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你這是和侍衛(wèi)打架了?”一進(jìn)屋,裴一白就歇下了一身的防備,和三娘子貧起了嘴。 三娘子哈哈的干笑了一聲,“我這身板,連您都打不過,還侍衛(wèi)呢?!?/br> “那這腿可折得有點厲害?!迸嵋话渍f著竟毫不避諱的一把掀開了三娘子的裙擺。不過只微翻到了小腿肚以上,然后伸手戳了戳她腳踝的腫脹處,笑得不懷好意。 三娘子暗中忍著疼,正想狠狠的瞪他一眼,忽然看到他臉上有明顯的傷痕,不禁一愣,“你怎么也受傷了?” “二嫂你還不知道?”陸云姍嘆氣道,“裴少醫(yī)是傍晚的時候被二哥他們從景仁宮的地牢里救出來的。” “又是毓妃?”三娘子恍然大悟,頓時覺得有些事兒好像已經(jīng)可以想明白了,“難道毓妃把大嫂也一并困在宮里為質(zhì),為的是不讓你出手救先帝爺?” 裴一白一邊給三娘子上藥推拿,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其實要我說,毓妃也實在是高估我的本事了,就先帝爺那中毒的程度,說實話,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別說是我一個凡夫俗子了。” “真的沒辦法查到是誰下的毒嗎?”一陣清清涼涼的感覺從腳踝處直竄而上,三娘子頓時覺得腳上跟了她大半日的那種腫脹感頃刻間就消了很多。 “灰心草這個東西吧其實真的很常見?!迸嵋话讚u了搖頭,“別的用處不說,它可以專門用來滅御花園里的雜草,你說,它常見不常見?!?/br> 三娘子不禁“啊”了一聲,卻仔細(xì)分析道,“既是劇毒,那宮里又怎么會讓人隨意用,肯定還是有據(jù)可查的?!?/br> 裴一白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勾,“有時候看著你很糊涂,可有時候看著你又是真聰明?!?/br> “難道不是嗎?”三娘子這才瞪了裴一白一眼。 “是這樣的,內(nèi)務(wù)府里誰用灰心草都是要畫押再領(lǐng)的,而且,光是這一味毒藥,就算吃一年,也不過就是讓人脾虛體弱腸胃不順罷了,要人命還是不至于的?!?/br> “還有別的毒藥?”陸云姍也好奇了。 “對,那是先帝慣用的安息香,香里有一味叫萍風(fēng)草的香料,和灰心草相融,會生成劇毒。因為先帝只是吸入而非食用,所以這毒性揮發(fā)的很慢,慢到我之前診脈的時候都大意忽視了?!?/br> 這分明是有預(yù)謀的,而且此人心思縝密,對藥理也是略有研究的,竟連裴一白都順利的騙過了…… 然而相較于偏廳里的輕松氛圍,養(yǎng)心殿的正廳里頭,此時此刻的氣氛卻是凝重得令人窒息的。 燈火通明的大殿之上,新帝端坐南首,面前跪著三個人,大皇子面色從容,嘴角含著一抹冷笑,武澤將軍則神色震驚,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而陸承安也跪著,抿著嘴,忍著從嗓子眼兒不住往上竄的咳意,臉色蒼白,目光如水。 “將軍一心偏念,為的也是一樁陳年舊事,然逝者已逝,將軍此番舉兵之意,卻是志在破宮,如今弄得晚節(jié)盛名不保,不免令人痛心?!钡钣罾镉兄酪话愕某良?,跪著的三人等了許久。坐在上頭的趙鐸終于開了口。 “為何那半塊虎符……”年邁的武澤將軍傲然的抬起頭,眼里有著不可置信的灼光。 趙鐸緩緩得嘆了口氣,然后輕輕的攤開了手,他的掌心間,有一塊通體橙黃的明玉,玉身正是一只猛虎的上首,虎面雕刻精美,栩栩如生,反面刻著“天尊”二字。 “我大周朝初始,元祖持虎符號令禁軍暗部,高祖之年,虎符一分為二,上一半刻著‘天尊’。下一半刻著‘帝令’,天尊地令,此乃大周統(tǒng)軍,虎符二合,便可號令九州,這東西,將軍一定認(rèn)得。” “大皇子!”