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路隨玉一一答了。當然又問起周家在京中如何。 雖然這些在三年中的書信里都有提及,但當面細講,又有不同。 路隨玉初時還認真聽著,待后來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傍晚時分,外出的舟山先生回來,與他們又是一通廝見。 路隨玉瞅著機會,忽的開口問道:“母親信上不是說征征常來咱們家嗎?怎么此刻不見征征?要不,派人去叫他過來?” 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問了,她以為她一回來就能看見路征呢。說起來,路征早年跟隨舟山先生讀書,姐弟兩人已許久未見。 楊氏臉上的笑意微微一頓,她輕輕拍拍懷里的周瑛,又看一眼正襟危坐的女兒,見其并不上心。她莫名地松了口氣,說道:“你說的是,你們?nèi)缃窕貋恚_實是該叫他過來?!?/br> 自那次之后,路征就沒來過周家。楊氏雖然心有遺憾,卻并不后悔。今日路隨玉歸來,她想,還是叫路征過來吧,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呢。而且若她不同意,反而更讓路隨玉懷疑。 楊氏再瞧瞧女兒,心說,她也不是很上心啊。 殊不知周暄手心里早蓄滿了汗,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她掩飾性地喝了杯茶,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好久沒見到他了呢?!鋵嵶屑毸阆聛恚瑫r間并不長??墒歉杏X上來講,仿佛過了好久好久一般。也不知托舅公送給他的信,他看了沒有,看到以后又是什么反應(yīng)。 她如是這般想著,不覺有些出神。 路征聽聞jiejie路隨玉回京,自是欣喜。周家使人來請,他連忙應(yīng)下。他放下手頭上的事情,換了衣衫,來見jiejie、姐夫和外甥。 路隨玉面上雖云淡風輕,但內(nèi)心著實焦急。她想看看,當年那個少年,如今變成了什么模樣。 路征甫一出現(xiàn),她變覺得眼前陡然一亮,如滿月的清輝穿過云層鋪瀉而至。有個聲音在她心里說,哦,原來他是長成了這個樣子。 不驚喜不失望,仿佛在她心里,他本就該是如此。 “征征……” 路征剛一走進廳中,就看到了路隨玉。在他看來,路隨玉變化不大。與過去相比,無非是更成熟些,氣質(zhì)更嫻靜些,或許還多了些母性。 路隨玉看著眉眼柔和,沒有絲毫愁緒,想來日子過得也算如意。她過的好,他就放心了。 路征先沖長輩施了禮后,才走向路隨玉:“jiejie……” 他這一聲jiejie出口,路隨玉的眼淚便滾滾而落。 她站起身來,試圖去像小時候一樣摸摸他的腦袋,然而卻驚覺,他已比她高出許多。 是了,他不是小孩子了,他是個已經(jīng)可以娶妻生子的男人了。 路隨玉有不少的話想對他說,但當著眾人的面,一時也不好開口。她只垂了會淚,就自己擦干了。 已然接近飯點,楊氏自然留路征用飯。 路隨玉讓奶娘帶了周瑛下去,她身為兒媳,站在楊氏身后,要伺候婆婆用膳。她剛要布菜,楊氏就擺了擺手,笑道:“咱們家不興這個,你意思一下就成了,自己坐下吃吧。在路上奔波了這么久,你也累了……” 婆婆雖然發(fā)話了,可路隨玉仍布了兩道菜,才坐下入席。婆婆給她面子,她也愿意給婆婆面子。 久別重逢,這頓團圓飯吃了很久。路征控制著自己的眼神,盡量不去看周暄。 他當然很想看她,看她這些天有沒有什么細小的變化,會不會看見了他,眼中流露出驚喜…… 可他生生忍了下來,他認為他和楊氏之間是達成了某種默契的。在他能完全解決她的后顧之憂之前,他不會招惹周暄,至少在楊氏面前,他不會。 但是偶爾,兩人也會眼神相觸,視線就像是被黏住了一般,久久分不開。 他能看得見對方眼里的喜意和擔憂,還有明顯的害羞,他心中一熱,借喝酒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楊氏今晚的注意力都在兒子兒媳和孫子身上,尤其是她那才一歲半大的孫子。她時刻關(guān)注著他,哪怕是奶娘看著,她也不能完全放心。 她倒是還記著盯路征,然而打眼望去,路征老老實實,低頭飲酒,并沒有去借機靠近周暄,她略略松了口氣,猜想路征可能知難而退,或者另有考量,也就不大在意了。 周暄一眼瞧見路征放在袖口的荷包,不由得心下一甜。 ——荷包多掛在腰間,路征此舉,一是為了叫她能夠看見,二是不想被楊氏看出此乃周暄所做?!犝f女人憑借針腳的不同,就能看出是誰繡的。不正大光明地掛在腰間,只塞在袖子里,露出點顏色,楊氏眼睛再尖,也看不出是她女兒做的吧。 路征見她笑了,也就跟著笑了。這荷包他喜歡的很。 一旁的周旸無意間瞧見這兩人相視而笑,心里詫異,卻沒有深想。 這天,直到分別時,路征才和周暄搭上話,還是很簡單的告別語。 聽她聲音細細地對他說:“征征,再見?!?/br> 他既感到心里滿當當?shù)模钟X得不滿足。他對自己說,再等等吧,等一些時日,一切都會好起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抱她。 周旸歸來的第二日,周恕便帶著一眾晚輩回了忠勇侯府。 長孫歸來,又有新出生的曾孫,忠勇侯自是高興,不止是他,連高氏也難得面帶喜色。 周瑛年紀不大,卻甚是乖巧,對著長輩好一通喊,盡管發(fā)音還不準確,卻足以逗得大人哈哈大笑了。 連周一弦和周一柱都對這個小侄子表現(xiàn)出好奇和歡喜來,一直逗著他喊姑姑。 ——然而周瑛總把姑姑喊成嘟嘟。周暄嚴肅著臉,生怕自己笑出聲來。早知道,昨日周瑛也是也是這般喚她的。 九歲的周杲看看大哥大嫂,又看看小侄子,他板著臉,努力做出一副嚴肅的模樣來,只那雙忽閃不停的眼睛出賣了他。 忠勇侯看著自己的兒孫們,想起自己這大半輩子,一時悲喜交加,一口氣堵著,竟重重地咳嗽了兩聲。 他留他們了好久,才讓他們回去。 忠勇侯府闔家團聚之際,涇陽侯府卻不大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