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除了指點(diǎn)方云霄一招半式,原不為也不是什么都?沒有干,提前?過上養(yǎng)老生活。 他還記得自己如今的人設(shè)可是那位“前?仇未報,身懷秘寶,又犯大?案,被滿江湖覬覦,還略有兩分?心機(jī)的燕少鏢頭”。 將思維徹底帶入到這個角色之中,得知大?名鼎鼎的神捕周輕鶴居然也在安陽府城,而不久前?他才犯下的赤焰幫之事,也被對方撞上了……在此情境之下,“燕少鏢頭”又焉能如此從容?心中應(yīng)是擔(dān)驚受怕,萬分?想要離開這一險地才對。 既然“燕少鏢頭”理應(yīng)千方百計想離開,原不為自是如此去做了…… …… 原不為正認(rèn)認(rèn)真?真?踐行人設(shè)之時,另一邊,那位素受江湖中人所推崇的神捕周輕鶴亦在解讀“燕少鏢頭”的心思: “……這幾日下來,想來那燕少鏢頭也該意識到安陽府城已?成險地,再不能尋機(jī)會?脫身,遲早他便要被找到了。” 自從周輕鶴當(dāng)眾揭破驚鴻刀法,安陽府城內(nèi)外便是暗潮洶涌。 城門處早已?換了一班人,將整座安陽府城暗暗封鎖住,但凡有人想要出城,必然逃不過他們的核查; 而城中亦有人開始不動聲色的四處搜查,調(diào)查近期到來的陌生面孔,一層一層不斷縮小圈子,遲早能找到。 正如周輕鶴所想,“燕非池”這么一個大?活人,若不能趕在被人找出來之前?脫身,就再難有逃脫的機(jī)會?了。 ——而在這等嚴(yán)密搜查下,還有本事助他出城的人……無外乎便是那幾家。 周輕鶴沿著這條思路捋下來,將手中的折扇往桌上輕輕一敲,微笑自若。 他看向被召集齊的諸多勢力?代表,朗聲道:“諸位近日派人出城,須得提防陌生人半途混入,也或許是以其他身份加入……無論是何種手段,只需知曉,對方的目的必然是離開安陽府。便是這幾日沒有異動也無妨,越是往后,越該著急的便是那位燕少鏢頭?!?/br> 周輕鶴一番分?析下來,眾人紛紛覺得有理,立時照辦無疑。 想不到不過當(dāng)天半夜,便有消息悄悄傳到了周輕鶴這里。 “周神捕果真?神機(jī)妙算,所料未差。”來傳消息的人先?是狠狠夸贊了周輕鶴一番,這才說明來意,“……不出周神捕所料,果然有了異動——是白氏商號?!?/br> 有人收買了白氏商號的管事,企圖過兩天多帶一批貨混水摸魚,至于到時候會?不會?除了貨物之外又多出來人,那就不知道了。 這樣的小事以往常有,并?不出奇。若非周輕鶴早早讓各家盯著,白二爺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現(xiàn)在,卻成為了一條可能的線索。經(jīng)過抽絲剝繭,便找到了隱藏在最深處的人。 周輕鶴收起鐵扇,站起身來,從容笑道:“看來是時候去見這位燕少鏢頭了。周某實在對他好奇不已??!?/br> · 本是深秋,一夜寒潮突至,天氣?驟冷。屋檐上便凝了一層薄薄的霜。 方云霄如往日一般早早起身,才打開小院的門,立刻便看到了兩位不速之客。 “遲公子……不,應(yīng)該是池公子才對。燕非池……燕少鏢頭,你可騙得我?好慘啊。” 當(dāng)先?的胖子笑呵呵走了進(jìn)來,將目光越過方云霄,看向出現(xiàn)在院中的原不為,左手還轉(zhuǎn)動著一枚翠玉扳指。 他看向原不為的眼神中閃爍著精光,活像是在看一座金礦,笑容十分?和藹。 “白某當(dāng)年與燕總鏢頭也算是老朋友了。以你我?兩家的交情,賢侄當(dāng)日又何必遮掩身份?大?可直往白府做客,我?白府上下必然掃榻相迎?!?/br> 原不為只在一開始怔了怔,很快臉色便恢復(fù)如常。他不慌不忙道:“白二爺要來,怎么不提早說一聲?寒舍簡陋,竟是連一杯熱茶也來不及備上。” 至于賢侄這種自降輩分?的稱呼,哪怕如今的他就是燕非池,他也是不認(rèn)的。 說著,他轉(zhuǎn)身吩咐門口已?經(jīng)驚呆住的方云霄:“你去德沁樓炒幾個小菜來,順便帶兩壺酒,我?要與老朋友敘舊?!?/br> “這……” 原不為略一皺眉,黑沉沉的眸子看向他,毫不客氣?:“還不快去?!?/br> “……是,小的這就去!” 方云霄與他視線相對,不知道自行領(lǐng)悟了什么,突然弓著腰,畏畏縮縮地應(yīng)了一聲,慌里慌張就往外跑。 他雖然習(xí)得幾分?武藝,但終究不過幾日,真?氣?近乎于無,白二爺兩人見這人腳步虛浮,嚇得臉色都?白了,也懶得理會?這種小人物,抬步便往里走。 