武澤將軍不禁怒目轉(zhuǎn)頭,狠狠的看著一旁的大皇子厲聲質(zhì)問道,“八皇子不是說他在關(guān)東尋到了另外半塊虎符嗎?怎么……” “天福十三年,滇州南寧王得先帝欽賜虎符遠(yuǎn)赴彝召鎮(zhèn)守,從此便駐扎在了彝召。天福二十五年,彝召大亂,楚王奉命帶兵出征,遠(yuǎn)助南寧王鎮(zhèn)守邊關(guān),誰知一個月以后楚王探子回報,南寧王欲擁兵自重聯(lián)手北召建立新權(quán),先帝信以為真,暗中下令誅殺南寧王,九族皆滅??墒蔷驮谀且荒辏前雺K虎符卻不知了去向……” “不,慕容兄精忠為國,一片丹心,當(dāng)年我們并肩征戰(zhàn)沙場,他若真是這般貪圖富貴之人,又怎會在彝召這么多年才起兵造反?先帝錯信佞臣,枉殺無辜。微臣只是為了要給慕容兄討回一個公道而已!” “將軍一直以為毓妃是能幫南寧王討回公道的人嗎?可為何現(xiàn)在消失了多年虎符會在朕的手中呢?”趙鐸嘆了口氣,人好像有的時候很容易相信片面之詞,越是執(zhí)念的東西,就越會偏信。 “為何……” “為何……”見年邁的老將軍微顫得伸出了手,直指一臉漠然的大皇子,趙鐸接過了武澤將軍的話,“因為當(dāng)年謊報軍情、讓南寧王慘死異鄉(xiāng)的謀權(quán)人之一,就是大皇兄?!?/br> “孽障!”武澤將軍聞言,“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瞬間就抵住了大皇子的喉頸。 誰知,大皇子竟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閉著眼道,“成王敗寇,任憑處置?!?/br> “為什么?”武澤將軍目露兇光,滿心恨意。沒想到他自詡聰明,臨老竟被這真正的劊子手給擺了一道。 “將軍難道不知道我和八弟是為了什么嗎?”大皇子看了一眼新帝坐著的位置,眼底透著nongnong的失意。 轉(zhuǎn)眼之間,大廈傾倒,他籌謀多年,沒想到最后還是造化弄人。都說人定勝天,怎么到了他籌謀的時候,這句話竟成了一句狗屁! “將軍,朕帶你去見一個人?!壁w鐸說著站起了身,然后微微的沖武澤將軍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后又吩咐了一旁的侍衛(wèi)道,“將大皇子暫關(guān)天牢,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請見?!?/br> “是!”侍衛(wèi)領(lǐng)命,將如同偶人一般的大皇子輕輕松松的帶了下去。 而新帝則是引著武澤將軍進(jìn)了一間偏室,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又只身走了出來。 “將軍一定很吃驚吧?!闭驹谝慌缘年懗型⒖戳丝匆廊还蛑年懗邪?,問了新帝一句。 趙鐸笑了笑,“誰都沒想到南寧王的兒子……哦不,女兒還活著。”他說著,淡淡的嘆了一口氣,然后低頭看著陸承安道,“世子爺是真的想扛罪了?” 陸承安抬起頭,捂住嘴咳了一下,然后強(qiáng)忍個著嗓子眼兒的腥甜道?!叭艋噬显噶艏腋敢粭l命,微臣死不足惜?!?/br> “世子爺可知,今兒下午,靖安侯手中的劍都已經(jīng)指在了朕的這兒?!壁w鐸說著,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皇上,微臣只希望皇上能網(wǎng)開一面,至于最后是褫奪官爵亦或是貶為庶人,微臣自認(rèn)無力相左皇上之意,微臣……咳咳咳,微臣只是不忍見著家族百年基業(yè)毀于父親的一時糊涂之中。陸家沒了靖安侯,卻還有姑姑和舍弟,只要假以時日,他們二位一定會給皇上一個嶄新的……咳,嶄新的靖安侯府的。”