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為的神情?漸漸發(fā)生?了變化。

    倘若說靈氣?充滿生?機，多吸一些便讓人身輕體???；那?么充斥在里世界的無形之氣?就與靈氣?截然相反，死?寂，腐朽，扭曲，予人毀滅般的感覺。

    倘若里世界原住民無時無刻都在吸納這種氣?息入體?，那?么某一日黑線突然爆發(fā)，產(chǎn)生?畸變，倒是不足為奇了。

    “若是將這種氣?息命名為劫氣?，看來里世界的原住民和表世界的普通人都會不自覺吸納劫氣?，積累污染，反倒是覺醒者種子是劫氣?絕緣體?……”

    而原不為如今這具身體?很特殊，明明不是覺醒者種子，卻同樣不受污染，難道是因為他也是劫氣?絕緣體?？

    如此想著，原不為心神內(nèi)視自身。

    轟——

    仿佛轟開一層隔膜，照見周身竅xue，一幅奇異的畫面在他神識中呈現(xiàn)出來。

    一絲絲微弱的黑色絲線在這具身體?的體?表下游動，但這絲線較之余涉卻微弱太多，且與皮膚之間似乎有一層透明隔膜。于是，天地間絲絲縷縷的劫氣?被吸納過來時，想要通過他的體?表，匯聚到?黑線上，就變得極為艱難與曲折。

    “……看來，我?這具身體?既不像里世界原住民那?樣無時無刻吸納劫氣?，也不是純粹的劫氣?絕緣體?，應該算是半絕緣體?……吸納劫氣?的速度十分緩慢，距離發(fā)生?畸變還有很長一段時間?！?/br>
    “——就好像……既擁有里世界原住民的特征，也擁有覺醒者種子的特征，二?者之間達成了一個詭異的平衡?！?/br>
    弄明白了這些，原不為神情?變得愉快，他看向余涉，卻發(fā)現(xiàn)這人正縮在一邊，雙手抱臂在胸前，那?姿勢，仿佛自己只要上前一步他就要喊非禮的良家少女。似乎自己隨時會奪他清白似的？？？

    “？？？”原不為只覺莫名其妙，提醒道，“多謝你的配合，現(xiàn)在不需要了?！?/br>
    余涉頓時長松一口氣?：“那?就好?！?/br>
    ……剛才那?種詭異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他絕不想再體?驗第?二?遍了。

    原不為腦袋上的問號已經(jīng)開始手拉手跳舞了。他就這么迷惑地看著對方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躥回了自己的房間里。

    然后?，是一聲極輕的房門落鎖聲。

    原不為呆了一下。

    “……之前還口口聲聲喊我?救命恩人，多么敬仰我?崇拜我?，現(xiàn)在就這？就這？這就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tài)度？？？”

    他忍不住對系統(tǒng)999道。

    這一刻，原不為感覺自己的品味被玷污了。是甜點不好吃，還是奶茶不夠香，他看上去像是那?么“饑不擇食”的人嗎？

    系統(tǒng)999下意識道：【可是……宿主你對工具人的確是“饑不擇食”啊，只要是能壓榨的工具人，不管是敵是友，愿意還是不愿意，都要乖乖被你壓榨?！?/br>
    “……嗯？”原不為微笑。

    【哦，我?是說，這個工具人也太不識相了，能被宿主壓榨是他的榮幸才對?！?/br>
    “倒也不必如此，你看我?像是容不下實話的人嗎？”原不為的笑容弧度變大，語重心長教育道，“系統(tǒng)999，你看看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舔狗的形狀了。”

    系統(tǒng)999：汪汪汪？這怪我?？？？

    第161章 闊少15

    發(fā)現(xiàn)天道為自己?選擇的這個身份果然不一般，既具有一部分里世界居民的特征，又具有一部分表世界覺醒者的特征，原不為頓時產(chǎn)生了莫大的興趣。

    他記得之前余涉說過，他們這些人是通過覺醒身體內(nèi)的血脈之力戰(zhàn)斗的，那么?可不可以?認為，那些不斷從天地間汲取劫氣的黑線，與原住民的血脈有關(guān)？這既是詛咒，也是力量的來源？

