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眸如水，就這樣直直地看著他，偶爾眨一眨眼，長長的睫羽仿佛一下又一下拂過他的心間。路征呆愣了片刻，追問了一句：“你爹娘答應(yīng)沒有？到底答應(yīng)沒有？”

    他的擔(dān)心驚惶那樣明顯，周暄一點一點看在眼里，原本藏在心里的郁悶瞬間消散了不少，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著低下頭去，紅暈慢慢爬上臉頰。她想，她是沒有猜錯的。

    聽到她說“沒有”，路征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飄在半空的心終于落回肚子里。他說道：“好，真好，沒有就好，幸好沒有……”

    周暄瞥他一眼，故意說道：“我爹娘沒有把我許人，你叫好做什么？又不是說我嫁不出去，只是說我年紀(jì)還小……”

    女孩子說“出嫁”之類的字眼，到底害羞，她說著說著，連耳根子都紅了，聲音也漸漸低不可聞。

    路征接道：“那也很好呀?！彼浦邘拥哪?，心頭忽的一震，靈光一閃，想到：她是不是在試探我？她是不是對我也像我對她那般？

    情竇初開的少女尚不會很好的掩飾自己的眼神和情緒。她今日在他面前特有的害羞，他能察覺得到。

    這個念頭教他心頭一陣狂喜，若是她也喜歡他，那真是上天的恩賜了！

    他定了定神，輕咳一聲，說道：“周暄，有件事，我想問你。你若是愿意回答，那就回答。若是不愿，不回答也成。若是覺得被冒犯了，你就只當(dāng)我是在犯渾，過后就忘，行不？”

    他說的鄭重，勾起了周暄的好奇，她抬頭看著他，見他面上一派凜然之色，也不知他要問什么。她只點一點頭：“你說?！?/br>
    路征抬頭看了看天，醞釀了一會兒感情，才問了一句：“你還記得我們第一回見面嗎？”

    “什么？”周暄愣了愣，似乎不大相信，他憋了半天卻只問這么一個問題。她忽略那些微的失望，想了想，才道，“記得一些?！?/br>
    好像是大哥成親的當(dāng)天，她第一回見到了路征。那時他是一個愛裝老成的小孩兒。

    “哦?！甭氛鼽c點頭，他當(dāng)然不是要問初見，他真看不上這樣磨磨唧唧的自己。他心說，問吧，問吧，不要再等合適的時機了。

    他將心一橫，很干脆地問：“周暄，你愿意冠上我的姓么？”

    “什么？”周暄聞言呆了片刻，心念微轉(zhuǎn)，已然明白過來。他突然說出這句話，教她意外極了，她臉頰通紅，動了動唇，卻不知該說什么，只說，“我，我……”

    路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生怕錯過她任何一個動作，他不知道她這反應(yīng)代表什么，他只得繼續(xù)說道：“我是說，我心悅你，想娶你為妻……”

    他之前想過很多告白的話，也設(shè)想過很多唯美的場景，但是沒想到，表白的話卻是在這樣的場所說出來的，也不知道這算是成功還是失敗，因為周暄的反應(yīng)有點奇怪。

    周暄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并迅速背過身去，不與路征正面相對。

    她這一轉(zhuǎn)身，教路征措手不及又惴惴不安，這不會是討厭極了他，連他的面都不愿意見了吧？路征握了握拳頭，他不想告訴自己，結(jié)果是這樣的，但是周暄不回頭還是讓他害怕?lián)鷳n。他只好又說道：“我之前說了，你若是覺得被冒犯了，就立刻忘掉，我，我……”

    他想說一句“我不難過”，可是如果真被拒絕了，怎么可能不難過呢？他現(xiàn)在就覺得一顆心隱隱作痛，后悔自己的莽撞，或許，他可以再等等的，他不該這么急的。他不該太過自信，嚇著了她……

    周暄的聲音一字一字飄進(jìn)他耳中：“我沒覺得被冒犯……”