陸承安說著,沖著趙鐸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靖安侯……”趙鐸似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陸承安道,“朕還從未想過要讓你二弟承襲靖安侯的位置啊。” “皇上!”陸承安猛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趙鐸,又看了看陸承廷,冷笑道,“陸承廷,之前你不是這樣和我交涉的?!?/br> “誒……罷了,這兒留給你們兄弟倆私談,朕去和這會兒還是真正的靖安侯陸大人聊一聊?!彼f著,便伸手輕輕的拍了拍陸承廷僵硬的肩,然后毫不留戀的踱步出了正殿。 “陸承廷!”聽著新帝漸漸遠(yuǎn)去的腳步聲,陸承安站了起來,嘴角抽搐道,“我知,陸家欠你,欠你年幼之親,欠你年少之志,欠你年長之助,我知,論謀略,論才智,你都不比我差,當(dāng)年若沒有祖父的一心疼愛,或許今天你就真的被父親母親給忽略了??墒球札堉?,猛在其筋骨之硬。你若是塊金子,怎么都會發(fā)光,我今日拿這條賤命,和你換侯府這一世的太平,你若不點頭,我即便是吊著這口氣,即便是不顧了父親之命,也一定會把這位置口傳給你的,畢竟,今日奪宮之事,和我可真沒有半點干系?!?/br> “你就不怕我借機(jī)弄垮了侯府?”陸承廷也跟著淡然一笑,滿眼的不屑。 “你不會!”誰知陸承安竟斬釘截鐵道,“當(dāng)年,宣氏刻意刁難你大嫂,你暗中出手,幫你大嫂一排眾意,別人不知,我知道。宣家三番兩次的想讓昱哥兒承了我的位置,你為此連夜改了宣氏牌位上的字,為的就是讓宋姨娘死心,讓宣家死心,你這心念我也知。這么多年了,你若真的對侯府無情,便不會對姑姑這般信任有加,也不會對云姍這般疼愛有加,說到底。你明白侯府會給你帶來的好處,可是你卻不茍同父親和我的處事之道。如今天下大變,你終有出人頭地的機(jī)會了,這機(jī)會前,無人阻攔,你卻告訴我你不稀罕了不想要了,你覺得我信嗎?” 見陸承廷抿嘴不語,陸承安咳了幾下后又繼續(xù)道,“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我清楚,你有野心,有沖勁,所以當(dāng)年看到姑姑和父親意見相左的時候。你一無反顧的就選擇了姑姑,選擇了太子,別人只道你是無奈之舉,但我明白,這本就是你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二弟,你心思縝密,想的從來都比別人多,你別告訴我,這世子之位,你一日都不曾盼過。” 誰知陸承廷竟搖了搖頭道,“這世子的位置我還真的沒有想要過,我要的,是靖安侯的位置?!?/br> “哈哈哈……”陸承安忽然狂笑出了聲,可大笑過后,卻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都不是一個半吊子的野心家,哈哈哈……” “大哥,府之棟梁,唯正則剛??赡愀嬖V我,父親如今把好端端的一個侯府折騰成什么樣子了?”陸承廷不顧陸承安的狂笑,恍惚遙記道,“我當(dāng)年被送回建德的時候,祖父待我極為嚴(yán)苛,寒冬臘月,每天早上天還沒亮,祖父就會喊我起床,五里山路,五里田間,祖父說,強(qiáng)身健體才是立業(yè)之本。后來再大一些,祖父替我請先生,教我開拳腳,又告訴我,大業(yè)之前,人必藏拙,拙者,智也。智者,贏也。我真的以為,等我回到帝都,回到侯府以后,看到的應(yīng)該也是一派興興向榮之景,家業(yè)興旺之貌的,可誰知……”陸承廷眼里突然透出了nongnong的失望,“根基已腐,梁柱已空,祖父對父親都是失望的。” “我……” “當(dāng)年祖父病危,我千里趕回,祖父已是彌留,卻仍不肯和父親多說一句話。