但周妙靜那陣子必定也是唯恐我報復,所以她必會再有所行動,我就索性等著她,到時候反過來利用一下,她就身敗名裂了。因而我其實一直命何隨暗里注意她的動靜,不過語姐兒這回好像是真的醒過味兒來了,沒有被她挑唆?!?/br>
    楚明昭嘆道:“我看起來很像細作么?”

    裴璣把她往懷里一帶,將她抵到背后的立柱上,俯身在她耳畔低語:“是挺像的,長得這么好看,一看就是來迷惑我的?!?/br>
    楚明昭笑嘻嘻地轉眸看她:“那你有沒有上鉤?”

    “你說呢,”裴璣似乎思索了一下,“我好像是自己咬鉤的?!?/br>
    楚明昭撇了撇嘴,輕打他一下:“你調戲我?!闭f著又想起什么,忙忙拉住他的手臂問他有沒有受傷。他從錦縣回來后就沒事人一樣,她都險些忘了這一茬。

    裴璣手臂收緊,低頭就堵上了她的嘴,索吻片刻呼吸便漸漸急促起來。他凝她一眼,壓抑幾番,才慢慢放開她。

    “我沒事,”裴璣輕輕喘息,“就是費了點口舌而已,所以讓你幫我潤潤口。”

    楚明昭想說他不正經,但想到他即刻又要出戰(zhàn),便垮了臉:“范循肯定沒安什么好心,你真的一定要親自去么?”

    “范循點名要我去,何況父親也覺得我是最合適的人選,他認為沒有我解決不了的麻煩?!迸岘^的笑容里隱含譏嘲。

    團山堡。裴弈趕往錦縣時帶了十五萬人馬,班師回來時幾乎無甚傷亡。裴璣這回來團山堡帶的便是這十五萬兵馬。只是對方有近二十萬人,到底還是以少對多。

    范循打馬奔至陣前時,遠遠地便望見裴璣從容不迫地騎在馬上。裴璣瞧見他后,甚至還朝他微微一笑,揚了揚手中的彎刀,也不知是在打招呼還是在示威。

    范循面上神色微凝。他雖極有魄力,但生性多疑,行事審慎,凡事不會冒進。趕赴錦縣的那一批士兵回到廣寧衛(wèi)后都未休整便即刻又被裴璣帶來了團山堡,難道他就不怕士兵疲憊么?

    宋國公馮興在一旁催促用騎兵去沖對方的陣,范循卻攔著不讓。馮興本就因范循一個年輕后生與他平起平坐而心中不忿,如今見狀便直是冷笑,說他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范循陰冷地瞥了馮興一眼,道:“宋國公可不要小看襄世子?!?/br>
    一個時辰后,被困在包圍圈內的裴琰驚聞范循跟馮興撤兵了。他簡直難以置信,跑出去一看,果見遠處一片烏壓壓的京軍往后退。他知道弟弟來了,卻不知道弟弟究竟做了什么能這么快便將京軍逼退。但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得救了。

    裴琰難得覺得弟弟順眼,興奮地領著手下近九萬人馬往援軍處疾奔。

    然而他眼看著要奔到近前時,卻見京軍那頭反撲過來。他嚇了一跳,當下抽刀自衛(wèi)。

    王府,裴弈正低頭查看輿圖,忽聞長隨通報說王妃求見。

    他眸光微動,揮手命王妃進來。

    待到姚氏進得殿內,他屏退左右,一扭頭便見她冷著一張臉盯著他。她進殿之后根本沒有行禮,也沒有任何行禮的意思,但裴弈并未追究,只是擱下手中的筆,靜靜凝睇著她。

    姚氏并不想在此多加滯留,遂先開了口:“妾身聽聞王爺讓阿璣獨自領兵去了團山堡。十五萬對陣二十萬,王爺真的不怕他出什么事么?”

    “這是阿璣自己的意思,”裴弈緩緩起身,“此番錦縣之役,我以十五萬兵馬攻城,但李忠固守不出。阿璣趕來后,不出三日便說動李忠息了戰(zhàn)心,最后我們里應外合,乾軍傷的傷逃的逃,潰不成軍,三十萬人一日之內便潰不成軍。你說,范循那二十萬人能奈何他么?阿璣從前對陣蒙古人跟女真人時,也是智計百出,常常以少勝多,現(xiàn)在那幫人聽見他來了都要繞道走?!?/br>
    “就是因為他強,所以你就放心大膽地讓他涉險?”