    而商寒這具身體，便有大量的細微黑線在體內(nèi)游走，只是比原住民的更細弱。

    好?奇心大漲的原不為忍不住探出神識，心神沉入這具軀殼中，開始一寸又一寸地探查自己?的血rou，不斷向深處追溯。

    【宿主，你這是做什?么?？】

    系統(tǒng)999十分不解。

    像這樣寸寸探查自己?的血rou，幾乎等同于把自己?整個人在神識中剖開來，那畫面的沖擊力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難道現(xiàn)在的宿主已經(jīng)連普通工具人都看不上了，連他自己?都不放過？那它這只可憐無?助又弱小?的系統(tǒng)能逃過一劫嗎？怕不是下回也要被里外?探查個干凈！

    系統(tǒng)999“抱住”自己?瑟瑟發(fā)抖。

    總感覺宿主的變態(tài)程度加深了……

    原不為不知系統(tǒng)999正在表里不一地腹誹自己?，隨口?答道：“自然是追溯這具身體體內(nèi)的血脈來源……嗯，你只是一只沒用?的工具統(tǒng)，和你說太多你也不懂?？傊阒灰?，我可以?順著血脈捕捉到這具身體的生父生母的氣息……”

    系統(tǒng)999幾乎當場自閉：【……】

    原不為沒理會它，神識細致又入微地順著體內(nèi)血脈不斷追溯下去。他的動作十分熟練，仿佛這樣的事情早就做過不止一回，有著相當成熟的經(jīng)驗技術(shù)。

    系統(tǒng)999看得目瞪口?呆，終于還?是忍不住道：【……可是，宿主你為什?么?這么?熟練?。俊克雴柕氖牵哼@世上究竟還?有什?么?是你不會的？你以?前是得有多無?聊才有閑工夫掌握那么?多技能啊！

    “當然是因為我以?前用?過啊。這可是我獨家開發(fā)的秘法，分為兩?種。既可以?順著身體血脈追溯，也可以?沿著神魂追溯……”

    原不為非常樂于分享自己?開發(fā)的小?竅門，以?前在羅浮界，沒有系統(tǒng)999這個最佳捧（舔）哏（狗），哪怕他創(chuàng)造了許多有趣的小?術(shù)法，想到了許多好?玩的游戲，都找不到人捧場，那多無?趣?。∵€?是現(xiàn)在的生活美滋滋?。?/br>
    他頗為興致勃勃地開口?：“當初出了魔淵，我能那么?快查清楚自己?的身世來歷，都是靠這種秘法呢?！?/br>
    就在這時，他神識追溯到最后?，兩?縷氣息頓時從血脈深處浮動出來，原不為身體輕輕一震，霍然睜開雙眼?。

    他漆黑的雙瞳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采。

    “……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大概是某種奇怪的惡趣味，每次窺探到別人的秘密，發(fā)現(xiàn)別人悄然編織的謀劃，原不為就總有一種跳出去揭穿一切，讓對方謀劃破滅的想法，即便不揭穿，站在更深一層看穿對方的一切，也能讓他由衷感到一種奇怪的愉悅。

    這份愉悅的心情，大概只比吃到符合心意的甜點時稍微差那么?一丟丟。

    原不為抱著這樣愉快的心情睡著了，并?做了一個散發(fā)著甜香味道的夢。

    天明之際，他忽有所感，于昏暗的房間里睜開眼?睛，便看見一只僅有食指長?度的小?漏斗漂浮在身前，漏斗里發(fā)光的灰塵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流逝。

    ——這是怪物公會成員的身份象征，「傀儡師」和「夢魘」各有一枚，如今這一枚就是屬于「傀儡師」的。

    沙漏發(fā)光就意味著怪物公會的倒計時。

    ——聚會的時間就要到了！

    窗外?熾白色的源石光輝斜斜灑入，將靠坐在床邊的青年籠罩在內(nèi)，他的半邊側(cè)臉沉于黑暗，還?有半邊側(cè)臉則被光輝照得近乎透明，有種非人般的氣質(zhì)。

