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楊氏見他如此,心想少年人性情倔強,被拒絕后一時半會兒不改初衷,也很正常。她頓了一頓,才道:“阿征,你先回去吧,好生歇著。你jiejie也快回來了。你先準備一下,過些日子再過來吧!” 她看著路征眼中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心里隱隱有點不忍,卻不得不硬著心腸。 換親是不對的,阿征是聰明孩子,會理解的。 路征自幼得楊氏照拂頗多,他自不會當面頂撞楊氏,只點了點頭,心里卻在思索著應對之策。 他肯定不會就此放棄,他是一定要與周暄在一起的。當然,周恕夫婦的首肯與祝福不可或缺。他不想惹得周恕夫婦不快,也不想婚事無人祝福。 既然楊氏擔心的是換親之說,怕他和周暄成親會被人瞧不起,那么最有效的法子應該是改變輿論風氣,讓楊氏沒有這方面的擔憂了。。若換親一說不復存在,他和周暄之間不就沒有障礙了嗎? 歷來移風易俗,不外乎那幾個途徑?;蚴巧衔徽咛岢觯陨隙逻M行;或是社會大變革,下層百姓自發(fā)改變;抑或是文人墨客提倡,眾人效仿之。 路征尋思著,雖然不算很難,但是目前而言,最快最有效的應該是從上位者著手了。若是皇帝下旨改風俗,又有當世宿儒舟山先生提倡,想來也不難成事。 ——路征得皇帝重視,有言必中。他的提議,皇帝極少駁回。而舟山先生更是待他很好,應該不會拒絕他這個請求?;蛟S,他可以一試。 路征重又對楊氏施了一禮,輕聲道:“周伯母,我會想辦法。還有一件事,請周伯母務必答應?!?/br> “什么?”楊氏道,“阿征你說,只要我能做到。” 路征道:“能不能先別急著給她議親?她還小……” “這……”楊氏怔了怔,她的確想過先給暄兒議親,一則也差不多是該物色人選了,二則也好斷了路征的念想。然而路征這樣開口了,還一臉懇切地望著她,她倒不好直接再次拒絕了。 她自然知道路征尚未死心?!艟痛怂佬木筒皇锹氛髁恕!魬?,就是給路征希望。但她仍是無法冷言拒絕。她默默嘆了口氣,說道:“我本就是想多留她兩年的?!?/br> 也不說是否答應,就這樣帶過。阿征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不會在不可能的事情上耗盡心思吧? 路征垂眸:“多謝周伯母?!边@才真正離去。 楊氏想來想去,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自然知道,路征會對暄兒很好,兩人若為夫婦,暄兒的生活會很愜意。但是,誰叫旸兒已經(jīng)娶了阿征的jiejie呢?若沒有這層關(guān)系就好了,也不對。若沒有這層關(guān)系,阿征和暄兒也不會自幼相識,更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路征提親之事,楊氏不打算教女兒知道。女兒昨日還為宋愈求親一事生氣流淚呢,她不想去刺激女兒。更何況,這婚事注定了不能成,何必去拿沒影的事兒教女兒煩惱尷尬呢? 是以,她決定這件事不告訴周暄。 今夜路征來到周家時,周暄已經(jīng)回房了,不曾得見。周暄心中不免遺憾。她聽丫鬟說,昨夜路征去找了舅公,她暗自猜測,可能是想托舅公說親。 舅公為人仗義,也疼他們兩個,肯定會應下的吧?就是不知道舅公會尋什么樣的時機去跟父母提起?也不知道爹娘會不會很吃驚? 周暄坐在桌邊,想著爹娘吃驚的神色,不由輕輕笑了起來。 爹娘那么喜歡他,肯定會同意的吧?肯定會的。 半夏看著姑娘坐在那兒莫名其妙的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兒,忙問道:“姑娘這是在想什么呢?笑得這么高興?” 周暄擺擺手,并不愿意回答,只含糊說了一句沒事,她心中微動,就與半夏閑聊,問半夏將來打算云云。 半夏從針線筐里拿了繡活兒,又搬了小凳子,坐在周暄身邊,一面做活兒,一面與周暄說話。 周暄以往只知道半夏是家中長女,家里條件不好,父母賣了她做奴仆,卻不知半夏家里弟妹甚多。 據(jù)半夏所說,她們家窮得揭不開鍋,日漸長成的弟弟meimei恐怕都不會有嫁妝聘禮,估計將來都是要換親的。 “換親”字詞讓周暄有點慌,臉頰也有些*辣的。她下意識想到了她和路征,但是她又想到,他們這是不一樣的。然而又有一個聲音說:“你知道不一樣,可別人不知道……” 她搖搖頭,趕走亂七八糟的念頭,強打起精神,跟半夏又說笑一陣,才稱自己乏了,去沐浴休息。 或許是心里裝著事兒,這一夜她睡的并不踏實。 她緊張又期待,然而卻始終沒聽說舅公幫他們說親的事情?!?,娘一向疼她,有人來求親,她肯定會問她意見的?!獥钍蠜]問,那自然是沒人求親了。 這結(jié)論讓她心里悶悶的,懊惱而不安。有時候她也想問問舅公,事情進展的怎么樣了??墒?,女性天生的矜持讓她開不了口,而且,她若開口問了,不是顯得輕浮恨嫁嗎?會惹人笑話的! 再等等吧,路征辦事,不會有問題的?!蛘哒f那天路征并沒有聽懂她的暗示?那他就真是個大笨蛋了。更教她覺得作難的是,那日以后,她已經(jīng)好幾日沒見著路征了。更確切的說,是路征好幾日沒到周家來了。 路征是在忙什么嗎?忙到抽不出身過來?以前他可是幾乎天天過來的。他不是說他是閑職,顧上了才問問,顧不上了就不問嗎? 會不會是他特意在躲她?難道說那天在小院子里他說的都是假的,是故意逗她的?不不不,路征不是這樣的人。她無比篤定,他不會騙她。 那么,他定是遇到什么難事了。到底是什么呢? 周暄想不透,也不好去打聽?!皟扇诉€沒坦誠心意時,她問什么也不打緊?,F(xiàn)在,她表露一點擔心,都害怕別人瞧出了什么。 這感覺,還真是奇怪。 周暄沒想到,真正有麻煩的,不是路征,而是她周暄。 這日她正在家中悄悄繡荷包?!叫睦?,想將這荷包送給路征?!退蟠笮⌒∧敲炊辔锛?,她也該還他一些了。 聽聞周一柱和周一弦姐妹找她,她呆了片刻。這雙胞胎跟她素來不大和睦,她們登門找她做什么? 她連忙將荷包放進籮筐中,并用繡花棚子給遮蓋住。——當然,這荷包的樣式不分男女,給雙胞胎看了,也猜不出是給誰做的??伤褪遣辉敢饨o人看到。 周暄有點癡念頭,她想著,她既是給路征做的,那就要路征第一個見到,給別人瞧見了算什么?尤其是這對雙胞胎。 不等她收拾好,雙胞胎就大步走了進來。 周暄是jiejie,也是主人,她自然得有個jiejie樣子。她招呼雙胞胎坐了,又命連翹去倒茶。 上回的不愉快,自然而然,暫時拋到了腦后。 周一弦道:“大jiejie別忙著倒水。今日meimei來呢,是向jiejie道喜的?!?/br> 她雖說著道喜,但是咬牙切齒,看不出一絲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