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世子爺?”三娘子自然而然就擱下了手中的杯盞。 “我沒想到,我竟這么晚才等來世子爺。”林婉清的眼中,透著哀愁,那閃爍的瞳仁仿佛是被人吹皺了的一江春水一般,微漾卻寒涼,“世子爺說,讓我等等他,等世子夫人有喜了,他就會把我接回府的,我等著,我愿意等,可是……等來的卻是他那一身已經(jīng)滲入了骨子里的沉疴……” 這個林婉清竟然…… 三娘子忽然坐不住了,她瞇著眼,看著林婉清,腦海中突然閃現(xiàn)出了裴湘月那張端莊精致的臉龐來。 “叫jiejie笑話了?!辈煊X到了三娘子的異樣,林婉清忽然就斂了滿眼的哀傷,又恢復了之前的靜默。 “你……”三娘子只覺得腦子里有些繞,畢竟她原本以為林婉清是陸承廷的女人,因此最開始的時候便存了戒備的心思??涩F(xiàn)在,林婉清竟親口告訴她,自己是陸承安的女人。 所以陸承安是為了林婉清才點頭同意和裴湘月和離的?想到之前裴湘月時不時的會和自己說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想著她和陸承安兩人之間那么明顯的不親不近,她不禁啞然了。 陸承安這做的叫什么事兒?三娘子忽然打從心里有點瞧不起這個不見擔當?shù)氖雷訝斄恕?/br> 先撇開林婉清單說裴湘月,堂堂的世子夫人,其實她并非一定要讓陸承安對自己多么的一心一意不近別的女色的,三娘子以為,裴湘月要的應該是尊重,是能立足在侯府的一方依靠。 而顯然,這依靠,陸承安是能給的,那就是一個孩子。 三娘子知道,裴家實為清貴。裴湘月本不是一心要攀附勢力的人,既然她當時已是靖安侯的世子夫人了,那陸承安要承諾給她的,就遠不是什么情啊愛啊能隨意打發(fā)了去的,她要的是體面的地位,是夫君的尊重,是家族的榮耀,是嫡子的依靠,可這些,陸承安幾乎都沒有給過裴湘月。 那么林婉清呢?這個被陸承廷這樣堂而皇之帶回府給陸承安守孝的女子,她沒名沒分。在陸承安活著的時候沒有名正言順的踏進侯府的門,如今陸承安已故,她就更不可能被侯府所接納了。 要說陸承安應該是真心喜歡這位林姑娘的的,否則,他應該也不會這么爽快的同意了裴湘月的和離之意,而且在陸承安最后的日子里,林婉清也不會只身一人陪伴在陸承安的身邊,最重要的是,陸承安也不會莫名其妙的就將她帶回了府。 睦元居里是沒有妾氏的,這個是三娘子在剛過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了的。 可原本三娘子以為這是因為陸承安的身子不好不便納妾,但現(xiàn)在看來,是因為他想要的女人暫時進不了陸家的大門罷了。 其實,這世上,要辜負一片真心是很容易的,可陸承安卻左右不為,一下子就辜負了兩個女人。 他欠裴湘月一生相敬如賓的體面,也欠林婉清一生鶼鰈情深的厚愛。 既無法做到,就不要承諾,既沒有承諾,就不要逞強,可陸承安既逞了強,還給了鏡花水月一場空的承諾,如今他是干干凈凈的走了,可卻留下了林婉清這么個燙手山芋,這是擺明了要讓弟弟接手的樣子嗎? 屋子里的氣氛一下子沉凝了起來。 三娘子自認沒辦法站在林婉清的立場去縱觀整件事,即便是裴湘月提出的和離,可三娘子當時對陸承安的無所擔當已經(jīng)是頗有微詞了,但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外人是沒辦法參透說明的,所以三娘子便把不平給壓了下去。 但現(xiàn)在,無端的冒出了一個林婉清,這讓三娘子更加的覺得陸承安在男女之道的處事方式上是有很大的不妥的。 “一早從東郊趕過來,林姑娘一定累了吧?!辈⒎怯兴?,可是三娘子卻覺得真的沒辦法和林婉清待在一個屋子里等著陸承廷回來,“我讓mama先帶林姑娘去南屋的偏廳休息一下,準備些點心和熱茶,中午的時候多加兩個菜,姑娘和我們一起吃點兒吧?!?/br> “有勞jiejie了?!边@林婉清竟是個格外會看眼色行事的,一聽三娘子這樣說,她也未見尷尬,只微微一頷首就站起了身,絲毫的不拖泥帶水。 三娘子看了她一眼,也跟著站了起來,本想送她出門的。卻還是又開了口道,“我瞧著你也并沒有比我小很多,‘jiejie’這一喊多有不妥,以后你還是……” “我喊您二夫人吧?!绷滞袂逍α诵?,神色間竟是一片恬然。 