院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重重關(guān)上,掀起一股寒風(fēng),四周的氣?氛寂靜到詭異。 直到一陣咳嗽聲將這寂靜打斷。 少年捂著嘴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不見半分?血色的臉比他身上單薄的白衣還要蒼白,這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實在沒有半分?危險性。 “看來燕少鏢頭身上的傷還沒好啊,家中失火?應(yīng)該是天一閣放的‘火’吧。燕少鏢頭能從天一閣手中逃生,反殺三名紫衣,著實是了不得的少年俊彥?!?/br> 白二爺想起上回被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便覺得顏面大?失,這時忍不住開口,點(diǎn)破了事情的真?相,依舊是笑呵呵看向原不為。 “不過是僥幸而已?。” 少年緩緩放下手,目光慢慢從兩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跟在白二爺后面進(jìn)來的另一個人身上,將其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遲疑道:“這位是……” 一直默默觀察的灰衣人上前?一步,輕輕打開鐵扇:“周某不請自來,失禮了?!?/br> “周?”少年的目光明顯顫了顫,語調(diào)倒還算鎮(zhèn)定,“可是周輕鶴周神捕?” “燕少鏢頭好眼力?,正是周某。” 聽到他這確鑿的一句話,少年明顯沉默了一瞬,這才展顏道:“二位這邊來。” 三人在院中石桌前?坐下,原不為不慌不忙地煮了一壺茶。而另外兩人也不著急,周輕鶴還夸了一句: “燕少鏢頭好定力?,你可知如今江湖上有多少人在找你?” 原不為的手頓了頓,突然澀聲問?道:“周神捕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見他明顯有些?不甘,周輕鶴來了精神,將鐵扇向桌面上一敲:“這卻不難。” “當(dāng)日我?探查了江南鏢局上下,便順著天一閣殺手的蹤跡一路追蹤……”他似乎很愿意向人展露自己那堪稱出神入化的探查本領(lǐng),將一路上的見聞一一到來,又說起在神廟外見到的三名紫衣人的尸體。 “那三具尸體俱已?被毀,單憑痕跡很難看出出手之人使的是什么功夫,又用力?幾何……不過,倘若以往燕少鏢頭的名聲與實力?相當(dāng),即便勝了,也多半是慘勝,自身亦身負(fù)重傷,必然要盡快找到醫(yī)館或是藥鋪,盡早療傷?!?/br> “接下來的推斷就簡單了,能夠湊齊燕少鏢頭所需的藥材……且距離最近,又魚龍混雜,最便于隱藏的城池,莫過于連通南北的安陽府城?!?/br> 說到此處,周輕鶴豁然看向坐在對面的少年,見他神色看似平靜,但目光卻微微一變,周輕鶴不由笑得愈發(fā)從容。 他輕聲道:“說來也巧,方才到來不久,赤焰幫便出了大?事。兇手擅長的恰好就是燕家的驚鴻刀,雖然有刻意變招,但周某還是一眼認(rèn)了出來?!?/br> “說實話,我?本有些?不解,燕少鏢頭既然已?經(jīng)隱藏下來,又怎么會?突然如此沖動?”看著神情愈發(fā)凝重的少年,周輕鶴心中那股滿足感與成就感更濃了,他微笑道,“直到昨日從白二爺這里得到的線索,結(jié)合之前?的另外幾條線索,我?才終于想明白前?因后果。” “赤焰幫出事當(dāng)日,就在十里巷不遠(yuǎn)的另一條街,還發(fā)現(xiàn)了三具尸體——同樣是赤焰幫的人。據(jù)說這幾人最愛偷雞摸狗,且本領(lǐng)高?絕,前?段時間還有人看見他們在這附近踩點(diǎn)……” 他說到這里,原不為正要去拿茶壺的手幾乎是猛然顫了一下,盡管很快克制住了,卻讓周輕鶴臉上的神情愈發(fā)篤定。 “那么,據(jù)我?推測,應(yīng)當(dāng)是這幾個偷兒不小心摸到了燕少鏢頭這里,發(fā)現(xiàn)了你的秘密,興許還從你這里拿了不該拿的東西,交到了赤焰幫手中。你這才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找到他們,甚至將整個赤焰幫滅口,就為了將東西拿回來?!?/br> 如同晴天一記霹靂,旁邊聽得津津有味的白二爺都?不由聲音一顫:“周捕頭的意思是……是……秘寶?” 