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為了不讓鄭尋冷場,他很客氣地笑了笑。 由于總部的嘉獎,他得到了組長的肯定。實習薪水高了一個檔次,分配的任務也更多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他并沒有閑聊的時間。 鄭尋卻站在一旁,敲了敲桌子又說:“前兒個有人給我介紹對象,那姑娘是北京人,北京本地的,家里在三環(huán)有兩套房……” 蔣正寒敲鍵盤的手指停了下來。 他看到鄭尋的身后,站著副組長謝平川。 謝平川靠近一扇落地窗,窗外天色漆黑,路燈明亮,天外掛了一輪彎月,那月亮被摩天大廈擋住了一半,飄飄然落下一層屬于城市的剪影。 謝平川微微側過臉,看了一會兒風景,冷不丁冒出一句話:“鄭尋,你在和蔣正寒聊什么?” 當下正值北京的一月份,氣溫比起十二月更低。雖說室內充滿了暖氣,但在聽見謝平川的聲音后,鄭尋還是發(fā)自內心地感到了寒冷。 他干笑了一聲,沒有回頭。 謝平川走近了他們:“鄭尋,上個月交給你清洗模塊,有一個地方要刪改。產品部門更改了需求,我們要抓緊時間跟進?!?/br> 鄭尋立刻側過身,面朝著謝平川,稍微抬起了頭,匯報工作道:“副組長啊,我還有問題沒解決,工程量比計劃方案的預期更大……” 他皺了一下眉毛,心煩意亂道:“不行啊副組長,產品老是改需求,我們跟不上?!?/br> 鄭尋和謝平川說話的時候,蔣正寒仍然在瀏覽代碼,他即將完成今天的任務,順著他們的話題問了一句:“要求刪改的部分,是不是ncoa模塊?” 謝平川當場笑了一下,目光從鄭尋身上轉移,來到了蔣正寒的位置。 謝平川問他:“你怎么猜到的?” 蔣正寒回答:“公司內部的論壇上,有產品部門的留言?!闭f完就提交了線上測試,算是結束了今天的工作。 因為謝平川和鄭尋都站在一旁,所以蔣正寒也站了起來。他實習了將近四個月,期間獲得了無數肯定,卻依然保持了低調和努力,深得組長與副組長的器重。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鄭尋聽完蔣正寒的答復,似乎很佩服地稱贊道:“小蔣就是細心,我忙到都沒空看論壇了?!?/br> 他說:“組里的大牛也沒空看,我們都要向你學習?!?/br> 蔣正寒其實也沒有空,但他寫了一個網頁爬蟲,專門爬取和他們組有關的內容,然后匯總成一個文檔,每小時覆蓋更新一次。 恰好謝平川在場,蔣正寒就把爬蟲給他看了。 謝平川看完以后,這樣評價道:“利用一個shell腳本,自動切換后臺執(zhí)行,爬蟲的原理很簡單,但你考慮得很周到?!?/br> 說完這句話,謝平川略微彎腰,極快地敲了鍵盤,調出了公共代碼,同時和蔣正寒說:“你對要改進的模塊,有沒有什么意見?” 蔣正寒抽出圖紙,拿了簽字筆打草稿:“部分代碼能重構?!闭f到這里,他很坦然地笑了:“可以交給我試試。” 謝平川不喜歡和人講廢話,他習慣于直接達成目的。蔣正寒的所作所為,格外貼合他的作風,因此他直截了當道:“這部分由你負責,下個禮拜一早晨,能給我一個反饋么?” 在當前的這一刻,鄭尋還在場,并且臉色不好看。蔣正寒卻毫不避諱,分外誠實道:“明天早上的組會之前,我能完成第一版改進。” 鄭尋一個月都寫不好的東西,蔣正寒只需要一個晚上。 雖說鄭尋今年研究生才畢業(yè),也算是技術組的一位新人,但他和蔣正寒的對比還是太明顯了,明顯到他的臉上十分掛不住。 鄭尋從前認為蔣正寒性格內斂,凡事都會主動為別人考慮,所以一直謙虛有禮貌,今天晚上卻像是重新認識了他——在可以把握機會的時候,他并不會因為謙虛而錯過。 鄭尋不由得感到煩悶,只覺得這個新來的實習生,很有可能謊報了年齡,他不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而是一個三十歲的老油條。 讓他心理略微平衡一點的是,老油條這天晚上加班到了凌晨兩點。 彼時整棟大樓內部,沒有幾盞亮著的燈,窗外更是夜色如墨,街上零星幾個影子,都是一些晚歸的行人。 蔣正寒寫完了模塊改進,又給謝平川發(fā)了一封郵件。他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臨走時遇到了保安,也和對方打了一個招呼,跨出大門的那一刻,忽然聽見手機響了。 打電話的人是夏林希。 冬夜寒風刺骨,月色清冷如水,他顧不上別的事,立刻按下了接聽。 “你站在那里別動,”夏林希道,“我這就過去找你?!?/br> 蔣正寒環(huán)顧四周,嗓音低啞道:“你在這里?”