將林婉清交給了單mama以后,三娘子便折身回了屋,坐立不安的靜候著陸承廷回來。 等待的滋味很是磨人,且三娘子昨天一個晚上沒有睡,這會兒靠在窗邊,一神游放空,腦子就犯起了困。 迷迷糊糊間。她覺得有人輕輕的進了屋,緊接著一股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味道驟然的就竄入了她的鼻息間。 三娘子一個驚魂,猛的睜開了眼,迎面對上的,是一雙深幽的、疲倦的、微帶歉疚的眸子。 “二爺回來了。”三娘子立刻轉過了頭。 這個男人的目光淬著嗜人骨血的毒液,她自認沒那么好的定力能在陸承廷那咄咄逼人的視線下將自己滿腦子的疑惑問個清楚明白,索性還是不對視為妙。 “你……”關東一行,耗時費神,結果卻依然不盡理想,孩子和那側妃都沒有找到,最詭異的是,連八皇子留在關東的那近一萬余人的精兵也不翼而飛了,整個關東,竟找不到這一萬多人的蛛絲馬跡,實在叫人不得不多心。 而國事不順,家事竟也是亂糟糟的不讓人省心。 陸承安的心,到死都一直在算計中,他是算準了自己會在那個時候回帝都的,所以才會派了人在官道口截他的。 可是將死之人,實為可嘆,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和他打斷了骨頭卻依然連著筋脈的親大哥。 “二爺想從哪一樁先說起?”三娘子悶悶得打了個哈欠。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六月初夏盛迎,茉莉怒綻,整個院子里只要有風吹過,就有陣陣的花香襲人。 三娘子愛花,從她剛嫁進侯府開始,院子里東南角的那片花圃她就專門精心打點過,如今明夏初至,那兒已隱約有了一些百花爭艷的模樣了。 只可惜,本應是花嬌人美萬事新的,如今卻成了花景依舊人相隔了。 “你想先聽哪一樁?”成親至今,其實陸承廷也不是沒有和三娘子有過口角,但是大多的時候,三娘子就只是賭氣而已,那火冒三丈來的快,壓下去也快,可今天,她的生氣中卻帶著一股讓陸承廷覺得分外陌生的疏離感,明明才分別了幾十天,卻好像萬水千山的相隔了幾十年一樣。 “嫂嫂小產(chǎn)了,二爺知道嗎?”三娘子平靜的看著陸承廷,眼色無波。 陸承廷坐了下來,“你大哥這件事,我走的時候都是安排好的,皇上當時已經(jīng)放話說了要一個一個查,帝君一言,怎能出爾反爾?皇上心里也是有數(shù)的,你大哥肯定是被人栽贓的,但當時整個翰林院里牽扯進去的并非你大哥一人,皇上若要對他特殊對待,你讓他以后如何在翰林院立足?” “我知道官場難為,我知道大哥是清白的,更知道二爺?shù)臑槿?,你不會枉顧大哥的死活只為了在皇上的面前明哲保身?;噬系腔痪?。穩(wěn)固政權是要用心,用計謀,用人脈的,翰林院是什么地方,那是以后皇上的脊梁骨兒,皇上若不從現(xiàn)在開始就把翰林院給整理干凈了,那他這把龍椅只怕也會有坐不穩(wěn)的一天?!比镒犹鹧垌?,冷冷的看著陸承廷,“可我理解二爺有什么用?二爺似乎一點兒也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br> “怎么沒有?”陸承廷也拉下了臉,“我若不考慮你的感受,何苦要在……” “二爺考慮我感受的法子就是干脆把這么大的事兒瞞而不說嗎?”三娘子冷笑一聲。截下了陸承廷的話,“瞞而不報是簡單,二爺覺得只要大哥是清白的,皇上自然會放了大哥,大哥被押刑部,早晚都會出來的??啥斢袥]有想過,這人一旦出事兒了,并不是只要顧及妥當了出事的人就萬事大吉了。說句不怕二爺笑的話,侯府里頭,人人都視世子爺是主子,是爺,是一塊寶,可在我們許家,大哥就是我們許家的主子,許家的爺,許家的寶。嫂嫂這胎懷的本就艱難,大哥一直小心翼翼著嫂嫂,大夫也是一直在外頭候命的,就怕嫂嫂和腹中的孩子會有個什么意外??啥?shù)购?,出了事兒,卻將我這兒的消息瞞得滴水不漏,以為這樣就是萬吉了。但二爺怎么不想想。我若是早點知道了這件事,或許還能勸勸嫂嫂!”雖見陸承廷臉上透出了晦澀的神情,但三娘子卻依舊重聲責問道,“二爺不如捫心自問一下,當時大哥出了事兒,你不告訴我,是因為怕我胡攪蠻纏讓你在皇上跟前做出什么為難的事兒呢,還是你真的只是怕我擔心。” “你……”陸承廷愣了愣,沒想到三娘子竟會猜的這樣的準。 