唯獨我,他老人家和我說,侯府百年基業(yè),卻不能毀在了銅臭上。”見陸承安要開口,陸承廷卻毅然而然的打斷了他。 人心有貪,只要起念,就很難壓下,這個道理,其實誰都懂,可是要真的克制住,卻很難。 “祖父最疼的,果然還是你。”聽到這里,陸承安默然的垂了肩,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氣。 “大哥,祖父也疼你,因為疼你,所以才覺得世子之位,其實等于是拖累了你?!边@話,陸承廷以前是不屑說的,可如今,兄弟二人赤誠相見,他竟說的格外由衷,“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是難以兩全的。你這身子,若是不為俗世拖累,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蛟S真的是能長命百歲的……” 人之將死,親情不舍,此乃常情。 “我這輩子,是沒有命緣的,你可知道,你大嫂想和我和離?” 陸承安話音剛落,陸承廷就吃了一驚,“大嫂她為何……” “和離也好?!笨申懗邪矃s打斷了陸承廷的追問,“裴家清流,皇上登基以后,雖虎符在手,合二為一,可以號令暗部運籌帷幄。但說到底,這大周的根基還是飄搖了。以堵做疏,效果總是不顯著的,貪官污吏就和水患一般,越扣的緊,權(quán)臣反抗的就越厲害。你讓一眾過慣了驕奢yin逸的人突然吃起清粥小菜來,一兩天還好,一兩個月,一兩年,你試試看,明著不反,暗中也會生出旁念的。這也就是為何明明八皇子囂張跋扈,毓妃驕縱蠻橫,可他們手底下卻依然會有這么權(quán)臣跟著的原因。” 論謀道,陸承安是遠(yuǎn)不輸陸承廷的。 只是陸承廷沒想到,陸承安竟會同意裴湘月和離之意,“若是和離,大嫂以后這日子只怕是要清苦萬分了?!?/br> “總比冠著我這夫姓要好?!标懗邪簿顾实囊恍?,“原我還在惋惜,左右到底沒有給她留一個孩子,可如今她既生出了念頭想和離,這沒個孩子,總也走的干凈些。不過將來若是裴家有任何困難,只要月娘開口,你必定要竭力幫到底!” 陸承廷輕輕的點了點頭,其實這話不用陸承安吩咐,他也知道,不管是天家還是陸家,都欠了裴家很多。 “還有,你答應(yīng)要幫我照顧好清清的?!标懗邪草p輕的一咳嗽,頓時拉回了陸承廷的注意力。 “大哥……”陸承廷有心想辯,“你若真的為了她好,沒有什么是比幫她擇一戶良籍更好的選擇了?!?/br> “她早已經(jīng)是我的人了,若能有良籍可選,我又何嘗不希望她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過去?”陸承安沉重的搖了搖頭,“二弟,這是我欠清清的,這次她父親的事,我也沒有幫著護(hù)個周全。老師一心以為子隨父心,就這么一無反顧的跟著九皇子上書請奏想要讓八皇子重回帝都,偏偏就踩到了先帝爺?shù)哪骥[,先帝一紙降罪,把老師發(fā)配西川,蜀地難耐,他老人家四十多歲了,這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山清水秀的寧川縣,這一去,就無命而歸了。如今,老人家的尸骨都還在西川城內(nèi),你說……我欠清清的,又何止是許諾她一個安然愜意的將來這么簡單?” “可大哥。人心只有一顆,你這邊既已欠了林姑娘,那邊就應(yīng)該給大嫂一個交代的。”就感情這件事上,陸承廷是不贊同陸承安的處世之道的。 “別告訴月娘?!标懗邪惨蝗缂韧膿u了搖頭,“有些事,爛在肚子里總比說出來傷了兩個人的心要好。反正我都是將死之人了,咽氣以前,我會和你大嫂回宗族祠堂和離的,和離以后,她從此就和我陸家沒有半點干系了。要欠,就讓我欠了清清一人吧,月娘離了我,還有裴家,清清離了我,卻什么都沒了……” 一句話,見真心。 