他微蹙了眉頭,蹙眉的表情也很好看,似乎不明白她怎么會在附近。 夏林希很快出現了,從蔣正寒身后抱住了他,她的手上還拎著奶茶杯,和一份打包過的飯盒。 “我一直在對面的咖啡店,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那個?!毕牧窒R娝抗馍钣?,以為他心情不好——加班到這個點,怎么會心情好呢,她覺得有點心疼,踮起腳尖親了他。 蔣正寒握住她的手,明知故問:“你等我下班么?” “我沒有等你下班,”夏林希拒不承認道,“我只是找了一個咖啡店,復習了往年美賽的題目?!?/br> 蔣正寒沒有深究,他碰了一下塑料袋:“這是什么?” “是給你……”夏林希頓了頓,換了一種說法,“是牛奶和通心粉,我覺得挺好吃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br> 對面那家咖啡店,廚師的手藝很好。唯一的缺點在于,他們上菜太慢了,從來都是現賣現做,一份菜能等半個小時,要是很餓的時候去點菜,等待的過程相當煎熬。 夏林希換位思考,要是她加班到深夜,必然會覺得很餓??紤]到這一點,她打包了東西,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耐心等待蔣正寒的出現。 夏林希不會提這些,蔣正寒卻很容易猜到。他大概冷靜了一段時間,就在四下無人的長街低頭,抬手扣住她的下巴吻她,她猝不及防地反抗了一下,不過蔣正寒說了一句:“小心牛奶灑了?!彼R上就變得很老實,他要怎么親她也就隨他了。 蔣正寒卻停下來說:“附近也有酒店?!彼聪蛄饲胺剑瑺恐白?,又聽夏林希說:“我訂過房間了?!?/br> 蔣正寒側過臉看她。 她的臉頰倏然一紅,卻說了兩句實話:“我是想讓你休息。我聽徐智禮說的,到了春節(jié)之前,你們的工作最辛苦,加班的同事非常累?!?/br> 說到后來,她又開始嘴硬:“也不完全是為了你,我遇到不懂的題目,想順便來請教你?!?/br> 蔣正寒安靜地聽著,同時也握著她的手,他們走了沒多久,他忽然開口和她說:“你深夜在外一個人,沒有待在寢室安全?!?/br> 她等了他很久,他既覺得高興,也有點心情復雜。他不想讓她一起吃苦,只想把好的留給她,因此他一直耐心等待,找尋合適的契機,換取創(chuàng)業(yè)的準備條件,目前看來,道路依然長遠。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不遠了=w=蔣總你要相信自己的男主光環(huán)啊【捶地 第68章 凌晨兩點多的大街上,夜風驅散了熱鬧與喧囂,路邊的燈光落影昏黃,愈發(fā)顯得冷冷清清。 或許是因為天冷,夏林希毫無困意,她懷抱著一份夜宵,抬頭盯著蔣正寒,見他神情有些嚴肅,她當場就妥協道:“你下次再加班,我不會等你了?!?/br> 這一句話,她說得很硬氣。 蔣正寒聽完卻笑了:“假如下班早,我會去找你?!?/br> 夏林希想也沒想,隨便接了一句:“找我干什么,到了下學期,不是要住在一起嗎?”話剛出口,她驚嘆于自己的直白,結結巴巴地補救道:“我的意思是,你也要在學校和公司……兩個地方來回奔走,平常如果忙起來,就沒必要找我了?!?/br> 這個補救很蒼白,夏林希耳根泛紅,剛想轉移他們的話題,就聽見蔣正寒低聲說:“找到你以后,能和你一起回家。” 夏林希順著他的話腦補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血槽有點空了。 她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從這一天開始,每逢蔣正寒加班,夏林希都不再等他。然而由于蔣正寒表現出色,效率和水平都超過了同組的鄭尋,組長便有意無意地重點栽培他,也極大地削減了他的空閑時間。 蔣正寒所在的公司,算是業(yè)內的龍頭老大。他們花費精力培養(yǎng)員工,一般都很舍得下血本,蔣正寒作為被關照對象,短期內有了不少收獲,他當然覺得這樣很好,卻也因為沒時間陪著夏林希,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每天給她打電話。 夏林希原本以為,她整個一月份會無所事事,就像去年暑假期間一樣,成天和蔣正寒混在一起,但見他忙得不分晝夜,她也把時間獻給了學習。 期末考試結束后,學校沒有什么事,廣義上的寒假開始了,室友李莎莎早已回家。因此寢室里只有三個人,又因為莊菲總是早出晚歸,就只剩下了楚秋妍和夏林希。 