他承認,當?shù)谝粫r間知道了許世嘉被人關押進了刑部大牢之后,那樣的念頭確實有在自己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的。 畢竟,他知道三娘子是個格外重親情的,如今許世嘉出事,很可能除非她親眼看到許世嘉安然無恙的走出刑部大牢,不然只怕三娘子會一直拿捏著這件事兒不放。 可偏偏眼下,他在朝上也是那個眾矢之的的箭靶子,這調(diào)令還沒頒,卻有不少人等著在抓他的小辮子了。其實,這種情況下,他在皇上跟前雖有話語權,可對于救許世嘉而言卻沒有太大的優(yōu)勢。 所以,他當時確實猶豫了。衡量再三,終究還是沒有告訴她。 見陸承廷沒有回答,三娘子也干脆收了聲,但是她卻在陸承廷閃躲的視線中找到了肯定的答案。 本來,她問的這么明白,其實是不指望陸承廷會回答的,但誰知,他眼底透出的那不自然的回避還是太明顯了,直接就讓三娘子心頭一緊,鼻尖立刻酸了起來。 真是可笑,夫妻一場。本該攜手共進的,可誰知陸承廷到最后竟還是防了她一手。 成親這些時日以來,她以為兩人已經(jīng)達成了默契和共識了,可誰知,沒遇著事兒的時候都是好好的,但一遇到事兒,卻終究還是沒能一條心。 話說到這兒,眼見陸承廷是這樣欲言又止的表情,三娘子就姚氏小產(chǎn)這件事也沒什么興趣繼續(xù)追問下去了,便忽然就轉了話題道,“那么那個林姑娘。二爺準備怎么辦呢?” “……” “世子爺?shù)男∏槿?,二爺難道真的準備讓她留在侯府給世子爺守孝嗎?”見陸承廷還是不肯說,三娘子又一次自問自答了。 “許孝熙。”可三娘子話音剛落,陸承廷就喊了她的正名,“林姑娘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她父親原是大哥的啟蒙先生,那時大哥去的是林大人開設的族學,和林姑娘也是從小就認識的?!?/br> “所以,青梅竹馬抵不過裴jiejie的煞費苦心是嗎?”三娘子本已準備下羅漢床了,聽到陸承廷這樣的論調(diào),她不禁停下了動作。轉頭看著他,眼底閃現(xiàn)的全是譏諷的笑意,“我知二爺肯定要和我說,林姑娘如今無依無靠,本她還有世子爺可以相依為命,誰知老天薄待世子爺,讓他這般英年早逝,留下孤苦無依的林姑娘,所以你要替世子爺代為照顧這位林姑娘,是嗎?” “我……”說實話,三娘子的話和當時陸承安的臨終托付真的沒有差多少,可是陸承廷卻也還沒想好要不要點這個頭。 其實,安頓林婉清有很多種法子,左右也都是妥當?shù)?,林婉清若真在侯府住下其實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去處。畢竟,老夫人當前,林婉清的身份首先肯定就瞞不過去了。 但情緒這種東西卻很是微妙,當下越見三娘子這般氣絕橫生的模樣,陸承廷就越發(fā)的感覺她其實并沒有在平心靜氣的和自己相談,反而就會忍不住想要去觸她的逆鱗。 “大哥人都已經(jīng)走了,他的托付我不得不重視?!笨蓺馊镒託w氣三娘子,陸承廷這一句話說的倒是人之常情。 可就在夫妻倆心里都憋著一大堆的苦誰也不肯先讓一下誰的時候。內(nèi)廂房的門卻被人輕輕的合上了…… 門外,是一臉茫然的林婉清,雙目通紅,眼色無交,仿佛一尊沒有任何生氣的玉瓷娃娃一般。 “姑娘怎么不進去?”堂屋口,子衿正提著熱水進門,一見林婉清,她也好奇了,“您在堂屋里站了好久了?!?/br> 林婉清聞言毫無生色的干笑了一下道,“二爺和夫人還在里頭商量事情,我再……等等吧?!?/br> 子衿蹙眉。是誰讓這個外客一個人站在堂屋里的,“那姑娘去耳房坐坐吧,老站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br> “哎呦,哎呦,我來了?!蓖蝗唬瑔蝝ama臉色不太好的跑了進來,一見林婉清正和子衿面面相覷的站著,單mama一愣,不一會兒就立刻打著圓場道,“哎,都怪我老婆子早上起來的時候貪喝了兩杯茶。這會兒就一個勁兒的往凈房跑,怎么,二爺和夫人還在里頭議事呢?” 子衿這才面露舒展的沖單mama笑道,“如今昱哥兒瞧著倒和儀姐兒一樣乖巧懂事了,mama就得閑不少呢?!弊玉普f著,視線就往一旁目光游離的林婉清身上瞟了瞟。 “可不是!”