有些人,即便同床同枕,也不過就是人情一段,分了散了,至此兩不相干,徒留一句欠了,應(yīng)還。而有些人,即便天涯相隔,也依然是眷戀不移的,分了散了,至此生離死別,也定會安頓好她的前路,唯念摯愛,永生不惜。 這,就是愛和不愛的差別。 ☆、第114章 半生笛?門宅肅清 天福三十一年四月十六日,明宗趙璟駕崩朝陽閣,太子趙鐸繼位,奉上尊號“憲宗”,改年號為“永新”,同年即永新元年。 四月二十三日,先帝頭七,喪儀之序有條不紊的開始進(jìn)行,宮中敕諭天下,凡有爵之家和七品以上官宦人家一年不得宴飲作樂,一年不得婚嫁,百姓半年停綴,凡誥命等皆隨朝按班守制。 四月二十五日,朝中擬定了先帝謚號為“忠”,同日,新帝封典,追封生母萱妃為仁賢皇太后,冊封先蕙妃為仁孝蕙太妃,其余先帝一眾后宮嬪妃皆送往知行寺帶發(fā)修行,為帝超靈,祈愿大周。 遂,帝都悲鳴。舉國哀傷。 當(dāng)然,這一路的排場其實都是天家因為君位更迭而做給世人看的場面戲,而實際上,太平之下,刀槍劍雨還在繼續(xù)。 在宮亂的第三天,陸承廷和好不容易看清了真相的武澤將軍就聯(lián)手出兵,圍剿了被禁軍暗部堵在了南郊的八皇子親率的五千精兵。 說起來八皇子自以為已成功的得到了武澤將軍的信任,所以此番殺回帝都,他只從關(guān)東帶回了一半都不到的兵力,結(jié)果就徹底的成了甕中之鱉。 這場正面交鋒幾乎毫無懸念,當(dāng)陸承廷在老將軍的掩護(hù)下帶著幾十個死侍沖進(jìn)營帳的時候,八皇子的鎧甲才剛穿了一半。 出發(fā)以前,趙鐸下令殺無赦,陸承廷便沒做猶豫,手起劍落,銳器穿膛,一舉奪走了驚恐萬分的八皇子的最后一下心跳。 而就在陸承廷和武澤將軍出發(fā)的同時,皇上則派人將宮內(nèi)女眷全都安然無恙的送回了府,這其中,自然有三娘子、裴湘月和陸云姍。 三人回到侯府已是黃昏,在垂花門前分手以后,陸云姍和三娘子都徑直回了自己的小院,可裴湘月卻面色凝重的去了霽月齋。 霽月齋的正屋里煙霧繚繞,裴湘月剛一進(jìn)門,就被那佛香熏染得連連嗆了好幾下。 “世子夫人。”袁mama站在門口,一見裴湘月就趕緊將她迎了進(jìn)去,“您剛到前院的時候老夫人就收到了信兒,一直等著您呢。” 裴湘月點點頭,腳下的步子就快了很多。 屋里,老夫人跪在一座小小的神龕前,正一手執(zhí)著佛珠,一手敲著木魚,閉著眼,口中振振有詞。 裴湘月見狀也不出聲,只靜靜的在一旁候著。 過了一會兒,老太太念經(jīng)的聲音便漸漸的輕了下去,裴湘月低頭一看,見老夫人已經(jīng)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母親?!迸嵯嬖逻B忙上前將老太太仔細(xì)的攙了起來,兩人一并坐上了羅漢床,她方才眼露擔(dān)憂道,“您這兩日是不是沒有休息好,眼底淤青都重了?!?/br> “你們都在宮里,我怎么可能睡得好……”素來打扮精致配妝得體的老夫人今日只穿了一件最最尋常的藕色雙面褙子,盤髻上簡單的用了一只桃木素簪固定。其余竟連一樣見色兒的首飾都沒有,連手腕上慣戴的那兩只赤金紅寶石掐絲鏤空龍鳳雙鐲都被她取了下來。 “我……”裴湘月有千言萬語想說,可一張嘴卻全部卡在了嗓子眼兒。 “你父親如何?”老夫人見了,目光一斂,先聲奪人。 “父親如今被關(guān)在了刑部大牢,不過二弟說,只要先帝喪儀一結(jié)束,他就會命人放了父親的?!?/br> “那你男人呢?”老夫人氣大媳婦怎么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卻成了算盤珠子,非得撥一下才會動起來。 “世子爺正在牢里陪著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