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兩人笑著離去,周暄隨手撥弄著八音盒,聽著里面奇怪的聲音,仍是心煩。 今天的事情,周恕也有些意外。他偶然遇到了結(jié)伴同行的劉策與宋愈。以往無甚來往的人,與他交談之后,竟流露出想要到他家中做客的意思。周恕就順勢邀請了他們。 劉策倒罷了,跟他談詩文,論朝堂,勉強稱得上投契。而那個年輕些的宋愈,自進了周府,就開始神思不屬。 周恕自然不會知道,宋愈心不在焉是因為在想他的女兒周暄。 宋愈端坐在座位上,眼神止不住往外瞟。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心頭的不安越發(fā)濃重。 不該是這樣的,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應(yīng)該會從外面走過才對的。她會從外面走過,而他偏巧回頭,只一眼便瞧見了她。她婷婷裊裊走來,容顏清麗脫俗…… 那才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姻緣或是糾纏,由此開始。 這一天,他不會記錯。他們之間的一切,他印象最深的便是這一幕了。那么,為什么都沒有了呢? 忽地,他心頭恍似一道驚雷掠過。是了,他重頭來過了! 既然之前已經(jīng)改變了一些事情,那么他們的初見發(fā)生變化也不足為奇。 他握了握拳頭,也是,這一次,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公主府的柳樹下。 他對自己說,不一樣也好,就是要與上一世不同??墒?,他又不禁擔心,那他真的能達成心愿嗎? 第14章 托人求親 周恕留這二人共進晚餐,劉策耿介,婉拒不得,宋愈也只略推一推,便應(yīng)了下來。 在宋愈的記憶里,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周府用餐。周府的一切,對他而言,陌生而熟悉。他一直心神恍惚,暗暗期待著,直到他與劉策二人居于客座,面對滿桌珍饈,他才清醒過來。 沒有特意按照他的口味準備的食物,也沒有他以為可能會出現(xiàn)的人。 宋愈難免失望,盡管他自己也明白,如今她尚是閨閣少女,是斷斷不會出來見他的,更遑論與他同處一室,共進晚餐了。 他頗有些食不知味,人也懶懶的,提不起精神。 宋愈心不在焉,周恕豈會看不出來?宋愈出身不錯,少有才名,年紀輕輕就中了探花,前途一片大好,其父涇陽侯宋三爺又是朝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周恕對宋愈,不可謂不期待。 只是,今日相處下來,宋愈給周恕留的印象,卻遠不如劉策了。劉策出身寒門,性情耿介,腹中的確有真才實學(xué),雖相貌平平,但是眼神堅定,一身正氣,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而宋愈,則教人有些失望了?;蛟S是他有心事,一直神思不屬,狀況頻出。 周恕擰了眉,原本他還曾將宋愈作為未來女婿的人選考慮。如今看來,還是再看看吧。 兩人離開周家打道回府時,已暮色四合。宋愈仍是怔怔的,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要感謝周家的招待。 回到府中后,隨從來報,說是侯爺要他回家后到書房一見。 宋愈身形一頓,繼而點頭,當即前往父親書房。 燈光下的涇陽侯一身家常衣衫,頭發(fā)也只用一根發(fā)帶松松系著,比平時多了一些隨性。說來也怪,宋愈模樣似他,氣質(zhì)卻與他大相徑庭。他身上沒有宋愈的憂郁與頹然,卻有上位者特有的威嚴。 涇陽侯十六歲成婚,十七歲便有了兒子宋愈,如今也不過三十四歲。喪偶多年的他,自不乏有人想以女妻之。還是后來他與綏陽長公主之事京城皆知,才沒人再上門提親。 宋愈行了禮,規(guī)規(guī)矩矩站立一旁,聽父親示下。 “我聽人說,你近來常常告假?”涇陽侯抬頭看著兒子,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宋愈心里一咯噔,他從小便懼怕自己的父親,這種懼怕似乎刻在了骨子里,并為因他的改變而改變。他輕聲道:“不敢欺瞞父親,兒子確實告假過幾次?!?/br> ——何止是幾次!他此番歸來,功名利祿在他眼中皆成了過眼云煙。他在乎的只有那么幾個人,那么幾件事。然而,他仍有些忐忑,唯恐承受父親的怒火。 涇陽侯卻只是皺了眉:“若是有事,那就讓身邊人料理;若是身子不適,就趕緊請了大夫好好調(diào)理,整日告假做什么?” “是,父親說的是。” 涇陽侯低著頭,一面翻著案上的紙張,一面狀似無意問道:“你年歲也不小了,咱們家后院也沒個主事的人。對你的親事,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宋愈聞言一怔,這話他聽過的。他不大記得清他上輩子是怎么回復(fù)的了。 兒子久久不回答,涇陽侯有幾分不耐,抬頭喝道:“問你話呢!在我面前也心不在焉,平日里怎么當差的!” 宋愈忙道:“是兒子的不是?!?/br> 涇陽侯以手支額,臉上露出少見的疲態(tài)來,半晌才道:“你早日娶妻生子,為父稍微了卻一樁心事,后院也能有個主事的人。姨娘當家,終歸是不妥?!?/br> ——涇陽侯喪妻多年,不曾續(xù)娶,早先老夫人還在世,由她老人家照管家里。自她故世后,后院就只能交由桂姨娘打理了。 宋愈思忖了許久,終是咬了咬牙,說道:“不瞞父親,兒子心中的確有妻子人選?!?/br> “嗯?”涇陽侯似是有了興致,“是誰家千金?”他略偏了偏頭,笑道:“是那位萬安伯家的大姑娘?” ——關(guān)于兒子的一些情感傳言,他也聽說過。他成親早,娶妻時尚不知情愛滋味,于發(fā)妻也是責任敬重多于男女之情。如今跟綏陽長公主之間,也更多的是憐惜和利益。對少年人純粹的感情,他挺欣賞。 “不是……”宋愈心中一陣鈍痛,有些事情還未發(fā)生,對父親也說不得。他緊握著拳頭,努力使自己的內(nèi)心平復(fù)下來。他看著父親,神色復(fù)雜,好久才道:“不是林家的姑娘,不是。” ——他不會跟她再有任何牽扯。 “那是誰?”涇陽侯只當兒子的異樣是因為尷尬,或許被一個姑娘當面示愛,對兒子而言并不是愉快的經(jīng)歷。 宋愈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是該決定下來了。他一字一字,極為堅定:“兒子思慕周尚書家的千金許久,望父親成全?!?/br> 涇陽侯聞言點了點頭:“哦,原來是他家。” 與周恕同朝為官,偶有來往,涇陽侯對周恕的印象不錯。不過,轉(zhuǎn)念想到周恕的夫人似乎出身不高,如此一來,周家姑娘的教養(yǎng)就未可知了。他沉吟片刻,道:“你若喜歡,那就請人去提親。” 心愿達成,宋愈欣喜之余又有種不真實的茫然。他沖父親施禮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