單mama一聽還真就對上了子衿的話,“總算早上也能好好來請個安了,一天里頭也鮮少聽到思懿居里兩個丫鬟雞飛狗跳的大喊大叫了,都是二夫人教的好!” 可一聽單mama說到“二夫人”三個字,林婉清的目光忽然僵了僵,緊接著,她便旁若無人一般的轉了身,然后慢慢的走出了堂屋。 那個二夫人,小小的年紀,可說出口的話卻句句犀利,直戳人心的。但是,事情又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好像幾乎是一夜之間的,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她。父親慘死在宮亂當下,皇上將那一定逆賊叛黨的帽子扣下來的時候,她就知道林家完了。 可她怎么都沒想到,母親竟會只身找到了世子爺,求世子爺庇護。 她想去攔。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母親早有預謀,在見過世子爺之后就服毒自盡了。 是啊,叛黨一門,照理應該要誅殺九族的,可他林家上上下下也就三口人,稀薄的可憐,母親這是困獸之爭,拼盡了全力在保她一世無憂的。 陸承安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披麻戴孝的呆坐在墳頭。帝都之亂,并非只有她一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可是直到那一天,林婉清才真正感到了無依無靠的滋味。 這個青梅竹馬的男人身上背負著太多的枷鎖,他說,讓她等他,這一等,就是整整十年,他身份金貴,絕不能隨隨便便就娶個女子過門為妻,哪怕這女子是一門良戶,哪怕這女子愛他至深。 他說,讓她等他。只要嫡妻點頭,他就能八抬大轎抬她進門,從此風華相伴,至死不渝??墒撬牧饲嗍[歲月,給了肌膚之愛,最終換來的卻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搖頭嘆息。 不是沒想過要離開,可是每次這念頭一生,她就會想到他擁著她時那種令她悸動不已的感動和無謂。 是啊,她是想著要和陸承安長相廝守的,這么多年了,他們的感情就像一顆早已經(jīng)生根發(fā)芽的種子,埋在了心土中,若要連根拔除,是要斷筋碎骨的。 終于,她等來了和離的他,有一些希望好像就在眼前了,慢慢的近了,近了…… 那幾天在水榭私處,是她記憶中最快樂幸福的一段時光,她不求什么錦衣華服的奢貴,也不求大門大戶的尊享,她只要他能明媒正娶的將她帶回府,給她一個身份,給她一個家,她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怎么到了今天,她連這個念想都成了奢望呢? 陸承安,這個說過要照顧她一生一世的人,竟走在了她的前面…… 抱著陸承安漸冷的尸首的那一刻,林婉清是真的慌了。 送走了雙親,送走了他,如今讓她這孤苦無依的罪臣之女要何去何從呢?難道真的要讓她去私教坊轉良為奴,從此低著頭舔著臉賣笑為生嗎? 林婉清默然的站在廊子下面,有風從她的肩頭吹過,吹散了她耳邊的碎發(fā),吹迷了她淡漠的雙眸,更吹皺了她的一池心湖…… ☆、第123章 桃花轉?風雨飄零 陸承安出殯下葬的那天,下著很大很大的雨。 同一條去東陵山的路,一個月之內(nèi),陸家人走了兩次。同一行送葬隊,一個月之內(nèi),敬文巷四周的街坊見了兩次。 國喪之下,侯府不吉,街頭巷尾甚至有流言傳出,陸承安的命是親弟弟陸承廷一劑毒藥喂下帶走的。 這可笑的流言,如風卷殘云一般吹過了深幽的小巷,讓那些不明所以的人遙看森然威嚴的靖安侯府時,都會無端的嘖嘖生嘆。 正所謂再多的富貴也要有命來享,再多的子嗣也要能承歡膝下,再親的手足也要能相互扶持,可是如今的靖安侯府,卻好像只剩下了一個空空的殼子而已,富貴已似浮云,手足親情皆薄涼。 從東陵山回來以后,陸承廷便把陸承安的牌位拿到了祠堂之上,拂塵擦靜,仔細的供奉在了案首。 外面的雨勢依然不減,三娘子靜靜的站在屋檐下。目光淺淺的看著門口那一洼泛起了渾濁的水潭,一滴一滴的雨簌簌落下,積得那水潭搖搖晃晃的似要從地上撲出來一般,盈滿盈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