    灰塵飛快流逝，半空中懸浮的漏斗像是耗盡了能量，一頭落入青年的掌心。

    原不為將漏斗倒轉(zhuǎn)過來。

    ——這個動作就好?像是某種同意參與聚會的答案，仿佛鑰匙插進了鎖孔，于是大門洞開，通往另一處空間的光輝憑空彌漫出來，如同一片溫柔的銀河。

    同一時間，里世界的某處廢棄遺跡中，大片大片坍塌的廢墟之上，一枚又一枚漆黑詭異的石頭按特殊方式排列在地面上，組成了似羅盤又似陣法的圖案。

    坐在最中央那塊石頭上的人正伸出右手，數(shù)不清的灰塵自他手心飄出，一點一點散發(fā)到整面“羅盤”上。

    灰塵均勻地灑落在每一塊石頭上，散發(fā)出朦朧而飄渺的光，宛如羅盤在閃閃發(fā)亮。一道又一道虛幻的人影在光輝中勾勒出來，各自出現(xiàn)在一塊黑石處。

    這些人影有的嬌小?玲瓏，看上去宛如未成年的小?女孩，只是面目模糊；有的身形高大，全身卻籠罩在古怪的盔甲之下；也有的一身普通休閑服打扮，臉上卻帶著滑稽的面具；還?有人身姿變幻不定，時而是老人，時而是青年，時而是小?孩，仿佛千人千面隨時切換……除了極少數(shù)的幾個人，大部分人都沒有顯露出他們在現(xiàn)實中的真實面目。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不是實體，更像是一道道虛擬的vr投影。

    這時，西北角的某一枚黑石上，一縷又一縷漆黑的幽霧升騰而起?，于半空中徐徐交織，漸漸勾勒出一道人影。他整個人包裹在黑氣織成的長?袍中，看上去宛如一小?片裁剪而下的黑夜。

    其他人有些愕然地看向他，他們知道這個方位所代表的人是誰——

    “傀儡師，你來晚了。怎么?，你這次換了一個形象么?？”一道聲音從對面?zhèn)鞒?，也替其他人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前用?來投影的那些傀儡呢？”

    “同一個套路膩了，來點新鮮的?！?/br>
    周身籠罩在黑霧中的人聲音低啞。話落的同時，其他人感覺到一股極為強烈的、讓他們毛骨悚然的注視，似乎對方自黑霧之下抬眼?掃過了所有人，宛如掠食者在琢磨著要抓哪只獵物來吃。

    他的聲音中滿是愉悅與期待：“……更何況，那些低級無?趣的傀儡又算什?么?？一直以?來，我更想要的……是一個由真正的覺醒者做成的人偶啊?！?/br>
    這一瞬間，被他視線掃過的所有人，幾乎都下意識升起?一股戰(zhàn)栗，仿佛靈魂被更高等的生物盯上，就要被吞吃入腹。

    “夠了。”坐在最中央的怪物公會會長?突然開口?，他的聲音里好?像蘊含無?形的力量，方才那股怪誕而恐怖的氣氛頓時散去，“愿意參加聚會的都來齊了，沒有來的人，就是不準備參加這次聚會?！?/br>
    “首先，讓我們歡迎新成員鳳凰?！?/br>
    這樣說著，他轉(zhuǎn)頭看向左手邊的方向。

    一個年輕女孩正坐在一枚黑石上。盡管她面上載著鳳凰面具，身形卻沒有多少遮掩，她也是除會長?之外?，唯一一個以?真身而不是投影出現(xiàn)在聚會地點的成員。每一個新成員都是如此，第一次在這里留下印記，下一次才能投影前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突然被會長?點名，謝華盈愣了愣，幾乎是下意識開口?：“大家好?……”

    她的最后?一個字只來得及說出口?，整個人的身體就不由自主變得僵硬，宛如沒能上油的機器人，一下子卡頓了。

    從四?周投射而來的一道道視線如有實質(zhì)一般落在她身上，謝華盈只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菜市場上的豬rou，被一群買家上上下下打量，仿佛在尋思著從哪個地方下刀切下去，要切多少更方便。