    “不是放心大膽,我是相信他能應對得來。何況,琰哥兒那里也還有兵馬,實際上并非以少對多?!?/br>
    姚氏明白裴弈不可能放著裴琰不管,況且他用阿璣用慣了,目下讓阿璣去應戰(zhàn)自是沒什么猶豫的。她面若寒霜,冷聲道:“那么若阿璣晚夕還沒回,請王爺派人前去查探。”

    “我自然cao著心的?!?/br>
    姚氏略一點頭,轉身就要出去。

    裴弈面色微沉,出聲叫住他。姚氏回頭問他何事,裴弈沉容半晌,終究把要出口的話臨時換做了另外的說辭:“適才大殿上那一幕,是你跟阿璣他們串通好的吧?我沒想到你也會摻和到這種事里頭?!?/br>
    “阿璣想做的事,我自然幫他達成?!?/br>
    “周愈的確需要敲打。阿璣大約也是猜到了我的心思,知道我縱然看破也一定會照著他們的意思來,”裴弈說話間神色忽而冷峻,“但他對世子妃那么上心實在不是什么好事?!?/br>
    姚氏知曉裴弈一直存著廢了楚明昭的心思,但礙于阿璣,這才沒有提過而已。只她也不知道這是出于一個父親對于兒子的歉疚,還是出于對他的霸業(yè)大局的考量,畢竟阿璣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且,阿璣背后是瞿素,他做夢都想讓瞿素出山幫他。

    姚氏不認為楚明昭有什么異心,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覺得楚明昭是個很好的媳婦。但她也深知裴弈的脾氣秉性,她為楚明昭說話是沒用的。

    姚氏其實從楚明昭的身上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子。她當初也是這樣,好好的婚姻偏偏攪進了野心與政治,然后她就眼睜睜看著深愛的丈夫接連納了兩個次妃進門,往日的千恩萬愛全成了鏡花水月。她后來嘲笑自己當年太天真,他野心積蓄已久,怎么可能因為顧及著她就放棄他的霸業(yè)呢。

    或許她還應該慶幸他沒廢了她的正妃之位,否則她跟阿璣在王府里就真的毫無立足之地了。

    姚氏憶起往事,面上神色更冷一分。

    裴弈見她又要走,便提了另一件事:“我打算將我的生辰提前到三日后,帖子已經寫好了。屆時來的人可能有些多,你若是忙不過來……”

    “我忙不過來自然有媳婦幫襯著?!币κ涎粤T,也不等裴弈說話,轉身就出了殿門。

    裴弈望著她的背影,陷入了迂久的沉默。

    從很早以前開始,她就不大與他說話了。現(xiàn)在更是除非為著阿璣的事,否則不來跟他張口。

    裴弈回身坐到書案后頭,盯著眼前的輿圖,眼神幽微。

    團山堡。裴琰望著范循陰狠那眼神,整張臉都有點抽。范循要跟裴璣掐,何苦帶著他啊。

    原本他在對陣范循時,占了上風,乘勝追擊,誰知追到了團山堡,發(fā)現(xiàn)馮興竟等在這里,結果他被二十萬大軍夾擊,且戰(zhàn)且退,最終還是被圍困起來,他幾番試圖突圍都無濟于事,范循旁人不管,專門追著他打,若非有身邊親衛(wèi)護著,他恐怕早被俘虜了。后來他無奈之下只好退回包圍圈內。

    范循困了他整整兩日,隨后使人送信給他,言明只要他將楚明昭給他,他就放他走。裴琰簡直欲哭無淚,他倒是想拿楚明昭來換,但換完了他以后恐怕永無寧日了。

    范循眼望著硝煙滾滾的戰(zhàn)場,略一思量,傳命收兵。

    裴琰打得精疲力竭,此刻見狀長長舒了口氣。但他想到這群人困了他兩日,又想到對方是京軍中的精銳,還帶著大量輜重,精神一振,想讓裴璣跟他一起追擊,但裴璣搖頭說不能追。

    范循正要策馬離去,但似乎想到了什么,扯轡轉身,隔著五丈遠對著裴璣道:“不知世子兵法師從何人?”

    裴璣一笑:“這個似乎不能相告?!?/br>
    范循也是一笑:“世子赴京不過是為布局對不對?”

    裴璣挑眉:“當然不是,我還奔著娶媳婦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