    這聲音在路征聽來，卻猶如天籟。沒有覺得被冒犯？那就是不討厭他？也不討厭這句話了？或者說，是不討厭他向她告白了？

    這驚喜有點突然，教他一時不敢接受，他怕自己想左了，略微上前一步，充滿期待地問：“那你愿意嗎？”

    他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幾乎要蹦出胸腔。

    時間一秒又一秒過去，周暄并沒有回應(yīng)。

    路征的心跳又慢慢恢復(fù)了正常，或許，她只是不覺得被冒犯而已，她也未必是真的就愿意了……

    那，怎么辦？

    仿佛過了很久，才聽到周暄說道：“我沒說不愿意……”

    “沒說不愿意？那就是愿意了？”路征大喜，兩步躥至周暄面前，臉上的喜意再也遮擋不住，他看著周暄，忍不住再問了一遍，“好姑娘，你愿意了是不是？”

    到此刻，他擔(dān)憂的心才真的放了下來。這世上有什么比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更美好的？他真覺得暢快無比，連空氣都變得益發(fā)香甜起來。

    這還是周暄第一次瞧見路征的傻樣兒，她歪了歪頭，眨眨眼，反問道：“你說呢？”

    “我說，我說你自然是愿意的，是不是？”路征笑了笑，老實說，他真想抱抱她，將她擁入懷中來證明現(xiàn)在的一切不是自己的臆想。

    周暄一笑，伸食指在臉頰上比劃了一下，嬌聲道：“羞羞羞……”說到這里，她猛地想起，自己方才所為，似乎也屬于不知羞的事情。——哪有一個姑娘會像她這樣。她竟也把自己給繞了進(jìn)去呢。她有點懊惱，貝齒輕碰櫻唇，在路征看來，說不出的可愛。

    她想了一想，終是輕輕“嗯”了一聲。她想，他們既然互相有意，那他說的也沒錯啊。

    路征含笑看著她，如釋重負(fù)，此刻才驚覺后背早被汗打濕了。他想，女孩子多含蓄，她已經(jīng)間接表明了她的態(tài)度了。他笑道：“我很歡喜。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歡喜。謝謝你，周暄，謝謝你……”

    周暄偏了偏頭，不大明白，他為什么要說謝謝。

    ——路征來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十多年了。這十多年中，他對這個世界并沒有太多的歸屬感，只是活著，只為了活著，一個人，煢煢孑立，踽踽獨行，或許早就習(xí)慣了。她的感情，讓他覺得在這里，他不是孤零零一個人，他也可以在異時空活下去，他也是有牽掛，有喜歡的人的。

    他咳了一聲，續(xù)道：“其實，這個問題，我很早就想問你了，只是覺得……”

    周暄抬眼看著他，搖搖頭，輕聲說道：“我們不說這些好不好？”

    她軟語請求，又有秋水樣的眼睛望著他，他如何能拒絕？他點頭：“好。”繼而又補充了一句：“你說什么都好。”

    一句話，讓周暄的臉又紅了。她擺了擺手，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你別招我?！?/br>
    路征不大明白，仍淺笑著望著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夠。

    兩人你看著我笑，我看著你笑，都不說話，連空氣似乎都變得與平時不同了。

    瞧，這個格外美好的姑娘，用雙重否定句表明了愿意冠上他的姓。他內(nèi)心著實蕩漾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正事，問道：“周，暄兒……”

    周暄瞧他一眼：“這是你第一次叫我暄兒，怪怪的?！?/br>
    ——路征以前喚周暄，都是直呼其名的，他是唯一叫她“周暄”的，此刻隨了父母長輩喚她暄兒，她總覺得哪里不一樣。

    他叫的，是不同的，明明也沒有多親密，卻仿佛多了一絲纏綿之意。

    “是，你說的是?！甭氛髁r接道。他想著，這不算是確立關(guān)系了嗎？總得先從稱呼上改變，親昵一些吧？她的小字令儀，他是絕對叫不出來的，想想都覺得別扭?！坪踹@小字跟宋愈扯上關(guān)系后，就變lw了似的?！雭硐肴ィ仓缓酶锝兴褍毫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