    從來都生活在和平世界，自小?到大都是眾星捧月，迎接過無?數(shù)吹捧和夸獎的她，第一次直面如此毫不掩飾的洶洶惡意，有幾個人甚至已經(jīng)笑出了聲。

    但他們的笑聲絕非禮貌友好?打招呼的微笑，而是那種陰森的，詭異的，怪誕的，讓她渾身都不適的笑，只能讓她聯(lián)想到恐怖電影里的變態(tài)殺人狂。

    這念頭一起?，謝華盈面具下的表情差點沒繃住，她迅速轉(zhuǎn)變了自己?的語調(diào)，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更冰冷也更陰森：“……叫我鳳凰這個代號就好?。是傀儡師引薦我加入的?！毕氲椒讲疟娙藢Α缚軒煛沟膽B(tài)度似乎有些忌憚，她還?順便將「傀儡師」搬了出來。盡管她也沒想明白，一開始交流時的「傀儡師」似乎還?算正常，怎么?現(xiàn)在似乎變態(tài)了？

    突然被cue的原不為沒有開口?說話。

    他就這么?看著坐在那里的謝華盈，宛如看著一只混進狼群里竭力偽裝成狼實際上卻在瑟瑟發(fā)抖的哈士奇。

    怪物公會的其他人也沒有在意這個弱小?的新人，而是先看向會長?。按照一直以?來的慣例，會長?發(fā)出聚會邀請，多半就是有什?么?任務需要用?到大家。

    果然，怪物公會的會長?清了清嗓子，說出了一件讓人驚訝的事。

    這件事情原不為也有印象，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進入怪物公會聊天群時，群里的成員就在討論這件事——

    不久前，表世界第七區(qū)遭到了狂歡派對的大規(guī)模破壞，甚至發(fā)生連環(huán)爆炸，死傷慘重，以?至于聯(lián)邦政府只能用?天然氣管道出問題這樣拙劣的借口?來掩飾。

    而怪物公會會長?似乎已經(jīng)知道了內(nèi)幕：“這是狂歡派對蓄謀已久的襲擊。他們不知什?么?原因發(fā)現(xiàn)「青山病院互助會」在現(xiàn)實中的一處重要基地就在第七區(qū)，因此才發(fā)動了這場突襲……”

    其他人頓時都來了興趣，哪怕是「幻術(shù)師」這種成天執(zhí)著于把別人變成“美”的一部分的家伙，也認真地聽起?來。

    “會長?，那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現(xiàn)在嗎？青山病院互助會當天正好?有許多重要成員在那個基地，猝不及防被突襲，死傷慘重，大概只有七八個人逃了出來……”

    怪物公會會長?并?沒有穿得花里胡哨，也沒有特意戴面具，但他整個人從頭到尾都是模糊的，就像是涂了一層馬賽克，讓人看不清他的相貌和衣著，只能隱約感覺他似乎在微笑，語氣聽上去十分從容。

    “至于狂歡派對這邊，也因為這次的突襲上了聯(lián)邦政府的追殺名單，被政府出動軍隊圍剿，同樣損失不小?，現(xiàn)在狂歡派對已經(jīng)被聯(lián)邦徹底視作恐怖組織，此后?將會全世界通緝追索。”

    “嗤——”套著大號毛絨熊玩偶外?衣的「口?風琴」發(fā)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他的聲音十分嘶啞難聽，像是鋸木頭一樣，“這對那群瘋子來說算什?么?啊，或許他們還?求之不得呢。據(jù)說狂歡派對的總部就在里世界，他們對表世界又沒什?么?眷戀，要不是喜歡隔三差五去搞破壞，在里世界躲一輩子都沒問題?！?/br>
    旁邊另一個人不解道：“「狂歡派對」為什?么?突然對「青山病院互助會」下手？他們以?前不是互不相干的嗎？難道「青山病院互助會」的人比較好?吃？”

    又有人振振有詞地反駁：“誰知道瘋子怎么?想？我們怎么?可能理解瘋子的思維？喂，你路走歪了啊?！?/br>
    這話一出，其他人居然覺得很有道理。

    原不為默默聽著，滿頭問號。