而被兩個人目光灼灼所逼視的少年瞳孔更是驟然一縮,強(qiáng)笑道:“哪里有什么秘寶?不過是江湖以訛傳訛罷了?!?/br> “的確不是秘寶。” 周輕鶴卻是緊緊盯住了他,見少年長松一口氣?,又突然開口補(bǔ)充道。 “——是仙石。” 啪! 少年拿著茶杯的手猛然一顫,那瓷白如雪的茶杯頓時跌落在地,摔成幾瓣。 他蒼白的唇抖了抖,一個字也未說。但看向周輕鶴的眼神卻仿佛見了鬼一般。 白二爺仿佛想到什么,驚得站了起來,再也難以維持那副笑彌勒的模樣:“仙石?周神捕沒有說錯?” 只有周輕鶴還維持著從容,但不難看出他眼神中的激動與火熱,他的目光絲毫不離開原不為:“看來周某的推測沒有錯,燕少鏢頭手中果然有一枚仙石!” 原不為輕輕嘆了一聲。 這一聲嘆息帶著深深的無奈與嘆服。 “周神不愧神捕之名?!?/br> ——他默認(rèn)了周輕鶴的推斷。 周輕鶴猛然合上鐵扇,嘴角卻掩不住笑意,施施然道:“燕少鏢頭謬贊了?!?/br> 在兩雙激動的目光中,少年輕聲道:“千年前?天外奇石降世,當(dāng)時有薛、明、袁,三位大?宗師得以成道。世人視之為仙石?!?/br> “后來仙石莫名消失,三位大?宗師反目成仇。其中唯一沒有留下宗門道統(tǒng)的袁大?宗師,不知為何受到兩位大?宗師聯(lián)手打壓,有傳言稱,仙石之精萃就在他手中?!?/br> “袁大?宗師無親無友,近千年過去,任誰也不清楚仙石去了哪里,當(dāng)年的傳言是真?是假……”說到這些?秘辛,少年的聲音似乎也有些?淡淡的興奮,“不過,這位袁大?宗師卻還有四位親傳弟子?!?/br> 說到此,他的目光看向隱隱有所猜測的周輕鶴二人:“刀狂赫連峰正是當(dāng)年袁大?宗師首徒的后人。家父意外得知這個消息,一時被貪念迷了眼,這才犯下錯事……” 少年沉沉嘆了一聲,頗為傷懷。 他突然自袖中掏出一樣?xùn)|西。 那是一枚比鵝卵還要小的漆黑石頭,靜靜躺在少年手心之中,卻莫名散發(fā)著令人心靜神寧的氣?息,讓兩人的目光都?不知不覺被吸引了過去,白二爺更是控制不住就要伸手拿過來。 原不為突然收回手。 在兩人不滿的目光注視中,他突然笑了。好像又從方才的焦躁不安,變回如今的從容不迫: “二位,倘若這仙石真?的任誰都?能使用,刀狂赫連峰何至于身死?他按理已?成大?宗師才對!” 周輕鶴驚疑地看向他:“你是說——” “二位若是不信,大?可一試?!?/br> 結(jié)果這石頭到了兩人手中,果然普普通通,無論他們?nèi)绾巫?,?找不出半分?玄機(jī)來。 兩人只好又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原不為。 “白二爺可還記得?不久前?,前?來安陽城途中,我?可是親自向你演示過用法?!?/br> 白二爺經(jīng)他一提醒,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當(dāng)時這位燕少鏢頭還在白家車隊中,曾有兇人襲擊車隊,原本眾人都?險些?葬身荒野了,對方卻突然出聲。 不過略看了來襲者幾分?功夫,這位燕少鏢頭竟像是洞察了對方周身一切底細(xì)。每一招每一式的破綻漏洞,哪怕只是真?氣?運(yùn)轉(zhuǎn)間極其輕微的疏漏,在他口中道來都?清楚明白,三言兩語間,便指點(diǎn)眾人合力?將之擒殺。 當(dāng)時白二爺還以為這位遲公子出身什么高?門大?家,說不定還掌握有某種洞察先?機(jī),料敵于先?的秘法,因此見識過人。 但現(xiàn)在明了對方的真?實身份之后,他頓時恍然——燕總鏢頭草莽出身,最出名的功法也不過是驚鴻刀法,那么當(dāng)時這位燕少鏢頭所表現(xiàn)出來的種種神異,莫非正是與仙石有關(guān)? 白二爺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有道理,便也直言不諱地問?了: “……你知道怎么使用仙石?” 原不為點(diǎn)頭道:“略通皮毛。不過是誤打誤撞琢磨出來的?!?/br> 他語氣?謙虛,但另外兩人看向他的眼光已?經(jīng)大?為不同。 原本兩人已?將這位燕少鏢頭視作囊中之物,待宰之囚。但聽他這么一說才發(fā)現(xiàn),除非自己有把握找到方法使用仙石,否則他們還真?不能輕舉妄動,殺了這個唯一知曉方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