今晚恰逢夏林希值日,她掩上了寢室房門,手里還拿著拖把,正在努力地打掃衛(wèi)生,一邊拖著地板,一邊聽楚秋妍說話。 楚秋妍問:“你下學期,真的要搬出去了?” “我前幾天去看房子了,”夏林希答道,“想找一個環(huán)境好的地方?!?/br> 她看中了一套簡裝房,地理位置非常合適,兩個月前剛剛裝修好,至今還沒有一位租客。對于別的客戶而言,問題在于租金過高,但是對于夏林希來說,價錢不在考慮范疇之內。 如果蔣正寒也覺得合適,夏林希會預付一年的租金。 楚秋妍沒有見識過夏林希的財大氣粗,但她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也認為夏林希會獨自承擔所有房租。畢竟夏林??偸菫樗信笥芽紤],有時甚至把自己的利益放到了次位。 想到這里,楚秋妍抬起頭,若有所思看著夏林希。 窗外的寒風呼嘯作響,寢室里卻溫暖如春。夏林希穿著一條亞麻睡裙,此刻仍然在埋頭拖地,腳下的地板光潔如新,她正準備收工睡覺,忽然注意到楚秋妍的目光,于是她支起了拖把,和楚秋妍對視一陣,有些茫然地問道:“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楚秋妍道,“我真羨慕你的男朋友?!?/br> 楚秋妍心想,假如徐智禮能有夏林希一半的善解人意,她也不用因為談戀愛而如此煩心。 但她沒把話說明白,眼神又有點熾熱,夏林希就臉紅了。夏林希臉紅也不忘洗拖把,扛著拖把就進了衛(wèi)生間,同時岔開話題道:“等我找好了房子,一定請你去做客?!?/br> 楚秋妍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靠近夏林希的位置,很高興地應了一聲:“好啊,我還會做飯,等我去你家了,我給你露兩手?!?/br> 話音未落,寢室的門忽然開了。 莊菲背著書包站在門口,裹著一件厚厚的棉衣,鼻頭凍得有點發(fā)紅,似乎剛從圖書館回來。一切都像平常一樣,她進來以后要摔一下門,引起其他室友的注意,才會走回自己的座位。 不過今天和往常不同的是,莊菲主動和夏林希說了一句:“我聽到你們在講話?!?/br> 她摘下頭上的發(fā)箍,隨手扔在桌子上,好像渾然不在意,又仿佛故意打聽:“你要搬出去住嗎?大一就和男朋友同居?” 夏林希尚未回答,莊菲就小聲嘟囔道:“不要臉?!?/br> 她站在夏林希拖過的地板上,半低著頭檢查自己的書包,用著類似于閑聊的口吻,自顧自地出聲說道:“我們老家那里,只有最不要臉的女人,會在結婚前和男的同居?!?/br> 在“最不要臉”四個字上,莊菲用了生平最重的腔調。 她挑起爭端并不需要理由,整個人就像一只豎毛的刺猬,逮住了誰就要扎誰。除此以外,她并不覺得自己陰陽怪氣,這只是她發(fā)泄情緒的一種方式。 今夜的氣溫在零度以下,窗外灑落了鵝毛大雪,飄飄蕩蕩堆砌在窗臺上,也使得玻璃凝出了一層雪花,夏林希卻沒有賞景的心情。她放下了手中的拖把,從衛(wèi)生間走了出來。 室內的氣氛更加低沉,仿佛到達了一個冰點。 夏林希爬上了自己的床,好像沒聽見莊菲的話。她穿著一條亞麻睡裙,裙擺之下是一雙修長又白皙的腿,腿上沒有任何的瘡疤,每一寸都極其完美,大概是從小過慣了好日子,也沒有干過什么農活。 莊菲忍不住把自己和她比較,比較的結果并不令自己滿意,所以說出口的話愈發(fā)刻薄:“我們班男生知道了,都會嘲笑你不自重?!?/br> 早在今晚之前,夏林希曾經和楚秋妍約定,無論莊菲說出什么話,她們都不要和她爭論。不僅是因為爭論浪費時間,更是因為雙方一旦口舌交接,矛盾和沖突就會持續(xù)擴大,也會越來越讓人心煩意亂。 但是夏林希沒有忍住。她偏過頭看向莊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憑什么用你的標準要求我,我自己的私事,輪得到你來管?” “那些男生在背后叫你女神,”莊菲嗤了一聲說,“你這個女神太不要臉了,你知道嗎?” 楚秋妍立刻接話道:“你站在寢室門口,偷聽我和夏林希講話,這樣的行為就算要臉么?” 莊菲猛地拿起書包,換了鞋子就要出門:“我不跟你們浪費時間,我要去自習室找同學,告訴那一幫同學,你們倆是怎么做人的?!?/br> 甩下這一句狠話之后,莊菲又背起了書包。她好像不是要去自習室,而是要去打一場仗,雄赳赳氣昂昂,打定主意即將大獲全勝。 但她被夏林希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